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丁眠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


    一年有数月时间在外出差, 常年在国内奔波;除出差外的时间,撇去休假,基本就是家、公司两点来回;再有的, 就是生意人常常要对付的应酬酒局, 人情往来等。


    将她的一天行程进行分割,留给她的私人生活的那部分属实不算多。


    丁燧曾经担忧过她的工作节奏是否健康, 焦虑过她会否因为这样紧张的日程安排年纪轻轻患病——强直性脊柱炎本身是具有家族遗传性的疾病, 他的前车之鉴让她的繁忙行程都笼罩上一层阴云。


    好在迄今为止, 丁眠的身体十分健康,定期的体检结果也很是让人满意。


    在与躯壳们相遇后,她的个人生活中又难以避免地腾出部分时间给了“他们”。


    丁燧欣慰地看到丁眠的生活中丰富了许多——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有时候会去中艺一趟,可能是顺路接天澜回家, 再带点校门口常卖的小吃美食;或者是在闲暇时送王昇去高考冲刺班,回家的路上会去书店买点她已经多年没接触的高中教材、课余读物。


    林子夭人在外地,却也时时记着给她寄来当地特产。南方的茶叶、鲜花饼、陶瓷器皿等, 现代社会的物流畅达,寄回家的物件很快就将家里的空间占据了部分。


    住家阿姨收拾房间时,给丁眠的书房、卧室专用的水杯换成林子夭寄回来的精致小巧杯子。丁燧也分到了几只, 用来平日喝茶使, 搭着林子夭寄回的茶叶,春日午后品尝,可谓是别有一番滋味。


    ……


    时间如梭,在主身体忙碌着工作、躯壳们或是娱乐或是读书的日程安排下,京市迎来了一场春末雷雨。


    沥青道路地面上浅浅水光, 如水银般潋滟, 校园超市屋檐下站了许多没有带伞的年轻人。年轻男孩站在靠墙的一边, 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他的侧脸英俊端正,即便是在每年为娱乐圈输送了众多美人帅哥的艺术学校里,亦算个中翘楚。


    有熟人看到他没伞,高声喊:“天澜,要不要跟我打一把?”


    天澜顺势抬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先是礼貌地扬起,旋后加深。那男生的伞很大,一旁已经塞了个同班同学,男生们性子本就大喇喇,能借到一把伞,不淋得太多就完事。


    这雨起码要下到半小时后,再不走,雨更大,天色一晚,就更难走了。


    校内超市的雨伞早告罄,屋檐下的同学们零零碎碎地也冒雨走了。就是再等着的,也是有舍友能来接人的。


    天澜没有拒绝,他真诚地道谢,挤在了这把很大的伞下。


    三个年轻小伙子勉强也够撑,往宿舍区走时,半路还看到只落汤小狗,眼瞅着是宿舍区附近游荡的小黄,伞主又善意地挪了小半边,嘴里“嘬嘬”地让小狗呆在伞下一块走。


    三人一狗,一把伞,同学友情这就升腾起来。


    路程不长,等到宿舍楼下,天澜薅了一把小黄的头毛,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烤肠,拆了签子喂到狂摇尾巴的小狗嘴里。同学“嘿”了一声,戏谑道:“你准备得挺齐全啊,平时不少喂吧?”


    躯壳是天澜,本质是挺喜欢小动物的丁眠。借着躯壳的青春时期,重温大学时光,丁眠确实挺照顾校园里的猫猫狗狗。


    她今天准备不够充分,没带上猫粮狗粮,身上就一根嘴馋买来的烤肠。


    回答同学时,若无其事,轻描淡写道:“就顺手喂一喂。”


    几人刚好都是一栋宿舍楼的,一起上楼,随口//交谈时话题扯到了平时上课的内容,关于流浪猫狗的事儿也就轻松过去,没再深入聊下去。


    春季正好是流浪猫狗躁动的季节,校内有专项基金募捐为小猫小狗们做绝育等工作。


    今年的募捐在半月前开始,丁眠赶在最后的时间点,捐了一笔。


    她捐款的账号不是“天澜”,避免校内募捐最后出名单时出现姓名,惹人非议——“天澜”这个躯壳最早是以贫困生身份出现,即便后来有人定向资助(就是自己),物质条件上足够优渥,也不好显眼到以这个姓名大手笔地捐赠一笔钱。


    丁眠不愿意苛待自己的躯壳,但她努力控制着躯壳们在生活中的低调,很少让外人借机议论。


    等到中艺关爱校内流浪动物的募捐名单出来,官方给打了码,排在名单前列,捐款金额五位数。对于丁眠来说当然不算多,可在校内人员看来就有点稀奇了:中艺里的很多学生家境确实不错,一个月生活费几万的大有人在。真要说谁心善到捐了五位数的金额,那就太少了,就是最高的也就是捐个两三千。


    一时间,校内了解这个募捐项目的,都好奇问这个不知名打码捐赠人士是谁。


    偏偏没人找出正主是谁,募捐后台又因为隐私性,不给外人查看的机会。


    中艺这一届的流浪猫狗募捐项目,捐款金额最高的那位“不知名师生”就成了几年内的一桩悬案。


    天澜寝室里的舍友们同样纳闷过是谁这么大方:“流浪动物校内社团都说,这几年估计是不太需要再募捐了。”


    一笔捐赠,够校内流浪猫狗负责人员这两三年时间里都无需开通项目捐款通道。


    “大善人啊!”


    “有钱!”


    “真挺低调,也不吭声,按照往年的习惯,这就是要接受个采访,好好出名一下的。”


    他们交谈着,丁眠附和了几句,她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应着时,一个舍友想到什么般,转头说了一句:“我记得天澜之前天天抱着粮下楼喂猫狗对吧?”


    “是的,”舍友眼瞅着天澜露出一个笑容,挺高兴的,“我喜欢动物。”


    舍友口直心快道:“等之后离校开工拍戏了,喂猫狗的机会就少了。”


    “不过好在学校里募捐了一波,够个一年半载不操心了。”


    他们就这话题,聊了几句,说着这名字被打码的“好心人”。全程天澜都挺安静,就是笑眯眯的,心情愉悦的样子。


    很快,又谈到下学期开学后学校准予的拍戏——舍友几人身边都有人脉,基本都签了大大小小的公司,即便没有签约的,也有亲戚在圈内联线,帮忙提供几个演戏机会。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天澜”经纪人给的角色中可以对外人说的,就顺嘴提一句。


    等到临时有事下楼时,舍友们看着天澜离去的背影,一个悄悄说:“天澜怎么这么没心机啊,一问就说自己接了什么角色,不怕被人半路截了吗?”


    “……”舍友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个犹犹豫豫道:“他感觉对这些都挺不放在心上的,志不在此?”


    “不至于,他不是天赋挺好吗,老师都夸过。”


    三人不解,到底没能想出天澜这么放松、没太多想法就告知他们接了什么角色是出于什么心态。


    也只能总结道:也许天澜就是这么没心眼。


    善良的,涉世未深的舍友们觉得天澜是“没心眼”。


    老狐狸经纪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时隔数月,再度正式与天澜见面,问起他们班上其他同学大一结束后的安排,他从他嘴里得知了身边舍友的——因为他很坦诚,舍友也没有半遮半掩,能说的,不会被半路拦截走的角色就告诉他们。


    经纪人还挺震惊:“你和舍友们关系不错啊,这些都知道呢?”


    大学生的友情来得简单纯粹,丁眠没有刻意经营,但她也知道与人为善,至真至诚的道理。


    她答:“嗯,关系不错。”


    顺口提了自己将他安排的角色同样告知舍友们的事。


    经纪人心眼多,再度问:“你先说的还是他们先说的?”


    丁眠懒得去记顺序,她略一回忆,在经纪人的殷切目光下扒拉记忆:“应该是我。”


    经纪人没对这行为有什么评价,他耐人寻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英俊长相、挺拔身材的年轻人,感慨心道:


    ——先是有底气,身后有金主傍,在舍友面前才半点不忌讳自己说出口,角色被抢。


    ——然后是舍友们在他这种行为下,受影响同样告知对方自己大二将要有的工作等等。


    所谓圈内人的友情,需要经营,需要以诚相待,他能够这么顺利地赢得舍友的真意……


    还得是有人宠着,才有恃无恐啊。


    作者有话说:


    娱乐圈内,艺人成名后,不管是多久前的料都能扒出来。


    所以在几年后的时间线里,天澜喜欢动物这点被粉丝路人知道了。他在校内关爱流浪动物的事业顺理成章地被扒出来,嗯,以及神秘打码捐赠人。


    为博一笑为蓝颜,大概就是这样惹。


    ——


    ? 第 42 章


    四月十四, 丁燧被老友邀请着参加了一场聚会。


    同龄朋友中,丁燧如今的生活过得实在逍遥自在,他不再插手公司事项, 每年账户里定期收益公司分红, 在京市气候不爽利时就去其他省市休养度假。


    也就是身体不够健康,让他不得不提前进入养老状态。除此之外, 丁燧无疑是被许多朋友艳羡的存在。


    “老丁啊, 你妹妹真是手段厉害, ”老陈看着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年拿下了几个指标,牛得很!”


    丁燧最近没太了解丁眠在生意上的具体项目内容,他听着有点茫然,直到老友说了这几个项目大致的信息, 这才恍然大悟。很快,他顺着老友的话茬说了下去,慢吞吞地附和几声, 同样问了老友正在读大学的孩子:“你儿子成绩不错啊,申请学校有眉目了吗?”


    老友嘴上道:“唉,成绩就那样吧, 今年刚拿了学院奖学金, 明年出国读书,又得给准备不少钱。”他家里自然也不缺钱,口里这么说着,实则上对孩子的成绩很是满意,言语中颇有炫耀的意思。丁燧了解朋友们的言下之意, 他作为社交圈内唯一的单身汉, 很是从容地开始了夸赞之旅。


    “太优秀了, 等回国了,就能帮着你一块处理生意了。”


    老友脸上乐呵呵,忽然间想到什么般,试探着问丁燧:“有机会的话介绍我家小孩和丁眠认识一下?”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替自家孩子拉人脉,年轻人之间可能有话题可聊,再有丁眠在事业上的突出,他确实是有抱着让孩子与丁眠打好交道,之后生意上好联络的念头。


    他说得也客气礼貌,主要还是因为他和丁燧比较熟悉,和丁眠的关系就属泛泛。


    丁燧委婉迂回地答应下来,说是之后会让丁眠找个有空的时间安排。


    朋友之间的聚会,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中年男人扎堆,难免会有点国内男性的吹嘘、炫耀,丁燧有时候不太能融入这气氛——实在是他的生活环境和老友们不一样。同为中年人,他们成家立业,工作忙碌,体制内的还得熬到法定退休年龄,非体制内的也要等儿女能继承事业了才撒手。


    只有丁燧一个人是靠着妹妹提前步入养老生活。


    聚会中途,几个朋友好奇询问丁眠是否近几年有结婚的打算——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圈内传着丁眠和苏总联手做生意,本意是为林家小少爷林子夭对付林家。


    “这个林家的小少爷之前都没见过,”一友皱眉喃喃,他说时没有太避讳丁燧的存在,就是普普通通提一嘴,“也是挺惨的哈,林家对他不太好。”


    丁燧沉默地喝了口茶水,在朋友们以客观的口吻评价时,没有插话,只在他们试探着问他关于林家小少爷是否真如外界此前谣传的那样,是个患有自闭症的病人时,斩钉截铁道:“不是,他很健康。”


    “你们都是从哪里听到这消息的?”他问,友人回:“就这最近,你家丁总要对付林家,事情一闹大了,大家就知道了。”


    这样的事态发展太过正常,其实并没有出乎丁燧意料,他默默地点了下头,掏手机给他们看了下林子夭的直播间,语气平淡:“他还是蛮优秀的,之前被林家耽误了好多年,现在在外地旅游放松,调整状态,粉丝量也有不少。”


    “没有读书吗?”


