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村来了个知青, 知青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学生,叫田溪。她来的那天山体滑坡阻了路,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仍旧没看见人影。

    江大友怕小姑娘出事,大半夜打了电找江潮和江波两兄弟沿着村外的路一路过去。果然知青在来的路上崴了脚, 停在离村不远处的十里坡。

    电灯打过去, 那张脸在昏黄的电灯下娇弱万分,只是对上那双眼睛时,他心底不由一阵失望,总觉得这双眼睛应该是……什么?

    江潮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心底隐隐有种声音在告诉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我叫田溪。”那个知青这样为自己做介绍道。

    “江潮, 你发什么愣呢?你帮着把人背回去”,江大友骂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小儿子, 怎么就看着人家小姑娘失态成这个样子了。

    叫田溪的知青的眼里藏着高傲与不屑,那毫不隐藏的情绪他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 在黑暗中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爸,让我来背不合适, 要是被村里人看到会被说闲话的, 对人家知青的名声不好”, 江潮说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田溪拉开了界限。他把心头的异样压了下去, 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最后还是江潮想了法子, 从村里找了辆板车过来, 才把人拉回去。那个叫田溪的知青就从他们村落下户来,和他妹妹住在一起。

    半夜,江潮从梦里惊醒过来,屋外下起了大雨,雨打在屋顶的声音像是放炮仗一样。他走到窗边,任由窗外的雨斜飘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胸口处压了一块巨石,闷地喘不上气了。

    刚刚的梦里,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叫安溪,平安的安,小溪的溪。”

    他眉头挤在一起,明明他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叫安溪的,就只有那个知青,可她叫田溪,而不是安溪。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有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叫安溪的人很重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身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哥,你帮我跟爸说,我不想跟那个田溪住一起了,你让她从哪里来滚哪里去。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她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东西扔了。还说我那些东西破看着碍她眼,还骂我是乡巴佬,这是我家,她凭什么”,江小梅把牙齿咬地嘎吱作响。

    田溪的所作所为他是见识过的,家里这些天比过去热闹不知道几百倍,今天是她跟江小梅吵地不可开交,明天是她跟杨玉莲骂地难舍难分。他脸上有些不耐,“知道她是什么个性,你别搭理她就是了。”

    江小梅还是不忿,撅着嘴恨恨地道:“不行,我非得挤兑地让她待不下去不可。”

    鸡飞狗跳的生活过了几个月,他也被他爸逼地越紧。天天变着法的在耳边念叨着让他赶紧找人结婚。他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他爸对他的忍耐度在一天天降低。

    只要他一提不想结婚的事情,他爸准会像炮仗一样开炸。可他就是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一辈子。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他面无表情地听他爸说:“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光人家知青的身子。”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天天太晚,他在澡房门口只感觉到一个身影跌在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惊破云霄的尖叫声,跟着尖叫声的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他压根连人影子都没仔细瞧着,就被他爸拉到这里做思想工作。

    “人家知青说你碰到她身体了。”

    “爸,我什么都不清楚”,他苦笑了一声。

    “江潮,爸早就跟你说过,咱们男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就是不能逃避责任。不管你有没有看到人家知青的身体,现在大家都以为你看到了,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没用。你得为人家的名声负责懂吗?我明天去问问人家,看这事要怎么了才好。”

    他原本以为他的婚事还能拖上一阵的,却没想到自己会以那样戏剧话的方式娶了知青田溪。

    从田溪来三水村的第一天,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这里的人和事,哪怕是嫁给他,她眼中的轻蔑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站在门外面,心里却没有半丝结婚的喜悦,甚至一阵心烦意乱。他死死握住了拳头,脸上短暂的挣扎过后,他才推开了门。

    田溪是背对着他的,连他正眼都没看上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你别以为我嫁给你就是看上你了,以后大家各过各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懂吗?”

