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璧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和傅天恕偷情。
是电影刚散场之后，傅天恕拉着她挤进一个勉强只能站两人的狭窄电梯，电梯门一关，他就按住她，低下头亲她。
开始很温柔，中间很用力，后来很缠绵。
他们就这样一直亲，亲得她浑身都软了他都不停。
这本该是一个春梦，之所以变成噩梦噩梦是因为，等电梯达到之后，傅天恕就得去找他的正牌女友。
正牌女友只有一个背影，朴素的白衬衣，朴素的牛仔裤，朴素的白球鞋，朴素的齐肩长发。
梦里傅天恕和她的正牌女友上了车，谢怀璧只能自己挤公交回家。
坐公共交通，你说是不是噩梦？
谢怀璧伤心得从梦里醒了过来。
梦醒之后第一个念头是还好这只是个梦，可转念一想，傅天恕是真的有女朋友的，而且更可悲的事情是，现实里他不仅有女朋友，而且绝对不会像梦里那样亲她。
在这从片刻的梦醒时分，谢怀璧发觉，虽然她这一百年都百折不挠地追求着傅天恕，似乎充满斗志，不会沮丧，但事实上，她是受到了些伤害的。
要不然梦里那心碎的情绪不该那么真实。
时间是早上五点三十分，虽然是夏天，但这个时间光线还很昏暗。
谢怀璧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人，活了一百年都难得有几次这样忧伤的心情，便拉开窗帘，打算走到她房间的小阳台上打算吹个风精神一下。
可腿迈了一半，却看到隔壁的阳台已经有人了。
他什么时候回家的？
傅天恕在阳台上，正站着抽烟。
谢怀璧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傅天恕抽烟的事情相当惊讶，因为她从前以为只有她周围那些坏学生才会有不良嗜好，像傅天恕这样的完美学生，怎么可能染上这种社会习气呢？
那时候她心里还稍微幻灭了一下。
但后来她发现傅天恕不仅抽烟，而且抽得非常多，说是大烟枪不为过，而且家里其实早都知道这件事，只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开始谢怀璧以为是因为傅天恕成绩好，所以他做什么大人都包庇他，还有些不服气，觉得大人不正义，傅天恕成绩好就可以抽烟，她成绩不好就不能早恋。
后来懂事了之后谢怀璧才知道，大人们不是包庇，而是明白任何人都要有发泄的途径。成年人的世界不好过，小孩的又何曾好过呢？
傅天恕身上隐约有一种自毁倾向，全靠极其强大的理智才控制。
所以他得亏抽烟抽得厉害，要不然他该吸毒了。
夏天五点半的清晨，天光微亮，昏暗的光线里，傅天恕抽烟的侧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氤氲的烟圈后，是一个冷淡的剪影，冷淡得就像一个用多少爱和牺牲都无法收服的浪子。
谢怀璧不想跟傅天恕打照面，可扶着墙准备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把阳台的灯打开了。
傅天恕看过来，看到谢怀璧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明明是少年的外表，却有一双千年老妖一般的眼睛，眼底无尘，不食人间烟火。
谢怀璧活了100年也还是看不透傅天恕这个人，不知道他眼神的含义，无法预测他的行动，也永远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傅天恕是一本谢怀璧永远无法翻译的书，是她无法讨好的上帝，是一个不愿意和她做交易的魔鬼。
傅天恕吐了一口烟圈，沉默地看着她，像是打量一个阳台上的摆件。
谢怀璧觉得自己不能怂，硬着头皮走到了阳台上。
她只恨自己不会抽烟，站在这儿都不知道做什么才能不那么尴尬。
傅天恕看到谢怀璧走出来，很快掐了烟，又看看时间。
他印象里，谢怀璧是那种没心没肺地能一觉睡到天亮的类型。
而且她睡觉的样子真的像是一个天使，美得没有瑕疵，安静得如同一个梦，比她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傅天恕问。
谢怀璧还没有从梦里的情绪里缓过来，心里很委屈，瘪着嘴说：“我做噩梦了。”
傅天恕蹙眉，想起谢怀璧怕鬼。
“梦见鬼了？”他问。
“梦见你了。”
看到傅天恕神情一滞，目光一冷，谢怀璧意识到自己的话歧义很深。
“主要是梦见你亲我了。”
傅天恕似乎已经不想跟她聊下去了，走到阳台门口准备进屋。
“但是亲完我，你就去找你的女朋友去了，我就伤心醒了，所以是噩梦。”谢怀璧喊道。
傅天恕收回拉门的手，又看向谢怀璧，不过还是那副打量家具一般的冷淡目光。
谢怀璧松一口气，要知道每次聊天的峰值和结束时的感受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是不愉快的结束，就会降低傅天恕再与她见面和相处的欲望。
谢怀璧一脸委屈地垂着脑袋，企图用这副模样打动傅天恕。
傅天恕看着谢怀璧，她说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表情，表现得就像是她很喜欢他一样。
骗人精。
让你以为她喜欢你，实际上在她心里，你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得到的玩具。