    丁燧没说林子夭是出于什么私人原因才不去读书的,他护犊子,将矛盾点转移到了林家身上,眼也不眨地说:“林家耽误了他太多年……他目前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觉得还不错。”


    这语里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就让人听出丁燧与林子夭的关系亲厚。这也让几个朋友面面相觑,一时间相信了外界“丁眠和林家小少爷有可能结婚”的传闻。


    丁眠的恋爱状态,他们这群中年人了解不多。春节直播的事儿在圈内沸腾了一阵,大家都只知道丁眠是恋爱了,非单身状态,对象很帅。


    那对象显然不是现下聊着的“林子夭”。


    林子夭的长相偏秀,俊俏漂亮,和春晚直播被拍摄到的英俊青年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又一朋友大胆问:“你家妹妹今年是谈了恋爱又分手了吗?林家这个小少爷是不就要定下来了?”


    丁燧噎住,他咳嗽几声,“啥?”


    “之前春晚那个是分了?现在是和林子夭谈?”


    “好多人都说呢,”朋友挑眉:“丁眠年龄也差不多了,现在谈恋爱的,估计就是奔着结婚去吧?”


    他们的想法和社会上广为流传的传统观念相符:女性在年近三十的时候找的对象,基本就是奔着未来结婚生子去了。


    丁燧忍不住又咳嗽两声:“不是,这事我不知道。”


    前边好奇问的朋友诧然:“你都不知道?”


    丁燧不想在老友面前,将妹妹塑造为三心二意、脚踏N只船的风流形象,他选择用更加隐晦迂回的话术回答这个问题,既不算欺骗,又恰好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太掺和丁眠私下的恋爱关系,”丁燧诚恳道,“她什么时候结婚,我也不太管得着。”


    说完,耸了一下肩头,寻常淡定的,“我们家没有一定要结婚的传统。”


    他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周围朋友遵从长辈意愿,相亲恋爱结婚成家的大环境下,丁燧一直都是特立独行的一束清流。


    男人同样八卦,更别说,这圈内近期热闹的八卦主人公兄长在前,他们满心思都想究根问底,“你家妹妹没有透点底吗?我都听人说,她连婚房都买好了。”


    “……”丁燧无语凝噎。


    他试探着笑问:“什么婚房,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人在房地产行业的老友敞亮发言:“就前两月,你家丁总不是买了几套房子吗?刚好是上下楼、左右邻的。”


    丁燧张了张口,想说这买了几套房子怎么能说是买婚房呢。


    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说,老友继续道:“是要打通做复式?还是直接打通隔壁做大平层啊?看着就像是做婚房的架势。”


    “……”这确实是当代人购买房产时的一个选择。


    许多购房者不满意开发商在建楼时的户型设计,会选择自购左右或上下邻近的套房,避开承重墙等不可私拆的部分墙体,打通其他,做自己满意的户型。


    这都是业内常见的情况。


    丁燧干巴巴道:“她要是想打通的话,不如直接买个小别墅。”


    “说的也是。”房地产的那个朋友不是在丁眠购买的开发商名下工作,所以也就不了解她购房时是为谁买。为保证消费者隐私权,介绍购房的经理人也不会愚蠢到外传泄露具体购房信息。


    他们这些外人能知道的内容仅限于浅层,也就是“丁眠买了三套房,左右上下邻近,有购入做婚房的可能”。


    正是丁眠为林子夭出头,又在此前购入了几套房子的事实,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老友们之间的聚会结束,丁燧满心恍惚地回到家,见到丁眠正在厨房岛台边倒水喝,一楼靠近飘窗的位置,王昇正盘腿坐着看书画笔记。


    丁眠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回身看他一眼,嘴角一弯,笑了:“和朋友们聚会怎么样?”


    丁燧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大口喝,润好嗓子后才正色道:“你知道你目前被人传闻的各种消息吗?”


    丁眠看起来已经有所预料,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嗯。能猜到大家会说什么。”


    很多时候,她的身份就给圈内人提供了不少八卦的资本,再加上因为“躯壳们”与主身体的联络,难以避免的,让她在外的名声染上了暧昧色彩。


    这点丁眠选择坦然接受,她在享受着世界上独一无二,拥有多个躯壳的特异之处,也不得不接受由此延伸的一系列误解。


    “今天有人问我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丁燧看到丁眠的眼睛睁圆了点,他没有暂停,一鼓作气地说完:“我就敷衍过去,没有说太多。”


    丁眠知道兄长恐怕还有其他话要说。


    她耐心地等他开口,很快,丁燧的问询温柔而迷惑,他小心翼翼地:“你呢,之后会不会有可能计划结婚?”


    “……”在外人面前,丁燧永远说自己不管丁眠的私人生活。


    在丁眠面前,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有着一层至亲家人的联络,为他提供了开口试探,询问态度的机会。


    丁燧还能记起丁眠在几年前——准确说来,是还没遇见他们仨之前,说她会在命运安排下找到最合适的伴侣的话。


    这听起来很是天真,带有童话色彩。那种相信命定恩赐的笃定,让丁燧有时候会莞尔,并纵容想:如果妹妹真遇到了这样的人,那么结婚成家无疑是一件浪漫、温暖的事。


    ……


    偏偏后来,她身边有了三个合适的年轻人。


    那么,关于普世意义上,一个成年人需要拥有的婚姻、家庭……


    丁燧脑中风暴着,他不确定会从丁眠口中得出什么样的答案。对上丁眠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不。”


    丁眠极坦荡地笑着说,她的目光遥遥看向正在飘窗旁勾画笔记,闭眼默背的王昇,“这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中,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她用词斟酌,语气泰然,字句清晰:“我的情况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林子夭”“天澜”“王昇”三个身份,明面上是与她的“枕边人”,可实质上 ,不过是她一人的马甲而已。


    以上最重要的,最隐晦的深意,只有丁眠自己知道。


    在丁燧耳中,这句话只敞亮表达出这么个意思——


    是的,没错,传统的婚恋观,恐怕和她的情况无法兼容。


    作者有话说:


    传统婚恋观与丁眠的现实状况冲突,嗯,总的来说,真的无法兼容(。


    ——


    接下来应该是日更到完结,如果有意外的话会直接挂请假条,预计六月中旬完结~完结后还会有番外更新滴!


    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也谢谢大家的灌溉!


    ? 第 43 章


    京市, 一场商业会议结束,参会者在举办方人员的疏散下逐一离开场地。


    熟悉的几人结伴同行,哄笑着拍肩, 或是询问对方近日行程, 或是交流最近热闹的八卦。


    难免提到了圈内比较大的动作:


    “林家这次是真栽了,”说话的人语气感慨:“我之前还以为林大晋说的, 有机会和丁家联姻是真的呢——”意味深长地对了下同伴的眼神, 显然对方此前也在某些场合里听到了林大晋的沾沾自喜。


    捋清楚时间线, 大概就是在林大晋的独子林颖才刚回国的那段时间里。


    彼时,恰好是丁眠和林颖才有过接触,林大晋对自家独子莫名的自信,觉得他能够拿下多金且有能力的丁眠,在外就有点得意忘形。


    偏偏, 现在对付林家的,就有丁眠的手笔。


    据悉,她是为了林家没怎么出过门, 被林大晋当做不体面的存在养在家中的二房独子。


    话题继续。那人说道:“不过,这也算是林家和丁家‘联姻’了,毕竟丁眠还是为林家的人出气, 才和苏焉芝联手……”


    这话说来有几分奚落林家的意思。


    同伴接话:“没想到丁眠单身这么久, 这一次谈恋爱,就为她男友掏心掏肺到这地步。”实话实说,他们行内人看丁眠为林子夭对付林家,除了感慨林家撞上丁眠和苏焉芝这对铁娘子外,还惊叹于丁眠“为爱付出”的一一举措。


    自丁燧卸职后, 丁眠秉持着低调、和婉的行事手段, 即便是与对手在各种场合见面, 也能言笑晏晏,极少真正地与谁为敌。她似乎相信谁都有可能东山再起,即便对方式微,也能以最体面、温和的方式与之交往。


    丁眠就职的这些年里,落魄的商人再度飞黄腾达的也有几位。这几位遇到过不少落井下石的,丁眠这样前后待他们一如往常的实在少见,说话的这人也有所耳闻圈内对丁眠的口碑——聪明人,性格温和,经商能力、社交技巧属于老天赏饭的那种。


    她从来体面,极少有与谁撕破脸的时刻。


    仅有的几次,说话的那人沉思了一会,道:“我就记得,有谁当着丁眠的面说她哥恐怕活不了多久,被她后来针对到半个身家都没了吧?”


    当时发生了什么,具体细节已经不可考证。这不妨碍他们这些没在当时情景的人,后来听人说“丁眠的逆鳞是她哥”。


    大家都说,要想惹恼脾气很好、性情温柔的丁眠,你只要在她面前说几句丁燧的坏话,就能让她记仇到把你的资产缩水到原有的一半。


    ——现在,足够让丁眠在乎,亲手对付的人选又多了一个。


    “能把丁眠这体面人恼到要为林子夭出面对付林家,看样子林家对林子夭做的事真是要遭天谴咯。”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毕竟丁眠在外的名声一直很好。她虽然年轻,却少有青年人的高调、沉不住气,很多时候,做事风格很合年长者的口味。再加上低调,身边人嘴巴也严实,这么久以来,单身状态的丁眠为她塑造了极佳的个人形象。


    当然,要真细说下去,这形象难免带给他人一种在云端上的微妙浮动感,有种落不到实地的错觉。


    陡然在有了恋爱对象后,她的个人形象凝实了许多,更有青年男女该有的样子。


    一行人感慨着丁眠对林子夭的真情付出,很快,他们遇到了口里正八卦着的主人公。因主办方分流安排人员离场,靠近出口的提前离开,丁眠就是第一波离开参会地点的,巧合的是她还没有离开这栋大楼。


    在大楼人流来往的正门,丁眠偏头与身边助理说了几句话,侧脸精致,眼睫浓长。有点不苟言笑的意思,气质精英瑰丽,在人群中实在吸睛。


    “唉,其实在这之前我还蛮想介绍我侄子给她认识。”


    幽幽瞧着丁眠与她的助理坐上车,驱离现场,年龄稍长的一个抚掌叹气,“我侄子也单身,今年刚三十。”


    这话音刚落,就有附和的:“你别说这,我儿子年龄还和丁眠差不多,就是本事差点,现在还没做出个名堂来。早知道丁眠对她对象这么上心,我要是能撮合我儿子和她,之后也能跟着享福。”


    “有这儿媳妇在家,我就能早点退休养老,看丁燧朋友圈天天发去度假养生的……可羡慕死我。”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其中一个脑子清醒点的中年男人诙谐说,“你们是不是没见到林子夭长啥样啊?”


