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庄颂人还在江州。
虽然确实在准备离开了, 但他还有只小猫，拖家带口，宠物托运的事情摆在那,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只不过他房租刚好到期还没续, 跟房东说了声不续租, 直接叫他先来检查东西了而已。
退租是因为前两天导师在群里提过，他们的项目在东南沿海一座城市的货运站, 有个为期半年的试点实验。
需要有学校这边了解项目的研究生去跟，庄颂作为项目骨干，第一个被询问意愿。
本身去或不去都可以, 起初庄颂想着顾昳在江州，不是很舍得走，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果断跟导师报了名。
这几天为了避开顾昳，猫咪寄养在晓寒家, 庄颂人住在晓寒家附近的酒店, 家里还有点没收拾的东西, 到时候让房东寄给他。
至于庄颂能够未卜先知地知道顾昳会来找他然后避开的原因——
因为早上秋日给他发了一条：庄哥，我能理解你生气, 但顾哥这次应该是真心悔过，直接跑回去找你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庄颂一看, 感谢秋日大漏勺。
话不多说, 直接收拾细软, 带猫跑路.
“真那么不想见他吗？”烈日灼身问。
他们俩正从晓寒家楼底下往庄颂订的酒店溜达, 租好小城那边的房子之前庄颂就打算住在这里, 也不会很久, 撑死两三天。
“见他干嘛，给我自己添堵？”庄颂反问。
“说的也是。”烈日灼身说。
能感觉到烈日灼身欲言又止，似乎想问庄颂真就这么结束了吗？看起来很像只是闹闹别扭过几天又和好如初。
庄颂明白，任何一个旁观者估计都会这样想。
毕竟他抽身的太快了，之前明明看起来很喜欢，一天之后就变成了这幅冷冷淡淡，避之不及的样子，甚至连他自己都挺意外。
但确实是这样，爱意早就被凌迟得七七八八，靠着一些自我欺骗和回忆才坚持下去，可顾昳昨天的话让他明白，顾昳在气头上可以对他没有一点尊重。
更重要的是，他认真地在顾昳身边呆了七年，只敢大着胆子提过一次，还被拒绝了的“在一起”，在顾昳那里原来就是个可以轻而易举拿出来换他删好友的筹码。
哪怕是气话，但顾昳确实说出来了。
他珍重的东西在顾昳眼里原来这么随便，这么随便却之前死活不肯给他。
他不想再回忆听到那句话瞬间心如死灰的感觉，但这一刀给的痛快，反倒一下就不在意了。
只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很没必要。
顾昳自己恐怕也想不到，消磨掉庄颂对他最后眷恋的，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就像他曾经轻描淡写地带给过庄颂数不清的心动和失落一样。
——
三天后，房子选好，手续办好，庄颂搬到了新城市。
一座临海的南方小城，这里如果愿意一年四季都可以穿短袖，空气中永远带着海风的咸味。
庄颂从小生长在内陆，海滨城市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他一向抵触变化，这次却意外的很喜欢。
这边的房租只有江州的五分之一不到，庄颂拿之前房租三分之一的价格，租到了很不错的一居室。
他的猫也很喜欢新家，比江州的单间大出一倍的房间面积，让它可以肆无忌惮地瞎折腾。
试点实验的货运站距离新家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一路上有很多小店。
虽然庄颂还完全听不懂当地方言，但靠着比划加上超级好看的微笑，他在去货运站的第一天就买到了比自己想象中分量大了一倍价格还便宜了一半的早餐.
第一次去货运站，导师给了他一个年轻办事员的联系方式，说让对方带着庄颂认人。
庄颂给办事员发了个消息，约好在货运站门口见。
到地方看见个戴着眼镜，有一点点胖，很和气的男生站在门口，庄颂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是江州过来跟项目的学生。
没想到年轻办事员看见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就在庄颂疑惑于对方的反应时，他已经跑过来，满脸期待地问，“你你你……你会打英雄联盟吗？”
庄颂一愣，这问题很奇怪，他心想难道这是货运站的传统团建项目？那他倒是挺擅长的。
他点头：“会。”
令他意外的是，年轻办事员眼睛“噌”地亮了：“所以你就是那个国服第一辅助！小猫爪对吧！我就说前几天直播盛典还见过你！”
庄颂目瞪口呆，在货运站的大铁门后面有人问他你是不是小猫爪，这画面相当神奇。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种自己好像也是个名人的感觉，又惊喜又懵地点了点头：“是我。”
“我的天哪！我超崇拜你！”男生嗷的一嗓子扑过来，想搭庄颂肩膀。
庄颂一激灵，刚想往后闪，手抬到一半的男生突然念叨了句“不，我这种凡人的手不可以触碰辅助之神高贵的身躯。”
之后把手又放了下去。
庄颂：“……”
“哇，你是我偶像真的，我也是玩辅助的，不过我很菜。”男生兴奋极了，“爪神，你叫我小周就行，从今天起，在这个货运站有任何事你找我，我一定给你办妥。”
庄颂：“……不是，你叫我庄颂就行。”
不能直呼神名，小周看起来相当遗憾，不过他把这种行为理解为“神的隐姓埋名”之后，就又愉快起来.
本来庄颂作为一个社恐，还挺担心自己跟货运站这边的工作人员相处不来，毕竟本地方言他听不懂，他也不会来事。
但是以偶像身份成功拉满办事员小周的好感之后，他在货运站顿时如鱼得水，因为小周的人缘特别好，所以货运站做试点实验那几个前辈对庄颂也就都特别好，庄颂很快获得了“站草”的称号。
“站草，你有空直播一下啊，租的房子有网没？没网我送你一个包年宽带。”午休时间小周凑过来热络地说。
“有网有网，不用费心。”庄颂赶紧说，但又不太相信，“你真想看我直播吗？”
“当然是真想看！”小周立刻说，“你的主播赛我每把都看了好多遍！”
这让庄颂很意外，不过想想要在这里呆半年，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开开直播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不喜欢露脸，大不了不开摄像头也不开麦就好了。
小周还说：“我们这还有好几个你的粉丝！要不我喊他们来给你认识一下吧！”
这下自闭小庄是真吓得尔康手，连连后退：“不用了，千万别，谢谢谢谢。”.
虽然意外的在货运站遇到了粉丝，但庄颂也没急着当天晚上就弄直播，刚到新实验区，有不少数据需要搞，前期工作量很大，他回了家也要加班加点地弄。
而且为了最大化实车试验的效率，他最好在家里就把程序试跑过，至少得确定没有一眼可见的运行bug，这也意味着回家之后还得继续写代码。
再而且他确实不太想上游戏，上游戏就会看到一些熟悉的ID，平静归平静他还没有那么超脱，自觉避开会好一点。
当天晚上所有事情办妥之后，十一点多了，庄颂准备休息，睡前才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
烈日灼身和秋日都发来消息问候他，到了新城市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庄颂给他俩都回复了“挺好的”。
另外办事员小周也给庄颂发了消息，充分表达自己对庄颂的喜爱之情，庄颂回复之后他说偶像你回得好慢，庄颂回了个[捂脸]的表情，说码代码的时候就把手机静音了。
小周立刻表示理解，说辅助之神您要以学业为重，这边就先不打扰您了。
庄颂看着这几条消息突然有点发愣，过去几个月他除了吵架的时候外，手机几乎一直开着声音，包括半夜，这样才不会错过半夜吃完鸡后打来的电话。
每次听到微信响他就弹起来看消息，发现不是想看的那个人顿时又失去兴趣。
这两天关静音了才发现很舒服，再也没被谁绑着，再也不需要因为手机的响声情绪起落。
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
庄颂有一些行李还在江州，他拜托房东有空给他发到付件寄过来。
庄颂在那边住时，每天帮着房东浇他的花，房东的奶奶住得离这不远，偶尔庄颂还帮忙送个东西，所以他俩私交还不错。
于是周末，房东给他打着语音电话帮他收拾，省得他漏了东西。
“你说你，搬家搬的这么着急。”房东也挺能说的，边收拾还边埋怨，“也就是碰上我这么好的人，要不谁管你行李在哪，是不是？”
“嗯，谢谢哥。”庄颂笑着说。
“嗨别客气，都是朋友。”房东说，“哦对了，这几天老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朋友，说你有个书包在他那，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没搭理他。”
“跟你差不多大，长得还行，嘴也挺甜的，但还是得提高警惕，你认识这人吗？不认识的话下次他来我就报警了。”
庄颂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想笑。
某人突然出现在谈话里让他差点没接住，没想到还能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在他面前刷上存在感，但更多是跟不上房东神奇的脑回路。
虽然有一点点想看房东报警的恶趣味，不过最后觉得算了。
“认识的，别担心。”庄颂说。
“哦，那就行。”房东听他这么说，便自在地打开话匣子，“那小子还挺关心你的，天天往我这儿跑，一呆呆好几个小时，但你说都这么关心了又不自己联系你就很诡异。你俩什么关系啊，债主？粉丝？旧情未了的前任？”
“哥，你脑洞别开那么大。”庄颂笑了下，“没什么关系，就一个普通朋友。”
第22章 不了
“普通朋友是吧？好嘞。”
房东看了看房门外抱着个书包靠在墙边的顾昳, 其实是不太相信。
哪有五天跑过来四趟半的“普通朋友”，而且他对这小子态度挺不好，就差拎扫帚赶人了, 这小子还挺执着。
不过房东是庄颂的朋友, 又不是这小子的朋友。
庄颂既然说只是普通朋友, 还特意提了“普通”这词拉远关系，那这小子铁定干了什么缺德事。
房东当然向着庄颂。
“行, 我明白了，那那个书包怎么办？”房东问，“是你的东西吧？”
“哦, 好的。”得到庄颂的回答之后，房东挂了电话，拉开房门。
顾昳在听到房门拉开的一瞬间就抬起眼看向他。
“帅哥，这个包你给我吧。”房东说，“我帮你寄给他。”
“不行。”顾昳拒绝, “我自己寄。”
“哎跟你说一万次了, 别人的地址我不可能给你。”房东皱起眉, “你自己想想，这是行得通的事吗？”
“你给他打电话, 跟他说是我问的地址，他会告诉你的。”顾昳说，“说我姓顾, 我……”
“我当然跟他说了。”房东不耐烦地打断顾昳, “告诉你吧,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书包您帮我寄过来吧, 他要是不愿意给您那就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听懂了吗？”
顾昳立刻明白了潜台词，难以置信地问：“他宁可东西不要了都不给我地址？”
“对呗。”房东点点头，“人家说了，你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明摆着是不会告诉你地址的。”
“我是什么？”顾昳脸色一下变了，甚至连不会告诉地址这么无情的真相他都没注意到，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普通朋友？”.
房东看着对面帅哥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中有点感慨。
但转念一想，能让庄颂脾气那么好的孩子跟他割席，那帅哥还是活该的成分比较多。
所以房东配合地说道：“没错，就普通朋友。”
“什么普通朋友！”顾昳急道，“我们是……”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顾昳突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呢？
好朋友？这太幼稚了。
同学？还不如朋友。
……恋人？
可这是他自己反复否认过的关系。
所以说到最后，好像确实只是个普通朋友。
“帅哥，我看你也别再过来了，天天杵在这儿你难受我也难受。”房东说，“与其缠着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修复关系，有道理不？”
顾昳也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他随便点了点头，脑子很混乱地想着“原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可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他一直在告诉庄颂他们只是朋友。
那现在他又难受什么呢？
“那这个书包——？”房东又问。
顾昳一瞬间有种“想要留着这个包，因为这都是庄颂的东西”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庄颂的东西当然要还给庄颂。
把书包递给房东时，顾昳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飘过一个想法：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物归原主，可为什么庄颂的东西，他刚才居然会产生据为己有的念头？
他似乎对庄颂特别没有边界感，甚至很多时候想的是“我想要庄颂怎么样”，而不是“庄颂想怎么样”。
所以他是不是一直都……格外欺负庄颂？.
