新来的两位乡镇纪委书记刚从市府赶来，他们被宁昌县纪委抽调到扶贫办主任叶开明的专案组里专门负责守夜，他们并不像县纪委的两名干事那样沉默寡言，而是非常健谈。与张从军交流起乡镇工作经历他们深有感触，谈起叶开明的案子他们也不避讳，毕竟案子的核心部分他们也知之甚少。他们向张从军透露叶主任才去的两天态度非常强硬，说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但过了三天后可能站军资身体达到了极限，到了第四天开始道出了在任其间违法违纪的问题。
“才进去的时候，他好像还当着县扶贫办主任，还觉得自己非常有钱有势”，其中一名纪委书记愤愤不平地告诉张从军。是啊，如果一个人按照市纪委那名领导所要求的那样不睡觉地站上四十八个小时只有死路一条，身体达到了极限，意志也会被彻底的催毁，生不如死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提防，一心只想早点把问题交待清楚得到解脱了事，也不知是谁发明的这样一种体罚手段。
张从军觉得自己的现状也不容乐观，虽然他自身觉得没有多大问题，办案人员对他也还算客气，但不知接下来遭受怎样的考验？想到这些他有些悲催，后悔当初选择公务员这个职业，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后悔药卖。他只能尽量调整心态来面对这样的人生困境，比起他在阴山乡的那次调查，层次有所不同，这次是市纪委亲自办的案子，原本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不用市纪委出面，县纪委出面调查就行了，想必市纪委是把他作为叶开明这起案子的一个支案来办理，就像要砍倒一棵大树就得先把树上的枝叶先砍光后才能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想起这些他痛苦之极，也有些窝火。是自己一心想改变群众落后的面貌而不择手段地争取项目和资金，不懂得自我保护，只讲义气结果使自己都变成了什么呀？他尽量想像如果当初如果气绝给叶主任那一百吨水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显然一旦拒绝叶主任他会很不高兴，可能项目和资金都会泡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即使给了项目也在资金的兑付上迟迟不肯落实，不是今天有事就是明天有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故意增添工作的难度，甚至在验收项目时会鸡蛋里挑骨头，说项目达不到验收标准，使项目推进出现一连串的问题，想到这些又再想想群众搬进新居时那种欢天喜地的样子，他觉得也是值得的。
让自己一个人受罪能够换来那么多人的幸福与快乐有何不可。他相信组织，毕竟他在组织部工作了七八年，自参加工作就接受党的培养教育那么多年，相信组织会对他做出客观公正的处理，从阴山乡的那起举报案件来看，他虽挨了处分，但澄清了事实，使他能够像一个正常的领导干部一样在牦牛乡工作，他得感谢组织，是组织给了他一个公道，而这次也是被迫的，掌管权力的领导索贿他不能大义凛然地拒绝，为了群众的利益他只能委曲求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2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一个晚上，拉上了窗帘的窗子缝隙里透出了一缕明亮的光线，新的一天到来了。早上又换上了县纪委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给张从军送来了早餐，一碗很辣的面条，两名工作人员也同他一样吃面条，三个人稀里哗啦地吃过面条，就开始让张从军交待问题，他凭记忆将梳理好的问题写在纸上。
那是一周前的一个上午，时间大概在九点左右，在操场上运动回来的张从军衣服也没换就坐在在家里看那本詹姆斯艾伦的《人生感悟全集》，这是他的习惯，这本书是他的最爱，只要有空他就会拿起这本书随意翻看其中任一章节，他觉得书中每一章都会给他以思想的启迪。正当他看到“思维是塑造一切的支配力量，从根本上来讲，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思维，就在于人能利用思维这种工具，使自己的意愿得以实现，并带来数不胜数的欢乐与苦疾”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叶主任的来电，肯定有什么事情，他想。要不然叶主任平时绝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划开锁接听。
只听叶主任在电话那头说：“兄弟，吃早餐了没有？”“已经吃过了”，张从军老老实实回答。“我还说请你过来一起吃早餐呢”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悲凉。他觉得叶主任的话语少了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哎，吃过了，有什么事情你吩咐麻”，张从军应对着叶主任的电话。“既然吃过早饭就过来一起坐一下”，叶主任央求道。张从军觉得叶主任语气怪怪的，有点不正常。便进一步追问“到哪里来呢？”，“到锦绣咖啡馆来吧，我在哪儿等你”，说罢叶主任挂断了电话。他清楚那是叶主任亲戚开的咖啡馆，上次给牦牛乡新农村建设追加资金就是在哪里谈妥的。
他连忙赶到了锦绣咖啡馆，问吧台的小妹叶主任在哪儿？年轻的小妹指了指过道靠左的一个房间，张从军推开门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也许叶主任还在路上吧，他想。便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叶主任的出现。没过两分钟，有人推门进来，来的不是叶主任而是他的夫人张雪梅，她提着一个纸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东西。
张雪梅在机关事务管理局当副局长，和张从军曾经在城关镇做过同事，他们相互熟悉。张雪梅进来来表情有些慌乱，开门见山地问张从军“去年你们给叶主任的钱是多少?”，张从军不加思索地回答，“你说的那笔钱已经作了帐，不用说了吧”，张雪梅态度十分坚决地说这笔钱要退给你们，这是为了保护你们。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张从军觉得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接受退款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得说既然这样那就退吧，可是他拿这笔钱怎么办呢？
“好像是四万是吧”，张从军伸出了四个手指。张雪梅从纸袋里掏出四万万钱放在张从军的面前，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这笔交易本身就见不得光。张从军告别张雪梅，匆匆下楼。到了楼下，他拨通了叶主任的电话，告诉叶主任说他已经是张雪梅见了面，叶主任在电话那头只说一声“不说了，兄弟”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将四万元现金装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就像装进了一砣沉重的铅块，脚步显得异常沉重，怎么办呢？看来问题非常严重，他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打电话给乡长邓明忠，告诉他叶主任退还了那笔水泥款，要求邓明忠将这四万元拿去交给财务人员入到时乡财政上，下来研究看怎么处理这笔资金。
3
一周后传来来叶开明主任被市纪委带走调查的消息，闻讯后的张从军还没有预感到事态的严重，他依然像平时那样在牦牛乡上班，人啊，最可悲的就是大难临头还没有任何预感。他觉得从乡财政里拿出去行贿的钱退还回乡财政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其实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涉及违纪他却还浑然不知呢？
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他在交待材料中写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纪委的老乡看了张从军的交待材料，匆匆出去向市纪委的领导做了汇报。回来后给张从军做了工作，说既然这样就给家里打电话，要求把这四万元违纪款交出来，给你一个处分，县上马上面临换届，背一个处分换届时一样可以调回机关工作，这让他多少有些安心，他工作近二十年，家中没有一分存款，但既然能够出去，他觉得去借来暂时上交还是值得的，纪委的工作人员把电话还给了他，他当着纪委工作人员的面给妻子李艳拨通了电话，告诉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并要求李艳去找亲戚朋友借一下把钱凑齐上交，纪委的老乡则给他取材料，市纪委的人员也在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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