    前几刻钟谈着八卦的数人,基本上就只了解林大晋、林颖才长什么样。


    这被一怼,几人好奇心也上来了,“怎么,林子夭长得很稀奇吗?”


    “能长得多稀奇啊,林大晋那张脸也不好看,他儿子脸还算有点男人样,要我说林家的基因也没有太好吧。”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凑过去,看到中年人手机上保存的一张照片。


    有着漂亮、俊秀长相的林子夭,气质独特,眼眸清澈。


    即便是这群审美偏英气、硬汉的中年人也不得不说,林子夭的长相堪称人中龙凤。


    “而且,”前边说话的中年人又道,“林子夭比你们侄子儿子岁数都要小点。”


    更准确来说,不是小了一点,是小了很多。


    他们想要介绍给丁眠的亲戚,年龄小点的,也不会小丁眠超过五岁。


    年龄大的,上限就更高了。这社会对男性的宽容度病态的高,相亲市场上,同龄男女能拥有的资源并不等同。


    几人悻悻,还没搭声,中年人说,“这长相够好看吧?要做能让丁眠在乎的‘祸水’,起码得有这长相才能匹配。”


    “还有,人小年轻今年才十八//九,嫩得能掐出水——”


    “啧,这话说的,男的大点才疼人啊,”一人忿忿,不悦地插话,“年龄小的懂点什么,难道还等着人十多年,等他成熟了再结婚生子?”


    这话说完,有同感的几人迭迭应声,显然是挺赞同这话。


    中年人没吱声,他脑子比其他人要清楚点,想得更多:说不准丁眠就没奔着结婚去呢?


    不过,他们最后也想明白了:自个儿身边的亲属,不管是侄子还是儿子,恐怕都入不了丁眠的眼。


    看林子夭的条件,他有钱吗?没有。有才吗?恐怕也没有,听说他连学都没上过。但耐不住丁眠就是喜欢他这种——长相、年龄,就足够她对他真心实意地付出。


    这种择偶标准,正是他们这群身价千万及以上的富商能够理解的。


    毕竟,他们这些禁不住诱惑的中年男人,在外应酬时总是会被好颜色牵走心神,除非心性坚定,与发妻的感情忠贞不渝,不然都是会忍不住偷点腥。这偷腥的选择标准,精准踩中了丁眠对林子夭的选择取向。


    奇异的、男女性别倒置的错觉,让这一行中年人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


    四月尾声,京市气温升高,街头能见到穿着清爽轻薄衬衫的年轻男女。专家宣称今年全国气温升高,将提前进入夏季。


    丁眠凌晨忙了一宿,工作从公司带到家里,一大早又赶来公司处理事务。结束了短暂的小会后,丁眠不忘给丁燧发消息:“哥,一会文件帮我收拾准备好,让天澜带过来。”


    丁燧答好。


    她舒了一口长气,庆幸丁燧这段时间有在京市。虽说不到公司处理事务,但在家里时,兄长看不惯她加班加点,会过来搭把手。她不让丁燧工作太多,前前后后就被他挪走了小部分文件。


    这部分由兄长亲自批改注写的文件,就由她自己送到公司来。


    本质意义上,这些文件都属于公司机密,不能过外人的手。


    最早丁燧也对丁眠泰然将文件等交给“林子夭”“天澜”“王昇”感到诧然不安。后来,他看久了也就不觉得奇怪,学着她将他们划入“自己人”的范围里。


    “天澜”正处周末,闲来无事,丁眠决定让躯壳来公司一趟,顺便还能去商圈附近排队买点只能人工排队,她今天有点想吃的泡芙甜点。


    时间嘀嗒,乔助理及其他员工敲门询问工作内容、文件签字等数次。


    丁眠趁着休息间隙,抬眸看了下落地窗外的天际线。


    幽幽淡蓝,雪白云朵,日光璀璨而炽热,飞机从云边划过,留下一串淡淡的痕迹。


    “天澜”已经在大楼楼下。


    视角从电梯内,到走廊,再到步行经过的几个办公室,看到熟悉的员工面孔们。


    年轻男性的足步大,行走速度很快,她并没有错过几双诧然盯着外来人员的好奇目光。几个下属正准备到她的办公室清算项目开支,这下与躯壳对上了眼神。


    一个严肃的老员工皱着眉头:“你是……新来的同事吗?”


    青年先是微笑了一瞬,然后温声答:“不是,我找丁眠。”


    乔助理路过,惊愕看到他,他和她打了个招呼,之后从容淡定地走进办公室。门被他顺手牵上,本想着进门的几人愣住,不知道该不该同时间进去。


    “等下,”乔助理出声制止,她婉转和气道:“老板应该找他有私事,我们等一会再进去。”


    她心里头紧张得要命!丁总怎么把天澜喊来公司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还是单纯只是想见见他?


    乔助理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她看着天澜从办公室里出来。


    短短几分钟,也许就够他们接一个吻,或是拥抱一下。


    对他们之间关系十分了解的乔助理本人控制不住脑中想法。但她尽职尽责,从来不会对外透露丁点,在另几位人询问丁眠能否进入时,她礼貌客气地问了他一句:“天澜,你一会要走吗?需要我安排司机送你吗?”


    “不用,”帅气好看的年轻人弯眼笑了一下,他示意自己是坐司机的车来的,一会还有安排,“我一会要去买点东西。”


    因为是熟人,关系不错,下一句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说出来:“去LINYF甜品店买点吃的。”


    他痛快挥手说再见,很快消失在乔助理的视野中。


    只留下怔怔发愣的乔助理。


    熟悉的甜品店名称,上午老板刚念叨着说自己有点想吃这家的泡芙——这家需要人工排队才能买到,她建议老板下单跑腿购买,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也可以帮忙下单。


    结果,还不到她帮着下单,就有人帮着给老板买了。


    乔助理:……


    她捧着心口,小小地“哇”了声。


    作者有话说:


    乔助理:谢谢,嗑到了0v0


    ——


    ? 第 44 章


    住家阿姨路过客厅, 下意识地探了下脑袋,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丁眠与王昇。


    今年京市提前入夏,五月刚到, 室温就高达二十七八度。如果是大晴天, 出门时会被热得额头直冒汗,恨不得钻进冷气房里再不出来。


    住家阿姨日常出门采购蔬果鲜肉时, 驱车都要保持着车内空调常开, 免得大热天中暑。


    丁家主宅内, 一楼的门窗开着,保持着空气流通,室内同样开着空调,提供着凉爽的室温。视线所及之处,丁眠穿着裙, 露出雪白细腻的手臂,挽着蓬松的丸子头——住家阿姨知道这丸子头就是王昇顺手给扎的,不知道为什么, 她经常看到丁眠的长发被最近的三个年轻人之一扎好,手法惊人得相似,最后出来的发型成果都格外漂亮。


    王昇穿着白色无袖背心, 就是学生在篮球场上最常穿的款式, 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稀奇。光线一照,柔亮的蜜色肌肤与身边丁眠格外雪白的皮肤对比,实在晃眼。


    住家阿姨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在家里,丁眠很放松,很少顾及什么。该凑近就凑近, 很少避讳。能在家里出现的都是最亲近的人:住家阿姨也不是爱在外头乱说的人, 丁燧在家里时从不会对她与躯壳们的亲密有所点评。就是有时候被安排着到丁家主宅来取文件、邀请一块吃饭的乔助理嘴巴都很牢靠。


    身边人的谨慎小心、闭口不言, 再加上,身处丁家主宅的这一环境所带来的舒适感、安全感,最大程度上放大了丁眠的任纵。


    她懒洋洋地靠在新换的冰丝沙发枕套上,手肘难以避免地贴着躯壳的膝盖。


    温热的接触。


    空调丝丝吹着凉气,院子里的栀子开了一簇一簇的花儿,住家阿姨摘了几只放在客厅里的花瓶里。香味递进鼻翼,滚动着蜜般的甜味,她在喜爱的气味中弯了弯眼眸,很快伸手将桌上的一袋零食拆开,慢吞吞地咯吱咯吱吃起来。


    躯壳在看书,六月临近,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不到。即便是周末放假在家,丁眠依旧在认真学习。躯壳的理解能力很多时候束缚了主意识的施展——在这方面,就像是蜷缩在狭窄纸盒子里的大猫咪。纸盒子局限了大猫咪本该有的活动空间。


    总之,这是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体验,她不得不以“勤能补拙”来弥补躯壳对主意识的限制,确保在一个月后的高考考场上,不至于考出太差劲的成绩。


    因为在看书,默记着化学公式,躯壳“王昇”看着神情严肃正经。


    丁眠吃着小零食,觉得味道不错,反手看了下包装袋上的名字,顺便给身旁的躯壳也喂了口。


    住家阿姨刚从厨房出来,没有错过这一刻。


    年轻女性的指间捻着一块星形小饼干,很自然地喂到年轻人嘴里。他低着眉眼,嘴唇一张,行云流水地含住饼干。吃的时候也不忘记继续将目光盯在教辅书上,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放松。一个喂食,一个接受,本来就凑得很近的两人,这下挨得更加近了。


    正好是白天,阳光很好,不需要开灯就够看清室内。青年男女,亲热温柔地贴在一块,什么话也没说,就是那种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一瞬甜蜜画面。


    雪白与浅蜜色的肌肤,对比明显;女性的纤细手腕与男性的粗大骨节;身形的大小差异……


    丁眠浑然不觉自己和自己贴近时有多么容易引人想入非非,她淡定地分了自己一半的零食,伸手掏掏,又从桌上摸到合口味的零食,拆袋继续吃。


    因为态度太过坦然,这一幕带有性//张力的时刻,硬是被她顺利带偏成“家长里短的小浪漫”。


    丁燧午觉刚醒,他准备下楼喝几口凉茶歇歇,脚才走到楼梯口,丁眠头也没抬,“哥,阿姨煮了清凉汤,记得喝。”


    他应声说好,趿着拖鞋往厨房走,盖子开起来的清凉汤已经是温热状态。丁燧给自己盛了一碗,扬声问外头几人要不要喝:“多给你们盛几碗?”


    回应的是丁眠:“一碗就够。”


    “王昇不喝?”


