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空洞的让人感觉不到生气，这还是那个活泼神采飞扬的儿子？
纪空玄有些心惊的看着纪煊林，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纪煊林那难以掩饰的，苦涩的笑意浮在了嘴角，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换换说道“我之前也求过他了，他不答应。”
纪空玄闻言整个人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不可思议这四个大字浮在他的脸上。
要不是知道纪煊林还是分得清轻重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的话，他一定会一巴掌扇过去。
你去求你爷爷救治你的奶奶还会被拒绝？他妈的你仿佛是在逗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算了马上你就能见到他了。”纪煊林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也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
意识延伸开来，这个巨大的相府没有纪风明的身影，除了那个院子里。那个让纪风明在他心目中变了一个人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纪空玄看了一眼纪煊林，语气有些错愕道。
拱形的被许多藤蔓虚掩着的门，就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横亘在他心头。摆在他的面前。
这里纪风明有着明文规定，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进去。哪怕作为长子的纪空玄也是一样。
纪煊林的嘴角带着轻蔑道“这就是你？大司马？连他的一句话你都不敢反抗？你的孝道去哪了？对父亲尽孝，那么母亲呢？大司马大人！”
对于仿佛吃了火药的儿子，纪空玄有些错愕。今天的一切还真是刷新他的世界观。
纪煊林冷笑一声，掀开了帘子就要进去。却是被一道半透明的膜拦了下来。
纪煊林伸手触碰着这道看上去一捅就破的像是肥皂水弄出的泡泡一般的膜。发现自己无论用多大的力量就是不能够穿进去。
纪空玄沉默……这真的是不打算见他两人了。
纪煊林神色冷冽，剑出现在了手上就往这壁垒上砍去。
砰！的一声闷响，纪煊林被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纪空玄将纪煊林搀扶起来，却是被他挣脱开来，指着鼻子道“要是你还是个孝子，就跟我一起砸开这破玩意！”
“……”纪空玄很无语，你都砸不开，加上一个我又能怎样？
不过想归想，他也跟着纪煊林一起开始了砸门的行动。
砰！两人再次倒飞出去。
纪空玄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很是不好看，就那么一撞几乎让他五脏六腑都翻滚了起来。
纪煊林也好不到哪去，脸上不正常的苍白显示了他此刻的无力。
蓦地，他跪了下来。用正常大小的声音道“爷爷，求你了，救她，救奶奶——！”
纪空玄蓦然，耳边却是穿来了熟悉的父亲的声音“你先走吧。让他跪……”
纪空玄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是听自己父亲的话还是跟着纪煊林一起跪，一起求。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还是你想要做纪家家主。”纪风明的语气平淡，却是如同重锤锤在了他的心头。
纪空玄看了一眼纪煊林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
纪煊林苦笑，拉来的人被人家直接轻易的送走了。现在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他了。
“爷爷，你可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你是贫穷或是富贵，总是对你不离不弃。”纪煊林低沉道。
“你还记得这么一个人，在你装病的日子里，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一直守候在你的身边，当你额头的温度略微下去一点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
纪煊林语气平缓，语速也并不快，却是利箭一般插入人的心头。
“你可记得……你可记得……可记得……记得……记得………记得………你还记得那让你温暖的家人吗？”纪煊林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可是你不记得！”纪煊林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什么？她病了，你在哪？你躲在这么一个地方不让任何人见你，你有着让她好转的力量，你却不拿出来。让她承受疾病的折磨！”几乎哭了出来的声音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凄厉。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没什么用的。因为你才能决定你要做些什么。”纪煊林凄厉道。
“我现在就在这里跪着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做回以前那个纪风明，那个人。”
纪煊林诉说着，身体跪的很直……
