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点头应了，又蹙眉道：“他们的衣服倘若肮脏，哥哥须得丢海里洗洗再拿过来。”布帛哭笑不得：“衣服湿了，穿着难受啊。”瑶姬嗔道：“哥哥你好胡涂！运气烘热一下就干了。”布帛郁闷地走下沙滩。其实海水是咸的，衣服沾了海水之后，烘干了也是潮潮湿湿的感觉，穿着很不舒服，可惜两人都不懂。
这时小船已经搁浅停下来，两个赤脚大汉一前一后踏上沙滩。穿着相同的蓝色夹克，头发蓬松卷曲，褐色脸孔深眼窝，似乎是外国人。前头的高大健壮，满脸浓密的虬胡，空着双手。后一个矮壮结实，右手提着一把水手刀。
布帛快步迎上去，满脸欢喜：“太好了，谢谢你们赶来救命。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是什么日子？”看两人衣着，应该是秋天甚至冬天了。不由得有点担心，急忙问日子。两水手停下脚步，互相看看，叽里呱啦几句，矮壮汉子上前一步，用怪异的嗓音问道：“你，中国人？”
布帛点头：“是。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能够送我回中国吗？”矮壮汉子点点头：“马尼拉。香港。你们……不是，我们走！”转身挥手让他跟上。
布帛听明白这船是马尼拉开往香港的，喜极，道：“等等。这个……我还有同伴，一个女孩子。她需要衣服。我们需要衣服，衣服！”连说带比划，两汉子片刻才明白，顿时四只眼睛放射出奇异的精光。矮壮汉子马上把水手刀插在沙滩上，除下外衣夹克塞到布帛手里。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短袖花格子衬衫，不至于赤膊。嚷嚷着：“女人，衣服，快，快！船上有，还有，多，衣服！”布帛点头表示明白。虬髯汉子也除下夹克披在他身上，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头，说了一句布帛听不懂的外语。
布帛微笑点头，带着两件夹克走回。两汉子奇异的眼光让他有点忐忑不安，不会倒霉碰上海盗吧？转念想凭两人的本事怕什么？便即坦然。眼角余光瞥见矮壮汉子想跟上他，被虬髯汉子拉住，低声叽噜一句什么，料想是背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之类的名言给同伴听。
看夹克确实肮脏，记得瑶姬言语，故意一个趔趄摔倒，趁机地两件夹克摔飞到海水边缘，一下子打湿了。两水手正惊疑，布帛爬起身跑过去捞起夹克，淋漓不绝地拎起来，冲两水手抱歉地笑一笑，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快步上了沙滩往草丛里钻。
瑶姬裹着天衣，站在一棵棕榈树下笑吟吟地看着他，问：“干嘛假装跌跤？吓了瑶姬一跳。哥哥就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把衣服泡到水里洗洗？明白告诉他们，瑶姬嫌衣服脏了。做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最好，不要整天虚头巴脑的动歪心思。”
布帛运气烘逼湿衣，让她教训得啼笑皆非，道：“总得给人家留着面子吧？咱们需要人家的衣服却又嫌脏，太过分了。”
瑶姬道：“可是真的很脏啊。喏，看看。”接过他勉强弄干的夹克，勉为其难地穿上，收了天衣，指着夹克前襟一片污渍让他看。
布帛明白她故意歪缠，不予认真，蹲下身子，把另外一件夹克围套在她腰间，就像裙子一般遮挡住下体，只余小腿以下没有遮挡住。围套之时，让她圆润肥硕如满月的臀瓣吸引，忍不住凑嘴上去亲了一口。