    “不喝,我喝剩下的给他。”说得理直气壮极了,仿佛王昇生来就是要对付丁眠吃剩下的食物。


    丁燧无奈摇头,笑了一下。


    他按照她说的,拿勺多倒了一碗汤出来。


    初夏降火专用的清凉汤,每年丁家必备汤品,味道清甜可口,再佐以几颗冰糖,一口气喝光后唇齿留甘。


    因为只要一碗,丁燧两手刚好端齐,他把丁眠要的那碗挪到她面前。


    瞟了两眼王昇正在学习的课本,他温和问道:“怎么样,学得还好吗?”


    年轻人仰着头,温顺且明亮地朝他笑了一下,“还可以,正在背。”


    丁燧慢吞吞地喝着清凉汤,在一旁观察着王昇学习的进度,他喟然发觉:王昇的学习方式有点笨拙,是那种死记硬背的木讷,停留在一页上的时间久得有点让他担忧能不能记下来。


    他都这么担心了,偏头一看丁眠,发现她情绪居然还很好。


    喝着汤,一鼓作气儿地喝到自己满意了,碗撂在一边,等着王昇喝光剩下的。


    王昇应该是正在记一个非常重要的知识点。


    高考中的易拿分,只要能背下相关知识点,差不多也就能掌握得了。


    他嘴里轻声默念了几句,那种凝涩、拙真的气质,似乎吸引了丁眠的注意力,她的手臂贴得他很近,目光游走着落在了他的脸颊边上。


    口中的清凉汤余味回甘,丁眠心不在焉地伸手,用指尖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短发——躯壳“王昇”之前剪了寸头,时间一长,寸头变为一指长多的碎发,散乱地耷拉在额边、耳旁。没有挡到视野,她也就不着急着去剪发。


    乌黑短发,看起来刺猬一样,摸起来手感却很软。


    丁燧情不自禁地重重咳嗽一声。


    丁眠一边勾着自己的耳边碎发,一边茫然对上兄长的眼神,她从喉中憋出一个“嗯?”,下一秒,她得到了丁燧一个略带警告的小眼神。


    “……”


    “咳,剩下的汤不喝了吗?”丁燧没有说自己前一秒中心中想法,而是故意换了个话题,询问丁眠。


    妹妹睁着一双无辜美人眸,神气十足道:“他一会喝掉。”


    “……”一会儿的沉默,丁燧招呼两下手:“那你过来跟我说会儿话。”


    丁燧难得使唤,丁眠也就跟上去了。


    兄妹俩走到四下无人处,她这才知道丁燧喊她过来的用意为何。


    “眠眠啊,”来自哥哥的苦口婆心,他用一种看破红尘的眼神,默默地凝视着她,温柔而无奈道:“你不要看着他一会,就动手动脚。”


    “……”


    “人正在学习,你伸手过去撩一下,摸一下的,逗猫呢?”


    这话说得风趣横生,实则是丁燧刻意将男女关系间暧昧的因素说成是孩童逗乐那般。


    主要是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快五十岁的人了,在成年已久的妹妹面前旁敲侧击着,提醒不要太打扰她的年轻男友的学习。


    “你控制一下啊,就这一个月。”


    言下之意,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少撩拨。


    “……”


    丁眠一时语塞。


    她沉默了好半天,在兄长忧心忡忡的目光下,蔫蔫地点了下头,最后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摸摸头发,碰碰脸,相当于自己梳理打扮自己。这可太正常了。


    实在怪不得她。


    丁燧却有另一番理解,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就像是发现孩子在高三前夕早恋的父母那样,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期待着好好熬过高考,之后再谈这个重大问题。


    他说:“尊重,理解,但是……对他好点,啊?”


    即便是清心寡欲如丁燧,也知道这大夏天的,伸手撩拨一下,对年轻男孩的影响有多大。


    丁眠犹犹豫豫地颔首答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哥哥这话语中的含义要更加深入一些——但她没能猜到,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一声好,敷衍过去。


    “好噢,我会对他好一点的。”


    作者有话说:


    ? 第 45 章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等等, 让我想一下!”


    中艺表演专业大一的学生们聚在一块,三三两两的,围桌打吊牌, 或是凑一块四人组局游戏, 人数最多的那一波挤着脑袋玩“真心话大冒险”。天澜被舍友拉着一块,几人摸了扑克, 等待主持人开口。


    第一局, 摸到的是不同花色的扑克, 丁眠兴致盎然地瞧着这群大学生哄笑着要抽到同一花色的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年轻人,场面热闹,再加上都是颜值颇高的,一些本就对同学有好感的便也大大方方地选择了能接触到心意对象的方式。


    或是大冒险来个拥抱,或是真心话借机会羞涩告白……


    她很久没有看到这样青春洋溢的时刻, 一时间看得出神,嘴角下意识地弯了起来。


    有个粉色头发的漂亮女孩注意到天澜的方向,她身边的女孩笑眯眯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她, 挤眉弄眼,女孩轻轻咳嗽两声,被好友弄得颇为不好意思。


    这边的动静没有被丁眠发觉, 她全身心沉浸于观察着躯壳“天澜”同龄人的活力四射, 眼瞳很亮,笑意舒展。


    游戏进行到下一场,跟着大家摸了两张扑克,丁眠低头,这次摸到的花色是红桃, 恰好两张相同。


    主持人要大家将花色摆出, 一行看去, 在场十多人里,有五个都抽到了相同花色。


    不远处的粉发女孩也是其中之一,她无奈地和身边好友对了下眼神。


    主持人兴致勃勃道:“我记得刚才我写了个kisskiss的大冒险,要求亲一下你在场心动值最最最高的人!”艺术学院,性向自由宽泛,于是纸条中也不直说明指是否为异性。只以“人”作为泛指。


    他伸手摸纸条时还念念有词:“希望是kisskiss!”


    一次需要从真心话纸条堆和大冒险纸条堆中各自抽出两张。


    主持人怀揣着恶搞之心,想着最好是kiss大冒险,最后还真给如愿了。


    大冒险一是“kiss当场心动值最高的人”;二是“打电话给你通讯录上的crush/对象/友达未满,扬声器聊天”。


    真心话一是“你的初恋是谁?介绍具体恋爱经历”;二是“你愿意为爱牺牲到什么程度?”


    真心话和大冒险各两张,是为了给同样花色的人各一选择,挑选最愿意说、最愿意做的那一项。


    气氛宽松舒适,以逆时针开始选择。


    “天澜”在第三。


    前边两人各自选择了大冒险一和真心话二,他们在这现场都有好感度高的对象,借着机会来了一波年轻男孩女孩间该有的青春暧昧——丁眠吃瓜那样看完热闹,笑眯眯的,等到第二位结束了,这才惊觉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准确说,是落在了“天澜”的身上。


    青年的笑意未褪去,神情愉快,一幅还不在状况内的样子。


    逗得大家一乐,主持人起哄道:“天澜,该你了,选吧!”


    “是kiss还是crush?”


    丁眠:“……”想也知道,她不能选择kiss——现场没有自己的躯壳,贸然地亲吻未免太过冒犯,即便是不拘小节的大学环境,宽松自在的艺术学院氛围,也不能成为她做这个选择的理由。


    她痛快地撇掉了前一个大冒险选项。


    “大冒险二。”


    “哦豁!天澜你有——”惊讶的人还没说完,就看天澜掏出手机,他歇了声,和在座众人一样,好奇且热情地看他拨打电话。


    下午三四点。


    因为提前组织活动,他们这群大一的同一学院同学才有机会聚在一起。


    丁眠的主身体在公司上班,正在办公室内,只有乔助理有机会进出,也就好处理这大学生来电时刻。


    粉发女生愣了愣,她是逆时针的第五个,手中同色扑克牌在这一瞬间捏得有点紧。


    日光正好,他们在室内距离窗户有几米的距离。五月的风懒洋洋地钻进室内,清澈的阳光落在年轻人们身上。犹以天澜为最,他的样貌实在突出,笔挺的鼻尖、清晰的面部轮廓,英俊得像是一个名家创造的雕像作品。


    手机通讯录,浅浅滑动两下,就落到拨打的对象。


    众人屏息以待。


    修长的指尖点动,拨打,扬声器同时开启。满足了这项大冒险需要的条件。


    “嘟、嘟、嘟——”


    空气凝滞,三声响动,电话被接通,大学生们竖起耳朵,悄悄地听,不忘用眼神观察天澜。


    青年略略垂了垂眼睫毛,乌黑的瞳孔在室外天光下沁过微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牵起嘴角,笑了:“嗨。”


    这一句熟稔,足以让外人得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不浅。


    那边的回复,让大家都禁不住一愣,很快,他们中的部分人脸颊、耳畔浮起浅浅红意。


    “嗯?”只是一个单字,就足够听出音色悦耳、柔美,含笑、舒缓。莫名其妙,让人觉得耳根子痒痒的。


    也许是出于对话的对象,回应者才有这样温柔许许的腔调。


    一小会的沉默。大家都悄悄地互相打量一眼,并同时看向天澜。


    这个通讯对象,就是他的“crush”吗?还是说,是“恋人”或“友达未满”?


    他们暂时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对话还在继续,天澜老老实实地用扬声器与对方交流着。


    这一大冒险要求在最后时分为对方揭秘是大冒险,期间需要以平时的态度与对方交谈,不让通讯对象察觉出异样。


    ——丁眠小小地作了弊,她不能选择亲吻在场的同学(那太不好了,她也不太乐意这么做),于是选择大冒险二。二的通讯对象,作弊成了她自己。这也意味着接电话的(也就是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大冒险。


    至于聊天,她有点茫然:她不知道正常人一般是怎么“自言自语”的,而她还要更特殊一些,拥有几个躯壳,“自言自语”的时候别人压根发现不了事实本质,只会以为这是两人在对话。


    业务不熟悉,落进他们耳中的,就变成有点温软、有点拘束,可句句字字都能听出他们之间匪浅关系的话语。


    “打电话做什么?”女声笑问。


    天澜温顺答:“……嗯,就是想打。”


    这是表演给同学们看的,天澜遵守游戏规则的表现:不泄露游戏目的,直到最后揭秘。


    “噢,”一个迟疑,他们都听到那个有着温柔嗓音的女性继续说:“还在上课吗?还是下课了?”


    “下课了。”天澜回答时,眼眸还是亮亮的,他的手指有点情不自禁地扣在裤缝儿边缘,修长的指甲平滑地落在布料上,像是情绪有点不知所措地揪揪。


    距离最近的一个同学和一旁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了个眼神。


    “吃饭了没有?”


