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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林轻染也不知自己就究竟是想安抚他,还是吻咬上了瘾,双臂从后搂紧了他,醉心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点点的印记。


    听着耳畔粗重的呼吸,她自己的灵台也逐渐失了清明,逾发迷.离,沈听竹扶在浴桶边沿的手臂青筋浮现,汗滴顺着淌下。


    半眯起的桃花眼熏红,瞳光涣散,他哑然开口,“……染染,够了。”


    林轻染有些意犹未尽的将脑袋埋的更深。


    沈听竹紧咬着牙关,不允许再如此下去,“水已经凉了,该起来了。”


    林轻染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颤栗着,将抵在沈听竹喉结上的舌尖缩回,咬在齿间,含水迷朦的双目盯着他满是齿痕红印的脖子。


    看着自己的杰作,林轻染不知置信的,一下一下地眨着眼,小脸腾的一下烧红,心口砰砰直跳。


    沈听竹眼里的水汽比她还浓,颦起的眉心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就仿佛被人欺凌过一般虚弱可怜。


    林轻染脑子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她竟然像那些狎.玩女子的浪.荡子一般,将沈听竹给轻薄成了这样?!


    还是在他身子不能动弹的时候……


    林轻染将双臂收回,站直身子,双眼乱转着不知该往哪里放,支支吾吾道:“我,我扶你起来?”


    沈听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必然狼狈,他如何也料不到,自己有一日会被小姑娘折腾成这样。


    “我自己来。”


    “哦。”林轻染闷声点头,又忍不住朝他看去,指尖酥酥痒痒的蜷起。


    她赶紧打住念头,沈听竹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欺负他了。


    *


    卫先生清早来为沈听竹把脉,看到他脖子上狼藉的印记,面无表情的叮嘱,“世子如今的身子虚弱,万事都需节制,不可放纵。”


    在一旁喝茶的林轻染,差点儿一口水呛住,跟犯了错孩子似的,心虚地低着脑袋装鹌鹑。


    心里又不由得想,卫先生说的不对,她分明是在帮沈听竹缓解痛楚才对。


    沈听竹见她都快将头埋进胸口了,连耳尖也娇怯怯的红着,他眸光柔作了水,乱来的是她,怕羞的也是她。


    沈听竹朝卫先生颔首,气定神闲地说:“先生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卫先生,林轻染才抬起了头,见沈听竹正支着脑袋,懒懒地靠在迎枕上笑看着自己,她羞恼地瞪去,“你笑什么?”


    沈听竹轻轻摇头,柔声道:“没有笑。”


    他拿起手边的书来看,林轻染分明看到他嘴角还高高扬着,她恼羞成怒的扑过去,沈听竹顺势揽住她的腰,任她将自己压在榻上。


    “分明在笑。”她亮着瓷白的一口牙吓他,“说,笑什么?”


    沈听竹望向她的眸光脉脉,将她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我见着染染便心中欢喜,自然时时展颜,何须理由。”


    林轻染心里甜滋滋的,看着他轻合翕动的薄唇,又想起在潭底那生疼的亲吻,她扇动羽睫,思绪被放空,凭着本能慢慢靠近。


    呼吸相纠的瞬间,沈听竹别开了头,林轻染只贴在了他的下颌上。


    林轻染不乐意地皱眉看他,解释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沈听竹安抚地摸着她的发,强忍着心底的苦楚,温声道:“染染将来是要嫁人的。”


    林轻染气恼他这么说,“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说。”


    沈听竹静默了很久,才启唇,“那就是了。”他说得很慢,语气却强硬不容置喙,”染染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我什么都不能对你做,记着了?”


    他不能回馈,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林轻染心里发堵,发泄似的吻咬着他的颈项。


    沈听竹慢慢抚着她的发,静静的让她为所欲为。


    *


    山里凉爽,即便夏夜也不觉得热。


    林轻染推了沈听竹到院里,自己搬来小凳坐在他身前,再自然不过的让他给自己擦发。


    她枕在沈听竹腿上,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漫无目的一颗颗数,数着数着自己就乱了,她侧了侧头问沈听竹,“我数到多少了?”


    沈听竹笑了笑,“四十七。”


    “哦。”林轻染转过头继续数,她数得累了,打着哈欠,回身抱住沈听竹的腰,将脸埋在他腹上,“明日再数。”


    沈听竹宠溺的摇头失笑,“嗯。”


    林轻染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你得陪着我,直到将天上的星星数清了才行。”


    沈听竹替她擦发的手一顿,他无法答应。


    “说呀。”林轻染抱着他的手收紧,孩子气地扭着身体,要他答应。


    “染染。”沈听竹声音沙哑,无能为力的颓败令他难以再发出一个字。


    长久的沉默,林轻染齿尖咬痛了唇瓣,他根本就是和之前一样消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好起来。


    林轻染忽然松手去勾他的脖子,任性的要将唇贴上去,沈听竹躲闪不得,只能一把捏住她的后颈。


    林轻染又难堪又恼怒,拿手去拍他,“你将我当雪团呐!”


    “还胡不胡来了?”沈听竹不为所动。


    林轻染倔强地抿着唇,眼圈红红的,固执的不开口。


    沈听竹眼色沉了沉,良久,才松手道:“不早了,去歇息罢。”


    林轻染腾地起身,步子踩得极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听竹只是垂下眸,叫来三七推自己回屋。


    一次没得逞,林轻染也不气馁,自那夜之后,她就时常黏在沈听竹身上,找着机会就去够他的唇,奈何每次都被他巧妙躲过,然后将她按到怀里,无奈叹气,“乖,咬这里。”


    就好像她是如狼似虎的坏人,沈听竹才是那只小白兔。


    林轻染也说不清为何,就是想吻他,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不愿接受沈听竹说得那些话。


    *


    窗外夜色溶溶,屋内水汽缭绕。


    药浴完,两人都是精疲力尽,哄得小姑娘回屋睡觉,沈听竹才朝窗子外道:“出来。”


    莫辞从暗中跃出,“属下见过世子。”


    沈听竹披着衣衫坐在藤椅上,微敞的领口内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抬着眼帘冷声问:“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莫辞一凛,“属下擅作主张,请世子恕罪。”


    沈听竹道:“三十棍。”


    莫辞道:“是。”


    沈听竹不做声,等着他的下文。


    莫辞不敢隐瞒,将偷偷带了林轻染出来的事都说了出来,“属下在镇集见到了林诏一行人,应当明日就能到此,可要将其拦下。”


    沈听竹才知晓,林轻染竟然是瞒着所有人偷溜出来的,也是,林家人都疼惜她,怎么会同意她来此。


    沈听竹望着晃动的烛火,一言不发,许久,才慢慢闭上眼,道:“不必。”


    这几日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求,也该让她回去了。


    *


    清早,日光透光窗子照进来,耀在林轻染的眼皮上,她细声呢哝,将被子拉过眼遮挡,昨夜从沈听竹的屋子里出来,她翻来覆去怎么都静不下心,等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会儿正是好睡。


    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扯了扯,林轻染不耐地拥着被子朝里侧转身。


    秋芷见状赶忙又去叫她,“小姐,快醒醒。”


    林轻染一个激灵,拉下被子,扭头看着床边的秋芷,倦意朦胧的眼睛恢复了明清,她一下坐起了身,诧异道:“你这么会在这里。”


    莫非……林轻染心口一提,“可是哥哥来了?”


    秋芷对上她询问的双眸,点点头小声道:“小姐还是快起罢,少爷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林轻染眼前一黑,哥哥这么快就来抓她了!


    “哥哥现在人呢?”林轻染声音不稳地问。


    秋芷朝外看了看,“少爷正与世子在谈话。”


    哥哥必然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林轻染急忙起身,让秋芷替自己更衣。


    换好衣衫,她匆匆跑出屋子,只看到沈听竹那间屋子敞着门,林诏沉着脸站在屋内,放在桌边的茶显然没有动过,而沈听竹脸上看不出神色,只默然颔首。


    “哥哥!”林轻染扬声唤了句,跑进屋子。


    两人同时朝她看来,林诏神色严肃,将她从头到脚看一了遍,林轻染缩了缩脖子,心里发怵,哥哥从来也没有这么严厉的看过她。


    沈听竹推动轮椅,“你们兄妹谈。”


    经过林轻染身旁的时候,他停了停,又接着离开,身后是林诏沉怒的声音,“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沈听竹扶着轮椅的手握紧,抿紧的唇发白干裂,逼着自己不能回头。


    “哥哥。”林轻染攥紧手心,踌躇着不肯动。


    林诏见她这样更是怒不可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无法无天到跑来这里与男子同住,真是被宠坏了,什么都敢做,他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林轻染摇头,“我不走。”


    “林轻染!”


    林轻染身子抖了抖,声音一下带了哭腔,“哥哥,我不走。”


    她走了,沈听竹就更活不下了,林轻染用力摇头。


    林诏二话不说,钳了她手腕就往外走。


    “哥!”林轻染急坏了,一手紧紧扒着门框,身子向后挪。


    林诏怕伤到她,不敢用力,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林轻染企图说服他让自己留下,”哥哥,世子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的,他本来不用死,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


    林诏咬牙,“他要药,我会设法去寻来,你在这里能有什么用。”


    林轻染道:“我在,他还能坚持,我走了,他就真的撑不住了。”


    她眼睛又酸又疼,长久以来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落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是欺负过我,可是……可是……”林轻染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诏心一再沉了下去,“你是因为他救你而留下,还是你喜欢上了他?”


    若真是因为后者,凭林轻染执拗的性子,沈听竹侥幸能活下来倒也罢了,若是不能……


    喜欢?林轻染不知道,她哭得不能自己,“总之我不走。”


    “哥哥就是把我带走,我也还是会逃出来的。”


    林轻染这次离家的事,已经让全家人都跟着发急,见她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林诏大怒,扬起手掌,“谁给你的胆子!”


    林轻染缩了缩肩,坠在眼睑上的泪珠不断滚落,林诏那巴掌怎么也狠不下心打下去。


    林轻染哽咽着说:“哥哥,只要他好起来,我就回去……如果他好不了,等他死了,我也会回去的。”


    “求你了,哥哥。”林轻染一声声哀切地说。


    从小到大,林轻染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件事求过他,她自幼就娇生惯养的,竟然真的一声不吭的在这草寮住下来。


    林诏痛心地看着她,慢慢松开手。


    “灵玉草最后一次出现在我朝疆域,已经是在百年前,如今早已经绝迹。但我早年间带着商队过羌月时,曾听当地的一个老翁提起过,他曾在羌月的神女山上见过一株通体透明,开花时花叶会滴水的神草,与卫先生口中的灵玉草相似。”


    “哥哥是说……”林轻染眼眸睁圆,一把攥紧他的衣袖。


    “是不是还两说,而且神女山是羌月人信仰的仙山,也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


    *


    沈听竹枯坐在卫先生的药房内,脸色灰败,眸光呆滞地望着一处,纹丝不动。


    林轻染应该已经随着林诏回去了,走了就好。


    盛满漆黑药汁的碗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沈听竹僵硬的垂眸看着,他答应过林轻染会好好服药,端起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林轻染在后面看着他莽撞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苦么?”


    “尝不出……”沈听竹眉宇一皱,猛地回身,怔怔看着她,沉默许久才干涩地问:“为什么没有回去。”


    林轻染目光轻轻扬起,道:“来与你告别。”


    沈听竹失魂落魄地垂眸,“好。”


    “好什么好!”林轻染快被他气死了,双手捧起他的脸,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将唇贴了上去。


    沈听竹浑身一震,林轻染双手滑落到他的双肩,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


    沈听竹听到自己理智破碎剥落的声音,他死死咬着牙关去拉林轻染的手。


    察觉他要做什么,林轻染急得将手绕到他背后,更是拿指尖沿着他的脊骨自上而下滑动,在靠近腰的地方用了些力。


    明显感觉得到沈听竹身子变得无力,紧咬的牙关松懈,林轻染凭着本能探了探舌,触到的柔软让她神识都迷糊起来。


    飞快退开,她微翕着唇缝喘气,沈听竹亦喘着粗气,狠狠盯着她。


    林轻染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怕他生气,“已经亲到了,我不走的。”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握住,林轻染还在错愕,身子猛地被拉下,唇再次被堵住,来势凶猛,林轻染身子发软不住的下落。


    后腰被托住,下颌被纤长冰凉的长指捏住,迫使着她抬头,沈听竹强势撬开她的唇舌,口中没有散去的苦意全数被送了进去,再化开,消弭。


    空气被剥夺,林轻染无助的呜咽声还未溢出唇缝,就被沈听竹用唇舌卷了去,吻得更加用力。


    秋芷在外面羞急的直跺脚,少爷让她留下来,是看着小姐不许出岔子的,怎么一上来就亲得这样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绝缘体、小看怡情、大梁花、甜甜圈1瓶,哈哈10瓶。


    感谢送出霸王票的小天使:速冻梨饼


    第062章


    唇齿纠缠出的湿腻声让林轻染脑中一片空白,心口激颤起千层的浪涌,每一寸肌肤都在发颤,攀在沈听竹胸膛上的手不断蜷紧。


    这才该是他,强大猛烈,林轻染想反客为主,去勾他的脖子,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承受。


    沈听竹拉住她的手腕帮了她一把,继而托住她的腿弯,让她分膝坐在自己身上。


    林轻染一惊,生怕压痛他的双腿,挣扎着想要起身,后脑却被压紧,侵入她口中的舌压得更深,似惩罚,更多的是牵扯不断的眷恋。


    沈听竹最后抿过她的唇,慢慢退开,用额头抵着她,声音沙哑,“满意了?”


