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凤舞九天之逆天行 > 第八章、不过是一枚棋子
    刘智臣和瘦小老妪轮番出手,连挡了十余根树枝,也连毁了十余件法器。

    看起来凝血宗这边吃了天大的亏。不过,若是算上冯毓章在这段时间内又朝璇天剑上吐的两口鲜血,谁赔谁赚就难说得很了。

    璇天剑青芒尽去,再无一点儿光彩,一如杨青鸾此时的脸色。

    璇天剑的青芒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了,杨青鸾的脸色却是开始渐渐由灰白转红润了,想来应是瘦小老妪在她昏倒之前喂下的那枚丹药起了作用。

    当刘智臣和瘦小老妪又折损了将近十来件法器的时候,无所事事的鼠须汉子忽然嚷道:“杨师妹醒了!”

    听到杨青鸾醒了,冯毓章脸上的决绝之意终于淡了一些,不过,与黄色衣袖的角力仍未有丝毫放松。

    直到又是一根树枝射来时,那刚刚醒转的紫衫女子努力轻轻叫了一声:“毓章。”

    原本决意死战的凝血宗青年修士听到杨青鸾首次如此亲昵的称呼,心中思绪瞬间百转千回,眼中的晶莹也更加明显。

    他身躯微微一侧,放开了那柄几乎刺死他和她的青铜长剑,又随手弹飞了刘智臣掷来的一柄短剑,顺带避开了那根树枝。

    “璇天,不过如此!”死志尽消的冯毓章傲气未消,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所评价的不过如此,明着是说那柄剑,其实是在说那个宗门,当然也包括对敌的那些人。

    黄色衣袖卷回了璇天剑,白眉男子也就不再射出树枝。

    一个仪态雍容、白面无须的黄衣男子用袖子卷着那柄通体黯淡的青铜长剑出现在白眉男子身边,向着刘智臣冷冷地道:“胆敢污我璇天剑,看来凝血宗是铁了心想要跟我们璇天宗开战了。”

    刘智臣稍一沉吟,还未张口,瘦小老妪就怒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居然还反咬一口。什么狗屁名门正派!”

    冯毓章更是一脸的不屑:“毁你们一柄破剑就心疼了,要知道你们璇天宗毁的可都是人!”

    这句话有些突兀。在场之人中,只有少数几个知道指的是十七年前的那桩旧事。

    黄衣男子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淡淡地道:“后山被袭,我们放出璇天剑前来惩戒,怪得了谁?”

    如果真如他所言,无论是冯毓章的断臂,还是杨青鸾的重伤,都只能怪凝血宗自己无端挑衅在先。

    但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那个阴险毒辣的大胡子早已逃之夭夭,而且全天下的修士都知道血雷珠是出自哪个宗门,再去辩白凝血宗与扔到璇天宗后山的那件物事无关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但冯毓章仍是冷笑:“若是被人扔了一颗血雷珠就硬要说是凝血宗偷袭,那被璇天剑斩杀又怎么说?”

    这一问看似很好回答,白眉男子与黄衣男子对视了一眼,神色变得很古怪,但都没说话。

    刘智臣叹了口气,转头向冯毓章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吧。”

    显然,那柄璇天剑曾被璇天宗以外的人用来斩杀过人。但既然这件往事刘智臣不让提,白眉男子与黄衣男子不想提,自然也就没人再提。

    刘智臣又向白眉男子解释:“那颗血雷珠的确是我们凝血宗的,但的确不是我们扔到贵宗后山的。”

    以凝血宗长老的身份,连说了两个“的确”,再加上诚恳的语气,足以打动很多人了。

    可惜对方不是很多人中的某一个。

    白眉男子大概是嫌那位一只大袖闻名天下的同门太过温吞水,直截了当地回答:“扔的是什么,谁扔的,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看到了邪魔外道,我辈就须除恶务尽。”

    这话又冷又硬,噎得刘智臣说不出话来。

    自醒来之后,杨青鸾的嘴唇不但发白而且发抖,看来仍很虚弱,但听到白眉男子这番话后,也忍不住反唇相讥:“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动手,也不知到底是谁恶?”

    冯毓章更是讥诮道:“你们璇天宗不过是有几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功法罢了,难道杀的人就比别人少了?”

    “还真别说,我一直都觉得璇天宗杀的人太少了。要不然,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焉敢跑到大戍山下撒野!” 白眉男子冷笑着向身边的黄衣男子道:“东流,我一直说除恶即是扬善,你们几个都是不以为然。看到他们今天如此猖獗,作何感想?”