    “一会去吃。”


    他们之间的对话明明没那么多荷尔蒙,也没有什么引入遐想的内容。可是,天澜说话时的腔调,眉眼间流露出的神采,就是让人在这一刻平静下来,安静下来,耐心倾听。


    温柔、舒缓,仿佛含着蜜糖般的对话。


    要求的对话时间需要5分钟。


    主持人记时间,他比划了下手指,示意还有半分钟。这也意味着丁眠可以及时地结束这场对话,选择对“自己”坦白。


    “咳,”丁眠在这一刻惊觉,场地里很寂静,只有呼吸声、风声、簌簌叶片擦动声。如同他们都为“天澜”留出一个专门的时间和空间来对话那般。


    她迷惑了一秒,没有时间想太多,按部就班地开始给“自己”解释这一通电话的真正来意。


    她交代的时间不长不短。


    粉发女孩看着低垂眼帘,笑容英俊好看的天澜小小声地对那头的年轻女人解释着这一通电话是缘何拨通。


    “其实这是——”按照游戏规则,需要念出大冒险纸条的内容,这才是这个大冒险最核心的关键,让crush/对象/友达未满知道真相,其后的反应才是精髓。


    丁眠看过此前大家一块玩时,彼此笑闹的画面。以躯壳“天澜”的身份交代了具体起因,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半真半假地以主身体做了回应。


    所谓演戏,她拿捏了点躯壳的经验,试着发挥,以便完美结束这场游戏。


    “我猜到了,你今天一打来,听起来就怪怪的。”这类大冒险后的常用对话,丁眠觉得自己说得不错。


    一个小小的抽气声,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同学,天澜茫然地看过去,手机扬声器还开着。


    她借着主身体,温柔说话:“现在还是扬声器状态吗?”


    “是滴!”一个同学高声应。


    丁眠喜欢躯壳“天澜”身边的同学们,他们无一例外都很不错,友善且和谐,是丁眠喜欢的大学社交环境。


    于是,她说:“那祝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延续前边对话的最后一句,属于自由发挥:“天澜,之后再聊,拜。”


    电话挂断,游戏结束。


    躯壳接受着来自大家的打量,主持人瞪圆眼睛,说:“天澜,你的crush对象知道不对,还和你一直聊下去……她好好!”


    另一个同学继续补充了他的话,艳羡道:“她声音好听,还很温柔,慕了慕了,真甜得我要发疯想谈恋爱——”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一时间竟然插不进嘴。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失笑,默认了他们戏谑开玩笑,说即便这个crush对象还没在一起,估计也是十拿九稳了。


    一人:“欸,说起来,天澜你和这个温柔女孩子是已经在谈了吗?”


    为了避开大冒险一而选择大冒险二,就将前置条件定死,他们眼中天澜拨电的对象基本起码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


    于是,丁眠想了想,轻轻地点了下头。


    用的是躯壳“天澜”的身份。


    粉发女孩叹了口气,倒也没太伤心,只是在原定想要大胆kiss的大冒险选择中,换选了与天澜一样的大冒险二。


    她将电话打给了别的有好感,曾经追过她的年轻男孩。


    粉发女孩想得纯洁简单:既然名草有主,那就换一只没有的摘吧。


    当然,心里还是有点可惜,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和大家一样,被天澜和电话里的年轻女人的对话给甜住了。


    ——真的很甜,以至于她都很想立刻谈个恋爱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 第 46 章


    乔助理听着工位上其他同事的谈话声。


    她们交流着彼此生活中的琐碎八卦, 间或聊到了自己的感情生活。


    说话的女同事刚和她的前男友分手没多久,两人的感情走了三四年,到底没有走到最后, 乔助理悄悄地听, 没有打断她们之间的闲聊。


    “就是网上那句话,心冷以后连分享欲都没有, ”女同事撇了撇嘴, 说话时语气倒还算平淡, 可表情里难免带了几分可惜,“后来也就那样了。”


    一段感情的结束,以“就那样了”做为终点。外人听来,唏嘘许多,女同事简单交代完毕自己的感情, 挑眉问与之交流的那位,“你呢,见家长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乔助理适时接话:“就等结婚了给你包个大红包呢。”


    被问到的那个同事:“还不到时候, 再说吧。”


    她也没瞒着藏着,毕竟之后要是想请婚假,公司同事们肯定都会知道, 她轻描淡写:“等他手头的项目结束, 他上司应该能给一笔奖金。说是想拿那笔奖金买一个订婚戒指——刚好项目是我和他三周年多时开始,结束时正好是四周年。”说到这里,她歉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同事。毕竟她们俩的感情维持时长接近,一个分手一个有意订婚,这对比明显, 实在刺人。


    对方显然不在乎, 笑吟吟着, 意会她继续说下去。


    “没有啥快不快乐、幸不幸福,就是普普通通的过,条件合适了就结婚。”


    乔助理能听出女同事语气中的莞尔,她情绪和婉,说起自己的恋情,也颇有几分甜蜜:普通人的爱情,就是这么回事了,日常生活中带着一点幸福,再加上难以避免的小小争吵,构成绝大部分人的人生。


    她在听的时候,很是认真,之后,时机正好地插话几句,办公室里笑语连连,气氛和睦友好。


    中午午休时间过,下午正式上班的点,大家不再聊着这个话题,全心沉浸于繁忙工作。


    乔助理收到法务部的文件,去打印机前打印完毕,从工位起来,去往丁眠的办公室。


    她将文件拿在手中,准备交给老板时,也没想到会在办公室里看到老板桌上新摆放的物件。


    两只挺不合适——准确来说,是与老板此前的风格迥异的桌面玩具。


    一个举着铅球的乐高玩具,看起来不像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更像是从哪里拿来的成品。


    一个憨态可掬的布制玩偶,很漂亮的手艺,典型的工艺品。


    她将文件递过,得到丁眠温和的道谢。因为有需要口述注解的部分,乔助理暂留,尽职尽责说完后,丁眠敏锐意识到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歪了歪头,好奇问:“你喜欢这个玩具吗?”


    乔助理愣了一愣,她立刻摆手说不是:“没,我就是稀奇,之前没见到您桌上摆着这几个东西。”


    丁眠也没多加隐瞒,主要是这玩具的个人特色比较明显,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哪里来的。


    “铅球乐高”下方有小小徽章,写的是今年xx届体育项目积分纪念品。


    布制玩偶是来自躯壳“林子夭”旅游城市的伴手礼,风格也好懂,布料刺绣精美,是独属于那个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她做了解释:“嗯,是王昇和林子夭送的。”


    说时轻松,也没太当一回事的样子,款款说来,习以为常:“家里还有别的样式的布偶,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拿一个——乐高没有,是他比赛的纪念品,只有一个。”


    “布偶这一款的,不巧只有一个,我比较喜欢,就摆在办公室里。”


    乔助理被老板的大方弄得哭笑不得,她疯狂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这种明显是老板最亲密的人送的礼物,哪里会有人没眼色到向她讨要呢。


    丁眠看出点什么,也没再说要送她,只是无奈失笑一瞬。


    任务结束,乔助理走前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办公桌,在这一刻又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纸页。


    上过大学的人基本都能知道,学校每年都会发印有校名、校徽的本子。


    大小规格一摞,用以专业课老师布置作业时上交。


    规格大的那一种,全国几乎统一的在每一页上方都印有校名、校徽。


    B5的纸,暖白色,也不是一整本,应该就是撕了一小半自用。


    上头浅红色的中艺的校徽和全名,敞亮大方地摆出来给人瞧。


    潦草地写了几行看似是老板在家中记录的工作纪要。


    她这会没再吱声,转身离开办公室时,心里头想着那两件玩具、大学作业本。


    先前同事说的话又滚进耳朵里。


    ‘分享欲’。


    感情中常提及的分享欲,是指“生活中的大小事与他人交流分享”。


    外人能观察到的一段感情,最浅显的,莫过于物质层面。


    老板丁眠在感情中的分享大方坦荡,她尽自己的能力为他们提供了优渥生活条件、良好学习环境等,确保他们的生活有所凭依。


    不论是“林子夭”“天澜”还是“王昇”,她都做到费心费力,尽力付出。作为助理,她经手了部分与他们有关的事项,因而了解更加清楚。


    作为局外人,乔助理所见所得。三个年轻人自然没有丁眠那般在财力上那样阔气,他们的回应更多体现在生活的琐碎中。


    许是纪念品,或是好看的布偶,也可能就是大学作业本分一刀纸用以书写,而后随手带到公司里。


    她的存在占据了他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们的反馈亦然。


    ——也许是有一点点不平等的,因为老板拥有他们的全部,而他们只能分到她的三分之一。


    乔助理想到这里,一时间有点为那三个年轻人可惜,同时间还感到几分难以言表的艳羡。


    完全不同于普通人有的爱情生活,可以同时见到三种不同类型的俊俏年轻人。因为有钱,大大地提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进一步地驯养了他们……


    乔助理不带恶意的,喟叹着想,倘若有一天,他们与老板分离,享受不到现今的生活,会不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个想法轻飘飘地划过脑,立刻就被她撇到其后。


    因为乔助理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目前还在进行时的事——


    丁眠没有让他们留在她身边时,无所作为、一事无成。


    她尽力地为他们的前途考量,为他们选择了一条至少如今看来是经过多番思考的道路。


    即便未来他们分离,留给他们的也是宽敞光明的将来。


    作者有话说:


    是货真价实的女菩萨了。


    大概是会上职场匿名贴里,成为“818我那每每谈一场恋爱就给爱人带来晋升跳跃阶级机会的多金老板”的大红爆贴。


    ——


    ? 第 47 章


    夏季的燥热像是没有尽头, 丁眠从健身房走出,人还在走廊内,仅仅距离窗户几米的距离, 压根没到太阳跟底下, 就被高温热浪弄得心烦不已。


    她用毛巾擦了擦脖颈间的汗珠,低头阅读手机消息。


    健身房健身时将手机搁在一边, 没法实时接收, 她草草略过通知栏的几条新闻日报。


    点开通讯软件, 丁燧发了一条链接给她,点进去一看,是今年京市考生查询分数的官网,发布号是京市教育官方,查询日就是明天, 他的意思很简单,当然不是让她替王昇查分,而是为了提醒她这关键日快到了。


    丁眠惊了一下, 旋后失笑,回他:“好,我记着。”


    说起高考, 丁燧比丁眠更上心。


    不管是考前还是考后, 他都承担起了“大家长”的职责,关心着王昇的复习进度、考点距离等,考试结束以后,他还帮着找了几个教育行业的朋友,推荐了近几年报考学校的诀窍等。


    丁眠在考前很重视高考, 可一旦结束, 她就开始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躯壳“王昇”一直都是一副快快乐乐的样子, 丁燧很难察觉出他的情绪转变。主身体就不一样了,王昇高考结束后,她显而易见地轻松惬意,平素里也不再顾及着什么男女距离,很难说没有“放纵”的意味。


    丁燧当然不会说她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年轻男女,要真是清心寡欲,那他才是要紧张的那个。


    过了高考这个坎儿,丁燧也就不再管丁眠与王昇之间的任意亲密举止,他就简简单单地做个旁观者,心怀爱与和平,慈爱地看着家里热热闹闹。


    将高考查分通道发给丁眠,丁燧也没有把这发给王昇——他做过考生,知道别人太紧张的话,会对考生的情绪有所影响。


    作为考生,自是不必其他人在发查分通道来提醒。


    他只需要提醒妹妹,要做到关心王昇即可。


    高考在六月上旬,出分日在六月下旬。


    丁眠心中已经有底,她大致估算过得分,与她为躯壳“王昇”选定的目标院校往年招收的分数线大差不差。


    翌日,查分通道险些崩溃,官网紧急维护了半小时,畅通后,丁眠顺利地查出成绩和排名,综合分一比一算,与最早的估分基本吻合。


    丁燧得知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要不要岀去吃顿饭庆祝一下?”


