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长命女 > 第176章经略开始.
    意料之中。


    自从知道左右两部的前尘往事之后,左部叩关就已在预料之中了。边患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没有完全消失过,即使在先帝时期,把人家打得四分五裂,大的边患没了,偶尔也免不了缺了吃喝的人过来劫掠。只不过守将都还算能干,可以击退来犯之敌。


    这一次又与以前不同,左部比那四分五裂试图沾点便宜就走的小部落大得多也有组织得多。同时,由于先帝的安排,如今的边将比之前也稍有不如过于能干和桀骜不驯的都或调或免了。


    好在这几个月来桓嶷一直在做准备,虽然后续反击不大跟得上,应对的时候中枢并没有着慌。


    坐镇政事堂的如今是纪申,他本就是一个稳重的人。桓嶷忍住了将萧司空与黄赞再请进宫咨询的冲动,先与政事堂议事。如今的鸿胪寺卿是宋奇,他比他的前任要精明得多,虽然用兵没他的事,他上任之后却用心调查各部的情况,也被召了来以备询问。


    宋奇安静立在一边,听上面说着军情,他的旁边站着的是兵部的人,也是个备咨询问到的时候兵部要拿出个方案来。


    正在说话的是一个报急来的校尉“左部兵马不多,似有试探之意。先前左部之使辩称,朝廷厚此薄彼,何以降公主予右部,又册右部可汗,认为不公,他们是来讨个说法的。”


    陆国丈听了就笑了“朝廷愿意册封谁就册封谁就册封谁,几曾轮得到他们来讨价还价了”摆清楚自己的益了没有朝廷又不是他家开的饭馆,由着他们点菜


    纪申轻咳一声“这是气话。持国要公正。朝廷怎么能奖励弑兄之人应该再次下诏申斥、问罪才是。”


    宋奇肚里暗笑,谁要因为纪公是个君子就认为他傻,那可就想错了。


    桓嶷问道“下面该怎么办”


    陆国丈看看纪申,纪申道“守”一旁才升上来的袁侍中也点头,他资历略浅,也不熟悉兵事,是以不抢着发言。


    桓嶷想了一想,问道“右部如何了”


    宋奇道“一切均安。”接着比较详细的介绍了他所知道的情况经过打击的右部王庭重建已初具规模了,右部可汗又召集了数万的部众,在王庭与丰乐公主举了婚礼,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因逐水草而居者,本就没什么城池,少数的城池建设得也很粗糙,毁也不容易毁干净,重建需要的工程也不大。


    同时,左部确在搜寻右部可汗,一则才动兵打击过,短时间内难以再次大规模的用兵,二则冬季到了,不如南下。


    桓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纪申道“还要下诏与右部可汗,令其坚守、抚民,不可轻出,只要右部可汗能够坚守住,就可以静候左部内乱了。”


    桓嶷问道“怎么说”


    纪申的道理非常的简单左部也不富庶,趁皇位更迭的时候朝廷无暇他顾并吞各部,左部内部应该也不稳固。“蛮夷重利轻义,左部可汗如果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而要他们听令,必然激起不满。”


    跟着你干,当然是因为你的拳头大,甘心为你卖命那就一定是因为跟着你有肉吃。如果肉也吃不上,命也没了,谁也不傻不是到现在如果左部可汗再要强压,那大家就只好造他的反了,反正都是死嘛


    桓嶷又问兵部的意见,兵部最怕就是皇帝现在就想动手,因为准备是真的不充足“守城无虞。”他们近十年来做的准备都是守,因为攻也没啥利益,并不划算。如果现在桓嶷要打,非要他们定个计划,好,定下来了,打输了算谁的肯定有人受罚。


    兵部现在也力主守。


    桓嶷道“好”召舍人起草诏书,一气发了几道诏令,从下令严守,到调援军备边,到斥责左部可部弑兄、犯边等等。宋果笔划龙蛇,也不抬眼看宋奇,飞快拟就了草稿,拿给桓嶷来看。


    待君臣都签完字,宋果才与宋奇交换了一个眼色。


    桓嶷长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宋奇对自己能在御前露个脸还算满意。以后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多的。宋奇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


    慢吞吞地避在一边,让执政们先走,等到最后,袁先从里面出来。宋奇与他也是认识,袁先也知道宋奇与梁玉关系不错,两人见个礼,宋奇问道“令尊可有什么消息吗”


    袁先道“偶有书信到来,只是近来越来越少了。”


    宋奇道“路远了嘛,又有左部侵扰,他们送一封信来也不容易。”