瑶姬哈地一声笑，轻推他脑袋：“别咬啊，痒呢。快起来，不许偷看！”
布帛微笑起身。
瑶姬把天衣拉成长条状的灰雾，缠绕在他左手手腕上，拍了拍。口中念诵一句什么，灰雾消失不见。布帛右手去摸左手明明能够摸到一道细细扁扁的东西，想看却看不到。瑶姬笑一笑，教他如何使用。布帛认真记住，试演练一回无误，两人手拉手下到沙滩。
两水手已经等得十分的不耐烦了，正要喝斥发泄不满，看到瑶姬容色，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来。瑶姬冲两人微笑颔首示意，当先走向小船。不是她不懂礼貌，而是知道言语不通，索性不开口了。还没坐过小船，一时跃跃欲试。
布帛沿海长大，坐过小船没有坐过大船，眼望几十丈外的大海船，心中不无兴奋。这船足足有三四十米长，上半截刷着黑漆下半截刷着红漆，船头有两个斜拉钢缆的高高的吊杆，船底同样还有一个。
两人涉水上了小船，两汉子方才回神，各自狠狠地咽口馋涎，上了小船。小船狭窄，前头让布帛和瑶姬占了，两人便只好呆在后面。矮壮汉子放下水手刀，提起一只便携式舷外机，把螺旋桨放入手中，发动马达。突突突，螺旋桨在水中飞速旋转，推动小船前进。他把舷外机挂在艉板上，操控小船向大船驶去。
瑶姬双腿并拢双手抱膝，规规矩矩地坐着。皱巴巴的夹克衫穿在她身上，宽松空荡，别具异美。两水手四只眼睛牢牢地粘着在她身上，满脸不加掩饰的饥渴欲望。一阵没有来由的嫉妒之火在布帛胸膛里面熊熊燃烧。他心知不对，暗自念佛，转头去看越来越近的大船。
瑶姬浑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看看他，看看大船，看看海，看看天。片刻之间靠近大船，矮壮汉子关掉马达，小船滑行几米，来到大船舷梯下。布帛起身抓住舷梯稳住小船，让瑶姬先上去。瑶姬低声叮嘱：“哥哥跟着瑶姬后面上来，相帮着遮护些许。”双手抓住舷梯，稳稳地攀上去。布帛明白她里面没有打底衣裳，容易露光，急忙紧跟着她攀上去。
虬髯汉子大步过来抓住舷梯稳定小船，抬头仰望。矮壮汉子也凑上来仰头看。
瑶姬攀上四五步，低头看布帛紧跟在后，两水手同时凑近到底下来看，不禁蹙眉。右手貌似无意识地挥动一下，一股怪异的狂风从布帛脚下卷起，轻易抛翻小船。两水手仰着头流着口水正想欣赏美景，不防脚下船翻，顿时吓得哇哇大叫。幸而都有一只手抓着舷梯，便挂在水面上挣扎晃荡。
瑶姬扑嗤一笑，攀上舷梯顶端，一跳便跳到甲板上。下身套着夹克，跨不了大步，舷梯与甲板落差一米多，索性双脚并拢跳了上去。甲板上围着七八个船员，看到瑶姬，人人倒吸一口冷气。无一例外都是粗糙黝黑的异国面庞，精壮有力的身躯。正中一个五旬上下的长脸汉子明显身份比别人高，披一件红褐色的皮夹克。其余人等不是蓝色水手制服夹克就是黑色工作服。长脸汉子满脸风霜，耷拉着两个眼角，显得十分老相。
布帛跟着跳下甲板，大声道：“我们是中国人，谁会说中国话？”众船员看向角落里一个矮个子。那人三十来岁，青光着头皮，身架不大却也满脸精悍，虽然黄皮肤黑眼睛，却不太像是中国人。操一口荒腔走板的普通话：“我系香港人。后生仔系大陆的？靓女系你老婆？好靓啊！”
布帛颇有他乡遇故知之喜，说：“大哥你好。能不能先给两身衣服？”光头汉子与长脸汉子说起了英语，长脸汉子点头允可。光头汉子介绍道：“这是尼克大副。我叫许志安。尼克大副同意让你们跟我进去换衣服。”
布帛点头致谢，说了两人的名字，随许志安入舱着衣。舷梯外两汉子也爬了上来。有人吹起了刺耳的口哨，有人吆喝一句什么，众船员哄然大笑。布帛心里咯噔一下，但觉船员们的笑声充满兽性。他们不会真的为了瑶姬生起歹意吧？晚上可得小心了。
