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她居然让我向刚离过婚的omega求婚，真是疯了——一个刚离婚的omega！没准还有孩子！”
“他没有孩子，关先生，”另一个平静的声音正在劝阻来人，“而且您也看过了，他很漂亮。”
“那又怎么样？omega的照片和真人根本不是一回事，再说他已经被标记过了——”
饱含怒气的话音戛然而止。
喻家的车远远滑过来停下，车门里探出一个洁白的身影。
“抱歉，我似乎来晚了。”
稍显虚弱的声音从来人口中溢出，细柔似医院墙边的白花。
几乎是下意识的，关煜立刻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一时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omega面带病容，透出几分苍白，修长的眉稍稍拧紧，身形单薄，像是被湿气浸润的纸。
帝都贵族中流行的丝绸高领衬衫把omega一整个包裹起来，倒像是一种保护。
原来传闻所言非虚。
关煜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摄住了一般，一时头脑空白。
“没有，是我来早了。”关煜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早上好。”
“早上好。”喻识向他微微欠身，“很高兴见到您。”
关煜简直要担心这个omega继续站下去会被太阳照化，忙不迭和人一起走进了花园阴处。
omega相当安静，尽管实际上喻识一直在向他温声讲述花园的历史，他依然觉得这个omega很安静。
“我给您带了礼物。”
喻识惊着了一般向身边的alpha望去，就见关煜拿出个小盒子，里边是一条绿苍石项链。
绿苍石绿得深邃，流转间仿佛吸进去了一些阳光，是极为罕见的品种。
喻识的母亲也有一条类似绿苍石项链，是父亲当年在订婚宴会上送给她的。那项链后来被封在玻璃框里，再也没有被戴起来过，也不允许小孩子触碰。
可见关煜确实花了些心思。
“我听您的哥哥说，您很喜欢东部的宝石矿——我想也许您会喜欢它。”
“谢谢您。”
……
“怎么样？”
已至晌午，喻丞在家里等着喻识回来，一眼见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挑得不错。”
“不喜欢的话，还有整整两页的名单给你挑——我已经测过他们送来的样本了，关煜恰好也是和你匹配度最高的那个。”
匹配度越高，越有可能把前任alpha留下的标记覆盖掉。
“我不知道，”喻识细心把项链收进自己的小包里，“过几天再和其他人见一下吧。”
自从上回晕倒后，他就虚弱了不少，折腾一上午，现在没什么力气想别的。
“见一下其他人也好，”喻丞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点头同意，“我听说关家的omega连关家商铺的打理都过问不了，只能等账户分红——你要是过去岂不是太无聊了。”
“这好像是东部的传统，”喻识兴致缺缺，“我以前在陆家也不怎么管陆虔的产业。”
虽说产权在他手里，不过具体事宜一般是职业经理人要操心的事。
“那得多无聊，”喻丞揉了揉弟弟的头，“东部星可没那么多宴会。”
喻识恹恹的不搭话。
关煜和他见过的其他alpha都大差不差，没什么特别的好坏。
“南部也有海底矿业，”喻丞抽出几张alpha的资料，“下回和他们见见？”
“都行。”
“别难过，不就是一个矿？天下的宝石矿多得是，我们枝枝要多少有多少，陆虔手里那个算什么？”
关家扎根东部，拥有一个庞大的宝石矿商业帝国，想必这也是哥哥把关煜的请帖发给他的原因。
虽然他想要的其实并不是美丽的宝石。
“哥哥，其实没关系——”
“叮叮——”
铃声催促似的响了起来，机器人溜进来，用仿真人声惴惴不安地小声提醒：“陆先生在门廊已经等了一会了。”
“不见。”不等喻丞开口，喻识声音不耐，“还没走吗？”
“没有。”面对喻识，机器人屏幕上亮起两团红晕，换成甜甜的声音，“可是，喻先生，陆先生带着军部其他人在等。”
“咳，上午发的拜帖，”喻丞按了按喻识的肩膀，语气趋于无奈，“他是和同僚一起来的。”
哥哥说是同僚，那就是不隶属于喻陆任何一家的意思，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母亲交代过他不要失了风度，离婚就离婚了，以后正常来往也不要露怯。
“当然，北御军部而已，如果你实在不想见，怠慢一点也没事——”
“我去接他们。”
起身开门前，喻识先把那条已经取下的项链又戴了回去。
“枝枝。”
话未出口，陆虔的眼神落在了喻识的脖颈上。
苍绿的项链正熠熠地闪着光。
银链的式样他认识，是关家新出的限量版。
原本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在挑选礼物时，秘书给他补充了不少当季知识。
那时他全然不曾想过当下这幅场景。
“怎么了？”喻识顺着他的目光拨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苍绿石，“很奇怪？”
“……你戴什么都好看。”
这话不假，每个贵族omega都知道要怎么搭配，喻识对此更是天生在行。何况以他的底子，即使是胡乱穿一穿也好看。