    袁先对宋奇没有梁玉那么相信,与他说话也少,简单地说了几句便说“我该换班了。”


    宋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起居舍人也不是什么都能记的,有些秘事皇帝认为不合适他们在场,又或者是过于机密重大的国家大事也会让他们避开。袁先只秉承一个原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与同僚做了交接,即骑马出宫回家。


    先看望祖母、母亲,此时的他有了一点“当年阿爹也是这般”的感触,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一定要支撑起


    “大郎回来了”王吉利一声吆喝,把他的情思统统惊跑了。哦府里有夫人,需要他操心的事比当年他爹要少得多。他还挺轻省的。


    袁先笑笑“嗯。”


    “又有信来啦”王吉利很高兴,袁樵来信,就表示人还挺好。


    袁先的脚步不由快了几分,王吉利跟在身边说“都在太夫人那里呢,就等您了。”袁先估计,这封家信一定被梁玉检查过,凡有值得担心的事情都被她抽掉了,等下听到的一定都是好消息。还要再向阿娘单独问一问。


    到了杨夫人那里,果然只听到好消息。什么左部叩边是没有的,左部袭扰右部也是没有的。有的只是重建王庭,公主下降,不辱使命之类。杨夫人与林母都高兴,杨夫人笑问“那他们就能回来了吧”


    梁玉笑道“大冷的天,叫他们赶路我还不放心呢。我看得到明年天气暖和了、路上好走了才行。”


    杨夫人有些惋惜“那就不能回来过年了啊。也好,稳妥一些好。”


    她们又都不问袁先今天宫里发生了什么,只问他与同僚相处得怎么样,累不累。袁先也报喜不报忧,只向梁玉使了一个眼色。梁玉慢慢地点了点头。


    梁玉的心情还算不错,被她抽掉的两页纸里写的情况并不糟糕。一是陆文这个正使会先回来,整个使团呆人家地盘上不像话,未免有操纵傀儡之嫌。只留几个副使之类反而有话说,比如帮助公主适应。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就涉及到了第二件事,袁樵写信的口吻是无奈又有一点解恨的公主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一路上,随着右部流散部众越来越多,大家都得学番语了。一门全新的语言,还要能够交流,这得花费多少功夫呢出关前,可汗努力学说官话,出关之后,周围全是番语,阿鸾被憋得够呛。这只是一个开始,即使带了全套的器物、奴婢,包括炊具。出关之后的生活也渐渐脱离了原轨,奶酷樱桃是没有的,生鱼脍也没了。关外的道路不可能是京城那样的平坦,连呼吸的空气的味道也不一样了。宽袖的衣裳穿得越来越少,靴子穿得越来越多。


    丰乐公主终于知道,计划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天下没有后悔药,走出去就不能回头。亏得一股气硬撑着,与美娘两个人埋头学说话。


    用陆文的话讲就是“早知如此,该让她早点学说话”


    梁玉道“在京城里学番话跟到了异域去不得不学如何能够一样呢”


    袁先道“总是任性。”


    “嗯。”


    袁先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娘,阿爹要在右部呆多久呢我竟看不出来,圣人对丰乐公主也未免太”


    梁玉摆了摆手,道“明年,至迟后年,哪有一直陪着的道理”


    “难道明、后年就能击散左部吗”就目前接触到的情况来看,袁先是不敢做这样乐观的估计的。


    梁玉道“你怎么会这么说呢当年在楣州,花了多长时间这个不比那个难吗”她对军事比对选官还生疏,但是她知道,两家打架可不是决心到了就行了的,得比拳头。囫囵个儿比一比,五年起吧。


    “真让人心焦啊我很担心局势紧张,阿爹归来会有波折。”梁玉不是一吓就哭的妇人,袁先也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动乱时期的使者通常倒霉,被杀的、被扣的、被削个耳朵鼻子的,都有。


    “还不至于,只要守住了。”


    袁先很是惊讶,因为“守”是政事堂才跟皇帝定下来的策略。他问道“阿娘何出此言”


    梁玉道“守住了,左部可汗就没威风可使了,一个没了威风的主子,啧啧。等着被他手下啃死吧”


    袁先露出一个笑来,旋即故意感叹道“可惜,今年阿爹不能回来过年了。还有阿犀,我还想看他诗做得如何了呢。”


    “你啊,别把宫里那张冷脸带回家来,好好陪陪阿宝。”


    “是,”袁先犹豫了一下,把原则都吃了,对梁玉道,“阿娘,今天急报,左部叩关,政事堂也是一个守字。”