    苍白的唇被厮磨出异乎寻常的红艳,润湿,他赤红的眼底布着放肆过后的悲凉与绝望。


    林轻染用力喘息,渐渐的平静下来,“不满意。”


    她靠近用舌尖去勾他的唇,终于占领了主导,她不免愈发的大胆。


    拿齿尖衔着他下唇的软肉厮磨,一边似呓语般轻喃,“你吻过我了,若是不想我嫁给别人,就一定要好起来。”


    她就像是勾人心魄的妖精,让沈听竹的城防一再决堤,溃不成军。


    秋芷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小姐!少爷过来了!”


    前一刻还魅惑如妖的林轻染,立刻像被掐了七寸一般又慌又乱,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从沈听竹身上下来,拿手用力蹭去唇上的津涎,还不忘给沈听竹也擦了擦。


    看着手忙脚乱整理着裙摆,还不住拿眼儿向外张望的小姑娘,沈听竹默然过后,终是浅浅地笑出了声。


    被林轻染一眼瞪来,沈听竹收了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饮下,一派从容自若。


    林轻染心里不服气,怎么他就跟没事人似的。


    林诏是和卫先生一同过来的,一进屋他便觉察到气氛不对,锐利含究的视线从两人面上扫过,沈听竹虽不显端倪,但林轻染脸上的心虚藏都藏不住,再看两人都又些红肿的唇瓣,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


    林诏压着火气对林轻染道:“你先出去,我们有事要商议。”


    林轻染不放心的朝沈听竹瞧去,沈听竹对她安抚一笑,她才走了出去。


    林诏身为兄长,这样的情形自然要敲打警告一番,但眼下有更紧要的事,他将知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方才已经与卫先生商讨过,神女山上的那株异花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灵玉草,当务之急就是赶赴羌月。”


    卫先生道:“老夫已经命人去宫中送信。”


    林诏点头,“我在羌月曾结交过几位故人,也会随同一起去。”他看着沈听竹道:“世子如今要做的,就是坚持到我们将药寻回。”


    沈听竹静静听着,眸里燃起微薄的希冀,愈烧愈烈,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都足已令他欣喜若狂,握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怎么敢不撑下去。


    沈听竹眸光如炬:“羌月三皇子此前曾用假身份潜入江中一代,欲勾结两江总督赵宣,乃是我被亲手所诛,想要他们交出东西只怕不易,此去必须要两手准备。”


    沈听竹所说得,正是他与林轻染初见时的那场误会。


    他眸光沉沉,无论如何,他也要拿到东西。


    待三人商谈完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林诏当即准备入京面圣,临走前他再三嘱咐林轻染,可饶是如此,依旧是叹着气,不放心的离开。


    送走林诏,林轻染心里难免怅然若失,恹恹地看着马车离开,扭身就要去找沈听竹寻求安慰。


    秋芷见状忙将人拦下,“小姐,天都要黑了,您不如明日再去看望世子。”


    “那怎么成。”林轻染自顾自朝前走。


    秋芷急道:“少爷交代奴婢了,绝不许您胡来,像,像您刚才那样,是万万不能的。”她说着臊红了脸,伸手一拦,“总之,您不能去。”


    林轻染被她念叨得耳朵疼,心里又莫名的发热,她看看天色道:“行,我不去总行了吧。”


    她果真回了屋,待坐下又抬抬下巴,“我有些饿了,你去后厨给我找些吃得来。”


    秋芷将信将疑地看她,林轻染催促道:“快去啊。”


    秋芷这才朝后厨走去,可等她端了吃食回来,屋里哪还有林轻染的身影。


    看到世子住的那间屋子紧闭着门,秋芷又不敢直接上去询问,万一不在……她只能先绕着万草居找了一圈,实在找不见人,才硬着头皮去敲了沈听竹的门。


    秋芷轻叩响门,恭敬道:“世子。”


    “何事?”沈听竹放下手里的书,淡声道。


    秋芷小心翼翼地问:“敢问世子可有见着我家小姐。”


    沈听竹低头看向正枕在他腿上,弯着眼笑得促狭的林轻染,眸光缱绻如水。


    他用指腹划过她带笑的眉眼,轻声问:“回去了可好?”


    林轻染摇头,转了个身抱着他的腰,“不许说我在。”


    像每个初尝情滋味的少女,林轻染虽然懵懂,却本能的时时都想黏在他身上。


    沈听竹无奈摇头,他这样阳奉阴违的霸占着人家的掌上明珠,只怕将来,林家人更不肯将小姑娘嫁给他了。


    “听话。”他欲唤秋芷进来,话还未说出口,身子就被勾低,薄唇被林轻染仰头堵住。


    柔软的舌边往他口中钻,边含糊不清的命令,“说我不在。”


    沈听竹僵着指尖喟叹一声,旋即顺从的哑声道:“她不在此处。”


    秋芷分明都听见屋里那断断续续的吟啭,她羞红着脸,绞紧手指低头守在外面。


    林轻染吻得生涩,可以说是不得其法,几下就弄得自己气喘吁吁,可沈听竹却格外沉迷她青涩的佻巧。


    林轻染迷朦着眼,盯着他的唇,颇为急切地说:“你张一张嘴。”


    沈听竹如言翕开唇缝。


    “伸出来一些。”破碎的细软语调,焦躁而迷蒙。


    沈听竹心神皆醉,手掌抚在她背后安抚,予取予求。


    *


    林诏带着乔装成商队的官兵前去羌月,若顺利,一季便能回。


    一个月转眼过去,暗卫送来书信。


    林诏一行人已经达到羌月,羌月三皇子是死在沈听竹手上,想让他们主动交出灵玉草只怕不易,只能设法暗取,林诏已经联络到了当地的旧友,设法先进入仙山。


    林轻染手枕在浴桶边沿,将脸颊靠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沾了水,指尖悠悠滑过沈听竹的胸膛,“等你病好了,你可又会欺负我?”


    她有点担心。


    “不会。”沈听竹捉了她乱动的手,气息不稳,“只是明日起,染染不许再在我药浴的时候进来。”


    食髓知味的小姑娘轻易就能掌握住他的关窍,愈发得寸进尺,初时他还能忍耐,可如今实在难熬。


    林轻染不依,手拍打起水花,“你还说我能对你做任何事,现在就这不许那不许了?”


    沈听竹百口莫辩,“……染染,我是男人。”


    林轻染还没领会他的意思,她打在水下的手已经先一步见识到了。


    她下意识拢紧指尖,沈听竹闷哼了一声,向后仰去,紧锁的眉宇让俊美的脸庞浮现出难以言喻的靡红。


    林轻染想起抵着她脸颊的就是这个……


    “染染,松手。”


    粗粝的嗓音低哑撩人,林轻染本想松开的手,相反握得更紧。


    她不自觉的靠过去,每每沈听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愈想欺弄他,“你分明是喜欢。”


    谁说只有男子会沉迷于好颜色,她也极爱看他应为自己而剥去清冷的模样。


    她贴近揽紧他的脖子,细细地吻咬,“你不许对我说假话。”


    沈听竹汗流浃背,汗珠顺着下颌淌落,他被逼得忍无可忍,眯起一双好看的双眸,一手覆上她的柔荑,沙哑的嗓音同时颤动了林轻染的心,“这样我更喜欢。”


    ……


    星月高悬。


    林轻染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蝉鸣鸟叫,整个人像架在火上撩烧一般,怎么也睡不着,她将掌心伸到眼前,仿佛还能闻到上面沾染的浓郁麝香气。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林轻染几乎是逃回了屋子,她明日还怎么见他!


    懊恼地呜咽了一声,林轻染卷紧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翌日清早,林轻染顶着眼下的两团青黑起身。


    秋芷进来伺候她起身,见状问道:“小姐可是昨夜没睡好?”


    看着林轻染忽然升起红晕的脸颊,秋芷一脸不解。


    林轻染胡乱点点头,岂止没睡好,她几乎一夜没睡。


    三七端了药过来,“姑娘,世子的药已经好了。”


    林轻染连忙道:“你送去吧。”她是没脸见他了。


    三七诧异道:“姑娘不过去吗?”


    就连秋芷夜觉得奇怪。


    林轻染干巴巴地解释,“我想去山上走走。”她对秋芷道:“你来了这几日都没出去逛过吧,后山有一片莲花,也不知开了没有,我们去看看。”


    她说完就拉着还在愣神的秋芷跑了出去。


    走过沈听住屋前,见他正透过窗子看着自己,林轻染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去,扯着秋芷小声道:“快走快走。”


    沈听住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微愣神,旋即笑了笑。


    他委实也有些疲累,便不招她来闹自己了。


    用过早膳,三七进屋道:“世子,外头有客到。”


    沈听竹抬眸,就见站在院里的谢淮,他轻抬起下颌,“请进来。”


    两人对面而坐,谢淮笑道:“许久不见,世子别来无恙。”


    沈听竹亦笑笑,“承蒙谢大人记挂。”


    谢淮命随从递上备好的补品,“一点心意。”


    沈听竹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也明白他不是冲自己来的,只笑道:“礼就不必了,我身子疲乏,就不留谢大人就坐了。”


    谢淮言语依旧带笑,也开门见山,“我来此也并非是为世子,轻染呢?”


    沈听竹神色淡了下来,“谢大人在叫谁?”


    轻染?轮得到他这么叫么。


    谢淮却道:“我以为,世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语气平静,“轻染心地善良,觉得自己欠了世子一条性命,所以想要偿还,但世子真就忍心以此来束缚着她?”


    沈听竹不为所动,小姑娘的性子,他怎么会不清楚,他眼里划过不耐,淡道:“我们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操心。”


    他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谢淮面前,“天气炎热,谢大人喝盏凉茶去去暑。”


    说着,沈听竹似觉得热一般,解开了圆领袍的一颗扣子。


    谢淮在见到他脖子显露出的痕迹时,霎时变了脸色,“世子当真不觉得自己会拖累了轻染。”


    沈听竹也沉了脸,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泠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谢淮,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收敛了一触即破的戾气,谢淮朝她笑道:“轻染。”


    想到沈听竹身上的痕迹,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沈听竹打断他,“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得。”


    谢淮微笑道:“此事只与我和轻染有关,世子恐怕不方便听。”


    林轻染再迟钝也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了,她看到沈听竹微抿的唇,对谢淮歉意笑笑,“不妨事的,你在这里说就是了。”


    谢淮见她如此,心底不受控制地泛起怒意,“你允诺我的事,也要在这里说吗?”


    林轻染脑中嗡的一声响,她朝皱眉看着自己的沈听竹干笑道:“我和谢淮说两句话就进来。”


    沈听竹没有开口,唇角已然压紧。


    走到院里,林轻染压着声问:“你胡说什么呀。”


    谢淮凝睇着她眼眸,“不是你亲口说得么,要嫁我,怎么成胡说了。”


    谢淮说得不轻,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沈听竹耳中,他蓦然抬头,眼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林轻染哪想到谢淮会忽然提起这早八百年的事,她往屋里看了看,连忙拉着谢淮走得更远一点。


    沈听竹视线紧紧追着二人,一声清脆的响,竟是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盏,瓷片刺到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留下。


    走出院子,林轻染才情急道:“我那全是孩童时候的戏言。”


    谢淮心里泛起苦涩,“孩童时的允诺便不当真了吗,那时你的父兄与我父亲都是看见了的,也算是娃娃亲了。”


    林轻染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来逼我兑现承诺的吧。”


    逼么?谢淮仔仔细细看着她,他不甘,自己才是先认识林轻染,陪伴她多年的人,可看过她的每一处眉眼,却怎么也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对他的情谊,只有惶恐。


    谢淮捏紧手心,终于意识到自己来错了这一趟,他忽然笑道:“你想得美。”


    林轻染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作声。


    谢淮道:“我担心你是被迫留在此地,想来带你走,所以要个由头。”他声音很轻,“看来没这个必要。”


    林轻染猛地松出一口气,她是个贪懒怕麻烦的,不想去追究谢淮眼里的欲言又止。


    谢淮道:“只是,世子这样的身体状况,与你实在不是良配。”


    林轻染轻轻摇头,朝他认真微笑,“我都知道的。”


    谢淮看了她许久,声音里压着苦楚,“那就好,那我便不留了。”


    林轻染想留他用了膳再走,谢淮率先道:“告辞。”


    林轻染送走他,才转身往院里走。


    远远便透过敞开的屋门,看到沈听竹垂着头坐在屋内,手搁在膝上,失魂落魄。


    林轻染揪着指尖,有些心虚。


    她磨磨蹭蹭地走进了,才发现沈听竹的手在淌血,急忙跑过去,将他的手托起他,万分紧张地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也不包扎。”


    沈听竹默然将手抽出,发白的唇微微颤抖,“染染是这么打算的吗,将我玩.弄了个遍,哄了个遍,转头又要嫁给别人。”


    他之前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从来不敢想将来,甚至希望她能寻到良配,可如今,他一丝一毫都接受不了。


    林轻染知道他误会了,一边捏着袖子擦他手里的血迹,一边解释:“不是你想得的那样。”


    “所以他说得是真的。”沈听竹说罢又将手抽回,别过头不再吭声。


    林轻染见他不听自己讲话,又急又恼,也不管他的手了,搂紧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不是,那就是幼时不懂事说得玩笑话,早都不作数的。”


    沈听竹承着她的吻,“那染染玩.弄我这些时日,将来是不是也会不作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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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3章


    玩……弄?