这样的念头让顾昳感觉很糟，他又去问秋日，每次问秋日都让他感觉相当没面子，而且秋日会认真地说“顾哥对不起你别怪我”然后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秋日从来不问顾昳和庄颂到底什么关系，可能即使耿直如他也看出来这关系是理不清的烂账，他只是认真地说，哥你对小庄哥真的很过分。
这让顾昳很烦，也开始感到内疚。
像之前的每次吵架一样，他过了几天冷静下来，开始发现自己不对，想要和庄颂道歉。
但这次庄颂把他拉黑了，而且顾昳让秋日帮忙问，问庄颂愿不愿意加回来，庄颂说不加。这又让他很不爽。
顾昳在这几天里慢慢的发现，他似乎对庄颂格外苛刻，在庄颂面前脾气格外糟糕，似乎庄颂很容易就能惹他生气，但静下心来想想，庄颂又没有做什么。
这让他觉得自己更差劲，可连续几次找庄颂都碰钉子，又让他多多少少自尊心受伤。
之前那么多年，庄颂都一直陪在他边上，就算是吵了架，那股劲过去之后只要他去找，庄颂也立刻就会回复他。
唯一一次断联是庄颂和夏嘉和那次，可那次是他不想联系庄颂，因为他受不了庄颂想跟夏嘉和好，他重新联系了，庄颂也立刻就回来。
所以现在顾昳也拉不下脸继续去找庄颂，只得气鼓鼓地玩自己的游戏.
顾昳是全职主播，体量做得很大，有很多粉丝，所以这几天就算挺烦心，直播也不能断。
照旧是有时候五黑，有时候打单双排，但庄颂不在，他常常觉得五黑没什么意思。
队友们也能感觉到顾昳的低落，星河会叫不同的辅助来配合顾昳，有男生有女生，有硬辅有软辅，都是辅助小主播。
他应该是希望顾昳可以交些新朋友，但顾昳确实没那个心情，他单纯是尽到自己作为主播的职责，把辅助的频道号挂在自己直播间。
偶尔也说笑几句，不过更多专注力都是放在自己的游戏上。
弹幕也感觉得到顾昳最近笑的少了，不过顾昳还是挺注重直播效果，不可能把气撒在观众身上，所以观众最多就是又叫起顾老板——也就是“顾昳老是板着脸”——这个绰号，以为他换了直播风格。
纯属故意i，哦不，是“数控加工与编程”这个号一直都没有再上线，电一和峡谷之巅都没有，小猫爪倒是每天晚上会和烈日灼身他们玩一会。
顾昳常常在等待游戏的时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好友列表里，庄颂灰掉的ID放空。
那天星河叫的是个女主播，玩了猫咪，顾昳玩的莎弥拉，她挂在顾昳身上。
这个女主播有一定体量，所以就和顾昳一样，时不时得跟弹幕互动，顾昳跟她基本不说话，有一波她奶顾昳他们俩2打5，拿了个五杀，她给顾昳亮个表情，顾昳也给她亮个表情。
然后顾昳就听见她怼不友好的弹幕：“什么叫玩猫为了泡男人呐？别的英雄是英雄，猫咪不是英雄了？莎弥拉15个头装备这么好我不挂他挂谁？有些弹幕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叫英雄联盟不叫调情联盟谢谢。”
顾昳跟她的看法是一样的，本来就只是一个英雄，一种玩法而已，非要说什么网恋就……
思绪戛然而止，顾昳忽然想起那个他到现在都不太敢去回想的晚上。
他想起自己对庄颂吼，“玩个猫挂在别人身上甜蜜吧？”，还有后面更不堪入耳的话。
也想起那个瞬间，庄颂因为愕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他明明那时候没有看得很用心，现在回想起来，庄颂的每一个表情却都好生动印象好深。
所以为什么明明自己都觉得那种话很恶心，却能因为生气就对庄颂说出来。
他对庄颂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那天顾昳的心情因为这事不是很好，变得更糟则是在秋日给他分享了一个帖子之后。
除了职业选手外，他们这种大主播间的恩怨情仇也是贴吧讨论的热点。
顾昳平时懒得去看那些，但是那个帖子的标题叫《浅分析一下小猫爪最近的去向》，顾昳就没法装看不见了。
帖子居然是说庄颂坏话的，大概意思就是庄颂很有心机，用小猫爪这个ID在顾昳身边蹭够了热度之后，就甩下顾昳不要去和新的AD玩了，连ID都改了就是要撇清关系。
这样庄颂攀着顾昳去直播盛典上露了脸，换到其他名气不大的AD边上又能做辅助爹，下得一手好棋。
编造的相当离谱，但造谣一板一眼。
关键底下还真有人信，觉得庄颂是那种左右逢源的绿茶。
“服了。”顾昳越看越生气，“疯了吧这帮人？”
“哥，小庄哥可没干这些事。”秋日说，“你可得帮他说话。”
“我知道。”顾昳沉着脸回答。
第一件事是给经纪人让他找法务告造谣的，但对吃瓜群众来说还得是顾昳自己站出来有说服力。
顾昳自己思考了半天要怎么说，不能说庄颂和他吵架了，又不想把分开的原因推给庄颂，那样太不男人。
最后思来想去他只能说，因为最近公会要求他带新的主播，没有办法继续给庄颂留车位，庄颂才去和自己朋友玩的，ID是庄颂最近在上的课，当然是想改就随便他改。
顾昳又说庄颂和他是好朋友，希望观众们不要被谣言带节奏，更别去说伤害他朋友的话。
本来小猫爪在观众那里印象就很好，顾昳自己出来辟谣过后，自然就没人再这么说了。
秋日说：“顾哥你人真好！”
顾昳说：“你向着谁啊？”
秋日大方道：“你们俩我都向着！”
顾昳心想，好归好，但他可真够委屈的，庄颂都不理他了，他这些天心情糟糕得不行，却还得帮庄颂说好话，给他辟谣，而且庄颂半点都不会念他的好。
顾昳刚想自嘲一句，忽然又想起之前。
他和庄颂闹别扭，他会故意不理庄颂，也不跟队友交流，队友问下路情况时，庄颂就只能开麦讲话，还必须用一贯的温柔带笑的语气。
他不回庄颂消息，有时自己也感觉到庄颂有脾气了，但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就不管，冷处理后庄颂过一会儿也就好了，又还像之前那么温温柔柔的。
顾昳之前从来没站在庄颂的角度想过，因为他从来不会代入任何人的心情。
这一次终于隐约体会到了，再把自己代入庄颂，他已经难受得要疯了。
庄颂一直都是个很讲究很体面的人，在那些时候一定比只是发了一条辟谣的顾昳委屈很多很多倍。
而他居然从来不了解。
顾昳觉得自己以前是脑残。
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傻逼事情，让庄颂受过那么多委屈。
他认真地想道歉，不打算再斗气，他好像终于明白了秋日喷他的一些话——而不是单纯为了和庄颂和好.
所以第二天，顾昳请假没直播，该直播的时间他上了峡谷之巅的大号。
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小猫爪”的ID亮起来。
顾昳第一时间私聊了过去。
一句“阿颂”发出去，他突然很担心庄颂会把他好友删了，但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庄颂很快回复了，回的是一个“？”
顾昳看到庄颂回他消息，哪怕就是一个问号，他居然都觉得特别激动。
他赶紧说，你别删我好友行么，我想跟你道歉。
庄颂说，嗯。
顾昳又问，能语音吗？
庄颂说不行，不方便。
顾昳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说，那好吧，我打字跟你说。
然后他认真地跟庄颂道歉。
学会换位思考之后，顾昳对自己的错误行为反省了很多，他给庄颂讲自己最近的经历，又跟他说自己的感悟。
顾昳道歉说，那天不该和庄颂说那么恶心的话，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这些话庄颂一定很生气，如果庄颂想骂他的话就随便骂吧。
庄颂回复说，没关系的，他能明白。
顾昳又问，书包他收到了吗？
庄颂说收到了。
顾昳说这是他应该的，又说对不起阿颂，之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真心在悔过了。我以后一定会替你考虑，想着你的心情。
庄颂回了个笑脸表情，说谢谢。
顾昳突然有点紧张，他忐忑地输入了几次，终于把想打的字发了出去。
他问，那你还生我气吗？
庄颂说，不生气了。
顾昳松了口气，他终于高兴了一点，他问，那我们和好，好么？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保证。
过了两秒，庄颂回：-
不了。
——
顾昳一下子愣住了，准备好的哄庄颂开心的话全部都卡在了脑海里。
庄颂说“不了”？
他突然慌了，手抖的打错了好几次字，他问，什么叫“不了”？
庄颂说，就是不想和好了。
顾昳手足无措地问，你不想和我和好吗？为什么不想和好？
庄颂过了几秒钟才回过来。
其实就是正常打字的速度，但是那几秒在顾昳看来几乎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
小猫爪：因为我们性格确实不太合适-
小猫爪：没别的事情我下了，晚安.
顾昳看着这两行字，脑子一片空白，他完全忘记了回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甚至不知道庄颂是什么时候下线的。
在这之前，虽然跟庄颂好几天没有联系，虽然争执几乎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一次，但是在顾昳心里，那依然只是在闹别扭。所以他虽然很生气，很烦心，却也认真地谋划着要怎样道歉怎样和好。
直到刚才，他终于明白，这次庄颂不是在闹别扭，他是真的不想再和顾昳相处了。
真正的“失去”的感觉就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让他无所适从。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不停地下沉，所有情绪一瞬间都没了着力点，不知道会沉到哪里。
顾昳用了七年时间才学会真的关心庄颂。
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误了，他想要认真对待庄颂，想要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真的后悔了。
可庄颂不等他了。
第23章 浮木
庄颂关了游戏客户端, YY语音里烈日灼身问，“怎么下线了？”
“有人找。”庄颂答。
“哦。”烈日灼身顿了顿，“那个普通朋友？”
“啊。”庄颂有点想笑, “就是那个普通朋友。”
“找你干嘛。”烈日灼身问, “要和好？”
“好像是吧。”庄颂说, “其实要干什么都无所谓。”
反正都不会同意。
烈日灼身于是转移了话题：“那你现在不想打联盟了吗？”
“嗯……”毕竟庄颂不想再上去被追问，他说, “玩点别的？”
“行。”烈日灼身说，“吃鸡去吧，我叫上晓寒跟醒醒。”
按照庄颂对顾昳的认知, 被拒绝过一次之后，依他那种如果拟兽化一下绝对是羽毛鲜亮的暴躁大公鸡，骄傲到就算死也得抬着头死的性格，肯定不会再来第二次。
所以第二天上线，看见“绝非故意”的ID又亮着, 而且第一时间又发消息时他还挺惊讶的-
绝非故意：你讨厌我了吗？-
小猫爪：……没有-
绝非故意：那和好吗-
小猫爪：不了-
绝非故意：好吧
庄颂没再回, 又去玩了一天吃鸡。
第三天上线, 又是同样的剧情-
绝非故意：我还有机会吗？-
小猫爪：我要说没有，你是要约我爬山去吗？-
绝非故意：……
第四天-
绝非故意：我特别怕你不理我-
小猫爪：不至于-
绝非故意：那就好
庄颂这次不打算再逃下游戏玩吃鸡了, 反正顾昳也没有一直发消息来。
他直接自己开了排位.