纪风明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坐在那院子内湖边的太师椅上，手上的鱼竿被他捏得粉碎……
两行泪无声的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却是没有人看见……
洛紫莘安慰着肖氏，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虽然她是修士，不过对于宋氏的病状，貌似她也无能为力。
“谢谢你了，紫莘。”肖蓉有些宽慰的拍了拍女孩的手。心中对于洛紫莘很满意。很满意。却是这个时候真不是个时候……
“你回来了，林儿呢？”肖蓉看见了纪空玄，问道。
纪空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说实话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像是个梦。要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强大恐怕他已经疯掉了。
作为多年的夫妻，肖蓉对于丈夫的表现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知道他有些烦心。
不过老太太病成这样恐怕挨不过明天，也能够理解了他心中的感受。不过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纪空玄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对了，娘怎么样了。”纪空玄问道。
肖蓉面色一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妇人。没有说话。
纪空玄的心愈加沉重，心中有些后悔没有留了下来了，有些父亲真的有办法治母亲也说不定。怎么会呢？要是能够救治的话，他怎么会不治呢？父亲母亲的感情深厚的让他也自愧不如。
说到底，纪煊林说的话他只相信一半。
毕竟那个人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
京都的天气是多变的。秋季好不容易盼到的一个还可以算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在晚上却是下起了雨。
雨很大，很大，在纪煊林的记忆里这是京都下的最大的一次雨。只要把盆放在外面恐怕不消半刻钟的功夫便会贮满了水。
长发化作了一团，水从他的脸上流下，分不清是泪水亦或是雨水。他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了。
腿早已经麻了，视线也被模糊了。不过要是有人从他对面的洞里出来，想必他一定看的见。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整个世界听不到第二种声音。不时闪过的闪电将这院子一瞬间点亮，却又迅速的暗了下去。
蓦地，头上的雨似乎停了，可眼前的雨还在不断的落下。
纪煊林抬头，果然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顶。
“别在这里跪着了。”女孩大声的说。声音小了会被这雷雨遮盖。
纪煊林露出了一个微笑“回去。”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洛紫莘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道。
“我找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了。”纪煊林笑，笑容苦涩。
洛紫莘闻言，眼中的泪却是迸溅了出来。晶莹的泪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光。
纪煊林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被关心的感觉，被人在乎的感觉，谁又会嫌弃呢。
纪煊林伸出了手抹去洛紫莘眼角的泪水，顿了顿后直接放入了自己口中后，闭上眼微笑道“别哭，有些苦呢。”
“……混蛋。”洛紫莘看着纪煊林的这样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遇见了你就变得混蛋了。”纪煊林笑了笑。
“快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会着凉的。”纪煊林又开口说道。这简直就是废话。修士会在乎这雨水吗？会这么脆弱的染上风寒吗？
洛紫莘外表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人，但说了那只是外表。她的内心比起她的外表平易近人多了。
“其实我是修士……”犹豫了些许，洛紫莘低声道。
“……”纪煊林的心更加的柔软了，比起太子妃那炮友这才是真爱不是吗？连这都不瞒着他。
纪煊林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这天似乎不再那么的阴沉了，就连这雨也似乎停了下来的感觉。
“乖。听我的话，回去。”纪煊林收起了笑容，双眼平视前方的拱形门道。
洛紫莘摇了摇头，却是没有离去，而是为纪煊林撑着伞，一直撑着伞。
纪煊林眉头皱起随即又是舒展开来。就像自己与纪风明一样，他还能够说些什么呢？
风雨中，两人依偎在一起。似乎一切都无所畏惧。
门内，纪风明放下了手中的鱼竿，一切都在他的眼里呈现着，这互相依偎的两人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甜蜜的回忆。
内心似乎已经有了动摇。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这一切不是他能够决断的。