    第二次听沈听竹说这两个字,还是在自己咬着他唇的时候,林轻染怎么也镇定不了了,匆忙退开,眼眸清澈无辜,“……我不是。”


    她承认是有轻.薄.调.戏……可那两个字未免也太过羞耻了。


    “不是玩.弄?还是,不是不作数?”


    林轻染道:“都不是。”


    沈听竹望着她极力睁圆的眼眸,小姑娘心思纯粹,一眼就能看透,他点点头扯了领口问:“那这是什么?”


    白皙的锁骨上红白交错,还有牙印,沈听竹看着她逐渐透红的眼尾,声音里带着层莫测的意味,“白日里扯我的衣衫,夜里又强要我……”


    他贴近林轻染的耳朵,压着声吐字,“自.渎。”垂低的桃花眼睇着她滴血的耳垂,“这些也不是么?”


    眼底划过许久未现的兴味,待林轻染仓皇抬眸看他时,又恢复了黯淡失神的落寞。


    “我……”林轻染磕磕绊绊的差点咬到舌尖,盯着那些痕迹又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沈听竹声音不见起伏,“我这副身体,可是都让染染碰过了,若是你将来厌弃了……”


    他越是平淡,林轻染越是脸红的厉害,又无处可逃,只能将脑袋埋进沈听竹怀里,闷着头道:“我不厌弃。”


    沈听竹声音微扬,“不厌弃?”


    林轻染重重点头,被诱着开口,“……喜欢。”


    沈听竹弯起眼笑,“嗯。”


    替沈听竹包扎伤口的时候,林轻染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沈听竹见她不时看看着自己,“染染又馋了?”他身子向后靠,半眯的眼眸含情,大有一副任君采撷的风流。


    林轻染扑过去,“你这人阴险,是不是给我下套钻呢?”


    “哪有什么套?”沈听竹神色坦然,无非是哄她说声喜欢。


    林轻染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可能是他的敌手,可他偏偏又纵容着自己这么欺负他,心里甜意弥漫。


    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下来,继续给他包扎。


    *


    七八月正是天热的时候,沈听竹不再像以往那样周身发寒,配合着卫先生的治疗,和他心里那股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顽强念头,身子逐渐转好许多,但这只是暂时的,夏日一过,冬日便难捱了,关键还是在于灵玉草。


    晌午,林轻染与他面对坐着吃饭,照例问一句:“如何?”


    沈听竹并不知道林轻染是为了刺激他的味觉,只当她醉心下厨,他看了眼菜色,实在不忍心打击满眼期盼的小姑娘,赞道:“不错。”


    林轻染撅撅嘴,还是没效果。


    吃过饭,三七端来了药,日日看着沈听竹吃药,林轻染只觉得苦的厉害,于是他喝药,自己就拿了他糖罐里的饴糖来吃。


    沈听竹放下药碗,见她抿着糖粒,嘴巴一动一动像小兔一般,笑问:“甜么?”


    林轻染递了一粒到他唇边,沈听竹摇摇头,林轻染心里微微低落。


    沈听竹笑道:“染染尝到,便等于是我尝到了。”


    林轻染却不这么想,她希望他也能尝到所有的滋味,她抿了抿嘴里还未化完的糖粒,将唇贴了上去,柔软的小舌送入他口中,片刻又退开,“如何?”


    沈听竹用舌尖舔去唇上沾着的一抹分不清是糖渍,还是津涎的湿濡,他托起林轻染的下颌,再次将唇覆了上去,更深的勾搅着她嘴里化开的蜜意,虽尝不出,但他觉得这比记忆中尝过的所有滋味都要甜。


    就在这时,两辆马车停在万草居外,秦氏与林氏先后从马车上下来,秋芷只认得林氏,听着三七对秦氏的称呼,才跟着请安,“奴婢见过侯夫人,见过三夫人。”


    林氏直到林诏入京才得知林轻染来了此处,忧心的几个晚上都没能睡好觉,这次秦氏过来,她怎么也要一同来看看。


    她望着眼前的草寮问:“世子与小姐呢?”


    秋芷反应极快,可不能让人瞧见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奴婢这就去禀报。”


    她匆匆跑进屋子里,看着里头的场景,脸一红低头支支吾吾道:“世子,小姐。”


    沈听竹松开桎梏着林轻染下颌的手,替她擦了擦唇角,问:“何事如此着急。”


    秋芷道:“侯夫人与三夫人来了,就在外头。”


    林轻染迷朦的眼眸聚拢神魂,惊诧道:“小姑姑来了。”


    她看向秋芷身后,果真看到了神色沉凝的林氏,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像顽劣的孩童见了先生一般。


    沈听竹皱眉,安抚道:“别怕。”


    林轻染也不想怕,但她真的控制不住。


    沈听竹坐在林轻染身旁,身子略挡在她前头,对进来的两人道:“母亲,三婶母。”


    林轻染跟着说:“轻染见过大夫人。”她说着抬眼怯怯的朝林氏望去,嗫嚅道:“小姑姑。”


    林氏自然是气她不知轻重,任性妄为,但见着人,又舍不得责怪,视线看过两人,也只是低声斥了句,“你这孩子”,便哽咽住了声音。


    林轻染见她这样反而不知所措,上前拉着她的手,林氏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秦氏起初中意林轻染,是因为沈听竹喜欢,在得知她一个姑娘家不远万里赶来照顾她的儿子,又使得儿子身子好转,更是从心里感激。


    她朝林轻染温和一笑,“好孩子,快坐。”


    秦氏亲昵的拉着林轻染在身旁坐下,关切的问她在此处住的可好,俨然在心里把她当做了儿媳妇。


    沈听竹看出林轻染的拘束,岔开话题问:“母亲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秦氏这才说起正事,她保持着宗妇该有的仪态和镇定,然而声音却不住的微微颤抖,“昨日快马加鞭送信到了京城,已经寻到了灵玉草,人马正在往回赶。”


    真的找到了……林轻染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竟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寻求似的望向林氏,泪水涟涟落下,“……小姑姑。”


    林氏也面露欣慰,“是找到了。”


    总算是个好结果,她是有私心的,世子好起来,林轻染才不会受到伤害。


    沈听竹异常的冷静,沉默许久,才缓缓舒展开眉心,朝簌簌落泪的小姑娘道:“别哭啊。”


    轻声的一句,让林轻染眼泪掉的更凶,她从来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颓丧,所有害怕不安都藏在心里,每日盼每日盼,现在终于传来好消息,沈听竹不用死……他会好起来。


    沈听竹被她哭得心里生疼,让林轻染去陪林氏说说话。


    待人离开,他才对秦氏道:“此行如此顺利,我倒觉得有些奇怪。”


    秦氏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找到了说明是老天爷慈悲。”她哑着声呢喃,“母亲多怕你会……”


    她说不下去,用力哽咽,秦氏也不过才三十有七的年纪,鬓角却已经掺了许多白发,憔悴又必须坚忍。


    沈听竹望着秦氏,心中愧疚难当,“母亲。”


    秦氏调息微笑,“你放心,为防生变数,皇上早已命另一路暗卫前去接应,按信中所说,再三日便能到。”


    沈听竹颔首,应当是自己多虑了。


    *


    秦氏与林氏在万草居住了下来。


    林轻染也难得没有去找沈听竹,陪着林氏在屋里用晚膳,才吃了两口,林氏便放了筷子,掩着嘴犯起恶心。


    紫芙忙倒了茶给她,林氏喝下才觉得好受些。


    林轻染见状紧张地问:“小姑姑可是哪里不适,我去请卫先生过来。”


    林氏忙拦着她,垂着眸手轻抚在腹上,目光温柔。


    林轻染眼睛一点点睁大,欣喜道:“小姑姑……莫非是有身孕了?”


    林氏点头,成亲四年却始终没有身孕,这一直是她的一桩心事,好在老爷对她体贴,老夫人也未有埋怨,所幸现在终于怀上了。


    林轻染也是高兴的不行,好似柳暗花明,所有事情都好了起来。


    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趁着所有人都睡下了,又悄摸去了沈听竹屋里。


    沈听竹已经睡下,只是还未入眠,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他翘了翘唇角没有动,林轻染趴在床边凑近了瞧他,轻轻呵出气吹他的眼睫。


    腰上忽然一紧,她轻呼了一声,坠入沈听竹怀里,她不敢大声,只低低的嗔,“你醒着!”


    “嗯。”沈听竹将她搂紧,下颌在她脸颊上轻蹭,“怎么过来了?”


    林轻染高高兴兴的跟他分享心里的欢喜,“小姑姑有孕了,我就要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他也要好起来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林轻染仰了仰头,在他耳边雀跃地说:“你说回头孩子出生,我做阿姐的该送什么。”


    她想了许久,也没拿定主意。


    沈听竹声音温吞如水,“让我想想,该给我们的弟妹送什么。”


    林轻染脸一红,“与你有什么关系。”


    沈听竹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吻她的发,额头,眼睫毛,林轻染不自主的扬起下巴,将唇送过去。


    沈听竹却忽然停住不动了,他慢声道:“不是我的侄儿,那还能是谁的?”


    他慢慢蹭林轻染的唇,就是不亲上去,哑声低语,“我侥幸不用死,染染就别想嫁给别人了。”他收敛多时的獠牙慢慢展露。


    林轻染浑身颤抖,这样的沈听竹让她难以招架。


    “说听见了。”沈听竹声音撩人,似命令又似蛊惑。


    两人贴的及近,他每一次翕动唇瓣,都正好从她唇上擦过。


    林轻染为数不多的理智在叫嚣,她倔强道:“不说。”


    唇瓣被挑开,沈听竹勾着她的舌尖轻柔搅动,察觉到小姑娘的沉迷,他退开几许。


    “不肯啊。”他浅浅地吻,若即若离。


    他放任小姑娘为所欲为那么久,自然也清楚她喜好。


    林轻染几次捉不到他,不由得恼了,扑上去狠狠吻住,哝哝道:“听见了,让我吃嘴。”


    沈听竹哪舍得躲开,“好,让你吃。”


    夏夜热,不多时林轻染身上就浮了汗,背上发腻,而沈听竹身上向来是凉的,她细声呓语着往他身上贴去。


    可热意非但不减,反而席卷的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依偎在沈听竹怀里,手勾着他的脖颈,“我好像太对劲。”


    呜呜咽咽的声音似哭非哭。


    沈听竹又比她好了多少,他保持着清醒,想将她推开去一点,林轻染却双眸迷离,缠得更紧了。


    沈听竹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他凝着她水雾蒙蒙的双眸,第一次轻轻吻她的颈,“这样好些么?”


    林轻染第一次尝这样的滋味,眼里的水雾瞬间沾湿了视线。


    “沈听竹……”她趴伏在沈听竹身上,哭吟了一声。


    林轻染终于知道平时沈听竹忍耐的有多幸苦,她想推开,可手一搭在他肩头又反而搂的更紧。


    乖怜的模样让沈听竹心神晃动又觉好笑,小姑娘胡闹,竟把自己给闹得受不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听竹细声安慰,慢慢拍着她的背脊。


    他可以由着她对他胡来,却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动她。


    他一声声的哄慰,拍抚。


    撩过林轻染耳畔的呼吸却惹得她更不安稳,羽睫簌簌直颤。


    林轻染胡乱地蹭,不肯罢休,不能只是她难受,她脑子昏沉沉的,学着那回药浴的时候一样对他。


    沈听竹眸色蓦的一暗,晦暗如渊,“闹个没完了?”


    “嗯!”林轻染娇气的哼声,动作越发过分。


    沈听竹咬牙切齿,“行。”


    秦氏择床,也难以入眠,便起身到院里散步,隐约听到沈听竹屋子有响动,上前扣门问;“峙儿,你可睡下了?”