烈日灼身说：“你要烦他干脆把他删了呗。”
庄颂笑笑：“那倒不必，又不是恩断义绝。”
想了想又补充：“而且现在删他，他应该受不了。”
看顾昳这一上线就私聊的架势, 庄颂就知道顾昳现在很想很想联系他。
他不打算和好, 他甚至不太希望顾昳一直找他, 他现在并不是很想看见顾昳。
但他能理解顾昳的心情。
无论如何都想要联系一个人时, 对方如果决绝地从生命里消失, 就像抽走溺水的人死死抱着的唯一一根浮木。
很难想象, 但人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带给其他人这种程度的痛苦。
高中吵架时庄颂稍微经历过这种事，那会儿顾昳就只是一晚上不回消息，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整晚无法合眼的煎熬。
后来他说别不理人这样太难过了，顾昳就没再这么干，只有互相不理，庄颂要是找来他的放置不会过夜，这么看来，也不算完全不是个人。
所以庄颂现在也没法这样对顾昳。
他就没法这样对任何人，这么痛苦的感觉体验过一次之后，绝对不会愿意因为自己，让其他人也受到这种程度的痛苦。
“你太温柔了。”烈日灼身叹了口气，“这么一想，更觉得普通朋友罪该万死。”
庄颂笑了笑，“他当然罪该万死。”.
庄颂的日子这样过了大概一周，每一天都淡淡的。
上线，被顾昳问会不会不理他，说不会，被顾昳邀请玩游戏，拒绝。自己开游戏，搁置一会儿顾昳就下线了，应该是直播去。
他感觉得到顾昳在想尽办法小心翼翼讨好，像做错了事的小狗绕着主人的腿转圈，但他也确实给不出更多回馈。
就是不想再继续了。
庄颂明白，一直以来顾昳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刻意想伤害谁。
“绝非故意”，是因为被宠坏了，才我行我素很放肆。
可天真无邪的孩童刺出去的刀子一样会伤人，想原谅时故意与否才重要。
庄颂现在不想原谅了。
所以他可以接受道歉，也就只是接受道歉而已。
和顾昳的相处，一开始很美好，等顾昳习惯了他的纵容，尤其是这几个月，开始变得走钢丝一样疲惫。
庄颂是那种难过的事情会藏起来的人，但在这段相处中高兴的事情他也没立场炫耀。顾昳说过他开心的样子比较好，所以庄颂就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开心的样子。
但受着委屈还温柔就代表所有情绪都得自己消化，不能笑也不能哭，其实是更累。
所以不想再和那个人扯上关系，不想再和他组队.
接着有天不太顺。
白天在货运站，实验做得很坎坷，所有人崩溃到差点就项目取消，回家重新选题的程度。
庄颂和实验室那边的师弟查了一天，才发现是一个小数值出了问题。
回家又发现猫久违地在撕家，不光挠烂了沙发布还挠烂了庄颂最喜欢的一双鞋。
收拾完一切庄颂挺累的，想着今天就不上游戏了，这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这么传统的通讯方式都不太习惯了，发消息来的是顾昳，发了个网页链接-
顾昳：看！
庄颂看那链接就认出来是顾昳的直播间，他有点累了，但还是配合地点进去，一眼看见直播间标题-
【等辅助爸爸的第一天】
虽然没有明着报庄颂名字，但直播间已经有观众在问，哪个辅助爸爸，小庄吗？
庄颂脑子嗡地一声，他强忍着自己全部情绪给顾昳回短信，你先下播。
顾昳不太理解，但还是立刻下播了。
之后庄颂咬着牙登游戏，上线，拉顾昳进队。
——
顾昳在看到组队邀请时是很开心的，他本来起这个标题就是因为想起，之前有次他说要把直播间标题改成【小庄带我上大师】，记得那时候庄颂挺开心。
所以他想，用这样的标题示好，庄颂应该也会开心。
可是连进语音之后，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句阿颂，就听见对面庄颂微微发抖的声音：“你疯了么顾昳。”
顾昳愣了，他说：“我……”
庄颂根本没给顾昳机会说任何话。第一句他情绪还压着，第二句就崩了。
他声音特别特别大地喊：“你是不是疯了顾昳！咱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道德绑架我啊！”
顾昳呆住了。
庄颂是真的崩溃了。
一整天的情绪，这七年的情绪，压抑了这么久，终于歇斯底里了一次。
“我不想跟你玩了，你看不出来吗？你凭什么还要一直拉着我！凭什么每天都要我回你消息啊！你把我放在直播间标题是想架着我过来跟你组队吗？这样了还要强迫我吗？”
“别生气，我错了，对不起。”顾昳没想到会这样，慌忙认错，“直播间我关了，标题我也改了，你先别生气了。你这样子我也很难受。”
“你爱难受不难受！”庄颂喊，“你为难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难受！”
“我不是故意为难你，真的。”顾昳赶紧解释，“我记得以前改标题你好像挺喜欢的，所以我想这样也许你会开心，我——”
“那是以前！”庄颂激动地打断他，“想要的时候不给，不想理你了天天来缠着，我是玩具吗？我已经不想和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我现在不要了！”庄颂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停顿了一瞬，歇斯底里地喊，“你是不是傻逼啊顾昳！”
这一嗓子明明中气十足，最后那声“顾昳”尾音却是抖的。
带着隐约一点哭腔.
察觉到庄颂哭腔的瞬间，顾昳觉得自己整个心脏都被人一把攥住了。
然后往死里狠狠地拧。
心疼到他快要死了。
他才知道自己给庄颂带来那么多难过。
他以前一直觉得庄颂是温柔元气的性格，现在才突然发现原来对面的人一直都很脆弱，像朵捧在手心都会碎了的花，所以之前的元气是怎么来的啊。
顾昳没办法想，他完全乱了，愧疚和后悔，还有觉得自己是畜生的心情混在一起淹没了他。
“我就是傻逼。”顾昳手忙脚乱地哄，“对不起，你别哭……”
“我没哭！”庄颂又吼。
“嗯，你没哭，是我傻逼，我以后不烦你了。”顾昳说。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描述现在的心情，把心掏出来给庄颂看都不够，庄颂根本不需要。
他只能不住地道歉，不住地承认错误。
“对不起阿颂，我不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不，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承认。我现在接受了，我真的不烦你了，我不碍你的眼，你别难过别生气了好吗？”
庄颂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凶巴巴地说：“行。”
然后唰地挂了语音。
一片死寂里顾昳发现自己眼眶是湿的，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庄颂挺好，帮庄颂挡了很多风雨，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才是刺伤庄颂最深的那把刀，可是庄颂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心疼和悔过。
——
那天之后顾昳就真的没再来找庄颂。
他做到了自己说的，不再私聊庄颂，不再招他烦，像真的不再关注他一样。
庄颂也在那次崩溃之后真的恢复了平静，之前那样隐忍的结束总感觉缺点什么，顾昳就是欠那一顿骂。
现在是彻底恢复到平静生活。
实验稳步进行，小猫还算听话，庄颂每天晚上打打游戏，有时候和烈日灼身，有时候和其他人。
他是很顶级的辅助，而且全面，很多人想跟他玩，庄颂有时候忙得玩不了几盘，有时候就报复性地玩久一点。
那天跟他一起玩的是个年轻AD，不知不觉打到凌晨两点多，虽然玩联盟的很多夜行动物，但是两点多大部分人都睡了。
所以这盘出来，庄颂发现自己好友里就剩一个人在线了。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庄颂发现，顾昳的状态是“观战中”，也就是在看好友的对局。
而且在他结束这局之后，“观战中”的状态也立刻结束了。
所以是在看他打游戏。
被观战这事庄颂并无所谓，因为对他没影响，况且以前老有人观战他，还边观战边私聊夸他打的好，至少顾昳做到了之前说的，没再打字招他。
不过大半夜看人打游戏，真不嫌无聊。
下一秒，就像是看到了庄颂没有立刻再开游戏，猜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一样，绝非故意的ID唰地变红了，状态切成了“离开”。
像忍不住想看着他，又不敢找他说话，唯恐惹他烦，慌忙装不在。
又像个偷偷看着自己仰慕的大哥哥，又在对方回头时光速转头，生怕被对方发现了讨厌的小孩.
“怎么了吗？”双排的AD问，“怎么一直不进队？”
“没事。”庄颂笑了下，点进队伍，“开吧。”
第24章 第一-
恭喜小庄哥国服第一哈！牛逼！-
小爪牛哇-
[撒花][撒花][撒花]
半夜十二点刚过, 微信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响起。
这是庄颂搬到小城三个月后，八月末的某天。
最近实验临近验收期限，所以这么晚了, 庄颂还在货运站的实验室里跑模拟机。
消息来时刚好跑完一圈, 非常顺利。
需要的数据都拿下, 庄颂从跳动着一排排数字的屏幕前直起腰，手背抹了下额前的汗。
货运站的的环境一般, 为了个留到半夜做实验的学生开着耗电巨大的中央空调显然行不通。所以庄颂只能接了台立式电扇，风呼呼地吹着，勉强可以抵消主机运行时的热气。
实验顺利的心情压过一切, 屏幕上的荧光把庄颂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办事员小周——也是庄颂的小粉丝，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庄颂身边。
他不是专业技术人员，也没在关注实验，就是自告奋勇留下陪庄颂，并且紧张又激动地盯着屏幕前《英雄联盟》客户端上“小猫爪”的账号。
他的紧张可能只是由于在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就仿佛上学时在教室里玩手机, 过于刺激。
但那份激动毫无疑问是因为, 在今天凌晨0点国服最高段位结算后, 小猫爪，也就是庄颂, 即将以最强王者2162分的战绩，成为峡谷之巅最新的国服第一。
小周点开排行榜，看见刚刚刷新的排位上, 位居第一的ID“小猫爪”, 他激动得普通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干脆利落吼道：“爪神好犀利啊！”
庄颂无奈地看向他, 笑笑纠正道, “叫小庄。”
“好的爪神！”小周大声道。
庄颂：“……”
“太厉害了。”小周连连咋舌, “今晚给个机会，让我请国服第一吃宵夜吧。”
庄颂晚上到现在一直在搞实验，也饿了，他说行。
然后把实验数据都记录好，关电脑、断电。
过程中小周对着笔记本屏幕，把国服第一的截屏拍了个爽，之后两人一起离开货运站.
小城前段时间台风过境，倒没什么大事，就是连着下了三天暴雨，导致这三天庄颂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根本来不了货运站，所以今天才为了赶进度在实验室呆到12点。
但也正是因为台风，外面天气罕见的凉快，风丝丝送来海边的凉气，对于可以一年四季穿短袖的小城而言，是难得的消暑时光。
小城的生活节奏很慢，大家起得晚，睡得也晚，这个点外面小吃街还出着很多摊。
往小吃街走的路上，庄颂一直在回消息。
各种人在祝贺他，秋日、烈日灼身、晓寒、这段时间跟他双排过比较投缘的几个AD……
还有12点整发过来，甚至比所有微信都更准时的短信-
太厉害啦，恭喜恭喜。
会给庄颂发短信的就那一个人，因为庄颂拒绝把他从微信黑名单放出来。
庄颂看了眼，关了。
然后给烈日灼身还有秋日他们回复，谢谢~~.
