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恕见到谢怀璧从教室里出来，立刻掐了烟。
“走吧，一起回家。”傅天恕说。
谢怀璧看看时间，说：“你现在还没放学吧？”
虽然高三和初三都要上晚自习，但是高三是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初三是八点半。
“没关系，最后一节晚自习不上课，是写作业的时间，我爸跟老师打过招呼，我可以先走。”
果然，成绩好就是有特权。
谢怀璧可不想又去挤公车，便说：“哎呀，可是我妈要来接我，总不能让我妈白跑一趟啊，不如再等等一会儿坐我妈的车回去吧？”
“我跟你妈说过了，她今天不会来的，这个月每天晚上我都和你一起回家。”傅天恕补充说：“路上可以抓紧时间学习。”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怀璧只能委屈巴巴地跟着傅天恕一起离开教学楼。
这个时间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对面的高中部又正在上自习，所以走道漆黑有安静。
两人的脚步都很轻，没有触发声控灯。
谢怀璧靠着有扶手的这一边，依旧走得小心翼翼。傅天恕跟她并排，虽然楼道黑漆漆的，却双手插兜，跟在白天下楼没什么区别。
“这么黑你看得见吗？”谢怀璧问。
“嗯。”
果然是五感超凡的人。
“你怕不是个猫科动物吧……”谢怀璧忍不住小声嘟喃说：“小猫咪……”
傅天恕横她一眼。
谢怀璧赶紧改口说：“我说你是大脑斧！”
“好好说话。”傅天恕最烦嗲里嗲气。
“大老虎……”
“嗯。”
“嗷呜。”
“嗷呜那是狼。”
谢怀璧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咯咯地笑起来，结果一激动，教一踩空差一点摔倒，幸亏傅天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黑暗中，谢怀璧能听到傅天恕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头顶。
她靠在傅天恕的胸口，一时不愿意离开。
“站好。”傅天恕说。
“哦……”
谢怀璧依依不舍地站直，手却没有松开傅天恕的胳膊。
傅天恕犹豫了一下，没有收回手，就让她拽着自己直到走出教学楼。
一刀外面谢怀璧就立马撒了手，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她主要是不想傅天恕觉得她是故意占他便宜，傅天恕却觉得这就是谢怀璧用完就甩的习惯。
两人一起走到学校门口。
一出大门，谢怀璧就看到李归粲抱着个篮球蹲在路边喝可乐，身后还有他几个哥们儿。
谢怀璧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傅天恕，觉得画面略有些暧昧。
果不其然，李归粲看到谢怀璧跟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一起走出来，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捏扁易拉罐，侧手扔进两米以外的垃圾桶里，站起身来，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傅天恕停缴脚步，问谢怀璧：“你认识？”
谢怀璧点点头。
“要打招呼吗？”傅天恕又问。
谢怀璧想了想说：“不用了吧……”
“那走吧。”
谢怀璧想拉着傅天恕走，但李归粲是个不怕事的，赶紧追上去挡在两人面前。
李归粲初三，各自没有那么傅天恕高，却依旧气势汹汹。
他也不看傅天恕，看向谢怀璧，语气不善地问：“你还记得我白天跟你说过的话吧。”
谢怀璧当然记得，她也不给机会他误会，简略明白地介绍说：“这是我哥傅天恕，不是自己认的假哥哥，是受法律保护的哥哥。”
她这话虽然容易让人以为她和傅天恕俩是亲兄妹，但是硬要解释起来，她也没撒谎。
谢怀璧就是要让李归粲这样认为，要不然他的脾气肯定要搞事，傅天恕也不是善茬，指不定最后吃亏的是李归粲，她得保护他。
这个事情李归粲还真没听说过，谢怀璧跟傅天恕竟然是亲兄妹？
那怎么不一个姓？
他看向傅天恕，傅天恕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否认，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承认了。
傅天恕这种人肯定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李归粲便信了。
信了的李归粲立刻变了脸色。
“哥！”
李归粲爽朗的笑起来，这一声哥叫得那叫一个殷勤。
傅天恕微微蹙眉，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别扭。
但是让谢怀璧感到意外的是，傅天恕这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基本上谁都瞧不起的人，竟然非常礼貌地对李归粲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傅天恕。”
“哥好，我是李归粲。”
那边李归粲的兄弟已经在叫他了，他赶紧跟两人道别，抱着篮球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跟谢怀璧挥手。
“明天见。”
谢怀璧态度还是淡淡的，侧过头没有理他。
“我们走吧。”谢怀璧对傅天恕说。
傅天恕还在看着李归粲。
谢怀璧疑惑地看向李归粲，他抱着篮球，跟他的几个兄弟打打闹闹地走远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难不成傅天恕羡慕他有朋友？
不可能的，谢怀璧立刻打消了这种想法，傅天恕要是想要朋友会缺吗？他就是单纯的厌恶人类而已。
“你怎么了？”
傅天恕收回目光，说：“李归粲这人还不错。”
谢怀璧惊讶地看向傅天恕，他对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比之前那个李雁横好多了。”
……
再说下去，谢怀璧都要怀疑傅天恕是要撮合她和李归粲了。