许志安带领两人进入驾驶台下的居住舱推开一间狭小的房间，混合着烟臭、脚汗、鱼腥、发霉等诸般异味的味儿扑鼻而来，瑶姬掩鼻后退不迭。许志安有点尴尬，拿出两套衣服说：“这是我的，将就着穿吧。”倒是识礼数，推开舱门先行离开，以便两人换衣。
瑶姬用右手拇指食指拈起一件圆领汗衫，满脸嫌弃：“味道……很不好，实在不敢穿！如何是好？嗯，哥哥先穿上它，用你的体气熏一熏，再给瑶姬行不？”
布帛自然乐意。快手快脚地穿了一身，运功逼出体热烘熏片刻，再脱下来与瑶姬穿。两人收拾好，布帛推开睡舱小门出来。睡舱外是一间颇宽敞的休息室。刚出门，一股疾风迎面扑来，有物袭头。
布帛悚然变色。这就要开始劫色了？都等不及晚上？担心闪开去身后瑶姬会遭殃，只得急催真元，举臂挡格。啪地一声闷响，一根圆木棒击中他上臂，木棒断成两截。未及反应，脚下小腿迎面骨陡然剧疼，却是被人踢中一脚。
那人挥棒击打，势大力沉，本以为一棒下去，布帛非死即重伤，绝无还手之力，不料布帛举臂急挡，反震之力巨大，不但木棒断成两截，还震得他立足不住，向后仰倒。他将势就势，一脚踹中布帛。布帛纹丝不动，他却滑退尺许。心中之震骇愤怒无法言喻。
布帛上前一步，一脚踏在倒地之人的肚腹上，压得对方双眼暴凸，脸面血涨，双手急来推托布帛赤脚丫，却是无论如何搬不开。从被偷袭到压住敌人，只有短短两三秒时间。瑶姬跟着出来，向左跃飞三尺，一脚踢出如电，正中额角。把躲在转角拿着一把水手刀的一个灰衣人生生踢昏过去。她转头不见再有敌手，落身于地，嘿地一声，娇声带气说道：“如何到处都有歹徒？都不能安生片刻！岂有此理？”
地下那人听到她话语，暴凸的眼睛一缩，闪现出惊喜的光芒，双手挥舞，似乎有话要说。布帛侧头聆听周围动静，没听到什么，便松脚放开地上的人。这时他已经注意到脚下这个青壮年汉子和倒在转角的灰衣人从容貌气质到打扮都跟刚才见到的船员不一样。
青年人喘息着撑起上半身，低声问：“你们是中国人？我也是。还有他。”下巴对向倒地不起的灰衣人，“他死了？”瑶姬微微摇头：“只是昏了过去。”
青年人急促地说道：“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互相帮忙。刚才是我们误会了，对不起。”忍疼爬起来，检查灰衣人，探知还活着，紧绷绷的脸皮放松一些，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灰衣人鼻下喷了两下，灰衣人即刻醒转，发出两声低沉痛苦的呻吟声。
青年人收好药瓶，半跪着支撑起灰衣人，眼睛看向布帛：“我叫卫国。他是老宋。两位怎么称呼？”布帛说了，问：“你们是什么人？刚才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青年人道：“我说了刚才只是误会。杜特尔是你朋友？尼克是你朋友？”布帛摇头：“杜特尔是谁？尼克大副刚才见过了。我们刚刚被救上船，除了那个香港人许志安，一个都不认识。你们是许志安的朋友？”
卫国摇一摇头：“在这条船上，我们没有朋友。希望你们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只当没看到我们。”单手扶起勉勉强强挣扎起身的老宋，转身便走。布帛见他们并不出舱，而是走向内室，显然要寻找地方躲藏，问：“这船上有人在追杀你们？你们是逃犯？”
卫国回头肃然看他，冷冷一笑，道：“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什么逃犯？这船上谁有资格审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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