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都头昏脑涨，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每晚坚持练舞。
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里,每天除了和晏析视频，最让她开心的是一件事就是林桥要回来了。只是院方安排的回国时间在五月中旬，林桥肯定是没办法在校庆前赶回来，看她的演出。
四月的倒数第二个周末,校庆汇演第二次大联排。
彩排结束后,杨教授给所有人都放了假。
“我再次提醒大家，最近这段时间以休息和调整为主，在第三次联排前,任何人都不准再超负荷练舞，保证你们的身体健康,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说完,杨教授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以柠,接收到老师不认同的目光,林以柠吐了下舌头。
结束彩排，林以柠在回寝室的路上,在群里给方丹丹和祝晴发消息：【今晚有空吗？我请你们吃饭】
方丹丹几乎秒回：【有啊有啊,吃饭必须有空啊】
隔了一会儿,祝晴也回了个“k”的表情。
林以柠很早就答应方丹丹，她和晏析在一起后,就请她们吃饭,结果一拖再拖,眼下晏析人还在海市,林以柠总觉得拖得久了不太好。
吃饭的地方是方丹丹选的,听说是晏析请客，方丹丹一点没含糊，选了京市一家人均消费逼近四位数的日料。
去日料店的路上，方丹丹还有点心虚，“柠柠，你确定是晏析学长请客吧？要是你花钱，我们就换一家，我说什么也不能宰自己人啊。”
林以柠和方丹丹坐在车子后排，笑眯眯地给她晃了晃手机，“你自己看。”
屏幕上的确有晏析的回复：【随便吃，我报销】
方丹丹拍了拍胸口，“那花资本家的钱，我心里就踏实了。不过……”
“什么？”
方丹丹又往林以柠的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你就给晏析学长备注名字啊？”
“不然呢？”
名字还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改的，他本来只有一个“003”的代号。
“一般这种谈恋爱不都是叫什么……”方丹丹顿了顿，“哥哥宝贝？亲亲老公？”
林以柠微怔，乌黑的瞳仁里有一瞬的讶异。
是……这样的吗？
“对啊。”方丹丹很肯定的点头，“我闺蜜都叫自己男朋友哥哥啊，老公啊。”
林以柠满眼的拒绝，摇了摇头。
“太肉麻了，我叫不出来。”
“那……”方丹丹凑到林以柠耳边，小声地八卦道：“晏析学长叫你什么啊？宝贝？”
“……”林以柠摇头，“他叫我名字。”
晏析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连叫柠柠的时候都很少。
方丹丹一脸的不相信，“叫名字？也太干了吧，一点都不宠……”
不宠吗？
林以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她和晏析之间，好像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嗳，你们……接过吻吗？”
林以柠眸中一滞，没回答。
方丹丹嘿嘿笑了声，“那就是亲过了呗，什么感觉？是不是超带感？”
林以柠从没被问过这种话题，脸颊有些微红。
这种事情，大约是要有个对比，才能说出来好坏，可在晏析之前，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根本不知道方丹丹说的“带感”是个什么感觉。
方丹丹显然也看出来林以柠完全是个恋爱小白，索性换了个思路，“那你说说，晏析学长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林以柠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舔了舔嘴角。
“想他啦？想他亲你啊？”
“……”林以柠红着脸，极力否认，“没……”
方丹丹闷笑了声，没再继续逗林以柠。
车里重归安静，从始至终，祝晴一句八卦的话都没有。
片刻之后，车子抵达目的地。
日料店在商场的顶层，环境清雅安静，私密性也极好。晏析帮她们订好了包间，身着和服的侍者引着三人往里间走去。
方丹丹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拿着手机不停的拍照，林以柠将菜单递给祝晴，“看看想吃什么？”
祝晴又将菜单推回，“我都行，你点吧。”
虽然祝晴唇角弯着笑，可林以柠还是明显的察觉到了她的客气和疏离。她们表面看上去还是相处融洽，可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林以柠在心中轻叹了声，没再强求，安静地看着菜单。
一顿饭，吃得也算开心，有方丹丹这个段子手在，永远不会冷场。快要结束的时候，林以柠起身去洗手间，顺便买单。
日式设计的长廊简约安静，只墙壁上的木质九格灯泛着暖黄的光。
林以柠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一处包间时，没有关严的门缝中传出笑闹的声音。