    秦氏的声音让屋内交颈的两人同时用力一颤。


    林轻染这边还没有缓过气来,就差些先哭出声,沈听竹意犹未尽地堵住她的唇。


    他将两人湿濡的手缠握在一起,十指交扣,慢条斯理的擦拭。


    林轻染在黑暗中看着他,沾着水色的桃花眼里满是潋滟风流。


    秦氏在屋外侧耳听了听,见没有动静,便离开了。


    *


    三日转眼过去,皇上亲自带了药过来,随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多名太医。


    林轻染看到了那株只有半个手掌大小,通体透明的灵玉草。


    就是它,可以救沈听竹的性命。


    卫先生与太医们仔细对照医书,多番商讨,确认就是灵玉草无疑才敢让沈听竹服下,再以针灸催发药性。


    沈听竹服下药后,便一直昏睡,林轻染随着众人等在西侧的空屋里,目光一直望着沈听竹所在的屋子。


    太医进进出出,每个人来禀报时,都不敢笃定说沈听竹何时会醒,毕竟谁也没有真的见识过玉灵草的效用。


    林轻染默不作声的盯着脚尖,指甲已经在掌心抓出数不清的印记,林氏让她先去休息,她摇头,“我等他醒来。”


    一直到天光大亮,卫先生才匆匆过来。


    “如何?”一夜没有离开的皇帝沉声问。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林轻染更是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卫先生。


    卫先生拱手道:“回陛下,世子已经醒了,体内的毒以无虞。”


    话落的同时,林轻染瞬间滚出了泪水,她紧紧交握着双手,他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听竹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毒虽已去,但身体的损伤还在,他此刻依旧憔悴,需要好好调养才能恢复。


    皇帝进来看望,站在床边许久,道:“你总算是给朕好了。”


    不需多的言语,两人相视一笑,沈听竹道:“臣谢过皇上。”


    皇帝没有久留,“你阿姐还在宫里等着,朕还要赶回去,你好好养着。”


    皇帝离开后,沈侯爷与秦氏也一同进来,直到该来的人都来了一遍,沈听竹才终于见到林轻染的身影。


    他看着在看门口,不肯靠近的小姑娘,柔声问:“怎么不过来。”


    林轻染踌躇着挪动脚尖,她自然是盼着沈听竹好起来,可他真的好了,她又觉得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沈听竹眉头拧起,“染染怎么了?”


    林轻染没吭声,沈听竹心微沉,“你要我自己过来?可我走不了。”


    他掀开被子,“我试试。”


    林轻染见他真要下床,立刻奔了过去,按住他的肩,“你别动,我来了。”


    沈听竹搂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到底怎么了?”


    林轻染也说不清楚,“你现在好了,我们……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欺负你了。”


    沈听竹简直哭笑不得,林轻染自己问完也觉得幼稚,羞窘地将脑袋埋进他颈项,扭着身子哼唧。


    沈听竹笑着轻轻拍她的背脊,“染染怎么欺负都行,让你欺负一辈子。”


    “待离开这里,我就向林府提亲。”


    林轻染别别扭扭的细细哼声:“我未必答应。”


    沈听竹笑:“不答应,那只怕就不能让你欺负了。”


    *


    病去如抽丝,沈听竹又在万草居将养了大半个月,除了仍不能长久的走动,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决定带着林轻染回候府。


    莫辞与随从将东西搬上马车,过来请,“世子,可以出发了。”


    沈听竹点头,与卫先生道别,“这些年,劳累先生了。”


    卫先生宽慰笑道:“看到世子能好起来,老夫就再欣慰不过了,世子只需再服药月余,便能大好。”他顿了顿,“只是这腿伤,老夫还需另想办法。”


    如今这样,沈听竹已经很满意了,他颔首笑道:“随缘就好,先生不必勉强。”


    林轻染抱着雪团来找他,也顺便与卫先生话别。


    待真的要离开已经快日落了,几人走到院中,沈听竹忽觉的心口及快的掠过一丝痛楚,他眸光远注,兀觉不对。


    林轻染侧身看他,“怎么了?”


    沈听竹凝着眉摇头,一下瞬,痛疼骤变得犀利,沈听竹紧捂住心口,浓厚的血腥味接连涌上喉间,他死死压制,鲜血却还是从口中喷出。


    莫辞脸色遽变,惊呼,“世子!”


    林轻染瞳孔缩紧,她手背上溅着温烫的血滴,沈听竹已然靠在轮椅上昏死了过去,唇角满是血迹,鲜艳荼靡。


    她骇然吸气,“沈听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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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4章


    “沈听竹,沈听竹……”林轻染蹲在他身前,拿手想擦去他嘴角的血,可是却越擦越多,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乱,泪水不断的涌出。


    “沈听竹,你,醒醒,醒醒啊……”


    无论林轻染怎么喊他,他都如同无知觉一般,死气沉沉,连眉宇间都笼着一层阴霾。


    “你醒来啊!沈听竹!”林轻染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好了吗,怎么会这样的。


    “卫先生,卫先生!”林轻染慌乱地哭喊,“你快来看看他啊……”


    莫辞已经第一时间去请了卫先生出来,看到沈听竹吐血昏迷不醒,卫先生蹙紧了眉,尚算镇定道:“先抬回屋里,快!”


    林轻染早已乱了方寸,手足无措的想要将沈听竹扶起来,可是他纹丝不动,她落泪低喃,”怎么办……怎么办……“


    秋芷忙将哭得不能自己的林轻染扶到一边,“小姐,您先别急。”秋芷也是惊得说不出话,世子脸上分明是灰败之色,可在这之前,分明一切都好转了,莫非……是回光返照……


    秋芷越想越心惊。


    莫辞等人忙将沈听竹送回了屋内。


    林轻染拂开秋芷的手,跌跌撞撞的跟进去。


    *


    卫先生为沈听竹诊脉,蹙紧的眉一再皱紧,此前他日日替沈听竹把脉,他脉象强力,已然恢复,可此刻一探,竟已是枯竭之兆。


    他又再次凝神诊断,眼中逐渐浮上骇然惊惧之色。


    莫辞在旁情急万分:“卫先生,世子究竟怎么了?”


    卫先生一起身,林轻染便坐到床侧,拿了巾帕替沈听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血渍,她泪干在眼下,拿着巾帕的手一直在抖。


    她看出卫先生的神色不对,她不敢听,甚至害怕面对。


    可饶是如此,卫先生肃沉的声音还是不偏不倚的传入耳中。


    “世子此番吐血并非因为旧疾,而是蛊。”


    “蛊?”莫辞惊惧反问。


    卫先生颔首,“蛊,阴毒残嗜,不发则不显,一旦发作直损心脉,若半月之内找不出解法……”


    半个月……林轻染僵看着沈听竹苍白死寂的面容,心头钝痛如刀绞,恸哭声从喉间哽出,她用力吸气,全部咽了回去,喉咙硌的痛极。


    莫辞虽不曾见识过蛊,却也知晓此物的歹毒,他跪地道:“求先生一定要救世子性命。”


    卫先生叹气。他已是迟暮,也看多了生死,如今也感叹命运不公,世子也不过才二十的年岁,活着得日子里,一半时日竟都是在受罪,


    莫辞急道:“卫先生!”


    “蛊有千万种,要解这蛊,唯有找出下蛊之人,可这蛊究竟是何时存于世子体内也不得而知。”


    林轻染逐渐听不见身后的人都说了什么,继续麻木的给沈听竹擦拭血迹。


    莫辞赶去候府通传,卫先生则去药房翻阅有关蛊的医书,试图找出应对之法。


    林轻染手里的巾帕已经到处沾了血,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无助的望向秋芷,“……怎么办,擦不干净,这样不好看。”


    秋芷双眸酸涩,“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打来水,林轻染搓洗干净巾帕,终于将沈听竹的脸擦干净,透着灰青的面容如常俊美。


    林轻染看着他领口的点点血迹,又道:“衣裳也脏了,也要换。”


    做完一切,林轻染唇边才终于浮了浮笑,她弯下身子,将头枕在沈听竹胸膛之上,拉起他的手掌心贴在脸上,呢喃道:“没事了。”


    自服下灵玉草解了毒,沈听竹的身子已经一日日好了起来,手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冰冰凉凉,可现在怎么又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林轻染拢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呵气,试图将他的手搓热。


    她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急躁的心绪终于让她崩溃,将沈听竹的手捂在眼上,泪水决堤,肩膀哭得一抖一抖。


    若沈听竹一开始就好不了,她会伤心也会接受现实,可现让她亲眼看到他一点点恢复,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又毫不留情的摧毁,她怎么接受得了。


    耳畔的呜咽声脆弱万分,一声声敲打着沈听竹的神经,他掌心动了动,全是湿濡的泪。


    林轻染抬起头,沈听竹已经醒了过来,他望着林轻染,眼底是浓厚的疼惜与不舍,“染染……别哭啊。”


    他一点点擦拭林轻染汹涌落下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净,叹了声,将她拥进怀里,泪水打湿他的衣襟,灼烫着他的胸口,沈听竹从前喜欢看小姑娘娇柔柔的哭,如今却只想看她笑。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林轻染紧紧贴着他,手环在他腰上,身子仍颤的像是寻不到家的小兽。


    沈听竹试着调动内力,与过去不同他并未发现气血受阻,除了还有些虚弱,之前那股剧烈的疼痛也寻不到踪迹,但他心里明白,这绝非是偶然,越是察觉不出,就说明越是严重。


    否则,林轻染也不会哭成这样,他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沈听竹拍了拍林轻染的肩头,“染染去帮我请卫先生过来。”


    这时,从屋外传来沈侯爷沉怒的声音。


    林轻染哽咽着吐气,抹掉泪,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走出去。


    *


    卫先生再次说明了沈听竹的病症,话落下,一室寂静。


    沈侯爷怒拍桌子,他本就是武将,一身冷冽的气度,目眦欲裂之下更是令人心生畏惧,“是哪个狗杂碎敢在背后下毒手。”


    沈听竹却反而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沈侯爷眸光一凛,“你莫非知晓?”


    沈听竹眸光远睇,“是灵玉草。”


    “羌月人?”沈侯爷皱紧眉头,旋即心一沉,是沈听竹杀了羌月三皇子,他们此举是冲着取沈听竹性命来的。


    沈听竹听后却摇头,“若只是要我死,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只要不让我们取得灵玉草,我便只有一死。”沈听竹冷静分析,笃定道:“所以必有所图。”


    羌月近年来不断攻打关外小国,虽不敢对大齐出兵,但也早已是虎视眈眈,从三皇子试图勾结赵宣就能看出。


    两江水域一旦失防,羌月轻易就能占领江中城池,现在那条路被他所断,主意便动到了长兴候府头上,父亲手握兵权,守的就是大齐的第一道防线。


    沈侯爷近年来已经收敛脾性,此刻按耐不住暴怒而起,痛骂道:“蛮夷杂种,我这就去向皇上请命,出兵攻打羌月。”


    沈听竹摆手道:“父亲稍安勿躁,一旦交战,受苦的便是天下百姓,皇上不会同意,百官也会借机弹劾。”长兴候府的势力如日中天,背后又有多少人忌惮。


    家国之间,沈侯爷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可让他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他如何做得到!


    “况且羌月如今不容小觑,半个月……”沈听竹笑笑,“我早死了。”


    沈侯爷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等。”沈听竹屈指在轮椅扶手上慢慢滑动,淡淡出声,“他们大费周折,岂会不现身。”


    沈侯爷很快便离开。


    万草居里没有林轻染的身影,沈听竹让莫辞推着自己出去寻,终于在百草居后头的小溪旁,找到了坐在石头上出神的林轻染。


    沈听竹挥手屏退莫辞,去到她身边,掌心抚在林轻染的发顶,柔声问:“怎么坐在这里。”


    林轻染扭头,神色迷惘的望着他,沈听竹看着她又红又肿的双眼,心口抽疼,“……染染。”


    林轻染将头靠在他膝上,轻声问:“你这次能好起来么?”


    沈听竹忽然想,上天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偏爱他,他微笑道:”会的。”


    林轻染捏在他衣袍上的手紧了紧。


    *


    每年八月都是邻邦五国的使臣入大齐进奉的时候,宫中大肆设宴。


    金銮殿上,巫夷舞姬妖娆献舞,觥筹交错,玉壶光转。


    一名内侍从殿外进来,走到皇帝身侧,低声禀,“皇上。”


    皇帝侧了侧目,“皇后呢?”


    内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身子不佳,恐失了礼数便不过来了。”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杯盏,眸中的光微凉,往日便罢,今日这种时候……她当真的半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皇帝冷声道:“她既不愿来,就好好在宫里呆着。”


    跪在一旁侍酒的乌夷女子,悄觎着皇帝的容色,见皇帝朝自己看来,立刻垂眸赧声道:“妾给皇上斟酒。”


    皇帝垂眸睥面前着低眉顺目的女人,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叫什么?”