如果你真的一颗真心献给她，她会在把你玩坏了之后毫不留情的扔掉，再去找新的玩具。
可是明知道谢怀璧这楚楚动人、可怜巴巴的样子是装模作样，他却也说不出残忍的话。
傅天恕侧过头，语气冷淡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她就知道傅天恕不可能谈恋爱，他性冷淡的好不好！
谢怀璧胸口一块大石落地，又说：“那应该是我妈胡说八道，竟然跟我说你跟别人接吻了。”
谢怀璧眼巴巴地看着傅天恕，等着傅天恕否认。
但是傅天恕没有否认。
“嗯。”
“嗯？”
谢怀璧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跟人亲嘴了？”
谢怀璧想问个明白，可傅天恕已经进了屋，他关上阳台的门，还“咔嗒”一声把门锁了。
夏天的清晨，虫鸣鸟叫，风微微的吹，天渐渐的明。
谢怀璧站在小阳台上，却只能感到生活对她的恶意。
傅天恕跟人亲嘴了。
他是怎么亲的？
是不是像梦里亲她那样，把另一个女孩子按在怀里温柔、激烈、缠绵地一直亲，一直亲……
早饭的时候，饭桌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一向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谢怀璧竟然整个人都蔫了，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筷子挑着面，目光涣散、神情空洞。
傅秋长疑惑地看着李今昔，李今昔也迷茫地摇摇头。
“今天开学开心吗？”李今昔试探着问：“你不是最喜欢学校的吗？”
虽然谢怀璧不喜欢学习，但是她喜欢学校。
毕竟对于一个头脑不好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来说，人生最得意的时间段就是中学。
更何况谢怀璧不仅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家境也好，花钱大方，再加上有一点婊里婊气的，不喜欢的人也都有点怕她，所以在学校里她就跟女王一样前呼后拥。
“宝贝，你听到妈妈问你话了吗？”
谢怀璧还是双眼无神地看着碗，应了一声：“嗯。”
“今天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们了，开心吧？”
“嗯。”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嗯。”
“那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嗯。”
得，根本就没听她说话啊。
李今昔对老公摇摇头，她没办法，这孩子怕是傻了。
“我去学校了。”一直安静吃饭地傅天恕说。
“你等一下，我送你。”傅秋长赶紧擦了嘴说。
昨天忘记去接儿子他还是很内疚的，今天特意没有叫司机来接，打算自己开车送儿子上学。
“不用，我骑自行车去。”傅天恕说。
“这天还挺热的，别骑车了。”李今昔语气讨好地对傅天恕说：“你爸爸跟你也好久没见了，想送你。”
说实话，李今昔一直都挺怕这小孩的，总觉得这孩子性格有点阴森。
“不用，我约了人，应该已经在等我了。”
“约了谁？”傅秋长问。
“同学。”
李今昔忍不住八卦的心情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傅天恕面不改色地回答：“女同学。”
一直在挑面条的谢怀璧瞬间回神，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傅天恕，可是傅天恕压根无视她，拿起书包就走了。
眼看傅天恕已经出门，谢怀璧感觉扒拉了两口面，然后拿着书包也跟了出去。
“我也去学校了，今天开学典礼，我早点走。”
“妈妈送你啊。”
“我也约了同学。”
然而谢怀璧还是晚了一步，等她一路小跑地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只看到傅天恕和一个女孩子各骑一辆自行车离开的背影。
那个女孩子一头朴素的齐肩长发，穿着朴素的白衬衣、朴素的牛仔裤、朴素的白球鞋。
不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吗？
“啊啊啊啊啊！”
谢怀璧气得原地转圈，气死她了！
顾以宁听到有人在叫，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在傅天恕住的高档小区门口一边叫一边跺脚。
她没多想，转过头想继续往前骑，却不巧看到傅天恕的表情。
奇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向不苟言笑的傅天恕竟然在笑。
九月的第一天，道路两旁桂花香得刺鼻，骑着单车的少年，意气风发，像是诗里走出的人。
顾以宁收回目光，脸颊有些红。
不能多想，她哪里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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