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虹不在？”邵敬之环顾一周，仿佛没发现杜经理跟苏问春关门关窗待在这房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刘经理请假了，家里孩子生病，刚刚一散会就开车走了。”杜经理搞不清邵敬之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过来肯定不是找刘虹那么简单。部门投诉这事，还是邵敬之刚刚打电话他才知道的。
邵敬之看了苏问春一眼，杜经理马上顿悟似的吩咐，“小苏，给邵董倒杯热茶。”
邵敬之没说话，苏问春赶快应了声好。她一丝不苟地挑茶叶，邵敬之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慢悠悠地看了杜经理一眼。
“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
杜经理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小误会，分公司有个小赵，一直跟我们部门有工作来往，今天早晨接到个电话，不由分说把他训了一顿，他心里有气，就写了匿名投诉信。我们正在积极查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小赵一个交待，也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茶好了，邵敬之平静接过苏问春递过来的茶，给了他一个继续的眼神。
杜经理知道他什么意思，点点头说，“小赵这个人我也派人了解过，工作很松散，经常提供假数据，三天两头请假，我们部门催促他报材料的事情少不了，所以有可能是他借机报复、故意找茬。”
邵敬之抿了口茶，轻轻放下后问，“你觉得呢？”
话是对着苏问春说的，可惜她一直低着头没看见。
杜经理只好咳了几声提醒，“小苏，邵董问你话。”
“您说，我对小赵怎么看，还是对这件事？”苏问春反应过来问。
“对小赵。”邵敬之道。
提起这个人，苏问春不自觉眉头轻蹙，“他跟我差不多大，平时交流倒不困难，只是工作就是工作，嘻嘻哈哈总是不像样子。”热爱工作的人是少数，她也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不过工作态度不能马虎。
“具体呢？”
“平时聊天就算了，在谈及工作时插科打诨，态度随意，很令人生气。”苏问春有时也跟他抱怨一些琐事，虽然不会说具体是谁，习惯成自然，她这时就顺口说了。
邵敬之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放下这茬，转而问正垂眸沉思的杜经理，“监控看过了吗？”
“早晨集团无故断电，那段时间正好是空白。”
邵敬之轻易地就下结论，“那应该是有心人故意钻这个空子，杜经理，你觉得会是谁这么做？”
杜经理一副困惑模样，“这……邵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一切如此巧合，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杜经理比我聪明，或许是推断出了更合情合理的内容？”邵敬之轻飘飘地看来一眼。
“不敢，邵董，我哪敢跟您相提并论。”杜经理擦了擦汗，他当然能猜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他故意包庇某位下属，实在是不敢欺负弱势群体，万一搞不好就出个社会新闻，谁敢动她？
邹柠上周跑来他这里说了一通苏问春的坏话，他左耳听右耳出，没当回事。上周还有份分公司寄来给苏问春的档案资料，邹柠代收后直接拿去粉碎，事后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孕妇开除？那会出大问题的。
一直有暗中劝退这种折中做法，但这个邹柠明显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只要不是死了，你让她日子不舒心了，她真要搞个大事出来，说不定就会把事情添油加醋地捅给媒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这个部门经理。
他现在只希望邹柠赶快把孩子生完，生完再好好收拾她。
邵敬之叠起的双腿分了开来，他又抿了口茶，说，“你心中有数就好，毕竟是你们部门内部的事情。我们集团不养闲人，酌情好好处理，处理完写份报告给我。”
杜经理“哎哎”连应两声，以为邵敬之发了话就要走了，孰料他端坐在沙发上没动，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苏问春。杜经理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苏问春迷茫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几秒后顿悟，“噢，那我先出去了。”
“你等等。”邵敬之出声将她喊住。
“邵董，您还有什么吩咐？”苏问春疑惑地看着他。
“投诉的人说，电话是几点打的？”
苏问春不明所以地回，“六点，怎么了？”
“六点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苏问春回忆了一下，她那时刚醒，给他发了问安消息，然后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对……电话！
“记起来了？”
杜经理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刚要进入推测二人关系的深思状态，就听到苏问春“嗯”了一声，邵敬之紧跟着看了过来，对他说，“不知道我能否为她证明。”
杜经理迷茫地看过去，“证明？
“那个时间，”邵敬之笑了一下，用包含深意的语气说，“我恰好跟苏小姐在通电话，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作为她没有打那个电话的证明？”