    “回皇上,妾唤玉柔。”玉柔娇怯抬去一眼,又很快收回,贝齿轻咬着唇。


    眉眼间,竟与十四五岁时的沈蓁有几分相似,皇帝笑:“果真是玉娇花柔。”他收回手对内侍道:“送去养心殿。”


    沈蓁在佛堂为沈听竹祈了一夜的福,一直跪到天光大亮,双腿麻木,宫女来扶她也不肯起身。


    “娘娘。”沈蓁的贴身宫女宝月,一脸愤慨的进来。


    沈蓁皱眉,“怎么了。”


    宝月咬着唇,“昨夜让皇上带去养心殿的狐媚子在外头求见。”


    沈蓁捏着佛珠的手收紧,斥道:“你何时说话也这么不讲究了?”


    宝月不敢吭声,心里不服气,就是个狐媚子,下贱坯子。


    沈蓁让她扶自己起身,吩咐道:“让人去殿内等着,本宫一会便过去。”


    梳妆过后,沈蓁去见了玉柔。


    玉柔见沈蓁进殿,立刻跪地行礼,“玉柔参见皇后娘娘。”


    沈蓁看了她一眼,“起来罢。”


    玉柔浅声道:“玉柔是巫夷人,不懂大齐的规矩,但想着既入了宫,便要来向娘娘请安。”


    宝月一口银牙咬碎,果真是狐媚子,皇上又没有赐封,她连跪娘娘的资格都没有。


    沈蓁不冷不热的嗯了声。


    玉柔又道:“玉柔见娘娘神色不好,可是因为世子……”


    沈蓁眸色一冷,“谁跟你说的!”


    玉柔连忙低头,“玉柔斗胆,是昨夜听皇上提起才得知的,而玉柔又恰好知晓,巫医大人通晓蛊术。”


    “巫医?”沈蓁声音激动,“可是乌夷的巫医?”


    玉柔点头,“巫医大人已经与二皇子一同去面见了皇上,想来娘娘可以放心了。”


    沈蓁大喜过望,对宝月道:“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


    金銮殿。


    内侍请了沈蓁入殿,沈蓁朝坐在龙案后的男人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搁了手里的毛笔,抬眸讽笑,“难得你肯过来。”


    沈蓁涩然抿了抿,“臣妾听闻,巫夷的巫医精通蛊术。”


    皇帝打断她,语气沉冷,“你是为这个来。”


    沈蓁忽略他言语里的计较,急切地问:“可是真的?”


    皇帝道:“是真的。”


    “那可否请皇上让巫医替沈峙诊治。”


    皇帝起身负手走到窗边,“不能。”


    沈蓁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他,皇帝道:“你可知乌夷二皇子向朕提了什么条件。”


    “他要朕送出三座城池。”他回头看着沈蓁,“你觉得朕能答应么?”


    沈蓁僵在原地,送出城池,与卖国有什么两样,她语无伦次的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臣妾求皇上再想想办法。”


    皇帝道:“你回去罢。”


    沈蓁过去扯他的衣袖,哭求,“可那是臣妾的亲弟弟啊,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皇帝望着她,“朕是君,他是臣。”话语的威仪不容置喙,“朕无论对沈家还是对沈峙,都已经仁至义尽。”


    “皇上……臣妾求您。”


    内侍弓着腰进殿,看到眼前的场景,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皇上,玉柔姑娘求见。”


    内侍心里发急,娘娘并非不时大体之人,怎么在这时候犯了糊涂,


    皇帝看了沈蓁一眼,嘴角划过冷笑,对内侍道“让她进来。”


    皇帝抬起沈蓁的下颌,揩了把她眼角的泪,“若非因为沈峙你都不会来找朕,既然那么不愿意,以后也不必来了,在自己宫里好好呆着罢。”


    内侍大惊,皇上竟要禁足娘娘!


    沈蓁眼睫一颤,紧紧看着他,眼里的希冀逐渐熄灭,她彻底失望,起身道:“臣妾告退。”


    殿外的玉柔同时进来,走过她身侧,沈蓁轻轻扬了扬唇。


    *


    沈听竹已经是第三次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起先是一个时辰,半天,然后两天。


    林轻染守着昏迷不醒的沈听竹,眸光空洞,离半个月,只剩五天了……


    她喃喃道:“你说会好起来的,不能骗我。”


    入夜的时候,皇帝过来了。


    两人闭门相谈,林轻染端着茶过去,恰在屋外听见两人的谈话。


    “朕希望你不要怨恨朕。”皇帝的声音不带情绪。


    “为你遍寻名医,找来灵玉草,朕自问已经尽心尽力。”


    林轻染端着托盘的手紧紧攥起。


    许久,沈听竹的声音才响起,“臣明白,臣如何敢怪罪皇上。”


    林轻染用力闭眼,泪水砸在茶盖上,她转身匆匆离开。


    秋芷见林轻染去而复返,又满面泪水,焦急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林轻染脑子里盘旋着皇上的话,沈听竹这次是真的活不下了,他又骗她!


    林轻染慢慢擦泪,“你去替我买一样东西。”她附到秋芷耳畔轻声说。


    秋芷听后张大了嘴,“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她哑着嗓子,“您可千万不要胡来。”


    林轻染置若罔闻,平静道:“现在就去。”


    皇帝离开后,莫辞就来请林轻染过去。


    沈听竹坐在窗子口朝她望来,将她的每一寸都放在眼中,就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良久,他温柔一笑,“我已经让莫辞去联络了林诏,明日他便先来带你离开。”


    林轻染静静看着他,“你不是说,会好起来么?”


    沈听竹点头,含笑着说:“待我好了,我就去找你。”


    林轻染点头,“好。”


    话落,两人皆是无言,静静的对视,沈听竹以为她会哭会闹,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样便好。


    沈听竹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去歇息。”


    林轻染再次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夜色浓沉,两人谁也没有入睡,沈听竹自林轻染离开后,便一直坐在书桌后出神,整个人都笼在黑暗里,寂寥压抑到让人心底生寒,不敢多看一眼。


    一直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沈听竹才抬眸望去。


    是林轻染,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瞧不出是什么。


    “睡不着?”沈听竹问。


    林轻染轻轻点了点下巴,关上门走到他面前,唇畔微微扬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沈听竹同样望着她浅笑,一如她每次抹黑到他屋里时的模样,“那我去点灯。”


    “不用。”林轻染惶急道:“你现在还不能看,将眼睛闭上。“


    沈听竹失笑,屋内一片漆黑,他本来也看不清什么,虽不解也顺从地点头闭上眼。


    林轻染仍不放心,又小声提醒,“别看啊。”


    柔柔的嗓音刮在沈听竹的耳畔,他道:“好。”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沈听竹眼皮上照了些光亮,是林轻染点了灯。


    须臾,她踩着满地的衣衫,坐到沈听竹腿上,声音虚浮,透着紧张,“好了。”


    沈听竹慢慢睁开眼眸,他眯眸一瞬才适应了光线,待看清眼前的画面,他平静的眼底,霎时翻起惊涛骇浪。


    烛光笼罩林轻染身上,她一身大红的嫁衣,没有繁复精细的纹样,就是寻常女子出嫁所穿的,最普通的嫁衣,冶艳的面容不施粉黛,却足以颤动沈听竹的心魄。


    林轻染轻声说,“我把自己嫁给你罢。”她拿出手绢,细细绕在沈听竹的手腕上,喃喃轻语,“我听人说过,若是没成亲就死了,会上不了奈何桥的。”


    等沈听竹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双手己经被牢牢绑在了扶手上,他眼眸逐渐透出红,厉声道:“染染,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林轻染手臂绕过他的脖颈,脸颊贴过去轻轻蹭动,怅然道:“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偷偷嫁你。”


    沈听竹手臂紧绷,沉下的眸色凌厉异常,他怒喝:“林轻染!”


    “我都听见了。”林轻染吻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我听见你和皇上说得话了,你又骗我,你明明不会好了。”一声声的啜泣,仿佛被抛弃了一般无助,委屈。


    泪水滑进沈听竹的领口,他身子用力一震,牙关咬出血,“你将我解开,我们慢慢说。”


    林轻染点头,伸手,解得却是他衣襟的系带,“我不信你,你只会骗我。”


    她说完狠狠咬在沈听竹的颈侧,尝到了血腥味都不肯放开,发泄着心里的悲痛,“你放心,明日我就跟哥哥回去,我就做你一夜的妻子。”


    沈听竹手被绑着,双腿又动弹不得,他只知道小姑娘胆子大,没想到她能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林轻染,你敢!”


    林轻染提了提腰,声音发颤,“我……坐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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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5章


    沈听竹额头上布满汗珠,濒临破败的理智在叫嚣,被缚的双手握紧,欲施力却又松开。


    他如困兽粗声低喝,“林轻染!”


    此时的林轻染早已没了力道,僵顿着不敢动,浑身颤抖不止,脱力的伏在沈听竹肩上,视线朦胧,眼睫上挂着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珠,娇.嫩的唇瓣被牙尖咬出了血痕。


    她哭颤着说:“你别凶我……我已经很疼了。”


    沈听竹听着她这样哭,如何不心疼,小姑娘娇气的连木刺扎了手都能红了眼儿,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将我的手松开。”


    林轻染用力摇头,哭噎着说:“松开你,你就会把我推开。”


    她心一横,干脆闭紧眼睛,足尖轻轻垫起,雪白的小腿绷紧,她告诉自己忍忍就好了。


    沈听竹似是喘了口气,在林轻染有动作之前,轻贴到她沾着泪的眼尾吻了吻,绵绵密密的安抚,“染染将我松开,你这样横冲直撞,会伤到自己的。”


    林轻染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视线透过雾雾的水汽望向他,沈听竹眸色深凝,蓦的,他重重朝林轻染吻去,勾搅林轻染怯缩的舌,哑声命令,“解开。”


    手绢滑落,沈听竹托住她纤弱的腰身,漆黑的眼眸中跳动着火光,“抱紧我。”


    *


    清晨,林轻染随着林诏一同坐上马车。


    不吵不闹,安静的令林诏心疼,他没有耽搁,吩咐起程。


    林轻染挑开车轩的布帘,最后朝万草居望了一眼,松开手,随着布帘落下,马车也缓缓朝前行去。


    林轻染带走了雪团,她将脸颊贴在雪团柔软的毛上轻轻蹭,低喃道:“以后你就跟着我罢。”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


    林轻染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淌落。


    那身嫁衣被留在了沈听竹屋里。


    沈听竹将皱乱的衣裳叠好,掌心抚过上面几点浓暗的印记,眸色敛紧。


    他传来莫辞。


    离半个月之期只剩最后四日,沈听竹苍白的面容上已然显出青灰的将死之色,莫辞不敢直视,跪地道:“世子有何吩咐。”


    沈听竹半眯着眸,沉吟半晌才吩咐,“设法联络上乌夷二皇子,告诉他,条件随他开。”


    莫辞一惊,仰头朝沈听竹望去,看到他眸里欲浓的阴鸷,压下心骇,拱手道:“是。”


    于此同时,埋伏在屋顶的黑影,跃身离开。


    风平浪静的江面上,一艘不起眼的船支拨开江面慢慢行进。


    舱房内静悄悄,二皇子命随行巫医替沈听竹诊断,末了,巫医退到二皇子身边,低眸用巫夷话交谈。


    沈听竹收回手,眉宇拧紧看着二人,显得十分紧张。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道:“世子身上的蛊,巫医确实能解。”


    沈听竹手撑着轮椅扶手,“当真?”


    二皇子点头,却又叹了声气,神色为难,“世子恐怕不了解蛊,这练蛊不易,解药更是难得……”他意有所指。


    抬眸看了眼巫医,“本皇子说得可对?”


    巫医颔首:“的确,解药我只有一粒。”


    沈听竹视线看过两人,“二皇子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二皇子朗声一笑,“世子快人快语,我就明说了。”他手撑在桌面,宽厚的身体压迫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盯着沈听竹,“很简单,我要沈侯爷手里的城防图,这对世子来说不是难事。”


    沈听竹眸色一冷,“二皇子是要我叛国?”真是好谋略,城防图一但交到乌夷手里,长兴候府便从此受制乌夷。


    二皇子道:“我以为世子是想活命。”


    沈听竹不齿地哼笑,“我确实想活,但我长兴候府一门忠烈,做不来乱臣贼子。”


    二皇子不以为意,“长兴候府忠肝义胆,又能落个好下场吗?”


    沈听竹眯眸,“二皇子这是何意?”


    “世子恐怕还不知道,你姐姐,也就是当今皇后已经被皇上禁足,待你一死,皇上就再不欠长兴候府什么,而长兴候拥兵自重,皇上只怕早就防备,到那时候,长兴候府的存亡。”二皇子将掌心往下一翻,“就只在皇上的手掌翻覆之间。”


    沈听竹脸色变得难看,显然已经动摇,却仍道:“二皇子无需多言。”


    二皇子朝巫医伸手,巫医将一个盒子放入他手中,他则将盒子推倒沈听竹面前,“这是本皇子的诚意。”


    救命的药就放在面前,仍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沈听竹唇角紧压,好似挣扎。


    二皇子悠悠道:“据我所知,世子本就有旧疾,好不容易才得以痊愈,还与心上人尝了快活滋味,当真甘心就这么死了?”


