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保守的小伙子，怎么了，被姑娘看一下，你还吃亏不成啊。”
孟慎言吃不吃亏，陆瑜不知道，但他这话无疑是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刚刚推门而入时，其实她就注意到了。
听到她声音，孟慎言怔了下，随后合上衣服的那个小动作。
所以，是不想让她看他的伤口吗。
孟慎言越是这样，陆瑜就觉得他伤得严重。
她面色不改，在旁边的长椅上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嗓音淡而坚持道：“因为我伤的，我得看看。”
在和孟慎言这段关系里，虽然她不再张口闭口提钱，但陆瑜骨子里还是斤斤计较的。
“咬伤孟慎言”这在工作范畴之外，算是另外的价钱。
她必须看看伤势，来衡量又欠了孟慎言多少。
孟慎言看了陆瑜两秒，或许是知道没有第二条路了。
他又垂下眼，抬起手指解开了剩下的扣子。
衣服的坠感，让前襟完全敞开。
孟慎言并未让衣服完全脱下来，只扯开了左边领口，露出了肩颈处的咬伤。
陆瑜原本是漫不经心的，看到孟慎言的身体时，心坎上倏地就像被什么撩拨了下。
孟慎言以前身材就很好，穿上衣服时看起来瘦，实际一点都不干巴。
那时候，陆瑜特别喜欢摸孟慎言的腹肌，那里似乎是孟慎言的敏感处，她只是摸一下，他就会失控……
上次意外睡过一次，但陆瑜全程晕晕乎乎的，对这具八年后的肉丨体根本没什么具体且细节的印象。
原以成了社畜后，整日坐办公室，孟慎言身材多少都会松垮，或者有了啤酒肚。
此刻，陆瑜发现她错了。
比起八年前，孟慎言的身材更好了。
肩宽腰细，肌肉块块分明，线条流畅，有型又不夸张。
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群起伏着，每一寸里都像是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陆瑜练过柔道，知道这种肌肉纹理，不是健身房里吃蛋白丨粉吃出来的那种浮夸肌肉，倒像是经过长期的力量训练，自然练出来的。
白衬衫半脱不脱，遮掩了大半这具疯狂踩在陆瑜审美点上的身材，愈是欲盖弥彰，愈像是最高级的诱丨惑。
陆瑜有些唾弃自己，闭了下眼，在脑中又重新回忆了遍当初分手的原因。
视线再次落到孟慎言腹肌上时，俨然平静了许多。
“牙口挺好的啊，小年轻玩情趣，也要注意个度。”
看清孟慎言肩上的伤，老大夫朝一旁泰然自若坐着的陆瑜看了眼，语气充满了调侃。
陆瑜淡淡地和老大夫对视了一眼，目光这才落到了孟慎言的肩上，那圈已经青紫了一片的咬伤。
看起来不算严重，陆瑜倏然松了口气，又明码标价地想：欠得不算多，能还。
老大夫手法娴熟地帮孟慎言处理完伤口，需要包扎一下，就嘱咐孟慎言把衣服全脱下来，好缠纱布。
老大夫看孟慎言那长相，以及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以为他是那种内敛羞涩的人格，于是好心地鼓励起了他：“小伙子别害臊啊，你这身材不是挺好的吗，我年轻时有你这个身材，天天光膀子上街。”
陆瑜不觉得孟慎言会害臊，但她这么盯着一个男性、还是自己下属的半丨裸身体看，也委实过于怪异。
于是，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孟慎言望见陆瑜低头摆弄手机，倏然轻松。
他微微侧身，脱下了衣服。
老大夫包扎好时，忽然呦呵了声：“这个纹身倒挺别致的啊，上面是个字母？”
“好像是个m，是‘孟’吗。”
孟慎言瞥向好奇心爆棚的小老头，眉头不由拧紧。
余光里，陆瑜已经抬头看来过来，他伸手去抓搭在一旁椅背上的衬衣，快速穿上了。
但陆瑜还是看到了。
孟慎言左心房靠近腋下的位置，果然多了个黑色的纹身。
纹身不大，就一个拳头大小的星星。
黑底的星星中间是一个花体的边缘镂空m，一圈圈藤蔓将星星和字母缠缚住。
“我还头一次见把自己的姓纹在身上的。”
老大夫还在打趣。
孟慎言扣好衬衫，不冷不热地对老大夫说：“我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我还要给你拿点药。”老大夫绕回了办公桌后，就开始伏案写了起来。
门诊室一下安静了。
陆瑜收回视线，轻笑着摇了下头。
她到底怎么回事。
就凭借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的三言两语，就生出孟慎言有可能对她旧情难忘的念头，现在想想，属实过于可笑了。
此刻，陆瑜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自作多情问出来。
如果旧情难忘，孟慎言不应该使尽浑身解数来引诱她吗，但是从他们再次相遇后，似乎一直都是她在主动，循规蹈矩的倒是孟慎言。
他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她胃痛，孟慎言抱她来医院，她咬了他，也是她“出格”了。
孟慎言自始至终只是在做他工作范畴内的事：照顾她生活起居。
如今，孟慎言身上的纹身，无疑就是最明晰直白的——孟慎言对她没意思的证明。
八年前，她和孟慎言热恋的时候，唯一一次孟慎言同她闹别扭，就是有个学艺术的花臂富二代猛追她。