一行人走到会客厅。
喻识打量着和陆虔一起来的人。
穿着军部制服，徽章是海蓝色。
不是陆虔的部下，应该是平行部门……医务部？
“抱歉，我刚出院，有失远迎。”
对面军部的人齐齐向他点头致意，默默看着他和陆虔。
“我收到了中心医院的报告，”陆虔在他对面，凝视着他，“所以请医务部的同僚过来见你。”
“不用了吧？”喻识笑得双眼微微眯成月牙，看不出虚弱的影子，“我已经在中心医院接受治疗了，一点小事，怎么好意思劳烦军部。”
“你的情况很少见，”陆虔何尝听不出喻识礼貌的敷衍，斟酌着解释，“帝国里只有军部拥有最详实的数据和经验。”
一旁的军医目光灼灼，插入这场谈话：
“喻先生，您这情况的确十分罕见——但是放眼全国，以往的近似病例地区大多集中在北部军署。”
喻识瞥了军医一眼。
背后贴着封闭贴，是名omega，看起来层级不低。
北部军署医务部也已经拥有级别这样高的omega医生了？
从小到大，他的私人医生都是beta，哥哥说帝都星最好的医生都是beta和alpha，所以只能给他配beta。
“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军医语速极快，“我在北部军署负责军人及其家属的安顿和治疗，以往北部星关于腺体疾病的疑难案例几乎都是我经手的。”
“陆先生千里迢迢请我们过来帮您检查一下，”这名omega的眼神终于落在他的腺体身上，就像老鹰见到了想捉的小鸡，“其实也是担心后续病变——您可能不知道，类似的病例发生的后续病变概率极低，伤害性很强，而只有我们军署拥有异变体的治疗经验——这也是陆先生一定要请我们过来的原因。”
军医语气骄傲：
“当年异变体案例的主刀医生是我的老师。”
“……谢谢您。”
喻识想拿来堵陆虔的话卡在喉咙，只能先道谢。
实际上要不是军部医务部的人也来了，他甚至可能就这么把陆虔晾在门外了。
母亲说要正常来往，可不代表他必须和陆虔单独见面。
显然，陆虔知道怎么让他松口。
“您别误会，我们军署医务部尊重中心医院的工作，”年轻的军医想起中心医院医生吃瘪的表情，笑得有些狡黠，“我们只是来请求您的许可——我们想和中心医院协作互助，同时把您的数据联动录入北部军署库——”
医生的话不知不觉严肃起来：
“这种标记类疾病多发于军属身上，每一个病例数据对于北部的军属都是莫大的帮助。”
陆虔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凝视着喻识。
omega今日细心妆扮了一番，很疏淡，没遮住病气，但唇色还是莹润了些许。
那项链也不是喻识平时会买的款式。
喻识在出门见客时通常会带上藤蔓状的胸针——那是喻家家徽的标志之一，象征着喻家人常见的木生信息素。
听说前些日子关家一行人已经来了帝都星，而关家主脉的继承人正处于适婚年龄。
军医还想继续劝说，喻识已经先一步向他致谢：
“当然，喻家愿意为帝国军人作出应有的贡献。”
“管家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请各位在此稍作休息。”
惊讶的医生们被鱼贯而入的机器人往另一个厅堂引去。
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他和陆虔相对而坐。
“数据录入后，就不劳你再上门了，”喻识微敛着眼，“我会和医生联系，有事给我发邮件。”
陆虔坐在了他身边。
“中心医院说你需要alpha配合治疗。”
“那就不是军部能插手的事了。”
喻识脸上浅浅的笑像一个恒定的公式：
“当然，如果军部需要其他医疗数据，我没意见。”
还想怎样？让他进门已经是退让了，陆虔还能用军部再来逼他？
他心里冷笑。军部医务署上门，他确实不好拒绝，但也仅止于此。
中心医院也绝不会任由军部的人主导治疗。
除了以此为由和他再见几次，陆虔还能怎样？
陆虔的手再次抚上他脸颊，这回喻识稍稍偏头避开了。
于是alpha的手只是尴尬地停驻在半空。
“除了我没有人更适合陪你治疗。”
alpha的声音切实笃定，听不出一丝犹疑。
“因为你和我结过婚？”喻识轻轻笑一声，似珠玉落地，“可我很快要订婚了。不必再劳烦陆先生。”
空气不期然沉了下来。
看似冷沉实则炽烈的，苍蓝火焰般的信息素暗自流动。
是陆虔的信息素。
alpha的眼神停在他脖子上的项链上，仿佛要把那颗苍绿的宝石射穿。
陆虔的声音向来低沉，特别是在他耳边呢喃时，总是让他微微一颤。
“关煜？他不适合你。”
“那不关你事。”
“财产分割还有分歧，至少还有两周离婚证才能发出，在此之前你不能订婚。”陆虔恍若未闻，呼吸喷洒在他耳边，“枝枝，你的状况撑不过两周的。”
除却东部的矿产，他们名下庞杂的资产要分割清楚也不是一件易事。
“是吗？”
喻识闻言就清清浅浅笑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怎样笑起来最柔美，似脉脉春水，或是一汪含蓄且温热的泉，涓涓潺潺，叫人不忍惊扰：
“财产分割确实麻烦——”
“谢谢提醒，下次结婚我会记得签订婚前协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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