小周问：“哥，又是你那朋友？”
“嗯。”庄颂点点头。
最近几周以来，这号码总给庄颂发消息。
倒不是小周故意要看，但是庄颂他们做的实验毕竟跟货运沾边，有时跟着跑车，就腾不出空来看手机。
庄颂又怕学校那边导师他们有事找，就把手机给小周帮忙拿着。
于是小周就三五不时看到对方发消息说，明天要下雨关好门窗，天气太闷热了要不要给你买点凉茶。
他把手机拿给庄颂看，庄颂说，不用理。
小周就不理，但对方还是发消息，两个多月来发了五十多条，唰唰一排摆在屏幕左边，跟垃圾短信似的。
小周太好奇了，对方这无微不至的关心总有种恨海情天八卦暗涌的味道。
有天他实在没憋住，虔诚地询问辅助之神这人是何方神圣。
结果庄颂很淡定地说朋友。
小周不明白了，朋友就这么搁着人家消息不回吗？
庄颂挑了下眉问，你有意见？
小周当然不敢有意见，爪神说的话他没有任何意见。
庄颂又说，要是看着碍事你删了也行。
小周嘴上答应得好，实际上没删，因为庄颂一副可删可不删的样子，别人挺有毅力地发这么多，删了挺可惜的。
庄颂看见他不删也没有什么看法，就跟银行的余额短信、联通的流量提示一起，在收件箱里放着。
“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也不回别人消息吗？”小周问。
“那你回。”庄颂把手机递到小周面前。
小周立刻摇头，“不回，你说不回就不回。你不回他肯定是他有问题。”
庄颂笑了笑。
这几个月挺新鲜的，之前上过直播之后，很多人来加他，不乏有名的AD主播。
顾昳虽然是这些主播里最大牌的，但是比他稍微名气小点，玩得同样很好的也不少。
有些人看中他技术，有些是纯粹好奇，想跟传说中的小猫爪双排几盘，庄颂开始挺惊讶，因为他觉得打游戏这种事，又不是职业哥，水平应该差不离，那么多人“慕名而来”，他甚至有点心虚。
结果莫名其妙的换着人排，分越来越高，噌噌噌冲上了国服前10。
之后暴雨那三天，单排一波连胜，就在今天凌晨，打上了国服第一，而且是超了第二名好几场净胜那种。
国服的排行名次每天0点刷新，小周比庄颂自己都关心庄颂的分，本来没他什么事他可以早回家的，却一直要在实验室跟庄颂呆着，说要和他一起见证冲上国服第一的时刻。
然后就是他们俩坐在夜市，喝着芒果汁吃着新鲜海鲜。
小周兴高采烈地非要跟他碰杯说“恭喜你庄哥！”，手机还不住地收到其他人的恭喜消息，不算手机短信里那只，应该有个二三十人。
毕竟国服第一，很有纪念意义.
“哥你真不去搞直播吗？”小周帮庄颂把螃蟹壳掰开，放在他盘子里，“你肯定火啊。”
“不太适合我。”庄颂说。
他试过直播两次，不想开摄像头，也不喜欢和弹幕互动，所以流量就不是很高，那时候他挺佩服顾昳那么话密的人，能一直和直播间观众聊天。
放弃是因为他一开播，就有人私聊过来找他签约，不是那种群发消息的广告号，是诚心诚意想跟他签约的，但是那就要有直播时长要求，还得配合各种活动，庄颂打游戏就只是想打游戏，这种事情想想就烦，干脆不播了。
小周对此非常惋惜，还开了庄颂的ob直播间，就是庄颂一打游戏，他就观战去看然后直播。
说来神奇，真有铁粉天天去ob直播间刷礼物。
顾昳还是时不时观战庄颂，这个“时不时”的频率挺高，差不多他以前下播之后吃鸡的时间都在观战。
庄颂给他单建了一个分组，扔进去上线就折叠，这样顾昳看或者不看，他都看不见了.
吃饭顺便闲来无事吃瓜，刷贴吧和论坛。
贴吧讨论的主要内容除了职业选手就是大主播，庄颂前段时间因为不想看顾昳，都不乐意上贴吧，现在倒没所谓，看见这个人不点开就是了。
结果看见个帖子叫《小猫爪抱腿抱上国服第一了啊？》
上分路上遇到红眼病过于正常，庄颂对这种帖子根本毫无波动，但还是点开看了眼，果然无非是说小猫爪天天抱不同AD的大腿双排，抱着大腿上国服第一，没含金量。
点进去时还是0回复的空楼，一刷新就有了回复-
【GSS：你有病吧，是猫爪抱AD大腿还是AD抱猫爪爹的大腿啊？】-
【GSS：你要不去看看想跟猫爪双排的现在排号排到多少了？有的人做梦都想跟猫爪双排还排不上呢。】-
【GSS：眼睛红的滴血了，给老子爬。】
有了这三条抢占评论高地，后面飞快垒起了群喷楼主的楼，庄颂看着这ID似曾相识，但是三个字母的ID长得像的太多，他还是点进去确认了下。
是个七年多的老账号，信息全隐藏了，但是能看见关注的贴吧。
淮川实验中学。
就是庄颂的高中。
那就没错了，确实是顾昳小号，好像还有一个叫ZYY。
犹记得当年他们搞数学竞赛，庄颂因为题做太快了被人骂作弊，他自己不当回事，顾昳开着小号演双簧，把开帖子酸的人一顿狂喷，还跟庄颂嘚瑟自己的光荣战绩。
庄颂再从GSS的主页切回去，帖子已经因为引战被删了。
小周也在跟庄颂刷一个帖子，本来义愤填膺想骂，结果要骂的都被GSS抢先。
小周郁闷地说这人手真快，让我在爪神面前秀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天天蹲点盯着你反黑啊。
庄颂说：“他真够闲的。”
小周立刻点头。
——
很闲的人正在贴吧跟人激情对着线，帖子突然没了。
整个人唰地空落落。
本来顾昳想着，12点庄颂上号，再开游戏，他就要私聊祝贺一下。说不定庄颂心情好，能回一回他。
没想到庄颂上号之后没两分钟就下号了，摆明了就是来截图留念。顾昳打了半天草稿，还没发出去就没了。
这几个月就这种情况，庄颂不想理他，他识相地滚远，但心里却没停止过念叨庄颂。
只能眼睁睁看着庄颂和其他人双排，听不见庄颂和其他人的对话，但可以想象。
庄颂脾气那么好，那么温和，肯定也会跟别人说说笑笑。
然后顾昳就把自己气得要死，从顾老板气成超级加倍顾老板，但是再生气也不敢跟以前似的，反倒因为生气又想起那天晚上把所有事情搞砸的自己，更接受不了，闷闷不乐，一晚上不说话。
然后看到一堆人特意发了朋友圈祝贺庄颂。
顾昳本来想也跟着发一个，后来一想，庄颂会点赞别人，但是看不见他，也就不会点赞他，到时候所有人都有庄颂的点赞，就他没有。
晚景凄凉。
好可怜。
顾昳也是前段时间才想明白，不是庄颂需要他，是他需要庄颂。牵肠挂肚，抓心挠肝的需要。
他和庄颂有很多共同好友，高中的、大学的、主播圈子的，他能从各种地方看到庄颂。他挺不要脸地让秋日帮忙截了庄颂给一些人的回复，看得出庄颂没有他，也过得很好，很开心。
是他过得不好。
他就是庄颂生活里唯一被屏蔽的那个信号源，偏偏四面八方都是庄颂的消息，他也不能没有庄颂的消息。
他甚至知道庄颂在哪个城市，庄颂没有瞒得很死，如果他非想知道，他和庄颂的朋友圈重合很多，也能知道庄颂的具体地址。
可顾昳没有去问。
如果让顾昳由着以前的性子来，他大概会信息轰炸庄颂，让秋日他们给庄颂带话，给庄颂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庄颂楼下找他，一直到庄颂见他为止。
但他现在不敢。
要说在这三个月的反思里他明白了什么事，那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想再听见庄颂那么难过的声音，他只能忍着。
忍着不去联系，不去问他消息，真是很煎熬。
甚至顾昳觉得自己都不对劲了，天天晚上梦见庄颂，每天睁开眼第一反应去拿手机，第二反应拿手机也没用，想找的人不会回他消息。
天都是灰的。
他不敢再做任何会让庄颂生气的事，就连想再跟庄颂说一句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都不敢。庄颂不需要。
他只能看着别人和庄颂互动，然后羡慕。
在这里黯然伤神生闷气，还只敢气自己。
偏偏秋日那个不识相的还问，小庄哥拿国服第一了，你不发朋友圈祝贺一下？
顾昳暴躁道：“你看他理我吗？”
秋日想了想：“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
对，确实是自己作的。
顾昳想我死了算了。
第25章 对线
那边顾昳还在自我拉扯, 这边南方小城的小吃摊上，碗碟的碰撞声、海鲜缸里打氧泵的咕嘟声和旁边桌食客的说笑声交织一处。
头顶灯串荧荧亮着，为盘中菜肴镀上晶亮有食欲的色泽。
庄颂收到秋日的新微信。
打开看是张朋友圈截图, 熟悉的头像, 熟悉的语气, 还有底下一大堆共同好友垒起来的接近三位数的点赞-
恭喜小猫爪登顶国服~~~！真·国一辅助[花][花]
底下配了个视频，秋日又把那视频转了过来, 是顾昳自己剪的庄颂一些高光操作。不愧是做主播的，剪辑有点东西。
庄颂看了一遍，然后指出秋日给顾昳的备注：-
庄颂：狗哥？-
秋日：……
秋日试图撤回消息, 已经过时间了。
只能说天真无邪小秋日被学霸庄颂哥哥套路的很惨-
庄颂：给我发他干嘛？-
秋日：转发给你看一下嘛，顾哥也是认真在祝贺你国服第一-
庄颂：谢谢-
秋日：[抱拳]
庄颂没回，把手机放在一边。果然过了一会儿，秋日先忍不住了，又发消息-
秋日：小庄哥, 你是真不打算跟顾哥和好了吗？-
庄颂：都没好过, 从哪儿来的和？
秋日急得一迭声叹气。
要他自己说, 这件事儿上他站庄颂，但是顾昳是他兄弟, 他不能不讲义气，而且顾昳最近的状况他都看在心里，感觉是改过自新了。
所以还是准备去当那个和事佬-
秋日：我知道顾哥这次很混蛋。
他把“但是”俩字打进对话框里, 还没想好后面要接什么。正犹豫间, 庄颂的回复已经过来了-
庄颂：知道就不用再说了吧-
庄颂：你自己都叫他狗哥
秋日：“……”
确实就没法再说了, 再说下去他怕庄颂去找顾昳告状, 更怕自己喜提顾昳同款待遇.
