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黯然，也有些惶惑，问：“仙道之途，人言人殊。贫道虽然一心求道，但至今于修行之途，依旧胡里胡涂。姑娘可否指点一下？”
瑶姬不假思索道：“凡人修道，概言之，有三境九阶。小成、中成、大成三境。小成境炼气，分筑基、炼药、鼎器三阶。此境之气分阴阳两气，为火水未济。中成炼形。又分合符、伏气、胎息三阶。此境之形分男女两形，为水火既济。大成境炼神。又分道胎、黄芽、入圣三阶。此境之神有形无相，混沌一气。旁门三千，左道八百，名目不一，境界如是。一般而言，小成境十年至百年可成。中成境百年至千年可成。大成境就不好说了。”
“小成三阶，筑基最难，炼药最久。炼药有上中下三药。上峰药为印堂丰泉，男女双修以凝炼双方口液为上峰。中峰药以膻中极浆。双修法以乳液论之。下峰药以气海地液。双修法以**精华论之。中成三阶，伏气最难最久。同样有三伏之形。上伏火候，身轻如燕，应念自浮。中伏河车，身轻如羽，人间遨游。下伏朝元，以意驭物，行搬运，通五鬼。大成三阶黄芽最久。黄芽有三长。上芽内观，元婴出窍，神游天地之境。中芽外发，己身幻变，但受物限拘束，似神足通而非神足通。神游太虚之境。下芽超凡，得神足通，天地间自在任意。然而法身未固，天间罡风依旧会伤损法体，一般一日为限便须回到人间。黄芽三长之后才是真正的圣境。大成境有九次天劫。道胎阶元婴出，三次天劫。黄芽阶阳神长六次天劫。凡夫入道，无不如是。”
“鬼修入道，筑基之际更是千难万难。因为极难，是故鬼修穷尽心术，无所不为，则多损福德，更难大成。草木含灵如妾身者，多为前生福报未尽，有仙缘福份累积。身具仙灵，不须炼气，既入中成境炼形。畜道妖灵多为茹毛饮血的修罗身，比鬼修入道容易，比凡人入道艰难。必须炼化成人形才算筑基圆满，比凡人要多花千百年功夫。不过一旦成人，因为吸取日精月华久惯，吐纳功夫精深，之后的炼药、鼎器二阶进展比凡夫迅快。只是到了中成境，炼形又是艰险无比，毕竟法本是畜类不是真正的人身。比之凡人修道犹为不如。是故人身难得，不宜自甘菲薄。此等学问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诸家道门没有记载？还是道长没找到此类道书？”
布帛惭愧：“是我急于求成，没有认真去翻阅吧。所以贫道打算回道观静心修行十年八年。确实学问太过浅陋了。”依稀记得《浮心若尘》上面有炼气篇炼药篇炼形篇等等，大概说的是这些，只是石桥怕他贪多嚼不烂，不愿他好高鹜远，他就没有继续看下去。记得花鸨授他双修法就是炼药三法，吸去他许多上峰口液下体精华。至于中峰药，花鸨说要炼到一定的功夫才有，男女双方都有，只不过女子多则淡，男子少则浓罢了。不敢拿这个亵渎瑶姬，只是关心道：“姑娘被天雷击中，有没有受伤？”
瑶姬有点害羞，微笑摇头：“妾身并没有被击中。其实那只是告诫的空心雷，不是真正的天雷。当时妾身自以为是天雷，吓得岔了气。”
布帛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咱们找路出去吧。”当先举步，。久处黑暗，眼睛渐渐的适应了，才发现四下朦朦胧胧，不知哪里来的微光，勉勉强强能够看到周围近处，并非不可视物。转身才发现微光中三个人影影绰绰地站在两丈开外，静静地看着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掏剑一个摸符。居中人影哈哈大笑，道：“别怕别怕，老夫并无恶意。相反，只要你们愿意，还有一桩好处给你。”边说边缓步走来，乃是一个庞眉阔口方面大耳的五旬男子，一身儒衫文士打扮，双眼精光灼灼，半点儒雅风度也无。相反，颇见睥睨天地之态。他身边一对年轻男女跟着缓步过来。男子负手于后，含笑说道：“老夫无生法天。这个是我大徒弟阿也海，这个是我二徒弟亚亥。你是浮尘观的道士布帛，她是阳台山的瑶姬。我都知道，你们不用自我介绍了。”阿也海是个衣着暴露的长腿美女，亚亥是个俊俏娘炮。