    梁玉也不教训他泄漏了机密,只说“那就好。”


    袁先诧异地问“这怎么能算好呢”


    “比闷着坏强。他要是不管你,只管按着右部捶,一口气捶死了,你能怎么办只能干看着。现在呐,朝廷是一个人下两盘棋,一盘是自己的,一盘是右部的,右部的棋盘跟前还蹲着一个右部可汗呐。看来你爹他们在右部干得还不错,没叫左部给捶了。”


    “原来如此,”袁先一说就明,又请教道,“那依阿娘之见,接下来会如何呢”


    梁玉将手一摊“我也不知道。离得太远了,知道的太少了,怎么能够猜得出来看出个大概罢了。在三郎面前不要多说话,他心里憋着火呢。”


    “是。”


    “行啦,出了宫门就把这些都忘了吧。去陪阿宝吧。”


    “是。”


    梁玉对袁先并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全,她是有担心的。袁樵满写了几封信给她,里面的情况有好有坏,看起来阿鸾与美娘算是老实了。她更担心的是右部可汗,回到了他自己的地盘上,他还会那么乖巧吗


    阿鸾想得倒是很好,把可汗带回来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呆不下去,又或者是此处太繁华,朝廷能够按着左右两部随便打,内附是很难的。反正她读史书,肯和好的都是打不过的。


    梁玉左思右想,良久才暗骂一声“一群该死的鬼不见棺材不掉泪”骂完了右部可汗,又想起阿鸾跟美娘。


    明天去趟福安宫吧。


    福安宫的大门紧闭好有几个月了,自从设完宴之后,福安宫就仿佛一座不存在的宫殿,也没人去拜访,里面居住的人也不出来。若非还有菜蔬米面等往里运,又有垃圾往外倒,人们几乎以为这里已经被封上了。


    李淑妃才搬出来的时候,福安宫堪称宾客盈门。至尊夫妇时常亲至,连带的各路人都会来拜访。李淑妃也常出门访客,又或者在福安宫设宴邀人来玩。如今这些都不存在了。


    梁玉以前也常过来,自从公主出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她心里有数的,跑得太频繁了,那算怎么一回事呢唯有来得不勤,才能显出皇帝对侄女出塞的不满意来。


    只是淑妃娘娘婆媳也太可怜了。


    叩了很久的门环,里面才有人问“是谁”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仿佛不相信还会有人上门似的。王吉利去递了名帖,里面有点慌乱的“就来”


    得,几个月不见,看门的人话都不会说了。


    很快,门打开了,梁玉被福安宫的宦官、宫女拥簇进去。人人都很殷勤,梁玉问道“娘娘还好吗”


    “不大好,吃斋,念佛,不干别的。我们太子妃也是这般。再不就是看着仁孝太子的画像发怔,唉,我们看了都心疼。三姨”


    梁玉摆一摆手,正殿快到了。李淑妃与陆氏镇日无事,也不愿意见访客,只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思。梁玉的到来也没能让她们露出笑容,婆媳脸上都像扣了个面具一样。有礼,没有生气。


    梁玉道“却才收到了彦长的信,说,公主一切都好,婚礼很盛大。王庭也建好了。她写了很多家信,都不敢寄,写了又烧。”


    李淑妃轻哼一声“以后不必为她费心了。”口气却似轻松了一点。


    梁玉道“在学说番话了。”


    “阿弥陀佛总算是想明白了,”李淑妃低低地咒道,“在京出降与出塞能一样吗在京,她是君、驸马是臣,出去了,可汗是夫、她是妻这个混蛋啊说了不听啊”


    梁玉轻声道“她现在应该会想起来这句话的。人呐,总得在做错了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人劝过。”


    李淑妃慢慢流下了眼泪“她”


    往日还能说些什么京城趣闻、吃喝玩乐,现在这些都不相宜,梁玉又安慰数句便要起身告辞。李淑妃亦起身,道“一定不要为了她而误了大事啊否则她就是死定了。”


    “嗳。”


    李淑妃步下有些踉跄,梁玉手快,将她扶住了。


    “老了,不中用了,”李淑妃一面感慨,一面低声对梁玉道,“圣人是很顾念旧情的,但是有些时候承的圣眷越多,也越容易招人恨。你的儿子是驸马,女儿估计也差不了,一定要好好教导啊切不可因为是你的女儿,就让她以为什么都很容易万一丈夫高贵得出乎想象呢”


    梁玉微讶“娘娘”