秋日没再说话, 庄颂也就没再回复。
希望秋日能明白, 他说不想再联系顾昳不是因为生气。
是因为真的没必要。
就算加回好友又能干什么，像现在这样不联系，那加和不加没有区别。
如果不像现在这样，无非就是看着顾昳故技重施。
之前愿意反反复复，是还有期待，他愿意忍。
在听到顾昳说出“删他好友就在一起”之后那点情分轻而易举被打碎了，谁还回去犯贱呢。
这几个月庄颂缓过劲后，数次回想过，回想过也就看的更清。
顾昳对他是很好，但从来那种好都是他想给才给。
就像养只猫，有兴趣了玩具零食抱抱应有尽有，烦了就放置py，看见猫猫生病了或是郁郁寡欢，又紧张兮兮来哄。
但庄颂又不是猫。
过去那些年，庄颂是暗恋，没期盼，顾昳对他笑一笑，他就觉得都很好。
前几个月告白了，情绪走入怪圈，为顾昳一点似是而非的甜习惯了做附庸，甚至不要珍惜和尊重。
看清后就没必要了。
顾昳是怎样的人，庄颂比谁都清楚，他热情又迷人、自大又恶劣、无知又冲动。
庄颂后来才想通，因为不懂而伤人，其实比带着主观恶意更痛，因为顾昳不是故意的，所以庄颂总会原谅他，毕竟他不是真心想要伤害他。
而且庄颂心里总会想着，也许下一次他就突然明白了呢？
可现在才知道，正因为顾昳不懂，他觉得自己没错，就永远都无药可救，永远都不会懂。
庄颂的猫有次从窗台上栽到床上，磕破了耳朵，就再也没往那边去。
学学小猫。
——
实验的半期验收交上去，要等待专家组的评审，这几天庄颂闲的没事。
刚刚登顶国服，一上号全是祝贺消息，但也能看到好友里加的那几个国服高分，全都在“游戏中”，铆足了劲要超他。
国服第一是人人觊觎的位置，庄颂性子淡但也不是不想赢。上学时一直年级第一的学生怎么可能不想赢。
所以他也打排位。
一上游戏两个人拉他，都是主播，是最近一起玩的ADC。
不但一起拉他还同时私聊-
爪神来双排！-
爪爪带带我QuQ
庄颂左右为难，选谁感觉都不好，仿佛偏向谁。他现在对谁都没偏向，除了烈日灼身。
幸福的烦恼，最后他分别私聊说我单排吧。
两个主播都在直播，两边粉丝早就互相通气说你们在抢同一个辅助，于是他俩表示那行，我们跟猫爪一块儿开排位，谁要是能跟他排在一起属于运气好。
庄颂说成。
然后开了排位。
高分段人就那几个，排到的概率很大，果然一进去，庄颂就看到这俩ADC之一在自己这边。
这个ADC残月之肃玩的特别好，所以自己也起名叫残月。
名字有点中二，人其实是个染了一头白毛，阳光灿烂，刚满十八岁的小帅哥，看见庄颂兴高采烈地发：Bgo！
庄颂和残月双排过挺多盘，和他配合也蛮好，当即也发了个微笑表情，表示友好。
然后残月私聊他一个YY号，叫他来语音。
下路双排能语音配合会好很多，庄颂跳过去。
残月最拿手的英雄被禁了，所以他拿了别的。
“我玩锤石？”庄颂问。
“没问题！”残月说，“你的锤石国服第一！”
锤石是庄颂的拿手英雄，他也喜欢玩。以前和顾昳一起，也总玩这个。顾昳问过他：“有这么好玩？”
庄颂说：“当然有啊。”
顾昳当时不以为然地啧了声。
结果这锤石庄颂没拿到，被对面拿了。
“哎，咱俩英雄都没了。”残月说。
“是啊。”庄颂说，“那我玩个泰坦跟你配合吧。”
“你玩什么都好。”残月说，“我配合你。”
庄颂笑了笑。
年轻AD嘴巴很甜，人强又苏，据他所知是非常受欢迎，直播间常常有人为了榜一位置打架。不过这种话庄颂听着就不以为然-
你随便玩，我配合你打-
你挂我后面先吃饭吧，没事-
（保下庄颂又反杀了对面之后）想动我小庄，什么大梦想家。
这类台词他早听顾昳说过太多了，没什么波澜。
选英雄时残月又说：“过几天有比赛，爪神愿意跟我组队吗？”
“什么比赛，主播赛吗？”庄颂问。
“嗯。”残月答，“特别想跟你一队，可以吗？或者你想跟别人组队的话也行。”
真要打主播赛，庄颂首选肯定是烈日灼身，毕竟大哥是跟他一块儿玩了好几年的兄弟。
但也不是非得跟烈日灼身一起，他打算等下去问问。
“我想想可以吗？”庄颂回答。
“好嘞！”残月诚意满满地说，“爪神我特别想跟你玩，等你好消息——哎，这把排的AD好多，怎么ADC都在这个点开排位啊！”
庄颂本来已经回头在逗猫了，抬眼一看屏幕也愣了愣。
自己家的下路组合，AD是残月，辅助是他自己。
对面的ADC是刚才拉他双排的另一个，至于对面辅助，也就是拿了庄颂最拿手英雄那位，ID明晃晃四个大字：
绝非故意.
残月知道小猫爪以前是跟顾昳玩的，他年纪轻但毕竟是体量不小的主播，见过的事不少。
两个本来特别好的人突然不一起玩了，他多少能猜到其中有内情，所以他懂事地没问。
倒是庄颂笑了下，语气很平静地说：“对面辅助不会玩，这把赢了。”
——
此时此刻，顾昳直播间里，弹幕热情程度跟平时比翻了个倍-
顾老板好凶-
抢小庄英雄-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顾昳在这些弹幕里脸都黑了。
他真不是想抢庄颂英雄，看见庄颂开游戏，自己就也跟着开，想碰碰运气，没准能排到庄颂，结果被补位到辅助。
补位到辅助搞得顾昳脑子有点乱，没想着庄颂可能在自己对面，选英雄时满脑子想的就是“阿颂喜欢玩这个”，然后拿了锤石。
没想到，把庄颂想玩的英雄给抢了。
顾昳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这下庄颂恐怕更觉得他在故意针对，在庄颂心里好感度估计要到底。
哦不，本来就到底了，估计已经穿了。
可他还得勉强笑着跟弹幕说：“不慌，我跟小庄切磋下技术。”.
顾昳倒也不是完全不会辅助，这几个月，没了辅助，突然觉得ADC没那么大意思。
他换着打了好多位置，他游戏天赋很好，现在就连之前最菜的打野，也勉勉强强能在自己分段混住分。但他遇到的是庄颂，国服排名第一的辅助。
首先他打不过，比这更痛苦的是，他发现不和庄颂玩还好，和庄颂玩时，他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全爆发了。
就想让庄颂看他一眼，让庄颂理理他。
对线期，顾昳拼命亮表情，就想让庄颂回他一个表情。
但是庄颂和他的新AD互亮表情，顺带把顾昳宰了，再肩并肩回城，全程没给顾昳任何回应。
整场比赛都没给任何回应。
游戏结束出来，顾昳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装着要接电话，直接请假下播。
心情极度不好，他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三个月的冷处理完全没任何好转，能够忍着只给庄颂一天发一条信息的原因，完全只是他没有面对那个生动的庄颂。
哪怕庄颂在他对面，哪怕庄颂完全不和他互动还暴揍了他一顿，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和庄颂玩，想跟庄颂说话，想听庄颂笑一笑。
可他不敢，因为庄颂不想看见他，他说了绝对不会被原谅的话。
但又真的特别想庄颂，哪怕只是在他对面被他打都好。
这感觉真的要死了。
顾昳很奇怪，过去那些年他为什么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需要庄颂，甚至有时明明知道庄颂给他发了消息，他也因为在玩游戏、在看电影、心情不好、心情太好……林林总总的狗屁理由，一整晚懒得看。
反正晚点回庄颂也会秒回。
现在要能回到那时候，他得抽死那时候的自己说你个傻逼。
那会儿他如果对庄颂好一点，庄颂会很开心。他但凡说话用一点脑子，稍微体谅一下庄颂心情，而不是凭着自己生气，怎么爽怎么来，庄颂都不会离开。
落到这个境地，只能说自己活该.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昳收到秋日的消息。
“哥，过几天平台又有主播赛。”秋日说，“咱们还去吗？”
“他去吗？”顾昳立刻问。
“他？你说小庄哥？”秋日问。
顾昳沉默了会儿，单单是从秋日嘴里听见“小庄”这个名字，他心里都像过了电似的。
然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秋日说.
“你不知道？”顾昳一下坐不住了，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不知道？他不是跟你挺好的？”
“他不告诉我。”秋日说，“哥你也知道，他心里清楚，我会告诉你的。所以他不想告诉我，意思就是……”
“不想告诉我。”顾昳打断秋日，“我知道。”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秋日想着顾昳那消沉样子，也觉得有点可怜。
顾哥这几个月为了小庄哥，平时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肉眼可见的郁郁寡欢，之前秋日可从来没见过他反思自己。
问题是秋日实在也做不了什么，主动权全在庄颂那边，而且顾哥之前说的话确实太过分，庄颂要是他朋友，他也会劝庄颂打车跑。
他几次想给顾昳说点好话，都被庄颂温柔但是不容置疑地驳回。庄颂就是不想理顾昳，秋日反正是没那足够劝动他的面子.
“烈日灼身微信有吗？”顾昳突然问。
“哥你干嘛？”秋日愣了下，“你去找他茬，那只会死得更快啊。”
“我知道。”
顾昳沉默半天，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老子去求他。”
第26章 请求
烈日灼身并不算很难找。
但他确实是个很难搞的人。
顾昳加上他之后, 他先发了个问号，顾昳当时差点直接把人删了。
但对面是庄颂的朋友，想到庄颂, 顾昳就没法再有任何脾气。他客气地问烈日灼身, 庄颂会不会参加主播赛。
烈日灼身答：“这你应该问他去吧。”
按顾昳以前的脾气，烈日灼身怼这么一句就足够他生气了, 烈日灼身明明知道庄颂不理他，这么说就是故意点火。
但这次顾昳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因为这句话又觉得愧疚。
“他不会理我。”顾昳说，“哥们你放心, 我不会去打扰他，我就是想问问。”
“你不去打扰他，那问这个干嘛？”烈日灼身问。
“我……就想知道他在干什么。”顾昳说, “我就想离他稍微近一点。真的。”
虽然顾昳态度已经很好, 但烈日灼身像尊拦在庄颂门外的铁门神，并不领情，“为什么想离他近一点？又想去扯什么和好，然后说那天晚上那种傻逼话是么？”
“不是。”顾昳被说的心里一疼, “我不可能再跟他说那种话了, 我那天就是上头了, 我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他，我……”
“上头了，对不起他,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烈日灼身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顾昳的话, “那你还是算了吧。”.
顾昳早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烈日灼身嘲讽一顿, 所以就算烈日灼身说话挺刻薄他也没关系, 反正都被秋日骂习惯了。
这几个月他脾气好的程度，过去二十多年的自己绝对没法理解。
但他没明白烈日灼身的话：“我算了吧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算了吧的意思就是庄颂不会参加主播赛，你死了这条心吧。”烈日灼身无视了那句“诚意”，面无表情地怼回去，“另一层意思是，庄颂摊上你这么个大聪明真是够倒霉的。”
顾昳听他这么说腾地炸了，他这段时间听不得任何跟“庄颂”和“不理他”搭边的话，再加上得知庄颂不会参加主播赛的失落，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翻脸，强压着暴躁问：“你什么意思？”
“看着挺明白一个人，原来是真糊涂。”烈日灼身说完就不回复了。
剩下顾昳一个人，一头雾水、满肚子火，看着这段聊天记录发愣。
——
庄颂确实没参加主播赛，倒不是为了躲着顾昳，是烈日灼身这边的队伍里，中单醒醒要参加一个月后的一项资格证考试，没有时间比赛，烈日灼身工作也忙，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没参赛。
残月倒是热情地邀请了庄颂，但庄颂觉得他有点太热情了。
小白毛的风言风语他听说过一些——也不算风言风语，无非就是残月恋爱经历很丰富，男女通吃，几乎没空窗期。
对此庄颂表示理解，年轻人，长得好、嘴甜、游戏打得又好，身边诸多簇拥，享受恋爱的甜蜜再正常不过，像顾昳那样寡王二十多年才属罕见。
但是残月最近的某些话让庄颂感觉到他对自己有这方面苗头，他可不想成为残月的恋爱对象之一。
因为并不是能把恋爱当做轻松游戏的性格，如果真谈起来恐怕也会有挺强的占有欲，还有就是，对残月，庄颂确实没什么超出朋友的感觉。
倒不是什么“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就失去了喜欢别人的能力”这种矫情话，但庄颂本身就是淡淡的性格，而且和顾昳相处过很久，虽然被各种亏待过，可也被无时无刻地非常优待着，庄颂看别人确实都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残月邀请他来打主播赛，并且和他改同样ID的请求，稍微拉开了距离.