“恭喜晏少康复，来，咱们走一个走一个。”
有人附和，说笑声从窄窄的门缝中溢出。
林以柠只是在听到“yan”这个姓氏的时候脚步停了一瞬，她无意窥听别人的秘密，门缝里却倏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妈的，这一拳生生给老子断了根骨头，要不是老子命硬，非得折在他手里。”
“你哥下手这么狠？是想要你这个弟弟的命？”
男人呵笑了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又不是没有要过弟弟的命？”
林以柠认出了这个声音，她第一次去ro的时候，那个喊晏析“哥”的三角眼男人，叫晏槐。
后来他的妈妈梅萍到晏老太太面前哭闹，说是晏槐被晏析打断了肋骨。
包间里，有人讶异，“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哥还闹出过人命？”
晏槐嗤笑了声，“要不是那老不死的偏心，他早就应该去蹲局子。”
林以柠心中愕然，脚下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分。
身后蓦然传来轻细的高跟鞋声。
“林小姐，偷听这种事不太好吧？”
林以柠倏然回头，却是赵意浓。
包间的木格门刷拉一下被拉开，里面男男女女一群，晏槐坐在正中间，直直朝林以柠看过来。
赵意浓笑了下，幸灾乐祸地看着林以柠，等着她怎么圆场。
包间里有人认出赵意浓，笑呵呵地打招呼，“赵小姐。”
赵意浓扯了扯唇，没搭理对方。
晏槐的视线流连在林以柠身上，三角眼眯了眯，“这是……”
目光粘粘，带了明显的兴味。
赵意浓忽而变了脸，“管你什么事。”
说罢，赵意浓抓住林以柠的手腕，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赵意浓才有些嫌弃的松手，又看了看林以柠，有些不再然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晏槐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我知道。”林以柠抿抿唇，没想到赵意浓会有这样的举动。
“谢谢。”
赵意浓的神色有些尴尬，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谢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
安静了半晌，林以柠忽然开口：“你知道晏楠的事情吗？”
赵意浓看向林以柠，美目中有一瞬的怔然。
“你怎么不去问晏析，他不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赵意浓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依然是她一贯的高傲。
林以柠顿了顿，“这是两回事。”
赵意浓被林以柠的话噎了下，轻呵了声，再看向林以柠的时候，眸中带了些审视。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晏析喜欢的，性格软软绵绵，人也无趣……你确定，你想知道？”
“是。”
林以柠听胡杨提起过晏楠这个名字，也隐隐约约猜测过一些。她知道对晏析来说，晏楠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她想多知道一点，却不太敢去问晏析，怕不小心触碰到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至于晏析身边的人，没有晏析的首肯，他们不会说。或许，赵意浓会是一个突破口。
林以柠再回到包间的时候，方丹丹和祝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柠柠，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打你电话都没人接。”方丹丹开口道。
林以柠牵起嘴角笑了下，“肚子……有点不舒服，走吧，我叫了车。”
方丹丹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林以柠神情怪怪的，却也没有多问。
几人下楼上了车，林以柠降下车窗，夜风涌进来，将混沌的大脑吹得清明了几分，城市的夜色自眼前飞速掠过，赵意浓和她讲的那些事也变成了一帧帧的画面，从眼前经过。
赵意浓说，晏楠是晏璐清唯一的儿子。
晏璐清十八岁的时候跟着一个穷小子私奔，后来被抛弃，再回到晏家的时候，就领着晏楠。
晏楠小晏析一岁，晏老太太心疼女儿，不再计较她当初的无知和冒失，认下了个外孙，晏析当时才五岁，对这个新来的弟弟也格外照顾和宠爱。
因为身世的原因，晏楠的性格一直有些内向和自卑，小的时候在学校常常被同学取笑和欺负，每每这个时候，晏析便会将那些欺负晏楠的人狠狠揍一顿。
时间久了，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晏楠。
许是因为晏析的维护，晏楠也格外喜欢这个哥哥，日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晏析身后。晏老太太看着兄弟俩一天天长大，心中也倍感安慰。