    “你监视我。”沈听竹咬牙怒视。


    二皇子摊了摊手,“世子死了,那美人儿可就花落别人家了。”


    沈听竹面色几变,眼中划过戾气,盯着那药盒,忽然一笑,“这解药只怕没那么简单罢。”


    二皇子错愕挑眉,快速朝巫医看了一眼,道:“没错,这要只能帮世子延命十日,十日之内,世子将城防图拿出来,我就再给你解药。”


    他说完就起身,“我等世子好消息。”


    二皇子与巫医出了舱房,上到另一艘船离开。


    莫辞从外头进来,“世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沈听竹拿起桌上的木盒,托举在指尖端看,漫不经心的笑道:“他们最初要的就不是那三座城池,向皇帝提出那个要求也不过是离间之计而已。”


    他捻起药放入口中,“十日么,那就等最后一日,再请二皇子来一趟。”


    这十日,沈侯爷多次出入万草居,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而整个长兴候府更是阴霾密布,皇帝不止一次在朝堂上不留余地的斥责沈侯爷,人人都在猜测,长兴候府大势已去。


    这夜,万草居里万籁俱寂,只有沈听竹的屋子里烛光隐动,烛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压抑阴沉。


    他将手中的羊皮画卷推上前,“这是你要的东西。”


    二皇子眼睛一亮,伸手去拿,沈听竹却把手一收,“解药。”


    二皇子不耐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沈听竹仍按着另一头不放,二皇子脸色一沉:“世子这是想反悔不成?”


    沈听竹微笑,“我只是觉得二皇子应该把真正的解药拿出来。”


    那日他说会再给解药,那个“再”字就已经让沈听竹觉出不对,如今又那么轻易的将要拿出来,甚至不看图的真假,由此可见,绝不会那么简单。


    二皇子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沈听竹竟然如此机敏,不过现在他的命捏在他们手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二皇子夺过画卷,勾唇道:“确实,这次的药也只能保世子三个月无恙,但之后每三个月我都会让人来送解药,所以你大可放心。”


    “二皇子原来是在耍我。”沈听竹慢慢悠悠的说,眼帘掀起看着翻看画卷的二人,“怎么二皇子觉得,你今日不拿出解药,我能让你出去?”


    他说的很慢,二皇子闻言放肆大笑,看着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嘲讽道:“你还敢对本皇子怎么样?”


    沈听竹垂眸点点头,“我确实不敢对二皇子如何。”他拿起药盒在手里把玩,语气忽厉,“但他就不一样了。”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手里的木匣飞掷打在那巫医的膝弯处,巫医一时不防,整个人向前一沉,沈听竹出手如电,五指屈拢掐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扼,那人瞬间脸涨的通红,屈膝半跪在地上。


    变数来得太快,沈听竹分明连挣脱一条手绢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伸手?二皇子来不及深想,当即要出手像他袭去,沈听竹扼着巫医的手施力,巫医立即痛苦的翻了白眼。


    他掀起眼帘对二皇子道:“二皇子再过来,我就掐断他的脖子。”须臾,又垂眸看着跪倒在身前的人,就如同看这一条死狗。


    二皇子面目狰狞,又不得不停下来,“不过是个巫医罢了,你要杀就杀,只是杀了他,你的药也就没了。”


    沈听竹睨了他一眼,嗤笑道:“还故作镇定。”


    他微微贴近地上的人,“巫医死了就死了,那如果是羌月的五皇子呢?”


    地上的人额头青经暴起,充血的双眸睁大,惊骇望向他,他从未入过大齐,沈听竹是如何知晓他身份的。


    沈听竹笑了笑,“乌夷的巫师善蛊,我怎么从来不知,我一直在想乌夷为何会与羌月勾结,那日看到你们就明白了。”沈听竹漂亮的眉眼一厉,“五夷曾与羌月联姻,出嫁的公主就那短命三皇子的母亲,她产下两子。”


    沈听竹垂眼睇去,“还有一个就是你了?”


    羌月五皇子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


    沈听竹神色淡然的好似闲话一般,“为兄报仇?”他歪了歪头,“不是,是想借机立功搏个出头。”


    轻描淡写的话语就像在打二人的脸。


    二皇子怒不可遏,“若你胆敢动手,也一样要死。”


    沈听竹笑出声,小姑娘的胆子都那么大,他又有什么不敢的,“你不如想想,将五皇子带出来,却不能平安带回,乌夷该怎么向羌月交代。”


    沈听竹不耐烦在跟他们废话,“解药。”


    五皇子眸光阴狠嗜人,沈听竹不为所动,“不给?”他的手逐渐缩紧。


    就在这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五皇子,将手伸进衣襟,寒光乍现,他用力一挥将匕首朝沈听竹刺去。


    沈听竹眸色一敛,五指如爪,只听“喀”的一声脆响,硬生生卸了了五皇子手腕的关节,匕首掉落在地上。


    剧痛令五皇子汗如雨下,奈何喉咙被扼着,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一张脸痛苦扭曲。


    沈听竹道:“你自己下的蛊,难道不知只有蛊发的时候人才会因剧痛不能动弹。”服下玉灵草之后,除了双腿不能走,其他的早已恢复。


    “下一次蛊发快来了。”沈听竹勾起唇角,带着几分莫测的邪气,“不过我会在那之前掐断你的脖子。”


    二皇子又岂能坐以待毙,他不懂声色的向前移动,试图朝沈听竹的腿攻去,沈听竹淡淡看他一眼,“你当真以为外头没人?这是大齐,由得着你们放肆?”


    他这才注意到屋外不知何时早已围满了人,绝非是他们的人,二皇子如雷击一般僵住,这次是他们轻敌,反中了圈套,那城防图必然也是假的,他大声道:“给他!”


    五皇子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出真正的解药。


    沈听竹拿了药服下。


    二皇子道:“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自然。”沈听竹说着松手,改捏住五皇子的下颌,单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拔了塞,全部倒入了五皇子口中,然后将人往旁边一丢。


    五皇子捂着喉咙大口喘气,粗声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沈听竹道:“我这毒不比你的蛊那么多门道,胜在干脆利落,半个时辰就毒发。”


    五皇子脸上的色血一下褪去,“我已经给你解药了!”


    “五皇子心机太深,我不得不防。”沈听竹悠悠道:“半个时辰,想来也够我体内的蛊解去,若不能……”


    他语气陡然转寒,“就陪我一起死罢。”


    作者有话说:


    开始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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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6章


    南下的船停在上元渡口,江面的风吹鼓着船帆,林诏安排下人将东西搬下船,目光转向站在船尾的林轻染,风撩起她帷帽上的白纱,露出尖细的下巴。


    林诏担忧的叠起眉心,自离京之后,林轻染就始终是这个模样,不哭也不笑,时常站在船栏处,远睇着江面,日复一日的憔悴,人也瘦了一圈。


    林诏看在眼里,痛心又束手无策。


    半月之期已过,世子他恐怕……


    林诏粗叹了声,走上前道:“我们该下船了。”


    林轻染低垂下视线,眼睫轻覆,以往那双亮闪闪的眸子,只剩黯淡,“嗯。”


    她方才在想,沈听竹当初来接自己的时候,是否也这样站在船头等过。


    他没等到自己,这次她也等不到。


    林轻染闭了闭眼,转过身轻声道:“走罢。”


    裙衫被吹拂起,愈显的她羸弱纤细,似乎风再急一些就能将她折毁。


    林诏手臂虚揽在她肩上,护着她以防她跌倒,“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今夜就现在上元的宅子住上一日,明日再赶路回家。”


    林轻染没有意见,“哥哥安排就好。”


    林诏眼中升起悔意,当初自己便该陪着她一同如京,事态也不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模样,他好好的妹妹也不会是这样。


    “上元是河贸交汇的要塞,繁荣热闹,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想买些什么吃些什么,大哥陪你去。”


    林轻染摇头,她哪里也不想去,走了两步,她停下道:“哥哥能否帮我买些东西。”


    林诏微笑:“你说,要买什么。”


    “哥哥去帮我买些黄纸、白烛、元宝。”


    林诏脸上的笑一僵,“你买这些做什么?”


    林轻染喉咙里苦涩的厉害,细弱的声音被风盖的的模糊不清,“今日是二表哥的头七,我想要祭奠。”这是她离开万草居后,第一次在人前提起沈听竹。


    林诏目光沉沉,语气温和但不乏严肃,“我会去买,但是轻染。”


    “我知道的。”林轻染打断他,“大哥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只是……我该祭奠他的。”


    她为他穿过嫁衣,就是他的妻子。


    林诏并不知道她话里所含的意思,长兴候府与林家是亲家,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他点头同意。


    *


    夜风扬起为烧尽的黄纸,林轻染着了素白的衣衫,火光耀的她眼眸酸楚异常,眼眸红了一圈又一圈,她紧咬着唇不肯落泪,将手里的黄纸扔进火盆。


    “我不想记得你的。”林轻染低喃喃地声音里尽是无助,“可我总是梦见你。”


    梦见他蛊毒发作,孤零零的死在草寮里,又梦见他抱着自己,缱绻耳语,她越是不想想起,思绪就越是无孔不入。


    守在一旁的秋芷早已经忍不住落下泪,她不断的怨老天爷为何这样狠心,让小姐与世子阴阳两隔。


    林轻染怔然望着火光,感觉到脸上淌过湿意,她慌忙用手抹去,用力呼吸,可灌进喉咙里的空气都像是刀子在割。


    林轻染不想再这样子,她呜咽着说:“我不会记你太久的,为你祭奠过七七,你就不要来我梦里了。”


    ……


    从上元到江宁只用了两日,林老爷看着一双儿女,尤其是看到林轻染现在的样子,跟离家前就变了个人,心疼早已盖过了怒气,他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无忧无虑,怎么就成了这般憔悴低靡的模样。


    林轻染下了马车,看到父亲他关切担忧的目光和两鬓生出的几根白发,隐忍的情绪终于崩塌,忍不住哭出了声,不顾规矩的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爹,我让你担心了。”


    林老爷长长叹息,不舍得摸了摸她的发顶,“回来了就好,有爹在。”


    *


    五国使臣离京,皇帝在金銮殿召见了沈听竹。


    皇帝端着茶盏轻呷一口,抬眸道:“都好了?”


    沈听竹眼梢带笑,意态疏懒,“托皇上的福。”


    除去双腿任不能久站,其他都以无虞。


    皇帝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冷哼,“你是该好好谢朕。”他手指嗒嗒敲在金丝楠木的桌面上,“为了你,蓁儿已经几次将朕拒在宫门外了。”


    沈听竹笑得肆意,直到看见皇帝的脸色一再冷了下来,才收敛几分,“虽然事先没有与阿姐通过气,但就凭我们三人一起长大的默契,我觉得她是懂皇上的,按理不该如此。”


    皇帝没有说话,沈听竹的病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他以为治好沈听竹的病,他们就能得到缓和,事实并没有,那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陆远崇,她还在怨他拆散了他们。


    沈听竹却不这么认为,阿姐与陆远崇虽也是自幼就相识,两家也有结亲的意思,但在他看来两人并没有多深的情谊,相处也是客气分寸,从不逾矩。阿姐之所以过不了心里那关,还是因为他的身体,以及皇上强硬的手段。


    “行了。”皇帝越想越烦躁,摆手道:“朕就不用你操心了,那林家女只怕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不去追?”


    沈听竹自然是要去的,若非这些日子收拾残局,他早已经追去江宁。


    皇帝看不惯他脸上的春光,语气微嘲,“你把人骗成这样,只怕轻易是收不了场了。”


    沈听竹脸色跟着一变,他虽不是存心骗林轻染,但确实隐瞒了计划,想起她那夜的决然,他就心慌。


    皇帝难得从他脸上看出慌张,悠悠笑道:“朕看就别麻烦了,朕给你赐婚。”


    沈听竹不上套,“有皇上您的前车之鉴,臣绝不会冲动行事。”


    皇帝被戳了痛楚,拿手指着沈听竹,“你现在病好了,以为朕还会惯着你?出言不逊,朕罚你思过一月不得离京。”还想着去江宁,做梦!


    沈听竹为难地抬了抬眉,“皇上就不想听臣说说,阿姐这回为什么不见您。”


    皇帝默了默道:“说来听听。”


    沈听竹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可是真的宠幸了那个乌夷女子?”


    皇帝皱眉,“自然没有。”


    沈听竹了然地点点下颌,“那阿姐可知道?”


    皇帝摇头,随即又道:“她怎么会在意这个。”他语气带着自嘲,“她巴不得朕选秀纳妃。”


    沈听竹觉得皇子现在这样,就颇有几分他当初想当然的模样。


    沈听竹道:“阿姐是不待见皇上,但至少面上规矩得体,何曾像现在这样使过性子。”


    听着沈听竹的前半句,皇帝还想将他的思过时间延长一月,可到后面,反而嘴角牵出了笑,“你是说,她在对朕使小性子?”


