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吊儿郎当地说：“首发不是我们。这事儿被对家抢去了,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儿,肯定不会落下乘,妈的看到他们那热度,阅读量跟粉丝涨的蹭蹭的。”
宋爸爸沉默不语,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他是个暴脾气,年轻时候刚退伍下来,转业做生意，没少遇见不公平的事儿,一般都是用拳头解决。
虽然也惹了不少麻烦，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奏效的。
现在他年纪大了，家里又有孩子要出生，多少得积德,只能收敛自己的脾气。
男人又摆弄着衣服里藏着的微型摄像机。
宋爸爸耐着脾气解释：“告他因为那个人砍了人。大夫也是人，也是娘生爹养的。”
男子轻蔑地摇摇头：“说是砍人。可那大夫不又好好地上班儿了吗？再说了,要不是医院过分了,怎么会惹得患者砍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怎么不去砍别人呢？”
“......”
抽烟室里,同时好几位患者家属,听他吹牛逼。或有一两个人非常不满,但一时之间竟没找到反驳的话。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仰仗医生的,因为他们自己家里有人生病。
生老病死这件事,亿万富翁和乞丐,都是平等的。
宋爸爸：“你是哪个单位的？记者是有权利和义务把真相告诉大众,而不是捏造事实。”
男子像听到一个笑话似的，道：“大叔，我不是记者。公司上班儿的。”要的只是数据而已，他并不在乎真不真相，反正不要太离谱，不触犯法律就行。
宋爸爸不理解营销公司的模式。
但无论如何，这时已经有人想揍这个人了。
那个年轻人踢开椅子道：“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你有病不来求医生啊？躺在钱堆里就能痊愈是吧？不要欺人太甚，大夫都不容易的。”
踢凳子的年轻人推了一把男子，把宋爸爸拉开：“大叔你别上火，不要跟这种人计较。”
抽烟室顿时吵闹起来。
惊动了保安。
男子看自己不敌众人，他嘴贱了一下，都忘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见到那个宋大夫。
但是他已经引起了公愤，刚刚给他指路的护士也警告了一句：“你不要挑事，小心我们报警。”
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去儿科找宋医生了。
大家都提高了警惕，拦住他，不让他走。
宋爸爸歇了歇，想到元音下午来的医院，到现在还没生，一直在阵痛。宋熠说下了手术台会过来找她的。但是人到现在也没出来，他暴躁得怒火中烧，挥拳头要揍他。
但是被几个人拉开。
大家一直谴责那人。
男子这会儿干脆打了电话把在外面的同事都叫进来，举起了手机，开始拍摄，凉凉道：“我今儿就在这看看，三院的护士和医生，就是这样的服务态度。牛逼啊，横啊！你们还是医院吗？我看就是个黑心的盈利机构。到底是怕我曝光了什么，才拦着不肯让我找宋医生问清楚。”
“那个医生要是不心虚，他躲什么呀？”他洋洋自得的想着，今儿拍的素材也是不错的。
看到有人拿手机拍摄，其实医护人员是又恼火，又害怕。
害怕是，不知道他们拍了以后怎么剪辑视频，来抹黑他们。
这样的环境下，医患关系怎么能不紧张。
宋爸爸终于忍不住了，挣脱他人，一个拳头挥上来，把那人的手机打掉了，狠道：“你拍吧，拍吧，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着？龟孙子。”
男子莫名其妙的，跟他有个半毛钱关系？
他抹了抹人留下来的鼻血，开始开始骂骂咧咧：“你这个老头怎么不讲道理？”刚开始看他穿得非常体面，人也温和，没想到这么暴躁。
男子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被打了竟然没人过来扶起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宋爸爸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让他去买点吃的过来，怕元音待会力气不够。宋爸爸匆忙地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然后他看那个人：“告诉你，我就是宋熠的爸爸你想怎么样？你们再敢写这种文章来骂我儿子，我告死你。”
男子真没想到，这位大叔竟是医生的父亲。
宋爸爸敛了下自己的脾气，又说：“不是问宋熠人呢么？好，你要去找他，你就闯到手术室里找。他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手术室里救人，他的老婆被你们气得早产，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连老公的面儿都没见上。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一个人么？我们家孩子出了问题，我真搞死你。”
男子脸都白了，毕竟他也不想惹这么大，灰溜溜的闭了嘴。
宋爸爸摁了摁头，刚想走，远远看见宋熠跑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脚下是一双拖鞋，只在身上套了件大衣。元音来的时候护士没有通知他，怕影响他的工作。刚出手术室，才通知：“你太太要生了，你父母在陪着，已经阵痛了七八个小时还没生出来，宋医生你赶紧去看看。”