    李淑妃道“自家好好想想吧。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呢。”


    梁玉道“是。娘娘保重,圣人与执政也不会让左部过于得意的,或许,阿鸾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还回来干什么”


    “总会有个台阶的。如果没有,就砌一个呗。”


    李淑妃唇角一翘,又落下“三姨还是那个三姨。”


    “不一样啦,都不一样了。”


    从福安宫出来,梁玉的心沉甸甸的。李淑妃也是人老成精,掐得忒准,说不得,她还得为阿鸾操一回心了。李淑妃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进了东宫,随着先帝登基成了太子生母,她的阅历、智慧实在令人佩服。


    最难得的是,她的分寸拿捏得准,从不越界。


    我却总是想往外踩一脚。梁玉笑笑,这个脾气大约是不会改的。但是李淑妃实在是一个值得继续交好的人。她还是关心阿鸾的。


    离开了福安宫,梁玉第二天就去看望桓嶷。此时,朝廷的诏令已经发出,许多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再与桓嶷说右部的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桓嶷在两仪殿,正跟袁先说话。又快到过年的时候了,桓嶷很关心地问“姨父远行,今年府里要你多用心了,还忙得过来吗”


    袁先道“臣家里人口少,事务不多,尚能支应。”


    说话间,陆皇后派人来告诉桓嶷,梁玉来了。桓嶷笑道“才说呢,三姨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撇下袁先,自己去了昭阳殿。


    梁玉先找陆皇后,说的就是李淑妃的事情,桓嶷一向优待仁孝太子遗孤,之前几个月可以称之为怄气,现在得拿出个章程来了。


    陆皇后也认为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将桓嶷给请了来。


    桓嶷对阿鸾还是有气的,但是与李淑妃没有仇,道“见到淑妃娘娘彼此都不免想起伤心事,那就没意思啦。不将阿鸾接回来,我看还是劳三姨代我多看望她吧。”


    “你总要有个意思的,”梁玉中肯地道,“等公主与可汗回来了,再现亲热”


    桓嶷轻笑一声“他们什么时候回呢三姨不用管啦,你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福安宫,九娘,多些赏赐吧。唔,我想想三姨,表妹是不是要生孩子了”


    “阿芬呐都生啦我看你过糊涂了。”


    桓嶷拍拍脑门儿“是糊涂了。我添了个侄子,自己竟忘了。那就算了。”


    “啊”


    桓嶷对陆皇后道“宗室里,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给福安宫送过去吧。”


    陆皇后有些高兴“好。年轻小些的,父母不在身边的,您看”


    桓嶷道“九娘做事我是放心的。”又问梁玉新年打算怎么过,要不干脆带着孩子到宫里来住几天吧。梁玉知道他最近情绪不够好,是需要热闹一点,周围的人多一点。也不很推辞“只要不嫌他们太无趣。”


    桓嶷很有点惊惶地问“你把我女婿怎么了”


    梁玉道“看见阿先了吧他爹教出来的,都那样。”


    桓嶷与陆皇后同时放心,袁先在年轻子弟里算比较出挑的了,如果袁昴跟哥哥一样,那就很放心了。


    桓嶷道“就这么说定了,”又对梁玉说,“不会让姨父在外面很久的,断没有一直陪着阿鸾的道理。等他回来,我还有重用。”


    “这个别跟我讲,”梁玉摆摆手,“重用是重担,你跟他说,让他拜谢。”


    桓嶷听她说话就觉舒心,道“必不相负。”


    “好,三郎之前的信誉很好,我信得过。”


    桓嶷也笑了。


    他倒是说话算数,袁樵没有在王庭呆很久。年前,陆文先返京,与桓嶷密谈了好一阵儿,又有几次诏书发出去。这些诏书或明或暗,外人不能尽知。到得次年夏季,袁樵果然回来。


    以袁樵的意思,他孝还没守完呢,还差几个月,先把这孝期过了再说。不想从驿馆出来直接面圣,没踩进自家大门,桓嶷就给了他一道闷雷“卿还要再辛苦辛苦。”


    桓嶷与政事堂商议,打算在边境新设三个都督府,各领数州,以便日后用兵。指定了袁樵担任其中之一。


    袁樵有点发懵,他以为,他这番出使归来,做个刺史是可以的。但是都督管几个州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桓嶷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让你出使时我已有所筹划。比你更熟悉两部的人也不多了吧”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姨父,对面还扣着一个他的侄女,有些事情自家亲戚办起来会比单纯的大臣办事更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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