    刘智臣深知这个手执铁弓的璇天宗修士对凝血宗在内的魔教一直视若寇仇,眼前更是全无转圜余地,只得硬着头皮针锋相对,指向白眉男子道:“既然你舒有君视我凝血宗如眼中钉,说不得只有拼上一场了!”

    刘智臣的情绪显得极为激动,说话间,右手食指连续三次点向舒有君,虽无半分真元发出,却大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别人可能看不出这两快一慢三次出指的毛窍,凝血宗一干人等可是非常清楚这在宗门暗语中的含义——速退!

    冯毓章自然也看出了刘智臣的意图,但他仍旧那么站着,与血雷珠飞向璇天宗后山之后一样,冷对那座中原第一的修真宗门。

    鼠须汉子下意识地转身要开溜,但下一个刹那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站住了脚步。手虽然还有些颤抖,但眼神已有了那种通常被称作坚定的东西。

    瘦小老妪一抖手腕,欲将已经五劳七伤的杨青鸾甩向远方,怎奈那位虚弱至极的宗门后辈女修却很不配合地罔顾伤情催动真元,在脚下生了根,将那一抖之力尽数化解。

    只不过这次的奋力催动真元不仅耗光了杨青鸾的真元,也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嘴角上又沁出了一丝鲜血。

    她轻轻抹去嘴角上的鲜血,挺直了腰背,平静地看着远处那两个威震中原修真界的璇天宗大修士,看似云淡风轻,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冯毓章回头看到她没走,先是一怒,再是一笑。

    不走就不走吧,同死也许真的好过独活。

    笑过之后,冯毓章再度盯向那个叫舒有君的白眉男子,心道:“若是能伤了这厮,倒也不算白死。”

    舒有君看到冯毓章充满杀意的眼神,冷哼一声,身形掠起,手中铁弓挥起,劈头砸向这个死硬的凝血宗修士。

    与此同时,黄衣男子也是一抖长袖,甩向刘智臣的胸口。

    数十丈的距离,在舒有君的一掠和黄色衣袖的一甩之下,竟容不下眨眼的时间,仅仅够冯毓章侧头和刘智臣拔树。

    冯毓章微微一侧头,孤独的左手只做了凌空虚抓的动作,似乎根本来不及作出其他应对。

    刘智臣伸手将身边的一颗碗口粗细的紫楸树连根拔起,挡在胸前。

    瘦小老妪倒是扔出了一把泛着乌黑光芒的木簪子,但那是为了替冯毓章去挡树枝的。谁曾想那个白眉毛的家伙这次居然不顾风范地直接拿铁弓砸了过来。

    瘦小老妪的簪子若是碰上树枝,还勉勉强强能够两败俱伤,对上舒有君手中铁弓的奋力一击就明显不够看了。

    铁弓之下,簪子碎成数十块,片片散落。

    簪子破碎的同时,铁弓砸上了冯毓章的左肩,山袖也抽中了刘智臣手中的紫楸树。

    刘智臣手中的紫楸树只是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痕;冯毓章却是被砸得口吐鲜血,向左侧摔了出去,如鹰爪般张扬的左手连舒有君的衣角都没沾到。

    就在舒有君反手又是一弓砸向断臂年轻人头颅之时,冯毓章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了先前弹落的那柄短剑,头也不回,便向身后扫去。

    比起既快且早的铁弓,短剑稍迟,但也不慢,足以在那个倔强出了嚣张意味的青年修士头颅被劈开之前划伤舒有君的双腿。

    对舒有君这种大修士来说,为后辈年轻修士所伤,无疑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纵是亲手击杀了对方,也说不上有多光彩。对手若是换作别的年轻修士,极要面子的舒有君一定不会以伤换命,但对手是凝血宗修士,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舒有君数十年如一日地仇恨和憎恶支撑下,乌黑的铁弓如他的双腿一样沿着既定的轨迹坚定运行,就像先前冯毓章应对璇天剑时一模一样。

    这个白眉男子如此坚决,以至于冯毓章全无变招的余地。所以,也看不出这位凝血宗年轻修士是否与先前的自己一样坚决。唯一能够看出来的是,在下一个刹那,他尽管会很自豪地在面前的大修士腿上留下难得的创伤,也难以摆脱与这个世界和那个紫衫女子永别的命运。

    刘智臣、瘦小老妪、鼠须汉子甚至气若游丝的杨青鸾都不愿冯毓章就此陨落,怎奈白眉毛的家伙出手实在太快,独臂的同门对自己又实在太狠,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出手相救更是想都不要想。

    人们往往喜欢用难如登天来形容一件事情的不易,也喜欢用轻轻巧巧来形容一件事情的不难。此时,就有一枚棋子轻轻巧巧地做成了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枚小小的白色围棋子自璇天宗后山的方向飞来,击中铁弓之后又击中短剑,将两件凶器都荡出了预定的轨迹。于是,璇天宗的大修士和凝血宗的年轻修士的出手都落了空,一个没能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斩魔”数量上再加一个“一”,一个没能给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修士添上新伤。