“你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吗？”傅天恕又问。
“当然。”谢怀璧斩钉截铁地说：“我现在一心只有学习。”
傅天恕难得地语重心长，说：“也好，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有的事情长大了再说，现在你还小。”
两人继续往大路上走，这条路上人并不多，再加上离初中部的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阵子，一时只有他们两人。
谢怀璧心里在琢磨着傅天恕刚才那段话的意思。
他这是认可李归粲，觉得她可以跟李归粲谈恋爱的意思吗？
还是说现在先好好学习，以后她长大了谈恋爱可以考虑他？
无论是哪一种，谢怀璧都感到一阵惆怅。
谢怀璧觉得爱就是占有，一个男人对你没有占有欲那就一定不爱你。
而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当真是你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喜欢你。
断断续续追了傅天恕100年，什么招没用过？中间她跟那么多人谈过恋爱，也没见傅天恕霸道地跟她说过“女人，你是我的”这种话啊。
谢怀璧悲哀地想，大概傅天恕喜欢的是顾以宁吧，所以谢怀璧跟谁在一起他都无所谓，还好心地帮她看一看人怎么样……
她总以为，如果傅天恕能喜欢别人，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她。从没有出现这种他和别的女生并排骑车，和别的女生一起站在大树下旁若无人说话的场面。
从前，她之所以一直怀抱信心，是因为傅天恕虽然拒绝了她，但是也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
现在，这个最后的希望也快要破灭了。
如果他的女朋友真的是顾以宁的话，谢怀璧输得心服口服，她祝福他们。
“傅天恕。”谢怀璧叫他。
傅天恕猛地停下脚步，他很少听到谢怀璧对他直呼其名，她总是假惺惺地、甜腻腻地叫他“天恕哥哥”。
他扭头一看，看到谢怀璧脸上有一种他未见过的神情。
那个永远神采飞扬的女孩，竟然看起来很疲惫。
“我小时候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以后都不会了。”谢怀璧目光直视着傅天恕，眼神坚定，语气洒脱，笑眯眯地说：“再麻烦你这最后一个月，等我考了第一名，你就可以卸下我这个包袱了，以后我自己也会好好学习的”
本是简单客气的话，傅天恕却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种诀别的感觉。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觉得心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都是一家人，谈不麻烦。”傅天恕淡淡地说。
“那我原来也太过分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让我害得被你爹打。”
回忆起遥远的从前，傅天恕难得地笑起来。
“也没什么。”他说。
傅天恕从没有因为这个记恨过谢怀璧，因为每次他被打得厉害，谢怀璧都会哭哭啼啼地来求他原谅她，小胖手捏着他的大手给他吹气。
谢怀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眼里的光似乎黯淡了。
“傅天恕，我以后就当你是我的亲哥哥吧。”
方才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在傅天恕心中升起。
“怎么才算当我是亲哥哥？”他问。
谢怀璧抬起头看向她，又是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亲兄妹嘛，就是没事的时候想不到，出了麻烦第一个找你的意思啊，哈哈哈。”
傅天恕见谢怀璧这个样子，心头那阴云才散去，他大概是多心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谢怀璧看着傅天恕的背影，悄悄地在心里跟他说了声再见。
她发现自己竟也谈不上多悲伤，反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空荡荡的小路上，傅天恕走得不快，他余光看到谢怀璧一路小跑跟上她，脚步轻快，笑起来的样子那么甜。
心上又涌起那股腥甜的冲动，恨不得忽然把她一把抱进怀里。
他知道如果他这时候抱住谢怀璧，她一定不会拒绝。
可傅天恕害怕。
他害怕的不是谢怀璧不多久就要厌倦他，其实能拥有她，就算只是短暂如烟花的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前一个1000年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那个悲剧。
13岁那一年的6月，谢怀璧和他相恋。
13岁那一年的8月，谢怀璧死于一场车祸。
傅天恕整整卡在这60天里1000年，他记下每一个事件，每一个出场的人物，甚至是路过的车牌和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他把所有的变量写满了整整一间屋子，在每一个可能影响最后结果的转折点上，尝试做不同的选择。
然而，谢怀璧还是死在了车祸里。
直到傅天恕回到一切开始的那一天，在他们开始的时候便选择了结束。
于是，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现在，谢怀璧鲜活地走在他身边，傅天恕也走出了循环。
那涌动的腥甜的冲动在傅天恕胸中翻江倒海。
但他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什么都没有做。
他已经霸道的占有了谢怀璧1000年的时光，现在他应该把她的生命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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