宋熠根本来不及换衣服，焦急万分。
洗了个手就跑过来了。
结果看到父亲气急败坏的，跟一个人吵架。
宋熠喊了一声：“爸。”
护士给他使眼色：“宋医生。”快把你家老人拉走吧，别再给气着了。再一看看宋熠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满头汗，身为同行，不免心酸。
宋熠扫了一眼，大致猜出是什么事，便把宋爸爸拉走了。
后面的人没再闹事。
来到走廊，宋爸爸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着急，你去陪陪自己老婆吧。我出去走走，一切都元元安全生了孩子再说。”
宋熠点点头，去了产科。
他只见了元音一会儿，她躺在床上面色痛苦，想哭想喊，又不敢，怕消耗体力，小摸样可怜兮兮的。见宋熠过来，只埋进他怀里掉了两滴泪。
“宋大哥。”
“我在呢，别怕别怕。”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宋熠给她理了理头发，又亲她的嘴，“好了我都知道，先乖乖地不要说话。等孩子出来再说好吗？”
元音听话地点点头。
后宋熠被产科的护士请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着。
没过多久，元音被推入产室。
大概生了四十几分钟，小孩子不肯出来，总是折腾妈妈。她力气又小，急的满脸通红，助产士在旁温柔的鼓励着：“加油哦，头出来就好了。用点力。”
最后元音一咬牙，双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腾”一下，下面剧烈的疼痛，孩子就出来了。
医生提着孩子的两条小腿儿，拍了两下屁股，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声音特别响亮。
早产了十天，她终于出来了。
护士给孩子擦身上的脏东西，元音用仅剩的一点点力气，气息微弱地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给我看看呢？”
然后孩子光光地被抱到她面前，果然是个小姑娘。
小婴儿趴在元音的胸口，呜呜的哭着。
护士说：“看看，漂亮吧，是像你还是像宋医生啊？”
“你亲亲她吧。”
可惜元音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没力气了，笑了笑，便闭上眼睛。
果然是闺女啊。
身在外面的三个人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一下子炸了。尤其是宋妈妈，哭到不能自已。
“终于生出来了啊。”
宋熠心里百般滋味，他反而最沉默。
他所有的焦虑和愤懑，在这一刻，都释然了，原谅了。
什么也没有比他的家人，他的爱人来的重要。
元音被推出来，护士说：“她累了，在睡觉。生产过程还算顺利。”
宋熠摸了摸她汗湿的小脸，确认她没问题。
然后小孩子被抱出来，小小的一个粉团子。
“恭喜啊，宋医生，是个小姑娘。”护士把孩子递给宋熠。
父母都满心期待的看着呢，宋熠身体颤抖了一下，才惊慌地去接孩子。
他差点儿掉眼泪。
小小的一团，很轻，六斤二两，抱着很没有真实感。跟元音一样，眉目淡淡的，眼睛是一个小细长条，皮肤红红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长得很漂亮
女孩子的头发也很多，黑黑的软趴趴贴在头皮上，本来在护士的手里还在哭，宋熠也只是抱了一分钟而已，她就睡着了，嘴巴里还砸吧砸吧着，护士介绍说：“应该是饿了，要抱过去做一个检查。”
他忍不住盯着孩子的脸看，好像做梦。
宋妈妈提醒说：“这是你的女儿啊，宋熠。”
宋熠低声重复：“嗯。”
这是她的女儿。
可真小啊。
然后孩子被抱走了。
元音没醒，被推到病房里，宋熠跟着去了，护士说：“宋医生你先去换个衣服吧，你太太只是累了而已。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休息好了自然会醒过来。”
于是，宋熠再三确认没问题，才暂时离开。
产科的医生笑：“走吧走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待会还得照顾大人孩子呢。别自己累趴下了。你交代过，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老婆的。”
宋熠局促地笑笑。
宋熠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这会儿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再也起不来了，双腿和双手感觉都不是自己的，眼睛也酸疼着。
他穿上外套，企图站起来，试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身体还是打晃，路过的同事连忙扶住他：“别急着起，慢慢来。”
他无力地笑。
满脑子都是一件事，他有女儿了，得赶紧去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
“不是，我老婆刚给我生了女儿，我怕她醒过来见不到我有意见。”
同事笑：“那恭喜了宋医生，全院都知道你太太要生了。要不要这么贴心。”
宋熠淡笑：“你不懂。”
同事：“诶，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来扎我刀子。”
“......”