    丁眠想了一想:“这几天比较忙,林子夭下周也要回京市,到时候一块庆祝吧。”


    丁燧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们这几位青年,在丁眠的安排下,可以说是加入了他们丁家这个家庭,将原本人丁稀少的丁家热闹成如今的样子,真有什么庆祝的时刻,总不能少上一二个——那也太不合适了,有排挤之嫌。


    他点了点头:“七月也有林子夭的生日,到时候再庆祝一下。”


    丁眠的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她颔首答:“嗯,到时候庆祝。”


    =


    京市的夏天能持续到九月。


    七月恰好是盛夏,街上能看到的人大多都撑着遮阳伞,以防中暑。乔助理的手机嗡了一下,隔壁工位的同事的手机也是。


    “酷暑补贴,这个月居然多了三百!”


    很快,办公室内传来了同事们的议论声,乔助理一刷朋友圈,果不其然,已经有公司职员美滋滋地发了银行转账截图。因为金额算得上高,下边友厂的同行们回复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包。


    上午的工作结束,午休间隙,乔助理浏览老板下午的日程表。


    夏季天热,此前的户外活动都转到室内。


    她确定好下午的行程,这才放松下来,小憩了一会。


    公司里的空调辛勤工作,吐着清凉。下午三点,乔助理驱车,丁眠坐后座,半途有来电,正逢等红绿灯,乔助理注意到丁眠迅速接了起来。


    “下午六点回家。”丁眠笑意很浅,乔助理猜出对面应该是丁燧,今年情况特殊,丁燧没有去往他市度夏消暑,可能是有什么需要亲自在京市处理的事务。


    红灯已过,她平稳驱车,丁眠继续和丁燧说话,“他有人接,不用担心。”


    因为主语不清晰,乔助理暂时也分析不出究竟是在说谁。


    她半心半意地听,注意力大多还是放在开车上,直到电话末了,丁眠超级淡定且温柔地说:


    “之前不是让王昇、天澜去学车了吗,天澜已经拿到驾照了。”


    丁眠耐心地解释:“他一会去机场接子夭,你不用担心的。”


    “他当然也乐意去接人,你不要想太多了。”


    乔助理:……


    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头惊异居多,更多的还是感慨:老板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真的让人很难不去想太多。


    “好的,我一会忙完了再给你回电。”


    电话挂了,车内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当然,这纯粹是乔助理的个人想法,是她脑中太多想法以至浮想联翩。


    丁眠挂断电话以后,随口对乔助理叮嘱了一句:“乔助,这几天帮我联系几个司机,最好是时间比较宽裕的,人品方面你来把关。”


    乔助理:“之前的林叔今天没有空吗?”


    丁眠轻描淡写地道:“他上个月请了假,说是这周想带家人出市玩几天。”


    因这,躯壳“林子夭”从外地回京市,也就少了靠谱司机接送回家。


    她继续说:“天气热,开车太累,也就今天让天澜接一次,之后还是让司机接比较好。”


    乔助理脑子里将这逻辑链捋清楚了:


    林子夭回京,没有司机,所以让刚拿了驾照的天澜去接;丁眠觉得天热,怕开车的人太累,于是只打算让天澜做这么一次司机。


    左右算算,不知道该说丁眠是偏向谁更多一些。


    她这个局外人也难以猜懂老板的心思——漂亮男孩和俊美男孩,哪个更得她心?实在是拿捏不准。


    不过,这不妨碍乔助理明晓一点。


    她一定有把他们都放在心上,但谁占的位置更多,那就只能看几人各自的本事了。


    下午的工作结束,她将丁眠送回家时正好是六点多些,老板留她吃饭,乔助理婉拒了,她眼色没有差到要在老板一家团聚吃饭时凑热闹。


    临走前,扫了一眼丁家厅内。老板的兄长正纳罕地拿着林子夭旅游时候带回的机械玩具,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王昇像是凑热闹,半蹲在地上左右翻着林子夭的行李箱,看起来有点没有边际感,但林子夭似乎也不那么介意,最后乔助理琢磨出来,王昇这个黑皮帅哥是在把行李箱里需要摆放出来的东西拿出来。


    天澜正在厨房里的冰箱旁取水,美人老板路过,他就顺手递过去自己刚喝的那瓶水。


    室内开了白炽灯,光线明亮,足够衬托出丁眠的标致眉眼,她借着已经拧开的水瓶,喝了两口,这才还给他。


    林子夭慢腾腾地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厨房,气势颇有点汹汹。这一刻乔助理几乎是认为他吃醋——毕竟是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丁眠的男孩子,这副上前的架势真的有点唬人。


    丁燧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下一秒,天澜从冰箱摸出来一瓶酸奶和一瓶气泡水,一个递给林子夭,一个往王昇的位置抛去。


    塑料瓶,正好落在王昇面前的敞开的行李箱上。


    一场无声的硝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散去。乔助理默默地看着林子夭将酸奶开了盖子。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自己吃,而是有所察觉地对上丁眠的眼,自然而然地将第一口给她。


    厨房里阿姨大声道:“饭菜一会就好,丁小姐你可以进来先吃两口,刚才不是说肚子饿吗?”


    丁眠含着酸奶勺,歪了歪脸颊,露出一个笑,她高声应:“不用,我吃两口酸奶垫肚子就好。”说是两口就真是两口,她把酸奶还给林子夭。


    林子夭吃剩下的酸奶。


    三个青年,一个女人。


    气氛从疑似剑拔弩张到温馨和睦,只用了几分钟。


    乔助理多看了天澜几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是他在这其中起的作用大一点——错觉吗?


    作者有话说:


    乔助理:脑中对天澜的印象是“聪明”,总觉得他很会拿捏与丁眠的关系,也能掌握好与其他两人(林子夭、王昇)的亲近程度。


    换句话说,就是“很有心机”的那种。(欸?


    ——


    十分抱歉,这段时间眼睛视力出了点问题,再加上地区疫情严控,三次元里实在是忙不过来。


    接下来会恢复更新,更新频率可能没法日更,但是两天一更肯定是有的。


    现在视力还是不太好,盯着屏幕太久很累,很影响码字进度。


    谢谢大家的关心~


    ——


    ? 第 48 章


    丁眠距离而立不远, 事业方面早已经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时年今日,她原本还被惋惜两句的感情生活在这一年里也趋向于饱满——前前后后,八卦消息大致如下:“林家林子夭”“春晚直播时的年轻男人”“曾到丁总办公室的俊美青年”等。


    丁眠的私人社交圈内没人拿这件事与她打趣, 但社交圈外, 旁人私下时分,丁家掌权人丁眠的感情状态就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八卦内容。


    各种渠道一汇总, 就是再不了解丁眠的人, 也会旁观吃瓜中明晓一点——她身边起码有三个皮相出色的男人。


    唯一可惜的就是:丁眠护得太紧, 除了一个“林子夭”因着家庭阶级与他们这个圈子重叠不少,消息自然而然地落进他们耳里;其他两位,能得到的消息着实不算多,就是有人花钱去找丁眠身边下属套点八卦,也被严词拒绝, 毫无回旋之地。


    这下,圈子里要八卦丁眠时,都会在开头来上一句:“瓜不保熟, 毕竟丁眠把情人护得紧,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以这句做聊天开端,之后话题肆意发散, 末尾跑到钱财、美色、成年人话题, 就全看聊天人抱着什么心思聊了。


    ——要说丁眠有没有想过这个发展,她得承认一点,在与自己的躯壳相遇前,她设想中的“另一个自己”只有一个;如今的发展完全超出她最早的预想,几具男性躯壳带给她足够便利的生活方式, 却也将自己拉进上流圈子里最有粉色暧昧之嫌的风流感情生活中。


    “说起来, 她是怎么做到把情人管得那么乖的?”一成年男人纳罕, 嘴里迭迭,“这功夫实在厉害,听说是在一块得有一年了,那几个情人竟然也没有一个互撕脸皮。”


    这个话题得到在座大多数男人的赞同与不解。


    一个之前因着外头情儿和原配离婚,被带走大半身家的中年男道:“要不是和她不太熟,我高低得找她问问——”话说到这,另一人插话:“丁总聪明着呢,又没结婚,他们有个毛资格去管她其他的情儿。”


    “有点道理,不过我上回听人说,丁眠每周都带他们几个回家吃饭,就丁家主宅,知道吧?一块吃饭一块住,你说这样还能平安无事,那可不就是丁总手段过人。”


    美色怀绕,好不快活。


    “连主宅都让住了?”啧啧声惊叹滚动,“她哥没意见啊?”


    一时间微妙的沉默蔓延,很快,有人清嗓道,“不保真哈,听说丁燧还挺喜欢丁眠那几个小男友。”


    这句话说得满怀复杂,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从喉咙眼里憋出来一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话题再回到最初,大家都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念头,真想复刻丁眠这一套拿捏情人们手段的,左右琢磨,憾然叹之——摸不透丁总挑人的取向,甚至没能有什么关于她的“情人们”的性格信息,真要照葫芦画瓢,就得先卡在第一步上。


    ‘性别’就不同。


    冷不丁,一句话响亮平地起,“丁总长得也够靓,有人愿意掏钱养,就是做个舔狗也是挣的。”


    更别说,丁眠各方面都做得体面,没给留下什么话柄。


    不管是维护他们的个人隐私,亦或是豪奢地给了足够消费的优渥生活……


    做优质的金主,丁眠堪称是极致范本了。


    ==


    京市,大厦的空调外机持续轮转,发出嗡嗡的响声。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酷暑带来的热气才有所消退,公司员工陆陆续续下班打卡回家。


    丁眠与司机颔首示意,坐进车内后,吩咐前往一家新开的酒吧。


    司机依言,平稳驱车前往目的地。


    半路上,丁燧发来消息:“今晚几点回?需不需要阿姨给你煮点解酒汤?”