    江潮笑了一声,他隔了好几步远,“刚刚的原话回送给你。不论你心里想的什么,进了我江家的门就给我老实做人,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田溪怒瞪他的视线被他忽视了过去,周遭的空气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地稀薄起来。他径自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随意铺在地上,当即躺了上去。

    他闭上眼,不一会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那在反复出现在他梦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的声音比过去更清楚,和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少女的身影。少女在向他慢慢走近,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等他想要看清楚她的脸后,却发现是一片模糊。

    然后画面一转,少女全身赤.条挂在他身上,“江潮,你娶别的人了。”

    那张脸仍旧模糊,只有那双眼睛越来生动清晰,闪着水光,像是一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琥珀。

    熟悉的娇俏让他一阵恍惚,少女像是知道他的心不在焉,在他下巴处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像是水蛇一样扭了起来。

    天色还只是在半夜,他却突然睁开眼,直直坐了起来,“安溪。”

    他的眼神空洞了好一会,又慢慢倒了下去。不由一阵苦笑,没想到他也会饥渴到做春梦的一天,梦里的感觉还那么真实。本来的新婚夜,在他这里却成了一场笑话。

    他的手指在下意识的划着。安溪,你说你到底是谁。

    他的生活和结婚前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他爸从唠叨他结婚,到说他什么时候要孩子。两个人结婚大半年,田溪的肚子却没有半点动静,也由不得江大友不着急。

    其实从结婚那天开始,江潮压根就没碰过她。田溪防备些他,在房里只要他靠近她三步远,她就能拿眼神杀死他,他也懒得搭理她。他就是再饥渴也没有到要强迫一个女人和他发生关系的地步。

    这半年来,他就从来没有碰过床的边,就像和那个女人保持泾渭分明一样。

    夜半时分,江潮怀里钻进了一个东西,他一向睡地浅,对外界的环境仍旧有些一定的感知。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他隐约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身上乱动。

    在那双手继续往下的时候,突然被放在旁边的手抓住了。他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在午夜里闪着利芒,少女被他身上释放出的戾气吓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你干什么?”他问道。

    “不干什么,江潮你是不是有病啊!”田溪的脸上出现短暂的慌乱,她甩过他的手,然后径自回到床上。

    江潮眉头紧锁在一起,他不知道田溪突然之举是因为什么,别告诉他她突然良心发现想要跟他好好过日子。江潮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这个女人做事从来都是目的极其明确,就像当初嫁给他一样。

    知道田溪怀孕的时候,他心里很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即使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看到父母欢欣鼓舞的样子他心头不由一阵自嘲。

    田溪终于知道怕了,她怕江潮会气到想要杀了她。孩子是和她一起下乡的同学的,她去城里的时候遇上的,两人本来只是好好叙旧的,后来说道伤心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一起去了,之后两个人有过两三次的见面。

    田溪求他让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江潮不知道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态答应了。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他们家会成为全村的笑柄,他不想让这份羞耻蒙在他父母的脸上。而且就算没有田溪,也会有下一个人,他现在这日子已经够难堪了,干嘛还要再去祸害别人。

    田溪的孩子到底没有生下来,而且田溪因为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在生育。这是他讲给他爸妈听的。

    后来恢复高考,田溪考上大学就直接一去不复返,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到死的那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叫安溪的人。

    江潮浑身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进入他鼻间的是医院消□□水的滋味,眼中是一片雪白的墙面。

    “江潮,你醒了”,安溪有些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安安”,他一张嘴,从嘴里冒出来的是极度干涩地声音。

    “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开车的时候不要接电话,怎么就不长记性了,在电话里听到你撞车的声音差点没把我吓死,还好你人没事。”

    江潮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诉说,心头不由一阵恍惚,“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不见了,然后我就一直找啊找!可是怎么都找不着,不过还好梦醒了。”

    安溪破涕为笑,“还不是怪你,也不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工作起来那么拼命,精神恍惚了都。以后再这样,我就真跟人跑了,让你找也找不着。”

    “安安,等我把华安的事情交给哥哥以后,我专门陪你好不好。”

    “好啊!”

    从那个太过真实的梦里走了一遭后,他越发觉得那些他追求了一辈子的名啊利啊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还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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