宋熠收拾好了去见元音，父母正陪着她呢。见他来了道：“你现在这边照看着，我回家做点吃的带过来，今天下午急急忙忙地出门，光带着生孩子要用的东西，什么吃的都没准备。”
宋熠点头，“您去吧。”
于是，爸爸妈妈回家了。宋妈妈左右看了看拥挤的病房，虽然是用帘子隔着的，但还是不方便，低声说：“赶紧给换一个单独的病房啊。”
宋熠已经在安排了，傍晚有个产妇出院了，同事正巧给他留出来。
刚刚忙的忘记安排。
等元音醒过来，就给推到了单人间。
她休息好了，也终于有些力气讲话，睁开眼问的第一句便是：“她呢？”
宋熠愣了一秒，才柔声说：“在婴儿室，待会抱过来给你看。”
“多重？”
“三点一千克。”
“哦。”元音细细品了品，又问：“长得好看么？像我还是像你？”
宋熠也记不太清楚，孩子太小，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哪能看得出来，“现在太小，还看不出来。过两天就知道了。”
“哦。是男是女啊？”她迷迷糊糊地又问。
宋熠也是晕了，难道医生没有告诉她么？搞了半天她连女儿的性别都不知道。
“是女孩子。”他郑重地说。
“哦。”元音眼睛圆圆的，转了转，拉着宋熠的手臂，想抬起点身子。宋熠正好把她半抱起来，腰下垫了个枕头，“好像跟我说了，我忘记了。”她迷迷糊糊地说。
宋熠笑：“好了。不要犯傻了。”
元音感叹：“我刚刚做梦，梦见我还在上高中，期末成绩下来了，我考得惨不忍睹，被我妈妈骂了，我急得要咬人。听说是人一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然后我就去做数学题，但是太难了，还是没有做出来。”她有些搞笑的说。
宋熠抿嘴笑她，真是个小傻瓜。
“但是下面又很疼，我就醒过来了。这才想起来，我都结婚了，和你也生孩子了，高中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宋熠吻她的嘴，低道：“是啊，我的元元长大了。”
元音被他吮着唇舌，极尽温柔的，含弄着，他问：“疼吗？”
她乖巧地说：“有点儿，但不太严重。”
宋熠说：“元元，这次你很勇敢。顺产恢复还算快，明天应该就不疼了。等方便我陪你下床走一走。”
元音迷迷糊糊地应着。
两人的心都极尽柔软，谁都没有提那件糟心的事情。
又亲了一会儿，哄着她睡了。
宋熠打电话给家里，让爸妈不要再过来了，先睡觉，早上起来再来。
二老自己的身体也吃不消，答应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住院部非常安静，只有值班护士轻微地敲击着键盘录入表格，他跟护士要了床被子和枕头，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爸妈还是很早就赶过来了，宋熠都没醒。二老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间单人病房。看看环境，还是很满意的，“这儿多好，安静又舒服。”
宋熠揉了揉眼睛道：“是刚空下来的。”
宋妈妈：“......”
元音还没醒，大家说话声音都特别小，宋熠问：“不是让你们在家里好好休息吗，晚点过来也行，医院有产妇早餐，我昨晚订好了。”
宋妈妈：“哪有家里的好啊。而且我和你爸也激动啊，根本就睡不着。尤其是你爸，五点多就醒了，催着我赶紧起来。”
被点名的宋爸爸装作不经意，丝毫没有昨晚的剑拔弩张，四处看看，心虚道：“我没有，不要无赖我。”
他立志要做一个温柔的爷爷。
宋熠笑。
护士把孩子抱进来，教元音如何喂奶。
一大早，小姑娘都饿的生气了，哭的声音特别大，似乎是在责怪爸爸妈妈把她忘记了。
第一次喂奶，元音疼死了。宋熠也只能在外面坐着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上。不过喂到第二次的时候，就好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用手指逗逗小婴儿的脸，“哇塞。”
吃饱了，护士把孩子抱开。
宋熠抱了会儿，都没过瘾，爷爷奶奶都抢着要看孩子。
月嫂把孩子放到小车里，小娃娃吃饱了，安静多了，不哭也不闹。月嫂教宋熠如何包孩子，换尿布，以及抱的姿势。
看着人家拎着自己女儿的两条小细腿儿，宋熠的心都揪起来，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啊，要温柔才可以。
月嫂笑：“新手爸爸不用那么紧张，只要姿势对了，孩子是舒服的。”
宋熠点点头。
“来，你试一次。”
到他自己，他倒不敢了，生怕自己手重了，弄伤孩子。
元音看了只想笑，一向对孩子很有办法的宋医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倒是认栽了，她揶揄他：“老公，你怂什么呀？”
宋熠没说话，伸手托住小粉团子的小屁股，把纸尿裤垫在下面，再贴上。
然后套上小裤子和小衣服。
包上褥子。
其实非常简单，宋医生一套做下来，脑门儿直冒汗。
太惊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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