    丁眠提前给丁燧说了自己今天的安排——要去酒吧应付一场开业典。


    这酒吧是一个合作过多次的老朋友家的孩子盘下的,孩子也刚成年,有一腔经商赚钱的心思,父母自然是高兴得很。因为知道丁眠年纪轻轻就挣了不少钱,想着央她给面子去玩一场,也给这酒吧添添“财神气”。


    丁眠被这老朋友弄得有点苦笑不得。原本拒过一次,谁料酒吧的开业典礼足足一周,这下就是想找借口说不去都没辙——恰好这周都在京市,如果次次都推诿,恐怕不太好。


    于是,她挑了这天,没什么需要忙活的时日,前往新开业的酒吧参与典礼。


    喝不喝酒就纯看她自己,毕竟辈分在那,酒店年轻老板也不敢亲自上前来劝。


    丁眠回:“不用煮,今天不喝酒。”


    到达目的地,她理了理衣领,就穿着今天的工作装进了门。


    没一会,小老板就上前来喊人,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酒:“眠眠姐,你是刚从公司下班吗?我看你身上还穿着衬衫——”


    酒吧的灯光迷离,吧台几个年轻男女的视线禁不住地落在了丁眠的身上。


    盛夏时节,工作时常呆在室内吹空调,于是穿的衣服也有点长度。


    雪色衬衫,款式简约,布料剪裁得当,价值不菲。


    她笑了一下,冲眼前的年轻男孩点了点头,“是的,刚下班,你这有餐可以吃吗?”这才是丁眠下班就来这的真实用意,非常的“老油条”,属于成年人才会有的油滑技巧。


    拉长时间的最佳办法就是吃顿饭,饭吃完也就差不多可以走了。


    丁眠精通人情世故,说出口时也自然得很,老板愣了愣,立刻扭头找吧台后厨给她安排了一份饭。


    年轻人还颇有点不好意思:“回头我说说我爹,你工作这么忙,他还非得让你来一趟……”


    两人交谈了几句,他将她安排在了角落的位置,并挠了挠头说自己一会有点生意上的事想请教她,丁眠颔首应允。


    他喜笑颜开:“那我先去招待一下我同学,眠眠姐你先吃着!”


    老朋友的孩子,年龄也就和丁眠的躯壳差不多大。因辈分,她顺理成章地将他当成了“小孩”,她懒散闲适地吃了几口酒吧后厨做出来的饭菜,心不在焉间,听到了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男声。


    “你好,想问下你身边有伴儿吗?”


    丁眠抬了抬头,看到一张确实挺英俊的脸,她客气礼貌地回答:“不需要。”


    酒吧里的搭讪技巧,被她硬生生地破掉。那个帅哥僵硬了一秒,笑容依旧,“我想请你喝杯酒,真的不能赏个脸吗?”


    “……”丁眠挽了挽袖子,继续保持着生人莫近的态度,平淡道:“谢谢,我不喝酒——”


    “咳!”


    从人群中走来的小老板清嗓一声,他看了一眼那个帅哥,没吱声,只是挤了挤位置,“吃得怎么样?后厨的手艺可还行?”


    那个帅哥就这样被冷落下来。等到交谈结束,朋友家的孩子低声对她说了一句:“那个男的是圈子里的捞男,可能是认出你了。”


    丁眠眨了眨眼。


    年轻人继续道:


    “这个男的挺死缠烂打,被缠上很烦人。一会你要是回,记得喊我去送你出门,不然万一被他跟着……”


    即便是现在被人传着暧昧桃色八卦,丁眠也没有接触过这类人群。


    简单解释后,丁眠望了望不远处仍在看着这边的年轻男人,挑了下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给年轻人解答了几个做生意时资金链的问题,又问道:“一会我要是让人来接,是不是他就知难而退了?”


    年轻人琢磨了两下,没直说,只解释道,“他死缠烂打基本上都能成功,是因为人长得还算不错——”现实生活中,真要挑出个和那男人颜值相当的人并不算轻松。


    客观地说,那个人的长相属于千里挑一。


    丁眠听出言下之意:因为有颜,被他“死缠烂打”的人也没有太生气,或许是有心,亦或者是无意,最后都成功被他“捞”得。


    未沾酒水,丁眠的脸颊雪白,眼神清明,她弯着唇角笑起来,颇有种万花丛中过的卓荦不羁。


    她耸了耸肩头,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的这一句:“我见过太多比他好的男孩子。”


    作者有话说:


    ? 第 49 章


    既然打算让那位被小老板称之为“捞男”的男士知难而退, 丁眠自然是利用起自己的几具躯壳。


    将近结束,小老板在人群中收到丁眠发来的消息,他匆匆看完, 正着急准备做个“护花使者”亲自送她回去。下一刻, 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便被迎面走来的俊美青年震撼住了。


    丁眠向来知道自己的躯壳有着怎样的好样貌——身姿挺拔、俊美无俦,在暧昧缭乱的酒吧灯光下, 依旧清爽好看。躯壳“天澜”笔直往主身体所在的方向走去, 并未犹豫, 那个在不远处暗自观察的男性愣了一愣,似乎还有点不死心,放下手中的酒杯。


    小老板大步往她的位置走着,还没说话,就看到那个青年弯腰低头对着丁眠附耳说了几句话, 说时似乎忍不住笑了一下,丁眠亦然。


    俊男美女,画面和谐, 她的衬衫纽扣似乎脱开了一小粒,于是青年极其自然地伸手为她扣上那一粒。


    指尖摩挲,肌肤接触, 她习以为常的表情也让小老板顿时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要说捞男毕竟是捞男, 在圈内靠着一张俊朗脸蛋、如蜜甜嘴,不知道哄了多少富婆,他没有觉得自己比不过眼前这个青年,嘴角一抬,依旧有想要上前搭讪的意思——


    小老板又看到一个大帅比从酒吧门口走进来。


    他的风格就要迥异于这个有着清俊长相的青年:皮肤是蜜色的柔亮, 脸部轮廓浓郁而俊, 有着一种乡林间兽类的澎湃野性与纯真, 眼睛黢黑,笑容过分明亮了些。


    他的目标和上一位完全重合,家里人特意嘱咐过要好好打交道的“丁眠姐”已经完全败在这个麦色肌肤的大帅哥下,她的笑容不减,深深地与他对视。酒吧的灯光太容易造就一场艳//遇,朦胧光影之下,妆容的色彩、迷迭的芳香,再加有酒精的醉意,都市男女总能在这短短相遇时刻滋生出不少有意思的邂逅。


    前一刻先入为主,认为“天澜”是这个都市精英女性伴侣的旁观者们都在此时此刻愣了一愣。再几秒后,他们恍然,显而易见,这个麦色大帅哥也是她的“伴儿”之一。


    这一招给人的震撼着实有些大了。


    那个捞男已经悻悻,不再试图站起来,跟着丁眠离开的方向。


    两个身高一米八多,体型优越、样貌英俊的年轻男性,对于他们这行趋炎附势的人而言,是实打实的对手。只有一个,他尚且有几分自信,毕竟说不准就有人吃他这一款呢?可遇上两个,那就实在打击信心,“捞男”已经从丁眠身边这两位的样貌打扮中看出她喜欢的款——


    年轻是最起码的,再就是样貌顶尖,他自认有一张好皮相,人群中千里挑一,可单看丁眠身边就有两号这样的人物,就知道他赖以生存的“美貌”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


    小老板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天澜”“王昇”,很快就收了回来,脸上挂笑地张口问:“眠眠姐,你这就要走了吗?”


    丁眠笑答:“是的,时间不早,我刚联络了公司后勤,下个月会有部门团建,安排了你的店做团建地址……”


    寥寥几句,她轻松愉快地约了之后公司年轻人团建,也算是照顾他的生意。


    一旦谈起正事,丁眠身上自带一种难以冒犯的禁欲与冷淡感,即便是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语气柔和清亮,看起来和气,也不失敬畏感。小老板不由自主地挺直背脊,认真地回答,应着,并客客气气地交换了丁眠公司后勤负责人的联络号。


    他亲自将丁眠送出酒吧,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车内主驾驶和副驾驶没有人,隐隐只在后座的位置看到一点手机光亮。他下意识地眯眼,在街灯下依旧看不清人影,终于,他在丁眠拉开后车门时看到了那张脸。


    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圈内八卦传递时候他人给过的照片人像。


    漂亮的青年长相,手指搭在手机屏幕上,幽幽蓝光衬得他的眼白微蓝。


    小老板呆滞,他呼之欲出的那个答案愣是在当下憋了回去。


    林子夭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极快地收回,与弯腰坐进后车座的丁眠径自对上双目。


    他应该是笑了。


    旋后,轻声低语,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交流——偏偏小老板并非“不知内情”,他在前几刻没能料到情况如此发展,属实懵逼。可等觉出味了,就已经猜到这几位是谁。


    眼下“林子夭”的存在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小老板呆逼地看着丁眠流水行云地关上车门,这短短几十秒,足够另外两个大帅哥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一个主驾驶开车,一个副驾驶坐着。


    各司其职,脸上从不见什么不情愿。


    他目送着车尾,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个语气词:“嚯。”


    再一转头,酒吧门口竟然也有号熟人,就刚才那位“捞男”,此时此刻,满面复杂。


    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了丁眠说的那句:“我见过太多比他好的男孩子。”


    可不是嘛,比起眼前这个不知道过了几手的……


    小老板耸了一下肩头,路过他,径自走进酒吧内。


    ==


    八月二十,七夕节。


    在七夕前几日,丁燧已经没再见缝插针地问丁眠给他们准备了什么,他转头就换了交流对象,言简意赅地让三个年轻人做好七夕节的准备。


    “送礼不需要太贵,只要尽到心意就行。”


    “我记得丁眠喜欢XX、XXX……”年长者并没有偏心,每一个都说了他所了解的信息,确保他们都能为丁眠送出合适的礼物。


    “哦对了,她有说那天怎么安排吗?”最后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此前情人节,丁燧不在京市,自然也就无从正面参与妹妹与她的伴侣“们”的节日安排计划。


    这回他人正好在京市。


    丁眠:“……”


    屏息静气,缓缓摇头,展示在丁燧面前的,是天澜平静淡定地回答“她没说,我随她安排”;林子夭好安静地沉思一会,往嘴里塞了一粒坚果的“不知道”;以及王昇懵懵又认真的“我一会去问她吧?”