这几天隔壁平台又有人找庄颂直播。
隔壁平台和顾昳这个平台属于平分秋色的竞争对手，也有人关注着这边的主播时刻准备挖人，小猫爪既然是国服第一，又没有签约，自然是他们争抢的香饽饽。
听说庄颂暂时没直播约后，立刻有个运营来联系他，是那边的金牌运营，叫小归，说让庄颂直签给平台，就不需要受公会约束，金额这边也给了很不错的数字。
庄颂并不抵触这些，但不想参与活动，尤其是线下露脸的那种，总之就是只想做个摸鱼主播。
所以就和小归商量，能不能自降一些薪水，签份最普通的合约，但是除了比赛和冲分之外，不要给他安排活动。
小归热情地说行，然后给庄颂拟了份临时合同，庄颂看没什么毛病，就签了。
没想到还没正式开播就出问题。
小归拿了个陪玩店的广告来，说让庄颂放在自己直播间的右上角，又问他能不能在直播期间去打几场PK，就是去和其他大主播连麦，甚至去颜值区连女主播，总之就是稍微制造点话题。
庄颂说：“我又不是那个陪玩店的，这广告我没法做。”
小归就说，“店子都是我们考核过的，水平没问题，不会砸你招牌。”
庄颂还是不想，而且另一个点更让他在意：“不是说不用参加活动吗？为什么还要线上PK？”
PK指的是两个主播连麦，分别在左右两屏，一场大概15分钟，15分钟内两边直播间比拼哪边刷的礼物多，刷更多的获胜。
一般是颜值区主播连麦，比唱歌跳舞，漂亮男孩女孩都有，挣钱靠大哥拼礼物的一时意气，游戏主播则很少打PK。
“这个一场就十几分钟，您当不存在，正常打游戏就行。”小归笑着说，“猫爪哥，当主播嘛做点PK之类的很正常，咱们这也是正常PK，不涉及擦边，您再考虑考虑。”
庄颂不想考虑，小归就拿出合约来说，他签了合约，得配合进行适度的宣传。
但小归也不打算和庄颂撕破脸，毕竟小猫爪是棵潜在的摇钱树，所以还是笑容满面地劝庄颂：“哥，你再琢磨琢磨，你赚钱我们也赚钱，双赢的事不是？”
庄颂不需要这种双赢，他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天真，以为自己只想当个小主播，也只拿了小主播的钱，平台就会只把他当个小主播对待。
但他真不想做大主播，他的性格做不来，尤其是PK这种强行去和陌生人聊天，为了讨老板欢心的玩法，让他做还不如杀了他。
可是合约签了不好反悔，庄颂说我再考虑考虑吧，小归说行，等猫爪哥的好消息。
回去庄颂就把这事跟烈日灼身说了，烈日灼身听完一拍桌子，说岂有此理。
“你把合约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找点漏洞。”烈日灼身就是做法务方面工作的，“那边肯定看你脾气好，跟你耍无赖，磨到你不得不答应，不能给他们这个脸。”
庄颂知道烈日灼身工作挺忙，就说没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想一套词驳回去吧。
本身庄颂也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虽然有点烦人，但也并不难处理，大不了态度强硬些去凶人。
只不过这种做法他确实不擅长，以前有人欺负他都是顾昳帮他吼回去，不过现在没顾昳了，所以晚上庄颂打了个草稿，准备叫烈日灼身帮他看看。
结果还没点开烈日灼身对话框，小归那边就来了消息-
小归：猫爪哥~~
庄颂一看小归来了，心一横，决定直接把打好草稿的消息发过去。
但是对性格内向的社恐人庄颂来说，这种语气略显强硬，态度比较坚决的信息发出去还是太难了。
庄颂盯着对话框，心里很挣扎。最后决定倒数一分钟，时间到就自动发送。
结果刚数了五个数，那边消息倒是先来了-
小归：爪哥，之前我跟您说的您当扯淡哈，咱们要是愿意播，就随便播播，待遇照旧，合约您想撤回的话随时可以撤回，毕竟是临时的-
小归：之前是我语气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庄颂愣了愣，转机突如其来，他心里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但不用打PK了，还不用自己出面跟人交涉，他一阵轻松。
这种对话他擅长，立刻跟小归嘻嘻哈哈扯了几句。
庄颂说，给你添麻烦了。
小归赔着笑脸说都赖他，他一时鬼迷心窍，庄颂清楚这估计不是他一个运营的意思，所以没为难他。
本来以为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到最后，小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哥，能说动顾昳那么大的主播跨平台给您找高层，有这么硬的人脉您直接在隔壁播多好，跑到我们这儿来干嘛啊？
第27章 开黑
临下播顾昳收到一条短信-
庄颂：谢谢。
直播间所有人看着自家主播从顾老板瞬间变成顾开心, 纷纷猜测是不是银行错转了几百万到他卡里。
顾昳也没空去管弹幕了，虽然短信条数是50多比1，但这么久以来庄颂主动发的第一条消息, 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他帮忙庄颂确实存着点小心思, 以庄颂的性格，帮了这么大忙他不可能再不回消息, 但顾昳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听说隔壁平台要签小猫爪，让小猫爪去打PK。
脑子都不需要动，就知道庄颂绝对不愿意。
虽然有点麻烦，跨平台出征要还人情，但知道确实帮到庄颂, 顾昳就觉得这点事都无所谓。
更别说庄颂还给他发了消息-
顾昳：没关系的，小事情，别放在心上-
顾昳：你没事就好-
庄颂：我能怎么感谢你吗？
顾昳愣了愣, 心里突然一阵空。
马上要打出的“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被这句客气又疏离的对白死死卡在对话框里, 到最后都没能发出去.
短信最终成了无意义的寒暄，第二天顾昳游戏上线时，庄颂倒是主动私信过来，问要不要玩游戏, 五黑。
很明显是为了表达谢意。
不是顾昳想要的, 和好后一起玩游戏的剧情, 但即使这样他也很惊喜，他立刻说“我来”。
点进队，是烈日灼身那一组人。
连进语音, 听见庄颂笑了笑说：“谢谢顾哥。”
身边的人都管顾昳叫顾哥, 但庄颂是第一次这么喊。
顾昳心里闷闷的, 想庄颂这样好生分, 可又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太多，庄颂毕竟是跟他说话了，他又挺高兴。
就这么心情矛盾地开了游戏。
进游戏前顾昳还在想，这盘估计他玩不了ADC，勉勉强强让给烈日灼身也行。
但烈日灼身居然没跟他抢，庄颂拿了辅助，顾昳等所有人都锁完，这才选了ADC。他平时是很会说话的人，但可能是因为这不是自己主场，有些生分，犹豫了下才说：“这把带你们赢。”
庄颂笑了笑说：“行。”
“我能开直播吗？”顾昳又问。
庄颂说：“随你。”
加载游戏时顾昳想不通，明明庄颂是和以前一样的语气，温温柔柔带着笑，声音很好听，明明他好不容易又能和庄颂一起玩了，而且庄颂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他好像已经达到了自己所有的目标，这时候不应该高兴吗？
他居然还是觉得失落。
他甚至不知道那种失落是从哪儿来的。
游戏当然是赢了，两个很强的人一起，不需要太多话也会有很好的配合。但整盘游戏顾昳都在走神，对一直以来做什么事都很专注的他来说，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弹幕看到小猫爪和绝非故意又回来一起玩游戏，积极性大涨，给顾昳刷了不少礼物-
【梦幻联动】-
【爷青回】-
【庄庄别走了，庄庄我们想你QAQ】
顾昳谢着礼物，直播间越热情他心里越难受，不明白差别在哪里。
和以前一样的庄颂，和以前一样的观众，可他就是很明确的觉得，所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因为庄颂还没原谅他吗？
顾昳忍不住跟庄颂说：“我直播间观众说想你。”
“谢谢。”庄颂淡淡笑了下这么回答。
顾昳又被刺了一下，现在的庄颂像生长在原野里的野玫瑰，稍微靠近点就让他心里一阵刺痛，可他又忍不住想靠近。
他说：“那你以后常来啊。”
“看情况。”庄颂笑着答。
“我还在这儿呢顾大主播。”烈日灼身这会儿终于插了句话，“当着面抢人？”
弹幕开始哈哈哈。
庄颂跟着笑。
烈日灼身也笑。
顾昳只能也跟着笑，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以前谁要这么说他绝对不会当真，现在他是想抢也抢不走，可现在他是被4=1的车队拉进去的第五个，帮忙庄颂解围的另有其人。
落差很明显。
普普通通一句调侃，在场这么多人，大家都很开心，就他自己是强颜欢笑的演员。
那天他们一起打了整晚，一开始庄颂一直打下路，后面就去了其他位置，顾昳虽然心里一直不大好受，但他只要刻意想活跃气氛就能做的很轻易，难得能和庄颂一起打游戏，他希望庄颂开心些，所以带头开始说话。
庄颂应该也是心情挺好的，顾昳能轻易分辨他心情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庄颂笑得很开心，顾昳绞尽脑汁去说一些好玩的话，有时候庄颂会给回应，但是庄颂从来不会主动cue他。
顾昳还玩了一盘自己之前最不擅长的打野，他的打野曾经因为在钻石局2-13被剪进各种主播拉胯视频而菜到出名，但是这几个月里他常常不想玩ADC，打野练出来了，就特意玩了一把，因为他知道庄颂一定记得他以前打野很菜，他想庄颂说一句。
结果从英雄选出来一直到顾昳超神，庄颂除了“对面打野去找你了”“我有线权我能支援”这种公事公办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队里另外一个人说了句：“顾哥的打野很厉害啊，看来上剪辑之后苦练过。”
顾昳心说你为什么要抢我小庄的台词，可他心里又清楚，庄颂如果想cue他早就cue了，他只能勉强笑了下接话：“对，我现在是全能王。”
然后就盯着庄颂那边，指望庄颂哪怕能亮个表情，但庄颂在专心地补刀，像没听见一样。
晚上最后下线时，庄颂说：“大家拜拜。”
顾昳回：“拜拜。”
然后飞快地给庄颂发消息-
绝非故意：晚安-
小猫爪：晚安
——
下机之后庄颂发现手机上又是一堆消息-
秋日：小庄哥你跟顾哥一起打游戏了啊？！
然后发了一串期待回答的表情-
庄颂：嗯。感谢他帮我处理直播那事。
然后是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和旧爱一起打游戏感觉怎么样？-
庄颂：……-
庄颂：不是旧爱，是恩人-
烈日灼身：那就好。
庄颂笑了笑。正想再回点什么，几天没一起玩的残月那边又来了消息-
残月：爪神-
残月：虽然现在问很冒昧，但我感觉现在不问可能没机会了。就是……我挺喜欢你的，你愿意跟我接触一下试试看吗？-
庄颂：抱歉啊-
残月：[哈哈]没事，我猜到了，你之前都有疏远我-
残月：但是我说出来会甘心一点，万一呢-
残月：我再多嘴问一句，因为顾昳吗？
庄颂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
庄颂：真的不是。
这才又切回烈日灼身。顺口讲了八卦。
——
顾昳盯着天花板，头顶挂钟走针的哒哒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明显，清晰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脑海里全是今天晚上。
和庄颂一起玩了游戏，玩了一整晚，他梦寐以求的场面。他应该高兴，他确实也挺高兴，在庄颂回复他晚安的时候，在庄颂被他逗笑的时候，在庄颂和他打出完美配合，他亮表情，庄颂也回一个表情的时候。
可更多的时候是失落。
失落到现在都睡不着。
庄颂很坦然，很大方，是他最欣赏的温柔又元气满满的模样。
可正因为这样顾昳更难受。
他宁可庄颂对他冷淡，爱答不理，这就说明庄颂还在生气，他就可以想办法安慰，想办法和好。
可现在庄颂没有，他表现得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会接顾昳的梗，会对顾昳笑，会回顾昳消息，不管是顾昳说错的话还是庄颂说过的喜欢，好像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好像顾昳既没有让他开心过也没有让他难受过，和他的其他朋友没有任何区别。
顾昳意识到这是他难受的根源。
他好想之前那个庄颂，那个会为了他疼，会带着哭腔骂他傻逼，会因为他笑，会被他刺痛，会对他特别的庄颂。
想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是因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吗。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庄颂回来了，态度温和地表示可以做朋友，他完全只应该感到庆幸，并且想着好好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做错了，他也认定是自己错了，知道自己犯错的人不会有任何不满，至少顾昳自己是这样。
所以，现在的失落、不知足和心痛都是因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庄颂对他的反应呢.