五分钟后，三人依次走出去，邵敬之脸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杜经理紧跟其后，脸上写着震惊和后知后觉的了然，虽然最近公司的规矩是邵董特意叮嘱张贴出来，但是他本人“知法犯法”，好像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苏问春走在最后，等邵敬之在整个部门人站立目送中离开后，才搓着脸回到了座位。
“邵董，刚刚谢谢您。”苏问春第一时间给邵敬之发了条微信。
“就只有‘谢谢’？”
“今天重新认识您了。”
“那我很好奇，之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
苏问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理活动发了出去，一边懊恼，她一边转移话题，“邵董，为表达我的谢意，我请您吃饭吧。”
“今天？”
“您有时间吗？”
他有一会没回复，大概在跟秘书确定晚上的安排。
“有时间。不过，我今天不想做邵董，我想做邵先生，不知道苏小姐能否为我破例？”
是冲“生不奔现、死不见面”那条吗？苏问春对着手机笑了笑。
她心情好，顿时膨胀地回复两段，“邵董，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可以的噢。”
“邵先生，今晚跟上司出去吃饭，回复消息可能不及时，请见谅。”
邵敬之也很配合，完美演绎一个精分患者。
“那好吧。”
“注意安全，尽量不要跟异性上司单独出门。”
哎？
苏问春小心翼翼回，“是提醒我带朋友一起的意思吗？”
“不是。顺口说的，别放在心上。”
苏问春是不想放心上，可她忽然记起来，今晚柳冰约了人到家里吃火锅，邓文聂渊还有成兰都会过来，成兰只跟她熟识，她晚上不在家那不是给成兰找不痛快吗？
她当即告诉邵敬之她晚上有安排，问他能否改天。问是问了，她内心其实十分忐忑，是她要请人家吃饭，时间也是她一拍大腿定下的，邵敬之日理万机，刚刚说不定是推了什么重要安排才挤出的一点时间。
越想越愧疚，苏问春将消息撤回，改为，“邵董，晚上跟我们一起吃火锅吗？”
好像也不行。柳冰他们未必愿意，邵敬之也肯定不想把她个人的感谢餐变成陌生人的口水交流大会。
不知怎么地，她的思维不自觉发散，忽然好奇邵敬之那样的人会吃火锅吗？于是，她鬼迷心窍地把消息改掉发了出去，“邵董，您爱吃火锅吗？”
邵敬之：“还可以。”
像邵敬之这种身份的人，从小被各种礼节熏陶洗礼，会说“还可以”就证明他不是特别爱吃，苏问春顿时放了心，她说，“不好意思邵董，我刚刚忘了，晚上我跟几个朋友约了吃火锅。我改天再请您吧，迁就您的工作，时间您来定，我随时都可以。”
邵敬之：“明天我出差，等下周回来再说。”
不知为何，苏问春忽然想起宫斗小说里坏人趁皇帝出宫秋猎迫害怀孕宠妃的桥段，顿时打了个哆嗦。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不成她一个身体倍棒的小年轻会怕一个孕妇？哪怕那个孕妇是个坏心眼。
她们部门被匿名投诉这事在集团传遍了，柳冰一个下午听了五六个版本，吃火锅时她选择直接问当事人。
苏问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两位男士像被迫输入宫斗观念的耿直王爷，一脸懵地看过来。成兰却有经验，她分析了这事会如何落幕，“看你们那个邵董的态度，小赵这人是不会留了，肯定找个名头把人弄走。至于邹柠么，孕期肯定不能动，不过事后不会让她好过，这都惊动董事了，她自己估计也没想到这个小赵会这么不怕死地捅去董事那里。哎对了，这个小赵不会有什么后台吧？”
柳冰插了句嘴，“我们集团前几年招的人普遍都有点问题，就比如我。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只要有人在集团站稳了脚跟，就会有沾亲带故的人被安排进来。”
成兰笑了笑，“那你们邵董有可能是一石二鸟，趁这件事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亲属团，也怪不得他对这件事过分关注。”
“我们邵董那还不是因为——”
苏问春怕柳冰说出什么“为了追她”之类的话，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
柳冰安静了下来，苏问春又不免忧愁地说，“我预感很不好，这周恐怕都不会太平啊。邹柠等不来她要的结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邓文状况外地说了一句，“跟她硬刚啊，怕什么？”
柳冰呸他，“你吃你的，对方是个孕妇，没那么简单的。”
“确实，”邓文说，“老人小孩跟孕妇，三不敢惹。”
聂渊问，“问春，你们部门经理怎么说？”
“他那里其实倒好说，有了这一出，他心里有底，邹柠如果再这样诬陷我，他至少知道事情不是我做的。但他这棵大树底下不知道能给几人乘凉，也许就出了杜经理都兜不住的事儿呢？”
成兰安慰她别太悲观。
“是防不胜防啊，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苏问春喝了几口啤酒道，“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你会面临什么，就这么普通的工作，都给我玩儿这么刺激。”
由于地域原因，苏问春其实说不好儿化音，但她很爱说，喝了点酒说起来就更好玩儿，邓文也是第一次听人说“事儿”、“玩儿”是这种调调，他没忍住，有点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柳冰瞪他。
“对不起，我是觉得小苏讲儿化音蛮可爱的。”
他说完这句，大家的话题瞬间偏了百八十里地，成功拐到人的口音上来。
苏问春捂住脸，“你们好过分的。”
好过分的四个人劝她别多想了，让她少喝点酒。苏问春从善如流地放下酒，开始喝奶。
于是等这边散场，迟迟等不到苏问春消息的邵先生打电话过来时，苏问春正因为肠胃不适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吐。
电话是柳冰接的，邵敬之听出来不是苏问春后，有些担心地问，“她呢？喝多了？”
柳冰结结巴巴地回，“对、对邵董，她吃得多，也喝了点酒，这会不、不太方便接、接电话。”
“她上床休息了？”
柳冰说，“没、没有邵董，她在吐、吐奶。”
邵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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