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好像跟谁都没必要跟你讲吧？”她反问一句。
“你同向鹿鸣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些？”尽管知道他现在若是站在正常的立场已经没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但他就是忍不住，就想问个彻底。
“有什么问题吗？”她自椅上站起身来，“三皇子, 我是个人，我不是你养的宠物，难道我只能留存在你这一方天地里做顺你心意的事？”
“我承认，现在我算是寄人篱下, 可我没求你留下我吧, 你可随时把我丢出去，哪怕把我送到大狱中也可以！”
眼前的姑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阵势来。
她每当这样, 倒真的让孟砚泓感到一丝手足无措。
无奈抿嘴, 他沉默片刻，回想近日种种。向鹿鸣为人温和，待她很是体贴, 一式一样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他承认，即便是当初两个人在一起时，自己对她的关照也不及向鹿鸣这一点一滴来的透彻。
从前总觉着自己待姚静檀不差, 却从未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至于她后来险些被沈修杰那样的人骗了。
若是从前有些东西自己给了她, 她还会像今天这样吗？
姚家出事，她第一时间会跑过来问自己该怎么办，会乖乖的躲在他的羽翼下承着他的庇护，而不是眼下这般无助的哭，甚至, 甚至想到用自己来同他交换。
从姚静檀打出交换的那个主意时, 她就已经不拿自己当作从前那个可以依赖的未婚夫了。
心由至此, 孟砚泓略感惭愧与失落。
他自椅子上站起身, 慢慢行至姚静檀身边，每走一步，眼底的怒意便渐消一分，待行至她面前时，就好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般。
二人面对面静默良久，孟砚泓抬手轻按住眼前人的双肩让她坐下，随后竟蹲于她的腿侧，由下至上仰着脸瞧看她。
“我说我想娶你的事，你还记得吗？”此刻男人眼前浮过多种情愫，太过复杂，每一种都让人无法分辨。
“三皇子，请你放了我吧。”眼前的姑娘口中竟带了几丝恳求，“我早就醒了，你为什么还执呢？”
“你我本来就是一段孽缘，你有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对你情根深重，这件事让我如今遍体鳞伤。”
“现今我父亲身陷囹圄，我姚家早就不复当初，我是一条苟延残喘的漏网之鱼，昔日我身上的光辉早就消然不见，我更不是京中高门贵女，更加与你三皇子不登对了，求三皇子放我一条生路？”
姚静檀用着最生硬最疏离的语气说着求人的话，这些像刺如刀，都扎在孟砚泓的身上。
“静檀，你知道的，我不会放了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什么人。”
姚静檀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灯影下他眼尾竟飘着一抹红。
“如今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你可乐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朝姚静檀伸出手掌，掌心纹路清晰可见，他在等她的回应，“只要一次就好。”
从前盛气凌人冷漠疏离的三皇子，如今似匍匐一般伏在她的脚下，同她卑微的讲，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是从前，姚静檀做梦都不会想到。
目光扫过他掌心，男人满目渴望，可最终只等来她摇头一句：“太迟了。”
太迟了。
从前有无数机会，只要他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她一直紧紧随在他的身后。
可当真是太迟了。
“你当知，我虽活着从栾城回来，但实则我早就死在那里了，”她用指轻轻推开他摊开的手掌，“我不会嫁你，你抢也好夺也罢，我都不会嫁你了。”
孟砚泓心口猛地一窒，苦口，苦心。
失魂落魄看着于自己眼前起身，眼前一片空档，是她方才坐过的地方。
“三皇子，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姚静檀行至门口，将门敞开的大些。
椅前的人站起身来，背脊仍旧笔挺，眼眸垂着看不清容色，嘴角勾起的是一抹自嘲的笑意。
有些东西，丢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先前还觉得两个人可以破镜重圆，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一起一落间，好似从前那些他不曾懂的道理，一下子尽数恍然。
孟砚泓未敢再正视瞧看她一眼，大步行至门口脚步顿住，咬牙片刻，唇齿轻启，“你的心思，今日我彻底明白了，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往后，你不愿的事，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你家的事你仍可放心，我会尽心，不留存丝毫。”
话落，他袍角彻底消失在姚静檀的视线当中，冷风灌入，扑在脸上，竟将她眼泪也一同吹下来了。