手上的青筋鼓了出来，显示了纪风明此时的不平静。
…………
纪府门口两看门的可怜孩子骂骂咧咧的，这该死的鬼天气，吹的这两孩子浑身哆嗦。
“大哥啊，要不你让我先进去拿两件衣服。”一人口齿不清的道，每吐出一个字，牙齿就会碰撞一次。
“艹，扛一会儿，很快就换岗了。”另一人咬着牙道，虽然兄弟的话很有诱惑力，但是不能够拿着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啊。
身为丞相府的人必定要尽职尽责，如果在工作期间私自离开，那么直接开除，不会有任何异议。当年就有那么一个算是纪家远方亲戚的一人仗着点关系来了这么一次，直接被纪风明给赶了出去。其中还有那么些为其求情的人。
家丁刚想骂句这货死板，却是不想看见了一顶轿子直直的朝着丞相府而来。
不由得感到庆幸自己刚才还没走，满腔的幽怨顿时化作了感激。
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好大哥一眼。真是传说中的神队友啊。
轿子在门口落了下来，帘子掀起的同时，一人已经撑着伞遮住了雨。
对于这种排场两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对于什么人敢在丞相府前落轿，两人倒是很好奇的。
人走了出来，倒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也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一对眼睛，充其量不过是很俊美儒雅罢了。
两人的脸色慢慢的变得恭敬，几乎匍匐在了地上“二爷……”
被称作二爷的男子含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伸出了一只手去搀扶轿子里的另一个人，他的妻子。
…………
宋老太太的卧室，此时却是汇集满了人，除了贴身照顾使唤的两丫头，以及在一旁汗水几乎让衣襟湿透了的太医外，围绕的全是纪家的人。不过嫡系倒是只有纪空玄两兄弟极其妻室，剩下的也算是纪家的旁系高层了。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见煊林。”纪空明眉头微蹙，尊重礼法的他对于纪煊林在这种时候还不在长辈身边尽孝道很不满意，要是他自己的儿子，那么不论什么原因他必定先打一顿再说。
“他在父亲那。”纪空玄淡淡道，对于这个书呆子二弟，他实在是有些不想搭理，即使他是儒将也免不了的排斥文官。尤其是这个文官还他妈特别啰嗦不能打的情况下。
纪空明闻言识趣的闭上了嘴，在书呆子腐儒的眼中，作为父亲的地位自然高于母亲，即使母亲病重。但一切以父亲为准。
纪空玄摇了摇头，他也知道不是他震慑住了这只呆头鹅，而是父亲的威信。与此同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对于纪煊林此刻不在场的不满。毕竟有一点逃不了的就是病人是纪煊林的奶奶，这于理不合。
肖蓉抓住了纪空玄的胳膊，脸上的愁容让人有些揪心。
“放心吧，大哥大嫂，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没事的。”纪空明的媳妇插了句话道。
可那逐渐微弱的呼吸，和依旧不见苏醒迹象的面容让人很怀疑。
纪空玄闭上了眼——但愿如此吧！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时辰，雨虽然小了一点但依旧大得吓人。
纪煊林估摸着自己的膝盖恐怕都被这雨水给泡烂了。那传来的刺痛似乎粘上了风湿病似得。
当然，事实没有那么夸张，毕竟作为一个快要筑基的修士来说，就算没有懂用什么真元灵气，那也不会被这么点雨水给弄出病来。
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不时的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被雨水所遮掩却是瞒不过旁边的女孩。
洛紫莘有些心疼道“要不我替你跪吧。”总是这样说自己不会说什么情话，事实上却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感动的要死！
纪煊林想哭又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依旧用那病殃殃的样子盯着拱形门看。期待着里面会走出来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手握希望的老人。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快要亮了，雨都快要停了，那人还是没有出来。
你能够想像心无时无刻不比前面一刻冷的感觉吗？纪煊林就有这么一种感觉，每多那么一刻，都会让他的心越发的难受。
“纪——风——明！”纪煊林开口发出了声音，一宿没睡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却是更多了一股力量。
帘子依旧没有动，人依旧没有出来。
“纪——风——明！”纪煊林再次开口道，比起之前的声音何止高了数十个分贝。
空空如也……
“纪——风——明！”纪煊林痛苦的吼了出来，当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纪煊林像是被抽空了身体里的力量似得瘫软了下来。眼神绝望的往着那道拱形门。那道越不过去的坎。
洛紫莘想要将纪煊林从水洼里搀扶起来，却是怎么也拉他不起来。
纪煊林眼中饱含着泪水，目光不再灵动而略显呆滞。
这时帘子却是被掀开了，一个仙风道骨，白衣白发的老者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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