布帛和瑶姬脸面变色。对方对两人了如指掌，自己却全然不知对方来历。两人对视一眼，布帛恍然：“老先生派人监视我们？”记得自从与瑶姬结伴同行，一路上两三次隐约觉得有人窥视在旁，也认真寻找过，却终究找不到什么。
无生法天微微一笑：“谁耐烦监视你们？老夫派几个跑腿喽罗寻找天下英才，不经意间发现你们罢了。
瑶姬听他口气甚大，好奇问：“老先生寻找英才欲如何之？”
无生法天呵呵一笑：“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不亦乐乎？”他爽朗的笑容有着不小的感染力，瑶姬情不自禁随之微笑，点头赞同。无生法天有点诧异：“你没听说过老夫的名号？还是忘了？”
瑶姬一呆，讶异道：“老先生是何来历？妾身应该听说过尊号？”
无生法天转问布帛：“你能不能看出我等三个的来历？”
布帛认认真真以望气术细辨三人来历，说道：“老先生是天上散仙？你大弟子是阿修罗，二弟子是鬼修。”无生法天微微一笑，道：“前面算对，后面错了。亚亥是地狱异类，不是鬼修。”
布帛吃惊不小：“地狱异类？这般模样？”记得在地府见过地狱生灵，虽然千奇百怪形形色色，但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难看。
无生法天道：“世间美丑，以人类为准绳，没奈何老夫只好给亚亥换一个模样。反正都是虚妄不实的东西，不换是换，换了也是没换。哈哈，佛陀说的。”
布帛忐忑不安的心情为之一松，油然而生同道知己之感：“老先生也信佛祖？”无生法天哈哈大笑：“我不信谁信？我这名字就是佛陀帮忙取的。曾经在我梦中出离的一个游魂，阴差阳错回不来，目前是佛陀身边的无生法菩萨。你说我不信佛谁信佛？”
布帛喜出望外，看向无生法天的目光顿时充满仰慕，几乎要口宣佛号，拜倒在地。
瑶姬闷在一旁，半天想不出无生法天是谁，只得放下不想。既然他自承天人，以后有机会问娘亲便了。问：“前辈现身此地，所为何来？”无生法天指指布帛道：“收徒弟来的。倘若你不反对他又乐意，我打算收他为徒。”
瑶姬微微一惊，脱口而出：“妾身反对。”一旁布帛已经傻了，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无生法天呵呵一笑，问瑶姬：“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身份反对？”瑶姬刷地一下红透了玉脸，嗔道：“你……”一顿足退后十七八步，没入昏暗中，免得让人看到浓浓羞色。
无生法天笑问布帛：“怎么样，愿不愿意？”
布帛不明白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在自己身上？讷讷开口：“布帛何德何能，前辈为何看中我？”无生法天道：“老夫前面四个弟子师徒缘份尽了，就都没了。如今重彻炉灶，打算收遍六道众生，看看谁的成就更高，谁最适合传我衣钵。阿也海是修罗，亚亥是地狱，你是人。接下来我还会收鬼收妖收畜。嗯，天道就算了，这个比较麻烦。你听明白了吗？”
布帛听是听明白了，但想想，还是不太明白。张口欲问，无生法天已然不耐烦起来：“看你方面大耳很有男人气概，怎么如此忸捏像个娘们？愿不愿意一句话，有啥可想的？老夫纵有万千歹意，你自有一定之规，怕啥？仙道高远，非大勇者不能攀；佛法奥妙，非大智者不能入。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布帛悚然一惊，俯身拜倒：“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布帛人已经在路上，顾不得几斤几两。”