失魂落魄的将门关上，彻底将他的脚步声隔在门外，两滴泪滴在身前的衣襟上，晕开两朵花，她低头看去，眼前模糊一片，“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落叶砸在孟砚泓的脸上，又落在他的肩上，听到门声响动后他的脚步顿住，知道是她将门合上了，他这才敢回头看去。
姚静檀的剪影正映于门上，秀丽，纤恣。
“静檀，有些东西，我好像懂了，”他倒步而行，眼不离门上的剪影，细声说与风听，“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真的爱你”
眼皮垂下，头一次，他这般正视自己的心，他爱姚静檀，真的爱。
只是从前，他不知道。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不管你爱不爱我，在意不在意我，只要我在意你就够了。向鹿鸣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他如是想。
他似一下子想通了，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去爱姚静檀
京城，天子脚下的皇城庙会大名在外，向鹿鸣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识过，可今日一见当真让他开了眼。
灯火犹如两条蜿蜒的长龙由南至北，既看不到亦瞧不到尾，护城河面映着灯火燃烧的光亮，不知天水，锦绣万里千秋。
宫阙城楼层叠，似画卷一般铺开，尽迷人眼。远处有人山人海一波一波袭来，欢声笑语不断。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红绿之物应有尽有，偶有人成双结队来来往往。
见此情此景，向鹿鸣向来温淡的脸色也挂上了灿然的笑。
“好看吧！”姚静檀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凑到他跟前来。今日她着了一身青绿色罗裙，外披白霜色湘绣锦披，梳盘灵蛇髻，玉丝盖面，只留一双秀目在外。
他眼眸微垂，瞧着眼前的人，自是会心一笑，一语双关，“好看。”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虽自小在京城长大，可每到热闹时她便欢喜，像是能把所有烦恼都忘在脑后似的。她情不自禁拉起向鹿鸣的走，朝前奔去。
向鹿鸣的手掌很温热，冷不防被她冰凉的指尖抓握住，心头一锁，笑凝在脸上，紧接着目光都落在被她抓握的手上。
这是向鹿鸣头知道她是女孩子之后头一次与她拉手。
这感觉很是异妙，让他凝在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融化开来，自耳根红到脖子。
眼下向鹿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由着她拉扯着自己朝前奔去，他笑着跟上她欢愉的步调，隐隐听得到她铃铛似脆清的笑响。
他反握住掌心的手，牢牢的与她牵在一处，耳畔有风声吹过，他却只能听到姚静檀的笑声。
灯火缭乱，灯影在她脸上闪闪而动，此时向鹿鸣眼中唯有她一人。
“我是不是买个面具正好些？”她笑着在一处面具摊子上停下，花里胡哨的让她一时不知该挑哪个才好。
“姑娘买个面具吧！”小贩热情介绍道，“这有嫦娥有七仙女，正适合姑娘！”
她只淡淡扫过那些，手却在一只昆仑奴的面具上停下，随之拿起扣在脸上，“就这个吧！”
“姑娘家怎么喜欢这么独特的！”小贩跟着笑了。
“她本就长了一张嫦娥的脸，若再戴嫦娥面具，多此一举。”向鹿鸣眼底的溺笑如今是怎么藏都藏不住了，若是平时清醒时，他想怎么也不会说这种话。
小贩一手在向鹿鸣手中接过钱，一边又调侃道：“姑娘，你家的小郎君可真会疼人，连实话也讲的这般好听！”
面具底下的人不知是什么脸色，可搭在面具上的手显然一顿，会意了小贩的话才想解释，手便又被向鹿鸣拉起，“走吧，去前头看看。”
街上人实在是太多，姚静檀走在街上时而被撞来撞去，纤弱的身姿此时不占什么优势。
向鹿鸣不声不响的捏着她的肩将她带到身前来，轻扶着她的肩前行，身后所有的冲撞都被他抵挡住。
二人一前一后，步伐却是一致，姚静檀脸上戴着夸张的昆仑奴面具，面具下的一张脸却露了惶恐之意。
好似方才小贩的话点醒了她，又好似向鹿鸣的不经意间的触碰敲醒了她。
怪不得孟砚泓先前会说那样阴阳怪气的话，怪不得见自己同向鹿鸣在一起他会气得扭曲成那样。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向鹿鸣将人带到稍显空档处，随后将她手腕捏起，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南红琵琶珠玉串戴在她的手上。
“这是”她摇摇手上的珠串不明所以。
“送你的。”他笑道。
从前姚静檀什么好物不曾见过，这手串仅一眼她便认出价值几何，“这要花你好多银子的。”
“送你多少银钱都值得的，”似生怕她摘了不肯戴，向鹿鸣手掌将她的包住，“我见了一眼便觉得很适合你，果真，只有你戴才能这么好看。”
瞧着这手上的珠串，姚静檀不觉吞了口水。
她似感觉到了些异样，于她与向鹿鸣面前蔓延。
“静檀，我有话要同你讲”此刻向鹿鸣神情很是郑重，他脚步侧移，正正站于姚静檀的面前。
见状，姚静檀彻底慌了，好在脸上还有个面具可以遮挡，她甚至不敢去瞧向鹿鸣的眼睛，目光别向茫茫人群。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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