    沈听竹点头,“至少不是全然不在意。”


    皇帝不住的扬出笑意,起身的同时对沈听竹道:“你可以走了。”


    “那臣的禁足?”


    皇帝也不为难他,只道:“羌月这等弹丸小国,不知天高地厚,几次来犯实属可恶,朕绝不会再姑息,你只消替朕想出一个完全之策,爱去哪去哪。”


    沈听竹淡然应下,应该耽误不了几日功夫,然而暗卫送来的一封信,就让他彻底乱了阵脚。


    沈听竹一路排暗卫秘密护送林轻染一行人回江宁,十日来报一次,他看过手里的信,才知道小姑娘竟然都已经给他烧起了黄纸,只怕这回要被皇帝说中。


    沈听竹连夜写下满满三页纸,让人送去宫里,清早就下令启程,只是他现在无法骑马,路上少不了要耽搁。


    只能命月影快马加鞭赶去江宁,先一步告知林轻染自己还活着的事。


    至少别再给他烧纸了。


    *


    今日是沈听竹的“三七”,林轻染再次拿了个小铜盆,在自己的院里烧纸。


    她一张张的往火盆里丢黄纸,火光影影绰绰的撩烧在她脸上,在静谧的夜里显得莫名阴森森。


    “小姐……”秋芷欲言又止,她不安地看着林轻染,小心翼翼道:“您还好吧……”


    “好,怎么不好。”林轻染面无表情接着烧纸,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页信纸。


    就在刚才,林轻染火都点起来了,下人匆匆送来了林氏的信,信上说得笼统,她只看了几个字,沈听竹没死,蛊也已经解了,姑母让她安心。


    安心……她一颗心都放在火上煎的快焦了!


    林轻染胸口剧烈起伏,她闭了闭眼,又倏然睁开,一把将手边的黄纸全扔进了火堆,猛地站起身。


    她眼圈通红,骗子骗子!就知道骗她,没一句真话!她不知道他的谋划,也帮不到他,但他至少可以告诉她,他就那么看她哭,让她做傻事。


    “混蛋!”


    躲在暗处看了许久的月影,狠狠一个哆嗦,三夫人送出的信比她早一步到了江宁,林轻染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自己要是现身,免不了要被迁怒。


    林轻染骂了几声,忽然蹲下身抱着膝呜呜咽咽的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混蛋……混蛋。”细哑的声音里布满委屈,更多的是庆幸。


    他没死,他还活着。


    月影见状从暗中现身,“小姐。”


    林轻染一听她的声音就抬起头,涟涟的泪垂在眼下,她努力凝聚眸光,“你也来了,那混蛋人呢!”


    那混蛋……月影低头道:“世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怕小姐担心,让属下先来告知。”她抬抬眼,“小姐,已经知道了……”


    林轻染几番调息,忍不住冷笑,怕她担心……怕她担心他就不会这么骗她了!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月影连连摇头,“属下与您一样,是真以为世子这次到了绝境……世子让奴婢告诉您,他并非有意隐瞒,不告诉您,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生死,怕无法守诺。”


    林轻染牙关咬得生疼,看着那地上一盆还未烧尽了黄纸,落着泪赌气恨恨道:“他死了才好!”


    作者有话说:


    柿子:媳妇,我还活着


    染染:我纸都烧了


    柿子:那你的意思是?


    第067章


    日渐黄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过镇集市。


    莫辞驾车马车略一回头,隔着布帘朝马车内道:“世子,拐过前面巷子就到林府了。”


    沈听竹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又放下,淡声道:“嗯。”


    莫辞远远看着大门紧闭的林府,不大有把握地说:“世子,我们不会连门都进不去吧?”


    他已经提前让护卫来送口信,可一路进城到现在,都不见来个相迎的,甚至连个等着的门房都没有。


    沈听竹薄唇轻轻抿起,“去敲门。”


    莫辞跳下马车,拉起大门上的兽首铜环敲动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门房探出身体,上下瞧了他一眼,问:“你找谁。”


    莫辞报上身份,“车上是长兴候世子,特来府上拜访。”


    门房一听立刻换上笑脸,“原来是世子爷,小得这就去禀报。”紧接着将门一关,碰了莫辞一脸灰。


    他瞪直眼,不敢相信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


    而马车上,挑起一角布帘的沈听竹垂眸笑了笑,这就已经开始给他下马威了。


    门房关了门,就急冲冲朝院里走,秋芷走上前惊喜地问:“来了?”


    “来了来了。”门房擦了把汗,想起自己是朝世子爷砸的门,一时有点忐忑。


    秋芷急着去告诉林轻染,只道:“什么时候让你开,你才能开。”


    雾月阁里,林轻染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拿了把扇子轻摇,眸光期期地望着月门处,见秋芷进来,她手里的团扇摇动的快了几分,又故意把目光转向另一处,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秋芷一路跑来,累得直喘气,“小姐,世子到了。”


    林轻染不紧不慢道:“到了就到了,你急什么。”


    秋芷哦了声,暗忖小姐这回轻易是消不了气了。


    林轻染纤细的指尖捏着扇柄来回轻捻,心里又怄起气,把她赶走的是他,巴巴追来的又是他,哪有什么都是他做主的道理。


    她提着裙施施然起身,朝屋内走,“替我梳妆更衣。”


    莫辞在府外立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开门,走到马车旁,这次他十分肯定地说,“世子,我们今日怕是进不去了。”


    沈听竹并不着急,“等着就是。”


    他让小姑娘如此担惊受怕,等这一时半会儿算得了什么,只是离她越近,他心里的思念便越是强烈不可遏制。


    不多时,巷子的另一头行来一辆马车,下来的是林诏。


    沈听竹让莫辞搀扶自己下马车,微笑道:“表兄,别来无恙。”


    林诏看向沈听竹眸光微顿,看他的气色,已然大好。


    同为男子林诏能理解沈听竹的做法,但作为兄长,他没法对一个让她妹妹伤心至此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只不冷不热地说:“原来是世子大驾光临。”


    林诏虚手一抬,“请。”


    走过照壁,沈听竹环顾府内的景象,余光忽然被捉住,他示意莫辞停下。


    黑眸紧紧攫着那抹自假山后翩然走出的纤柔身影,林轻染带着帷帽,照纱将视线遮的朦胧,却挡不住沈听竹灼烫的视线。


    幽邃,浓烈,似要将她纠缠进眼底。


    林轻染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步履缓动,一步一摆好似踩在沈听竹的心尖上。


    林轻染站在林诏身前,风掠过,将她的裙摆拂到了沈听竹的那处,摇啊晃的,就是碰不上。


    他抬眸,视线从照纱下望去,只能看见她朱色的耳铛轻悬,怎么也瞧不到她的面容,除非他抬手拨了她的帷帽,沈听竹握在扶手的长指屈拢起几分,耳边是她软腻的声音,“大哥,我出去一趟。”


    林诏颔首,“去罢。”


    林轻染瞧也不往沈听竹那里瞧一眼,自顾往府外走。


    知道她是赌气不理自己,可看着她款摆的腰枝,沈听竹还是皱了眉,天都夜了,还要去哪里。


    正欲开口,林诏适时的道:“世子这边请,家父想必已经在等了。”


    沈听竹只能作罢,随着林诏朝花厅去。


    林父对他还算客气,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


    沈听竹如实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诚恳道:“此事虽然事出有因,不得已才隐瞒表妹,但令她伤心,错就在我身上。”


    林父摆手,“事关性命,自然不能儿戏。再说小女,她就是养死盆花都能伤心几日,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就是要撇清林轻染与沈听竹的纠葛,长兴候府门楣是高,沈听竹更是天之骄子,两家又本是姻亲,亲上加亲本该是好事,但林老爷既不舍得女儿远嫁,沈听竹腿脚不便这一点也是他尤为在意的。


    沈听竹又岂会因为这一两句话有所动摇,只是初次见未来岳丈,他表现的十分谦和,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陪着林老爷闲话。


    一直到晚膳也不见林轻染回来,沈听竹终于开口问:“我们不等表妹一同用饭么?”


    林诏笑着给他斟酒,“她与友人自有去处。”


    沈听竹看了眼天色,笑笑不语。


    九十月正是凉爽的时候,映湖上随处可见泛湖的小船,船头挂盏花灯,舱内是公子小姐,品茶赏景。


    湖畔的吊脚茶楼内更是热闹,临靠着栏杆的那桌上坐着三女两男,林轻染就在其中。


    林轻染心不在焉的喝着杯中的茶水,身旁的魏怡宁小力的撞了撞她,“自打你从京城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怎么这会儿好不容易出来,还给我跑魂呢。”


    魏怡宁家中同样经商与林轻染交好多年,自打一年前林轻染去了京城两人才见面少了。


    林轻染回过神,咬住下唇抿去上面的水珠,“想些事情罢了。”


    坐在林轻染对面的男子将一碟茶点放到她面前,“林姑娘尝尝这个,与你喝得洞顶乌龙正相配。”说话的人含笑瞧着她,正是夏书铭。


    林轻染与魏怡宁,陈瑶三人刚到茶楼就碰见了夏书铭和其友人,于是五人便坐到了一处。


    夏书铭还不知道自己养外室的事早已被林家知晓,当初与林轻染在画舫见过一面之后,他便一直抓心挠肺的惦记着,好不容易又得见佳人,自然殷勤。


    自上次相见,林轻染明显瘦了些,更显的弱柳扶风,腰身轻易就能折,夏书铭脑中浮想联翩。


    林轻染对他养不养外室倒是一点不在意,反正也与她无关,只是如今再看着他那双形似沈听竹的桃花眼,才明白什么叫高低立现。


    她还算赏脸的拿了一块来吃,“是不错。”


    “如何个不错法?”


    含笑清浅的声音传来,不是夏书铭,而是来自身后。


    林轻染咬住唇瓣,当即便知道是谁来了。


    其余人皆朝着说话之人看去,过分俊美出挑的样貌,从骨子里透出的矜贵,清简的襴衫穿在他身上反而雅致出尘。


    众人只是视线落下,见他坐的竟是轮椅,才反应过来他患有腿疾。


    夏书铭客气地笑道:“这位兄台可是与林姑娘相熟?”


    沈听竹并不理会他,而是弯起眼睛,朝一直不看自己的小姑娘微笑,“不介绍一下?”


    林轻染侧过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没有隔着照纱,他的每一处眉眼都无比清晰,没有了苍白和憔悴。


    她冷漠的眸光令沈听竹心口发紧。


    林轻染对几人道:“这位是我表哥,沈峙。”


    又对沈听竹介绍了几人,她话语里面明显的疏离感,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魏怡宁凑近问:“我怎么不知你还有这么个表哥。”


    林轻染道:“我也不熟,今日才在府上见过一面。”她声音不清,可以说根本就是故意要沈听竹听见的。


    余光看到沈听竹垂下眸,唇角略抿紧,她心里又酸又痛快的揪了揪。


    沈听竹看向众人,“诸位可介意我同坐?”


    夏书铭道:“沈公子快请。”


    林轻染真就如她所说的一样,仿佛与他一点不相熟,甚至连一眼都不往沈听竹那里瞧,只与其他人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夏书铭提议,“不如我们去游湖。”


    林轻染在这时说:“二表哥腿脚不便,想来也不方便与我们同游,就不留你了。”


    沈听竹看着她,眼里缓缓流淌着情思眷恋,“无妨,我跟你们一起去。”


    “随你。”林轻染不再看他,率先与魏怡宁和陈瑶登了船。


    她坐在舱上靠窗处,伸长了脖子往外瞧,见沈听竹由莫辞搀扶着往船上走,才收回目光。


    魏怡宁看她古里古怪的,忍不住问她:“你与你那表哥可是有什么仇怨,你说话那么不客气。”


    林轻染动了动唇瓣没吭声,她已经够客气了。


    陈瑶看得比她还起劲,张望着还在船头的沈听竹道:“表哥虽然腿脚不好,可模样气度都是一绝。”


    林轻染听得眉头直皱,当即便说:“二表哥已经有妻室了。”


    “娶亲了?”陈瑶遗憾的又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


    几人都登了船,沈听竹是最后进来的,只坐在最末的空位。


    夏书铭对林轻染可谓殷勤备至,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只是碍于沈听竹这个表兄在,不敢出格。


    沈听竹虽看得碍眼,到底忍住了没有发作,直到夏书铭给林轻染斟酒的时候,他才凉凉开口,“她不喝酒。”


    夏书铭放下酒壶抱歉道:“是我思虑不周,那就喝茶。”


    沈听竹又道:“夜里喝太多茶会睡不好,染染还是喝些果子饮。”


    林轻染故意和他唱反调,拿过夏书铭手里的酒壶,“谁说我不能喝的。”


    “我父兄都不管,你凭什么管。”林轻染讥讽一笑。


    沈听竹好像没脾气一样,好声好气地说,“你总也叫我一声表哥,我自己要照顾你。”


    林轻染又生气了,表哥,那就做一辈子的表哥吧!