顾昳正想着，微信突然一响-
烈日灼身：你觉得今晚小爪状态怎么样？
顾昳本来不想回，但对方提庄颂，顾昳就还是回了。他怕是庄颂有什么想法，却不愿意自己来跟他说，托烈日灼身带话-
顾昳：他应该还挺开心的吧？-
烈日灼身：嗯。
顾昳刚松了口气，下一条消息就让他心头一紧-
烈日灼身：有人跟他告白了。
——
语音几乎是一秒弹过来，看着顾昳闪烁的头像，烈日灼身有点想笑。
大哥难得做一次乐子人，效果倒是不错。
也不是纯找乐子，主要是今天一起玩，他发现自己看见顾昳就生气，就想起那天巷子里某只小猫爪苍白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复述狗男人说的话时微微发抖的嗓音。
不能让这人糊涂着死，什么“因为对不起他”，太便宜他了。
一接起来就听到顾昳的声音，很清醒，明显到现在都没睡，声线有点沉：“谁跟他告白？残月吗？”
还挺清楚。
就这还自称“就是觉得对不起他”，谁家对不起是天天盯着别人追求者啊？
“是谁不重要吧。”烈日灼身说，“我就告诉你有这个事。”
“跟我说这个干嘛？”顾昳问。
“你不是想要他消息么。”烈日灼身无辜地答，“我得告诉你他消息啊。”
顾昳没接这句话，明显能感觉到他那边气压很低。
半天，顾昳才问：“然后呢？他要答应吗？”
烈日灼身反问，“要是答应了呢？”
对面突然沉默。
下一秒。
顾昳把电话挂了。
第28章 喜欢
顾昳呆坐在黑暗里, 烈日灼身那个问题像一把刀劈开心脏。
想到庄颂和别人在一起，想到庄颂笑盈盈的脸和他旁边模糊的身影，失去的恐惧和手足无措的疼痛像海浪一样几乎把他整个人吞噬。
本身在这三个月的自我反思里情绪就已经来到临界点, 现在补上这一刀, 几乎是把某种顾昳一直没办法真正面对的感情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让他就算不敢承认也必须承认。
他喜欢庄颂。
应该已经喜欢很久了。
因为十七岁那年, 他就特别喜欢假装往窗外看，实际看那时候是他同桌的庄颂，看庄颂垂头做题时匀白标致的侧脸.
想清楚这件事的瞬间，顾昳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仅仅只是这么回忆, 脑海里浮现出庄颂的笑脸，都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掺杂着疼痛的爱意。
他拿出手机就想给庄颂拨号, 想对庄颂说喜欢他, 又想问他是不是真要跟别人在一起，更想听庄颂笑着说没有啊你瞎想什么呢。
可是那11位数字停留在呼叫框里很久，顾昳这个电话也没能真打出去。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
因为现在的庄颂根本不想接，更不可能跟他这样说的.
硬要说的话, 顾昳之前那些对自己感情的不承认可以找到一点原因：
他家教很古板, 他还记得他爸提到自己出柜的表哥时厌恶又冰冷的眼神。
如果顾昳真是同性恋他家里可能会把他打死, 所以顾昳算是有点童年阴影，从来没敢把自己往那边想过。
但再想想就知道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根本的原因就是他那“只要我开心别人都无所谓”的自我。
高中那会儿他是真的因为这些阴影而从不想那方面事情，所以那时候大概真是双向暗恋, 他勉强可以不背锅。
可至少大三, 庄颂和夏嘉和看电影, 他心态崩溃那次, 再迟钝的人都能因为那瞬间的愤怒和失落察觉到自己那方面的苗头。
他却拒绝去想，把一切原因推给“恐同”。
还有几个月前在听到庄颂说喜欢时，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却为了保持这点名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每一次主动放下庄颂时，他架子摆得可高，脑子里都只有那点可笑的自我，只有这一次，是庄颂不要他，他才突然全明白了。
所以说，夏嘉和那事之前他是没想过，那之后，就真是仗着庄颂对他好，他就对庄颂吝啬。
如果真的因为家庭原因不敢喜欢，就该果断远离别继续搞这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如果想搞暧昧就应该正视自己的情感。
说到底就是他仗着庄颂喜欢他，不会离开他，就想着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用给自己任何负担，不肯给庄颂一点认真的感情.
顾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拿起手机，荧光屏的光芒打在他脸上，11位数字跳动着。他满脑子都是号码的主人，控制不住自己出神，又难过又后悔。
后悔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难过是为了自己让庄颂难过而难过。
之前庄颂是真的喜欢他，顾昳自己也知道。
可他是怎么对庄颂的呢。
因为觉得和庄颂呆在一起开心，就自顾自亲近庄颂，却又因为家里的情况不敢面对自己真实内心，所以每每不肯深想，用“好朋友”的说法来搪塞，甚至高傲地拒绝他说“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
他不是看不到庄颂的失落，可他想反正庄颂还是会陪在他身边，就继续下去。
因为庄颂说了一句“不信你去看回放”就突然脾气上来死活不肯看，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
心里明明把庄颂放的很重，有时却觉得“不能这么看重”，就故意不回消息无视他。
因为庄颂身边的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吃醋，可每次吃醋都不肯承认，只知道说狠话，说越来越过分的狠话。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好”，“做朋友”，从来都只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在一起。可他不肯去想不肯承认，甚至高傲又愚蠢地以为这是对庄颂的施舍。
直到把庄颂气跑，庄颂得有多难过，才会在他们闹掰以后，还会情绪崩溃到吼他，带着哭腔骂他。
他真是个畜生吧。
顾昳以前一直以为，他对庄颂已经很好了，常会觉得自己对庄颂脾气大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或胜负欲，现在才明白那想法有多幼稚，说穿了就是喜欢两个字。
因为喜欢，所以体贴，所以易碎，但因为他自私的不敢面对内心，他的自我又放大那种易碎，本来十倍的伤人变成百倍。
但凡他早一点承认自己的心情，事情都不会变的这么扭曲，不会有所谓的“双标”，也不会有所谓“筹码”。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庄颂受的却实实在在是那份疼，所以他也必须认那份罪。
他明明喜欢，可他给自己心上人的，却只有喜欢里面自私、丑陋、疼痛的那一面。
顾昳想庄颂骂的真对啊，他就是傻逼，究极无敌的那种。
正想着，手机扬声器里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倦意：“有什么事吗？”.
在寂静的夜里，顾昳恍惚了下，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随后他看着手机屏幕的荧光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时间倒流，回到他们还能煲电话粥的时候，只是他在发呆时不小心真的把庄颂电话拨了出去。
那一瞬间顾昳懵了下，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庄颂真的会接，接着又想庄颂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接电话，这么温柔的人却被他伤害了，他难过得很要命。
而且这个电话他真的没想打，他不想打扰庄颂的，却还是打扰了，太糟糕了，就像他一次次漫不经心地刺伤庄颂一样。
“我手滑按错了，真的，对不起。”顾昳内疚地连声道歉，“打扰你休息了吧，对不起。”
“没关系。”庄颂笑了下，“那我挂了？”
顾昳好想拦庄颂再说一会儿话，一想到庄颂的声音马上就又听不到，他就失落到感觉整个世界都丢了。
可他知道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打出去已经很过分，还打扰了庄颂休息，他很想恳求，但是什么要求都不敢有。
但唯独一件事，顾昳忍不住追问：“稍等一下，就……你要谈恋爱了吗？”
庄颂一愣：“没有啊。”.
通话时长也就十几秒，挂断电话，又回到一片黑暗里。
听到庄颂说没有要谈恋爱顾昳也没多释然，反倒是突如其来的1V1对话，庄颂的声音和语气，让他所有的喜欢、歉疚和心痛都来到顶峰。
顾昳闭着眼，黑暗里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过去和庄颂相处的点滴，庄颂对他的好，庄颂温温软软的笑，还有他做的那些混账事。
刚刚那个场景像极了他们之前半夜打电话，那时候庄颂的语气会比现在更柔软一点，大概是因为喜欢吧，会笑得很轻，说“你怎么还不睡觉”，“早点睡啦”。
顾昳越想越后悔，往事一幕幕，后悔到心疼得要死了。
他后悔为什么在庄颂还会看着他可爱地笑，会问他“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的时候，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甚至因为那所谓“我不可能是同性恋”的可笑坚持，说什么“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
现在他就想穿回去给那时候的自己一耳光，警告自己说必须要说“好的”。
不，应该是要主动和庄颂告白，告诉庄颂自己有多喜欢他，说那个就是情侣ID，求他和自己在一起，然后好好珍惜他不要惹他生气让他难过。
他还会第一时间去看回放，然后立刻滑跪承认是自己错了，不让庄颂受委屈，会警告自己玩什么游戏都不能不回庄颂消息，明明庄颂才是第一位。
那次盛典他根本就不会把庄颂一个人搁在那，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吃醋，而且就算生气了，板板脸就够了，绝对不能对庄颂口不择言。
可时间又不会倒流，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顾昳闭着眼睛，心疼得难以自抑。
他根本不配喜欢，他的喜欢带着刺。
先是刺伤庄颂，最后所有痛都回到他自己这里。
他终于知道自己喜欢庄颂的时候，庄颂已经不需要他喜欢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想要认真去改错努力学着对庄颂好的时候，庄颂已经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但是他放不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下的。
第29章 直播
隔天是周末。
庄颂他们车队的固定中单前段时间备考, 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立刻叫上大家一起五黑。
一进语音就听见晓寒在喊：“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庄颂扶额，“怎么了？”
“顾大主播改ID了！”上单之之说。
改ID是小事儿, 一天改一个都不奇怪，但是顾昳不一样, 他从来都没改过游戏ID，从高中玩游戏起就是这个ID, 之前有富婆想花十万让他把ID改成和她有关的，顾昳毫不犹豫拒绝了。
“改成什么了？”烈日灼身问。
“自省g。”晓寒说，“这是发生了啥啊？他不是自称他ID是祖传的吗？”
“谁知道。”烈日灼身说，“突然转性了呗。”
“排位连跪了吧。”庄颂说。
“这得是几百连跪他才会改ID吧。”晓寒咋舌, “我去看看热闹。”
“看什么看。”烈日灼身说, “好好玩你的游戏。”
晓寒“喔”了一声, 庄颂给烈日灼身发了个“？”。
有种奇妙的直觉，大哥好像在心虚，但大哥回了个纯良的笑脸，表示雨我无瓜。
虽然内心很感谢顾昳帮了他, 但那也就是对对方出手相救的谢意, 顾昳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说实话庄颂不太在意。
如果跟他有关系的话, 到最后多半是折腾他，庄颂没兴趣再去关心，如果跟他没关系那就更无所谓了，所以他没再问。
——
开打之前庄颂收到微信, 是小周发来的。
小周说, 小庄哥, 你可以开直播吗？我想看你打游戏。
庄颂愣了下, 问，你不是有我游戏好友吗？直接来观战就好啦。
小周说不要，想看你第一视角学习嘛。
小周从庄颂来到小城后，就对他非常照顾，天天吃饭等他一起，拉着他吃宵夜，周末还约他出去一起逛，庄颂来到小城之后没变成孤独宅男很大程度要感谢小周，何况开直播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庄颂说行。
之前和隔壁平台的临时合约搞得很不愉快，所以庄颂心里彻底把它拉黑了，又回到这边平台。
这次不想再签约，就播给小周看看，标题起的很低调，就打了个“晚上好”，也取消了推荐流，这样除非真有运营大半夜把直播巡场翻到最底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他。
先是跟烈日灼身他们五黑，庄颂开了弹幕助手。
小周挂在直播间里，热情地发消息跟他互动-
庄哥这波好厉害！-
哇太帅了！-
庄哥你跟烈日他们都特别好吗？
“嗯。”庄颂笑了笑回答，“我们之前一起打过主播赛。”-
嗯我记得！爪神你的成神之战嘛！-
拳打火灵脚踢顾昳。
庄颂看到这说法忍不住笑：“就普通赢了个比赛，怎么拳打脚踢的都出来了，而且是大家都厉害，不是我一个人。”-
成名战肯定要说的厉害一点嘛！
庄颂还是笑，小周这么夸他，他挺高兴的但是也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这种厉害的说法好吧。”-
有的有的。小庄哥你就是我男神。
“行了行了。”庄颂说，“你再说这些我直播间禁言你了。”-
别别别。
直播间其他人知道庄颂在跟人聊天，都不打扰。
庄颂没来由想起要是以前，顾昳一定会问他在跟谁聊，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这人的占有欲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打一会儿，醒醒还得备考就撤了，五黑队解散，庄颂又自己去打小猫爪那个号。
第一把排了十来分钟，每次游戏就绪了都有人不点准备，大概四五次，庄颂终于排进去了。
“排好久啊。”庄颂感慨。
小周在弹幕上回复-
高分段真是不一样。
“平时不会排这么久。”庄颂说，“今天挺奇怪的。”
话音刚落，游戏房间里打出一行字-
自省g：我直播间说有演员-
自省g：猫爪你先别排了，应该是盯着你排的-
自省g：这把我秒了，你玩别的去吧，要打大号晚上再排。
说完“自省g”退出了房间，游戏又回到排队界面。
庄颂有点发愣。
庄颂是国服第一，如果有别人想要他的位置，正经人就努力打分超过他，不太正经的就找演员把他演下来，庄颂刚才连续几次没排进去已经预感到有演员了，想着如果这盘有问题，他就不再打这个号了。
没想到有路人提醒他，关键路人还替他秒了游戏。
秒游戏指的是在游戏开始前就退出，这样可以少扣一点分，但还是要扣，而且秒完会有等待时间，第一盘秒了15分钟不许再排队，第二盘就是12个小时。
寸土寸金的高分段，每个人都把自己每天第一盘秒退当做是排进一看就赢不了的比赛时的一次免死金牌，这个路人告诉他有演员，既然是盯着他演的，按说应该他自己秒，但是路人替他秒了，为他用掉了唯一一次惩罚比较少的秒退机会。
不是什么大事，没到欠人情的程度，但确实是对他挺好。
接着庄颂反应过来，那个ID有点耳熟。刚才好像听人说过。
他想了下点开被折叠的那个分组。
果不其然，那个ID出现在眼前。
自省g（状态：离线）
庄颂：“……”
好眼熟一个路人.