    丁燧:“……”


    他顿时无语凝噎,反省了一会,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好。


    实在太巧,这次七夕三个年轻人都在京市,如果单独陪伴谁过,那就有偏心之嫌。


    他悄摸摸地跑去问丁眠上次情人节是怎么合理安排的。


    早已经以其他躯壳身份被兄长问过,做好心理准备的丁眠回忆了一番半年前。


    彼时“林子夭”在他市旅游;只有“天澜”和“王昇”在京市。


    当时的情况还要特殊一些,二月十四情人节前,丁眠不太舒服,还是在兄长的提醒下想起要过“情人节”的。


    她“一视同仁”地给自己安排了礼物。


    至于那天究竟是怎么过的,丁眠心虚无比。


    她清咳几声,撇开话题,温和地道:“我打算这次……嗯,带他们出去吃饭。”


    丁燧的眉头微微一抬。


    她连忙露出一个笑,语气愈发坚定:“嗯,不好落下一个。”


    丁燧看她脸色,得到答案,就当作她已经有了合理的计划,便没有再问。


    他认为妹妹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再加上一直以来的信赖,身为成年人彼此间的隐私距离,让他很自然地闭口不再谈。


    七夕当天,单身汉丁燧陪着一个年前和妻子离婚的老友视频聊了聊天,一个虎目含泪哀叹着中年婚姻的痛苦凋零,一个热心平静地劝慰,时间过得还挺快。伤心中年人最后吸着鼻子挂了电话,丁燧松了口气,顺手地刷起社交软件来。


    他人到中年,还算挺跟得上时代,各大软件用着娴熟。


    七夕当天,花店高价新闻,娱乐圈官宣分手或复合,一切属于这个爆炸性信息时代的八卦,都在一台小小的智能手机中,通过视频图片文字的形式传达给广大群众。


    丁燧随随便便地一刷,刷新圈圈一转。


    一个照片引入眼帘。


    熟悉的人影。


    四个。


    七夕,街市。


    精致漂亮的年轻女士在街边的娃娃机旁抓娃娃,她一旁的英俊青年老老实实地捧着硬币等她投币,一个低头咬着糖葫芦的漂亮年轻人在吃的间隙不忘记抱紧怀里的小猫小兔,另一个轮廓俊美的青年在她旁边的娃娃机上操作。


    手指不由自主地划到下一张。


    与此同时,配图的文字欣然入目:今日份牛逼,这漂亮姐妹抓了好几只,周围帅哥手里头的全是她送的娃娃……


    ——丁眠手上正好接过天澜从娃娃机里抓到的星黛露,王昇手里的硬币还剩下一把,他的怀里已经有了一只很和他气质的大狗狗玩具;林子夭手里的糖葫芦签子已经光了,他搂着几只小玩偶,街市灯光下,身边已经有人认出他是谁般,举着手机拍他;同样抓到娃娃的天澜与丁眠交换了,他收到了一个乳色的、看起来温吞吞的小羊。


    丁燧恍然:这个拍摄者也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兴许以为只是朋友一块儿约着游玩。


    毕竟,生活中不是谁都那么敢想的。


    他刷到这两张照片后没多久,就看到下边的评论,IP地址京市。


    “???”


    这个用户在下边@了一堆ip为京市的朋友。


    丁燧隐隐约约猜出这应该是他们圈内的年轻人。


    问号,感叹号,表情包,不知道是默契还是怕帖子被删除,下边团建般地打着符号做“谜语人”。


    丁燧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地把这条帖子发给丁眠。


    他琢磨了下时间,吃个饭等等,赶在夜间活动前,甩去链接。


    时间是晚十点左右。


    丁燧发完后,还特别诚恳地来了一句碎碎念:


    “如果在忙就忽略我,你们继续忙吧。”年轻人,他懂。


    完全没再忙,在街市抓娃娃尽兴了的丁眠听着语音,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她坐在订好的酒店套房大床房上,扶着额,磨蹭了好久,回他:


    “没在忙,真的。”


    至于丁燧信不信……丁眠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躯壳,心道,如果是她,她也不会信有谁坐拥美色的同时可以禁欲清心吧。


    ? 第 50 章


    七夕当天, 丁眠和自己的躯壳们上街市被拍,小小地引起一番热度。


    丁燧将消息发给她的时机不算晚,她安排人尽快地将这消息用其他八卦压了过去——操作性不算难。当晚十点, 娱乐圈一对被粉丝、路人认定是圈内真爱、伉俪情深的明星夫妇陡然爆出离婚的消息, 这看起来不过是街头一景的照片也就顺着#离婚#的热搜暂时沉寂下来。


    丁眠和自己的躯壳们过了个不错的七夕节。


    翌日回家,丁燧看着丰神异彩的妹妹, 以莫名的眼神打量了一番三个年轻人, 他们看起来神采奕奕, 眉眼清亮,心情也很妙那般。


    他没多问,也不敢多问,只说:“王昇过两周就开学了吧?”


    “是,体大九月一开学。”丁眠正在喝水呢, 听着兄长问,下意识地答。


    丁燧已经有点习惯丁眠“主次不分”地替他们回答的毛病。


    很多时候,他的问题问的对象是天澜等人, 回答的却总是他妹妹,应答时极理直气壮,被问的也坦然, 没有被冒犯的意思。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这回回答的是王昇本人, 他认真地补充回答着丁燧的问题,并不忘在对话最后补充开学后的日程:“军训需要住校半个月。”


    丁燧没有及时搭腔,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在喝水的丁眠,没有询问军训后他是否要住校的打算。


    私底下, 他找了个机会问丁眠:“王昇要住宿吗?你们商量过没有?”


    青年伴侣, 住不住校影响两人生活;丁眠和王昇的关系里固然多了两人, 可小情侣们该有的东西也不好忽略。


    天澜大一住校,大二学校允许接工作,也就不常常在校内呆着,时间更宽裕些。


    他问,丁眠歪了歪脸,轻声回:“我可能需要看看他的学校课程安排再做决定。”


    这话说得很温柔,她注意到兄长脸上的赞同之色,自己也笑了:“学业很重要。”


    他们不再对这个话题做更多的讨论。


    丁家人对“教育”有着统一而严肃的认知,无一例外地觉得它非常重要。


    这一点,在圈内人的眼中,便不免耐人寻味起来。


    =


    苏焉芝刚从国外一场活动抽身回国,飞机刚一落地,来接机的友人就给她八卦起近期圈内的消息。


    从她早已经门清的丁眠与她合作对付林家,到近期又有哪对豪门联姻的新人……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丁眠身上。


    友人道:“丁眠身边的那位小年轻,被她搞进XX体大上大学了。”


    苏焉芝愣了一愣:“体大?”


    她对此前马场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记忆犹新——是个极其清朗的俊生,有着她这个苛刻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好长相,再有那一手由丁眠亲自教导出来的马术,她对他的印象不错,也就知道他是“学艺术表演”的大学生。


    后来再有和丁眠合作对付林家,难免听了几耳朵关于丁眠和林子夭之间的渊源。


    她当时随意问了丁眠一嘴,丁眠的回应含蓄而内敛,轻描淡写说他对她很重要,至于是不是男女关系,也许碍于人多,不好直言。此后苏焉芝也陆陆续续地剖清丁眠“一怒为美人”的前因后果……


    她不算太八卦,圈内的消息零零碎碎也听了不少,依稀知道丁眠枕边人的数量不止一二。眼下听着友人说起“体校学生”,苏焉芝诧然,不免追问:“是哪一个?”


    友人神秘兮兮:“喏,这个。”


    手机递过来,一张偷拍到的照片,背景显然是大学校内。军训的时节,麦色肌肤的年轻人在喝水,瓶口稍敞,漏了半束水,好险没落在身上,只是在灿烂阳光下折射出一道明亮显眼的虹彩。


    年轻人的样貌清晰可见,有一双极其清澈、近似温驯的黑眸。鼻梁极直,嘴唇微厚,似乎天生笑唇。


    大学生军训穿短袖,清晰可见他手臂肌肉线条的俊丽。


    苏焉芝听着友人继续道:“原来是个工地里的打工仔,被丁眠带到身边后,她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硬是把他送上大学了。”


    京市的XX体大,是普通本科院校,学校在国内高校中的排名属于中间那一挂,因着地处京市,硬是蹭了不少当地的教育资源和人脉资源,毕业后的就业率竟也挺可观。


    苏焉芝抬了抬眉毛。


    她还记得之前她和丁眠讨论起林家的那位不学无术林颖才时,丁眠冷淡中透了点讥嘲。她们俩都是高学历毕业,自然瞧不上这类靠着家里给钱去国外镀金回来,还自以为傲的“少爷”。


    这个有着蜜色肌肤的青年,经友人这么一说,也颇像是这类靠着钱财堆着上大学的人。


    “体大那么容易上吗?”苏焉芝拿手机搜索了体大的录取分数线。


    搜索引擎给出的答案:


    文化分确实不高。


    可体育生还有其他项目的要求。


    友人也凑过来,瞟了一眼,挺不在乎地:“这估计也好操作,丁总有钱,什么干不到?”


    苏焉芝不置可否。


    她对这八卦中,圈内大部分人以为的“金钱可操作性”表示怀疑——毕竟,树大招风,丁眠绝不可能傻到为枕边人花钱操作买个大学学籍。


    如果真是背后有点暗箱操作,估摸着闻着味的人就先一步勒索敲诈一把。


    没几日,苏焉芝和丁眠见面吃了顿饭。


    饭席间,她直接了当问:“你身边的这个小朋友,上学是怎么上的?”


    丁眠望见她给的那张照片,上边正是在体大军训的躯壳“王昇”。她也不意外,到底不是两脚不出大门,圈内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她都有所耳闻。


    主人公都是自己,丁眠密切关注,避免出什么差错。


    “我朋友说,你花钱给他上的学?”


    苏焉芝问着,不忘夹一口热菜送进嘴里,笃定道:“我估摸着不是吧。”


    面前的漂亮女郎忽然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她答:“也算是花钱上的学。”


    苏焉芝一惊,口里的菜还没嚼入腹中,就看丁总用狡黠的,平日里与亲近朋友开玩笑的语气道:


    “他啊,我掏了不少钱给他上培训班。”


    苏焉芝咽了下去,丁眠施施然继续道:“前前后后在他身上安排了有六位数吧。”其实要更多,她没提给躯壳“王昇”购入的房产、昂贵衣物服饰等。


    苏焉芝明显忍俊不禁,“这叫什么,教育投资?你还挺爱惜他的。”年长者口中的“爱惜”,意义更深。


    不单单是指对人的“爱惜”,还指她对这个有着好样貌的小年轻未来前景的“爱惜”。


    丁眠笑吟吟,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稀奇,毕竟都是“自己”,为自己在教育上投资,为躯壳获取在社会中有用的学历||证书——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在别人眼中,有着这般意识想要为枕边人谋求未来前途的“金主”实在少见。


    苏焉芝一时间也来了兴致:“你怎么想着给他上大学的?”不怪她这么问,圈内里如她这样身边云屯雾集着美人的富豪,总是逢场作戏,真心寡淡,吝啬于付出点情意。


    像她这样的太少,堪称是风情场上少见的赤诚人。


    “要是别人,最多也就是拿钱打发了,或是教点投资的法子,未来分开了也有门路好活。”不论男女,他们这个圈里的人大多是这么对付“情人”的。


    这还是较为体面的人会做的事。


    要是生性恶劣,与情人不欢而散,恐怕还要动点法律手段,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丁眠坦然地耸了下肩头。


    她半真半假地说,“他们那么年轻,就是教一点挣钱的捷径,也守不住的。”


    苏焉芝恍然,这时候才想起他们的年纪和丁眠差了多少,霎时沉默失语。


    年轻人,属实容易被灯红酒绿迷了眼。即便分手后拿了一笔巨额分手费,恐怕也会被有心人哄骗走。


    丁眠不知道苏焉芝脑补了什么:她当然不会有和自己“分手”的机会,以上发言不过是演一演,减少苏总在这事上庞杂多余的好奇心。


    丁家秉持的“教育理念”,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不打算多提,可苏焉芝已经从这只言片语中瞧出丁眠本人对那几个漂亮青年的在意。


    “能读书的读书,”一个微妙、温柔的停顿,“不能读书的,就尽量快快乐乐地养着,反正——”


    “我也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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