每天一束鲜花地送，她班上的同学也被他的礼物攻势笼络了不少。
花臂富二代不可谓不高调，像是单方面对孟慎言的挑衅。
孟慎言表面不动声色，将清冷贯彻到底，但晚上回到出租房，他又会身体力行地证明，他有多大的醋劲儿。
陆瑜好气又好笑，事后还要哄他。
说不喜欢有纹身的男人，感觉脏兮兮的，还是喜欢他这么干干净净的，还嘟嘟囔囔地逗他说，让他可不要去纹身，只要纹身就不要他了。
……
如果孟慎言真的对她旧情难忘，就不会把她不喜欢的东西，纹在身上。
而且，她笃定——
“m”不是“孟”的缩写。
相恋一年，陆瑜对孟慎言大概的性格底色还是了解的。
他并不是自恋的人。
相较于那些“普信男”，他可以算得上不自信，他仿佛压根儿没自己是北城大学校草的自知。
既然重要到纹到胸口，那应该就是这八年里，他交过的某一任女朋友的名字了。
凭借孟慎言的长相，哪怕落魄了，陆瑜相信，只要他想要，这些年身边一定不会缺女人。
陆瑜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清纯的娃娃脸，笑起来时眼睛像是两弯月牙，青春无敌。
或许“m”就是指代的那个女孩吧。
还有孟慎言手腕上的两枚戒指，也可能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有那么一瞬间。
陆瑜又想起了更久远的一件事。
大三那年春夏之交，她和孟慎言一起去踏青，遇到一个卖手工小饰品的商贩。
好多情侣都在选。
陆瑜也去凑热闹，她看上了一个塑料花珠子串成的扭花戒指，虽然廉价，套在她手上还挺好看的，陆瑜又选了一只简约款的，给孟慎言戴上。
陆瑜将两人的手并在一起，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孟慎言，我们买这对吧，以后任谁看到，都会知道我们是一对。”
孟慎言却从手上取下了那串珠戒指，放了回去，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淡淡说道：“不好看。”
孟慎言以“不好看”拒绝了和她一起戴情侣戒指，却给别的女人买了一对银戒指。
高下立判。
无比嘲讽。
哪怕都是过眼云烟，陆瑜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梗。
时至今日，她也不觉得那女孩子多耀眼。
但是不可否认。
她确实是她的手下败将。
走廊的灯暗了一瞬，又亮起。
像是陆瑜起伏的心情。
情绪繁多，如千帆过尽。
平息下来后，陆瑜确定，此刻，她心中最多的是轻松。
她之前怀疑孟慎言对她旧情难忘时，已经在考虑等孟慎言好起来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把他调到远离总裁办的其他部门去。
她不能留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在身边。
但因为那如影随形的对孟慎言的“愧疚”，她又不能像对待其他不合格的下属，用太过强硬的态度。
生怕孟慎言会敏感地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厌弃。
现在，倒是不用多此一举了。
孟慎言根本对她没兴趣，放在身边就放着吧，不说他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强，就是当个赏心悦目的装饰品也不错。
陆瑜站起身时，已经彻底收拾好情绪。
她对孟慎言笑了下：“看你没大事就好，记得拿好票据，去找财务报销，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挺直着背，款款出去。
关门的一瞬，陆瑜听到老大夫的声音传了出来，“嘿，别动啊，你女朋友只是出去了，又不是跑了，你紧张什么。”
这些人的眼神似乎都不太好。
才会误会她和孟慎言是一对。
陆瑜低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门诊室外。
*
陆瑜的情况不严重，但也不算轻。
本来她就有胃溃疡，又吃了刺激性食物导致的胃出血，需要留院观察三四天。
孟慎言也谨遵医嘱。
每天一日三餐给她送的病号饭都是粥，不过孟慎言手艺好，简单的粥都能做出不同的花样，倒是没有亏待陆瑜的胃。
住院的第三天傍晚。
孟慎言送完这天最后一顿病号饭后，陆瑜照常让他回去休息。
等孟慎言离开后，她靠在床上，正在用笔电处理一些工作上事的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
陆瑜瞥了眼。
是周姜宁的妈妈打来的。
周妈妈性情和顺，与他们这一辈小辈关系都挺好的。
陆瑜笑着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候，周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鱼儿，你快过来一趟吧，我家老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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