变故发生在晏析十八岁那一年。
他从小喜欢赛车，成年之后拿到驾照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晏楠一起去跑山路赛道。
车子是晏璐清送给晏析的成年礼物，一辆超跑，晏析兴致勃勃地带着晏楠出门试车，却在京江路上遇到了一场交通事故。
对方醉驾，车子直直撞过来的一瞬间，一向安静内向的晏楠却抢了晏析手里的方向盘，疯狂地往左侧打。
“砰——”的一声，天崩地裂。
醉驾的车子直直撞上了副驾驶的一侧。
那场交通事故，造成了1死3伤。
超跑报废，晏析只受了皮外伤，而晏楠却因为脑部被撞击，成为了那个伤亡数字里的“1”。
城市的夜色浓稠，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林以柠坐在车子里，瞳色怔怔，视线落在车窗外，却有些失焦。
难怪晏析说，他纹这个文身，和她喜欢这个纹身的原因是一样的。当他从小宠爱的弟弟豁出性命护他无虞的那一天，他的世界，是不是也像眼前这深浓的夜色，陷入彻底的暗色。
所以，他们才都成为了想要在黑暗里找到星星的那个人。
回到寝室，林以柠按部就班地洗漱看书，准时在十点四十分爬上床，等着晏析的视频。
可每天准时响起的视频通话今晚却迟迟没有来，等到十一点，林以柠给晏析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他在忙吗？
林以柠索性钻进被子，一边看手机一边等。
新闻app突然跳出自动推送消息：海市一男子醉驾致1死3伤。
入眼的“醉驾”两个字，还有熟悉的1死3伤，林以柠眼皮忽然狠狠一跳。
寂静的黑夜里，她仿佛听到了宿命的齿轮在一寸寸的咬合。
忽地，手机屏幕亮起，是晏析发来的消息——
晏析：【在开会，今晚就不视频了】
晏析：【晚安】
林以柠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她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连指尖都是冰的。
翌日，海市昨晚的醉驾事故被各家媒体争相报道，成为一清早的网络热点。
临床专业今天上午有一节公共课，方丹丹难得起得早，嚷嚷着要去给林以柠和祝晴买食堂新推出的网红鸡蛋饼。
方丹丹风风火火出了门，祝晴往门口看了眼，才转身去叫林以柠。
“以柠。”祝晴摸了摸手机，“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
林以柠顿了下，“什么？”
祝晴点开手机，将屏幕递到林以柠面前。
“这是我在海大的同学昨晚拍到的。”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朋友圈，配文：在酒吧遇上一个帅哥，炒鸡帅！
照片里，是晏析的一个侧面，他身上穿着件宽松的衬衫，正懒洋洋的窝在卡座里。
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特别漂亮干练的女生。
林以柠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生，清池中学当时的校花，和晏析一届，叫余臻。
祝晴仔细观察着林以柠的神色，“你可能会觉得我多事，但是……”
“谢谢。”林以柠抬眼，弯了下唇，打断了祝晴的话，“我知道了。”
祝晴沉默。
今年京市的气温偏暖，这几天频频触及历史极致。
林以柠从寝室出来，太阳亮得有些刺眼。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晏析的聊天框。
最后一个小气泡还是昨晚的那句晚安。
不过是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她应该相信自己喜欢的人。
犹豫了一下，林以柠给晏析发了条信息：【早呀】
消息刚刚发出去，晏析的电话就来了。
林以柠按下接听键，听筒里想起熟悉的声音，沉沉的，有点微哑。
“去上课？”
“嗯。你怎么了？喉咙不舒服吗？”
晏析清了清嗓子，“还好，可能是昨晚从会议中心出来，吹了冷风。”
“你……最近很忙吗？”
话问出口，林以柠才发现，她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她还是介意余臻。
“有点儿，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昨晚……”晏析的声音顿了顿，“事情太多，忙得有点晚，下次……我会注意。”
明明是解释和安慰的话，林以柠听在耳中，垂着身侧的手指却蜷了蜷、
“哦。”她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又强迫自己拎起唇角，“我要去吃早饭啦，你也记得吃早饭哦。”
挂断电话，林以柠抬眼，四月天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她微微眯了下眼，却恍惚觉得身上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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