直播间，小周看到庄颂这一系列互动，恍然大悟-
你有他好友啊哥，我说他怎么替你秒游戏呢-
这哥们真仗义。
“还可以。”庄颂不想多聊顾昳，他一直很欣赏小周的一点，就是小周从来不跟他提顾昳，“我先不打自己号了。要不我帮你打吧？你把号发我。”-
诶诶诶？可以的吗？
“可以啊。”庄颂说，“反正我也玩不了自己的号。”-
那好，谢谢哥。庄哥不许嘲笑我ID哦。
“不会啊。”庄颂突然有点好奇，“你ID叫什么？不会是爷傲奈我何那种吧？”
小周说不是不是啦，然后微信给他发号。
庄颂上号，愣了下，那个号ID叫：小猫爪的铁杆粉丝
“这么铁杆的ID吗？”庄颂问-
嗯嗯嗯。最崇拜爪神了！
小周的号铂金分段，这个分段庄颂玩辅助也能carry全场。
他就一边打一边和小周聊天，小周话很多，叽叽喳喳的跟他说个不停。
庄颂在小城这边是学生身份，不用按早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去货运站，再加上最近实验半期验收结束，很空闲。
一个爱玩游戏又不用按时上班的人八成时差和普通人是反着的，庄颂自己也是如此，打到凌晨一点多，他还精神着，弹幕上小周已经说自己太困了，准备睡啦。
庄颂笑了笑说：“好，晚安。”-
爪神晚安。
之后庄颂继续打，直播就开着，不过一直没切出来看，又玩了一个多小时，起来活动腿脚时，顺手切到网页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直播间有个在线贵宾。
平台为了做流量有很多机器人粉丝，但在线贵宾都是活粉，庄颂挺惊讶自己这个直播间除了小周居然还会有人看，就点开这个贵宾看了眼。
ID叫“游客0067”，号不大，已经在他直播间看了好几个小时，差不多刚换成小周的号这个人就在这儿了。
但刚才偶尔也有其他路人打字，这个游客0067却一条弹幕都没发，可能是没在看，顺手点进来没退出就睡觉了。
刚这么想，弹幕上睡觉的人就打字了-
游客0067：0.0
庄颂一愣：“诶，你人在的啊？”-
游客0067：嗯。看你直播我人当然在。
“谢谢喜欢。”庄颂笑着说。对方既然看了他几个小时，那说明至少是不讨厌他-
游客0067：你玩的很厉害-
游客0067：我见过最强的辅助玩家。
“一般啦。”对于在直播间萍水相逢嘴又这么甜的观众，庄颂很友好，“你要不要一起玩，我带你双排上个分？”-
游客0067：不用了不用了-
游客0067：我很菜，会惹你生气的-
游客0067：你玩吧我看着。
“我脾气很好的。”庄颂笑了，“不过你不想一起玩那就算啦，我继续打我朋友的号了。”
说着把“小猫爪的铁杆粉丝”这个号点进队列-
游客0067：这个朋友的ID跟你好像。
庄颂说：“嗯对，他跟我关系很好，其实我直播就是给他开的。不过再开一会儿也没问题。”-
游客0067：o
然后就不说话了。
庄颂也专心先选英雄，没说话，选好了加载游戏时他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倒时差吗？”-
游客0067：不是。
庄颂问：“哦，那是失眠？”-
游客0067：…不是-
游客0067：是失恋了。
第30章 0067（加更）
庄颂愣了愣, 在聊天框里选了个[拍头安慰]的表情发出去，语气也轻柔了点：“啊……抱歉。”-
游客0067：不是那个意思-
游客0067：别多想-
游客0067：[小花表情]
突然问到失恋这种问题，庄颂还挺尴尬, 总觉得像不小心戳了人痛脚。好在对方态度很平和，也没有过多分享自己失恋经历的意思, 他濒临发作的社恐才算平静下来。
他又播了会儿，对方就在直播间里安静地看, 也不说什么，和叽叽喳喳的小周对比很鲜明。
但是庄颂打游戏时偶尔自己嘟囔点什么，比如“对面打野在哪儿啊”，过几秒就能看见对方在弹幕里回复“我觉得可能在峡谷先锋”。
再比如劣势局, 队友心态不太好时会说别人, 有时是点名吵架, 有时就会变成“四个傻狗”“一群废物”这种级别的攻击。庄颂不把这种人当回事，直接屏蔽，反倒游客0067会在弹幕打字-
别理他-
他自己有毛病
深夜单排多少有点孤单，又是一个人在陌生城市, 对方恰到好处的存在感很温暖, 又不会离得太近。
后面连胜了一波，目测又能在国服第一位置上呆几天。
因为游客0067后来实在是太安静, 安静得没存在感，庄颂打完最后一盘出来，才发现自己都快把人家忘了。
他切到直播间看了一眼，差不多是画面里刚显示出来他在网页端点进直播间, 弹幕上就有了新回复-
游客0067：0.0
庄颂有点惊讶：“我以为你都睡了呢。”-
游客0067：没有, 我在看你直播。
庄颂说：“你话好少, 看直播都不发弹幕。”-
游客0067：和你那个朋友比, 确实话不多。
庄颂意识到他在说小周，刚刚小周在弹幕疯狂刷屏，想到小周叽叽喳喳的模样，他笑了笑说，“他啊，他确实很外向，很让人开心的一个人。”
游客0067没回话，想来这话也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庄颂又说：“他那个是外向过度了，不过我有个朋友是大主播，直播间观众话都不少，相比之下你还是比较安静。”-
游客0067：好朋友吗？
庄颂说的朋友当然是顾昳，虽然对顾昳已经没想法了，但他直播间的观众对庄颂都很热情，而且一群人弹幕刷“小庄”这种事，回想起来还是相当幸福，所以庄颂对他们怀有很大好感。
他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在说观众，游客0067的关注点却能跑偏到主播本人身上去，但还是回答道：“不算好朋友，普通吧。”-
游客0067：……-
游客0067：哦。
庄颂没察觉0067略显低落的情绪，他揉了把趴在机箱上睡觉的小猫的脑袋，小猫懒洋洋动了动耳朵，因为安全感爆棚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这个点一旦下了游戏，困意很快会上来，庄颂对直播间里从刚才起就仅剩的活体贵宾，游客0067说：“那我下播啦，拜拜。”-
游客0067：好-
游客0067：晚安.
这天之后庄颂有时间就会开播，小周会陪着他看，那位萍水相逢的游客0067，好像是点了他的特别关注，12点过后就会跳过来，小周和0067的重复时间基本上就是在12点到1点这个时间段，之后小周就去睡觉。
不过0067话很少，小周在时他基本不说话——还是干脆就一句话都没说过来着？总之庄颂回头看弹幕，密密的全是小周在唠叨，0067一句话都不讲。
小周去睡了他才稍微说几句，话也很少，但是说话很好听。每天晚上第一句话，一定是发一个[花花]表情。
0067还给庄颂刷礼物，但是第一次刷50块钱以上的就被庄颂阻止了，他说：“你给我刷个三五块钱的还行，刷那么多不需要，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那好吧。
庄颂知道对方是好意，虽然没开摄像头，但还是扬起脸笑了下，“谢谢。心意我领啦。”-
[花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周，庄颂已经把游客0067当成一个朋友，对方热情又有分寸，从来不问他直播以外的问题，说话方式也让庄颂很舒服，就是特别爱给人送小花。
比如这样：
“需要帮你打号吗？”-
不用，谢谢-
[花花]
再比如：
“那你真不上车玩两盘吗？”庄颂问，“虽然我玩辅助，但钻石以下的局我随便carry，不用担心掉分。”-
不啦，我太菜了。你会生气的。
庄颂失笑，“你好像觉得我脾气很不好。”-
不是不是，我的问题-
[花花].
后来就越来越熟，开始随便聊些东西。反正他们是午夜档，没有别人看。
当然这个“午夜档”聊的并非少儿不宜内容，庄颂纯良的很，对面0067看起来也挺乖。
其实就是深夜情感电台或者午夜吃瓜课堂。
有阵子有个模样乖乖的男主播四处钓鱼，被爆出来发现受害者多达两位数，愤怒的受害者们联名挂人文档写了100多页。庄颂就爱看这种东西，等排队时开着网页看，这样0067也能跟着看上两眼-
好夸张-
主播圈子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人人都这样，这个就是害群之马而已。”庄颂想着不能影响观众心里所有主播的声誉，就说，“你知道顾昳吧，就那个大主播，他都那么大体量了，从来都不搞这些。”
毕竟顾昳花了那么多年只折腾他一个。
不过这部分就没必要说，因为庄颂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波澜-
哦哦，那还行-
你有什么喜欢的主播吗？给我推荐推荐。
“你要玩什么位置的？”庄颂问-
ADC，我是打ADC的。
“那顾昳就还可以，还有残月。”庄颂数了几个跟他比较熟悉的AD主播，最后决定力推一波自家大哥，“不过我最推荐你去看的ADC叫烈日灼身，脾气又好，玩得又厉害，长得还帅，唯一缺点就是不怎么直播：）”-
游客0067退出了直播间-
游客0067进入了直播间
“？”庄颂眨了眨眼睛，“怎么啦？”-
掉线了-
[生气].
后面他们偶然间也聊到感情话题。毕竟午夜这种时段存在，就是为了给人聊感情话题-
主播现在有谈恋爱吗？
“没有啊。”庄颂说，“谈恋爱的人有这个时间直播的吗？”-
……也是-
但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
“没吧——”庄颂一愣，“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听你说话声音就肯定人很好看
“借你吉言。”庄颂被说的笑起来，“不过没什么人追的，恋爱都没谈过。”-
我也没有谈过。
“你不是失恋了？”庄颂疑惑，“失恋的人没谈过恋爱吗？”-
单方面失恋T T
距离他们认识已经过去有一段，算是熟稔，而且0067现在语气看起来还可以。
所以庄颂半开玩笑道：“哦，就是别人都没和你好过，直接不要你。”-
游客0067退出了直播间-
游客0067进入了直播间
“？”庄颂眨了眨眼睛，“又怎么啦？”-
又掉线了-
[崩溃] [崩溃] [崩溃] [崩溃]-
[泪奔] [泪奔] [泪奔]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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