无生法天哈哈大笑，声震山洞，道：“好，说得好！现下你是我门下老三。来，起来，见过同门。”布帛起身参见大师姐二师兄。无论阿也海还是亚亥，都是回与淡淡的微笑，客气一句。毕竟初次相见谈不上亲近。无生法天待三人厮见过，袍袖一卷，喝道：“去休。”三人倏忽无踪。
布帛呆在当地。什么意思？收完徒弟就跑，半句话都没交代，这样的师父端的是天上才有人间不应该有。身后瑶姬同样愕然张目，快步赶上来，转身四顾，道：“他耍你的，别上当！你这个便宜师父惯会耍人。”
不相信无生法天如此不靠谱。布帛也觉得是这样。两人坐下来等待，良久无讯。索性各自打坐练功，下定决心寸步不离，看无生法天耍啥把戏。还好山洞广大，全无逼仄之感。并且空气清新，灵气一如外面的山野。
这一打坐便是好几个时辰，收功时山洞依旧昏濛，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布帛甚觉饥渴，提议出洞再说。两人再次寻找出洞之路。
一走动，加上听视夜如昼的瑶姬解说，布帛才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群，大洞连着小洞，小洞再通另一个大洞。不仅前后左右连通有洞，连上下都有洞道分岔，整个就是一个偌大的地下迷宫。并且有些洞穴宽敞明亮，上面有深长曲折的石缝上透天光，下面还有河流汩汩而流，间见小小游鱼。着实是个隐居修炼的极佳所在。只可惜没有外通的洞口，透入光线的石缝太过狭窄，并且深长曲折不可挖凿。除了老鼠和蛇之类小兽与及能够变形易体的神仙妖怪，没有谁能够通过石缝出入。布帛小心翼翼地俯身于暗流边捧水而饮，稍解饥渴即止，未敢尽情放喉，天知道这些水会不会重金属矿物质超标？
岩溶地貌极具特色，石柱石笋、溶沟溶槽随处可见。倒挂的钟乳石如锥如刺，暗透凶险。布帛担心在昏暗之中失足或碰头，不敢放开脚步。瑶姬在前引路，特意放慢脚步等他。
两人兜兜转转，钻地鼠一样在洞穴之间穿来绕去，良久良久，就是找不到出口。瑶姬并不在意，看洞里面有老鼠、有游鱼，实在不行再运天法缩身成粟，让老鼠或游鱼带出去便了。布帛不知她有所恃仗，未免沉不住气，加上饥火上升，忍不住焦燥起来，步伐加大，变成他在前面寻路，时不时发足踹踢前方挡路的石笋石柱。瑶姬担心他受伤，不断地提醒他：“慢点慢点，想让石笋尖戳破脑袋？”
布帛愤然一拳击断一根钟乳石，骂道：“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没有出口？邪门！”折断的钟乳石砸落在旁边暗河里，溅起水花一片。瑶姬道：“地下暗河肯定有出入口，否则水流哪里去了？”布帛早就想过这个，说道：“出入中当然有，至少有石头缝隙。咱们又不能从石缝挤出去。”摸摸自家身上，连弯刀都不知丢哪里，身无寸铁。便问瑶姬：“你能够用你的剑把石缝凿出一个爬得出去的洞吗？”瑶姬无奈道：“再找找，应该有出口的。实在不行再凿洞吧。”
布帛心下稍定，继续寻找出口。又是良久无果。最后，甚觉疲惫饥渴，便在一条小河边停下脚步，再次双手掬水，小心翼翼只喝一口，稍微止住口渴即罢。沉吟片刻，问瑶姬道：“你说会不会我这便宜师父故意使法，封住原来的洞口，搞个幻阵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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