    在棋子之后,一个体型硕大的中年男子也随之掠了过来。

    中年男子身高接近六尺,腰围约莫与身高也差不太多,一身的肥肉在快速的行进中不停地颤动,如同一堆小山似的凉粉。

    这个大胖子看起来虽是粗糙,一声“停手”却出奇的清亮。

    之所以是停手而非住手,大概是想对凝血宗的修士们客气一点儿。

    听到胖子的喊声,黄色衣袖立即缩了回去。

    舒有君望着那枚温润如玉的棋子,一声长叹,也极为不甘地地后退了一步。

    凝血宗的修士们琢磨到“停手”二字背后的客气意味之后,更是松了一口气,几乎全都停住了争斗的手段,只有冯毓章仍是不肯罢休,看也不看胖子,反身一剑撩向舒有君的小腹。

    冯毓章的身手虽不及舒有君,断臂之后更是相去甚远,但真去拼命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能给后者带来些麻烦。这次趁舒有君后退之际决然出手,给他留下些伤势并未难事。

    舒有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魔宗修士竟然还敢生事,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找死”,身子如弱柳一般诡异地折向了一侧。与此同时,手中铁弓再次砸出。

    舒有君应变极快,身子的那一折使得要害部位避开了短剑,铁弓的携忿一击更是能将冯毓章劈得脑浆迸裂,但他还是难免被短剑刺中大腿。

    胖子既然喊了停手,自然就有保护停手者的觉悟,而且也有应对拒不停手者的准备。

    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姓冯的修士性子很烈,不会听到一声喊话就马上化干戈为玉帛。因此,在喊出“停手”之时,他就握住了一根乌黑的戒尺。

    短剑刺出之时,胖子右手戒尺挥出,幻出无数道尺影,如一道乌黑的屏障般挡在了短剑与舒有君之间;左臂简简单单地向上一托,迎向铁弓。

    “叮”的一声,短剑刺到了戒尺上,然后被弹开,冯毓章虽然被震退了半步,却毫发无损。

    “噗”的一声闷响,铁弓结结实实砸在了胖子的左臂上,不过并没有血流臂断,那条比舒有君的大腿还粗的胳膊只是被砸得沉了下去一些而已。

    一出手便化解了两名修士鱼死网破局面的胖子“哎呦”一声大叫,连续猛甩被铁弓砸得结结实实的左臂,一副撕心裂肺的狼狈相。

    毫发无损的冯毓章看着全无高手风范的胖子,与璇天宗死磕之心竟然一点一点地淡薄了。

    舒有君瞪了胖子一眼,道:“别装了。我都收了八成的力,还能将你的麒麟臂打疼不成?”

    胖子立马展颜一笑,道:“多谢二师兄手下留情。”

    刘智臣见双方都已停手,立马毫不客气地质问胖子:“冯长老让我等停手,不知意下如何?”

    胖子仍是笑吟吟地道:“都是误会!误会!”

    见舒有君和黄衣男子仍是面如寒霜,胖子指着落到地上的那枚棋子,又道:“老人家说了,人家扔到后山的不过是一枚棋子。既然是棋子,就应该是来找他对弈的。他早已不再弈棋,咱们认输送客就是。”

    既然认输送客,就没理由再留难。舒有君不好再说什么,黄衣男子也装作若无其事。

    至于血雷珠是如何变作棋子的,刘智臣转念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想通关节之后,他不由得对那个阴险毒辣的大胡子多了一份钦佩,少了一份怨恨,同时也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修为如此高深,却偏偏弄这种障眼法的把戏,害得凝血宗的人都以为血雷珠真的被他扔到了璇天宗的后山。

    冯毓章自然也想通了这一点,腰杆挺得更直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智臣一把拉走。

    凝血宗其他人能够死里逃生已是心满意足,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就算杨青鸾也不愿再多生枝节。

    刘智臣一声“后会有期”尚未落音,凝血宗修士便架着冯毓章、杨青鸾二人破空而去了。

    见凝血宗的修士走远了,黄衣男子指着璇天剑,不忿地道:“这柄剑至少要温养两年才能复原,这么揭过,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胖子笑道:“老人家说揭过,怎能不揭过?”

    黄衣男子又道:“璇天剑被弄成这样,若是大师兄回来,不知该如何交待?”

    “大师兄回来,我自会给他交代。”舒有君一边转身向山上走去,一边硬邦邦地撂下了一句话。

    黄衣男子见舒有君如此生硬,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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