    船已经在映湖上游了一圈,沈听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相比沈听竹的和风细雨,林轻染就像竖起浑身刺的刺猬,剑拔弩张。


    “你要回就自己回。”


    魏怡宁还没见过林轻染这么不给一个人面子的,赶忙打圆场道:“不如今日就到这。”


    夏书铭心里再舍不得让林轻染走,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他体贴地笑说:“我看也好。”


    林轻染没说话,侧过身拿背对着沈听竹。


    夏书铭见她心情不好,趁机道:“林姑娘若是不尽兴,改日我们可以再来。”


    林轻染朝他莞尔一笑,“好啊,你上回不是说想见见六折十二回长廊的景色,我们就去那。”


    夏书铭喜出望外,“那就一言为定。”


    沈听竹眯起眸看他,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冷冷别过头。


    等林轻染看去的时候,他眼帘轻覆远睇着漆黑的湖面,神色很淡,让她心里又微微一揪。


    船只很快便靠了岸。


    林轻染随着几人下船,在经过沈听竹身侧的时候,袖下的手被他无声牵住。


    沈听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温柔唤她:“染染。”


    林轻染缩了缩指尖,狠心将手抽了出来。


    她要走,沈听竹又改为拉住她的袖子,他从前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同情,如今却在林轻染面前示了弱,“染染,我走不动。”


    第068章


    夏书铭走出舱房见人没有跟上,想要回身去看,莫辞已经先一步把人拦下,“诸位请回吧。”


    舱房内悬挂的纱幔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朦胧看到两人的影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夏书铭早已是心痒难耐,若不是这平空冒出来的表哥,他今日或许能一亲芳泽。


    莫辞冷眼看着他,“请。”


    他暗讽夏书铭不知死活,竟惦记上世子的人,他该庆幸今日是世子亲自来了,否则但凡他有胆子敢沾一下手,隐于一旁的暗卫都会摘了他的脑袋。


    那一片纱幔后,林轻染板着脸,拉住自己的袖子往外抽,冷言冷语,“我让莫辞进来。”


    沈听竹不放手,林轻染力道大不过他,干脆脱了最外层的大袖,上身只剩了抹胸,两条细白的手臂露着,“你喜欢就拿去。”


    林轻染很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走,还是想留下,但她知道沈听竹绝不会让她这样就出去。


    果然,手腕被握住,沈听竹眸中浮现痛色与慌乱,“……染染。”


    她还想冷言,腰也被扣住,沈听竹将她按向自己,双手沿着她的臀滑至腿弯,轻易便让她分膝坐在自己腿上。


    林轻染涨红了脸挣扎,“还请二表哥自重!”


    林轻染扭个不停,沈听竹手法刁钻在她腰上轻一捏,她就跟卸了力似的软了下来,甫一贴近,对彼此身体的熟悉,以及这些日子的思念,顷刻间便涌了上来,让林轻染不受控制想要贴他更近一些,她只能在嘴上说狠话,“沈听竹!”


    沈听竹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焦躁,“染染总要听我解释,我们谈一谈。”


    “我没什么要与你谈的。”林轻染说完唇紧紧扁下,委屈又倔强。


    “那染染听我说。”沈听竹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纠住林轻染通红的双眼,“瞒着你是我的错,只是我那时也不能肯定就能万无一失……所以不敢再让你失望第二次。”


    “若我能活,我定是要守诺来娶你的,可若我不幸死去,我希望你能忘了我。”


    林轻染听着他说,眼泪一下就滑了出来,沈听竹去吻她眼下的湿意,被林轻染转过头避开,“可我已经忘了你了。”


    沈听竹呼吸绷紧,“不准。”


    林轻染深深吸气,自己恍恍惚惚了整整一月,只要一想起便心疼的难以复加,岂能让他三言两句就过去了。


    她推开沈听竹起身,低下视线认真看着他,“给你烧纸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烧完就忘了你,所以现在我们之间。”


    沈听竹伸手去拉她,有了第一次,林轻染反应极快的退了几步,故意激他,“你能解蛊我很开心,只是我们之间那些,已经不作数了。”


    沈听竹唇色发白,“你早已把自己嫁给了我,那身嫁衣还在我府上,如何不作数?”


    林轻染瞳眸黑白分明,眸光平静,“我也说过只做你一夜的妻子,日后我要嫁谁,与你都没有关系。”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沈听竹真想把人拉到怀里好好教训一番,让她知道究竟有没有关系。


    然而开口说出的话,却与心中所想截然相反,他语气很轻,“染染强占了我的身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林轻染眸光闪了闪,眼下快速浮起一抹红,裙下的双腿凭空酥麻了一下,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大袖,硬气的扔了句“不要”,慌不择路地往外走去。


    走出舱房,她才发现船只不知何时又行到了湖中央,定又是沈听竹安排的。


    她站在船头吹了会儿风让脑子冷静冷静,才蹬蹬蹬走回去质问。


    挥开纱幔,沈听竹抬眸看来,他修长的指正执了杯盏慢慢在饮,眼里蕴着落寞,极白的肤色使得酒意轻易就在他眼下熏出了薄红,他身体歪斜靠在凭几上,交领襟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锁骨,颓靡又风流。


    “染染。”沈听竹迷惘的目光胶在她身上。


    林轻染翕动唇瓣,“让,让船靠岸。”


    “靠岸让你去找别人?夏三?”沈听竹摇头,说话的速度变慢,“不行,他养外室,风流成性。”


    林轻染看着他这样已然带了醉意,她走上前弯腰看他,“我偏要去。”


    沈听竹眼里恢复一丝清明,擒上她的腕子往前一带,林轻染措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另一只手紧搂住她的腰,沈听竹埋首在她的细颈处像孩子一样轻蹭,嗓音也不复以往的清清冷冷,“我不比他好么……不许去。”


    “染染,染染。”他一遍遍喃喃的地唤,绵长的语调相思缱绻,把林轻染唤的心都软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沈听竹竟枕在她肩上睡了过去。


    林轻染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一旁,沈听竹闭着眼,一条手臂搁在凭几上,脑袋则歪在手臂上,眼睛闭着乖顺俊朗。


    林轻染呼吸发热,小声嘀咕,“怎么酒量比我还差。”


    她抬起腰,贴近了拿手掌轻轻拍他的脸,“醒醒,沈听竹。”


    回应她的只有温缓绵长的呼吸,扫在林轻染脸上,将她脸上的热意烫的更深。


    她视线从沈听竹的眉眼间落下,挺直的鼻梁,薄唇透红,下颌的弧线与颈项的线条完美衔接,林轻染目光往他领口下睇去。


    心思滚烫的鼓动,林轻染将腰低下去,颤抖的鼻息靠近他的脖子,没有了一惯的药味,他身上只剩下清冽的茶香。


    她轻轻将唇贴上去,先是摒着呼吸蹭了蹭,见沈听竹没有反应,才泄愤似的拿牙尖一顿咬。


    而本应该睡着的沈听竹无声睁开双眸,清明的眸子里哪里有一丝醉意,唇角勾起浅弧。


    *


    第二日林轻染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已经悠悠的哼起了小调,秋芷也不知道昨夜都发生了什么,只跟在后面问道:“小姐可是消气了。”


    林轻染往上翘着嘴角,瞥见从另一头过来的沈听竹,立马换了脸孔,娇蛮道:“没有。”


    她嘴上硬,步子却没动,再往前是石桥,沈听竹不方便过去。


    “染染。”


    林轻染轻哼,“我与二表哥没那么熟。”


    沈听竹从善如流的改口,“表妹。”


    林轻染将视线从沈听竹脖子上掠过,看见那一点点红,心虚地悄悄抿唇,沈听竹还没说什么,她就先一步将自己往外摘,“夏日蚊虫多,二表哥脖子上是被蚊子叮的吧。”


    沈听竹含笑摸了摸脖子,“我昨夜似乎是醉酒了,不记得后面的事……或许是吧。”


    林轻染不去看他的目光,点头说:“一定是。”


    门房在这时候跑来,“小姐,夏三公子让人传了口信来,说是邀您去赏景。”


    林轻染早将夏书铭抛到了脑后,正想推了,就看到沈听竹


    朝自己望来,自己昨夜那么信誓旦旦的说了,不去岂不是让他得意了。


    林轻染下巴一扬,“你去回话,就说我一会儿便到。”


    沈听竹垂下了视线,看着自己的双膝,“我能不能也去。”


    *


    夏书铭坐在湖心风雨亭里,此地需乘船才能上,他特意摒退了下人,还包了码头所有来此处的船,为得就是确保绝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如今就等林轻染过来了。


    夏书铭手里摇着柄玉骨折扇,心思已经燥热起来,今日他必是要尝尝这惦念已久的滋味,他平日玩的花样就多,可在这江水面上,由天光照耀,还是头一回。


    看到远处撑来的小船,夏书铭将折扇一合,起身走上前迎,然而乌篷下出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


    夏书铭愣了愣,“沈公子?”


    沈听竹笑道:“夏公子不介意我同游罢。”


    林轻染在沈听竹之后出来,朝夏书铭歉意笑笑,“我表哥第一回 来江宁,所以也想来看看。”


    “自然不介意。”夏书铭看沈听竹的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怎么三番两次都是他来碍事。


    夏书铭请两人入亭中坐,”昨日没来得及问,听口音,沈公子不像是南江人士。”


    沈听竹淡道:“确实不是。”他没有往下说,也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夏书铭面上有些挂不住,还少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摆谱的。


    “沈公子家中可也是经商?不知做的什么买卖。”夏书铭想探他的底。


    沈听竹道:“不过有些宅子田产罢了。”


    谦虚的林轻染都忍不住直往他身上瞧,越看她目光就越挪不开,忽然觉得夏书铭在这简直碍事极了。


    夏书铭听了沈听竹所言,心中不屑冷笑,还以为有多大的家业,这么上赶着,怕不是想做上门女婿。


    他对沈听竹的态度也冷淡下来,这风雨亭有两层,想来这瘸子也跟不上二层,他转头对林轻染道:“楼下看着江上的风景更好,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沈公子不如一起?”


    沈听竹手掌在膝上摩挲了一下,才浅声道:“无妨,你们看就好。”


    林轻染闻言心里紧了紧。


    夏书铭像是才反应过来,佯作遗憾,“是我思量不周,只是沈公子一表人材,不知这腿是何故?”


    沈听竹垂了垂长睫,眼里一下变得黯淡无光,“旧疾。”


    夏书铭怅然一叹,“那可还能好起来。”


    林轻染当即便恼了,朝夏书铭道:“夏公子说话便是这么不讲究么?我表哥的腿如何,与你何干?好不好的起来,又与你何干?”


    见林轻染忽然动怒,夏书铭忙道:“我只是想说,我有认识的大夫,或许可以帮忙诊治。”


    林轻染就像只炸了毛的猫,“用不着你操心。”


    夏书铭不知怎么就惹的美人动了怒,“林姑娘,我也只是好心。”


    林轻染唤来候在一旁的船只,扶起始终没说话的沈听竹,“我们走。”


    不算宽敞的乌篷船内,林轻染抱着膝坐在一头,出神的望着湖面,眼底浮着层水光。


    “染染。”


    林轻染没有说话,夏书铭问得那些刺耳的话让她心疼极了。


    沈听竹去牵她的手,这次她挣了挣就没有动了,沈听竹微微一笑,手挽施力将人带入了怀中。


    沈听竹柔下目光,“我的腿就算不能好起来,我也能抱的起染染,你去哪里,我也都追的上你。”


    他将声音放低,“我唯独怕染染嫌弃我。”


    第069章


    “我当然不会。”


    林轻染脱口而出,她转过脸,目光与沈听竹含笑的视线相对,脑中有什么快速闪过,她用力抿住唇,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卑鄙。”


    她怎么忘了,险诈如沈听竹,又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夏书铭给占去了上风。


    沈听竹笑睇着她怒冲冲的眉目,用鼻子碰了碰她皱起的鼻尖,“是有些卑鄙,我想讨染染的心疼,这样,许就舍不得不要我了。”


    他声音太轻浅温柔,直白的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剥露给你看,即便心肠再硬的人都招架不出,更遑论是林轻染,她心早已经乱的一塌糊涂,明知道这也是他的招数,可就是扎扎实实的心疼了。


    他蹭着林轻染鼻尖的动作逐渐变了味道,呼吸相纠缠,清冽的茶香沾染了香甜的气味,愈发变得柔靡。


    林轻染手指揪紧他的衣袍,神识逐渐沉溺,她主动凑了凑唇,又立刻打住,脑中仅剩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倔强硬撑,“你……不许碰我。”


    她低垂下的羽睫轻颤,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沈听竹离自己不过半寸的薄唇,“我没说原谅你。”


    沈听竹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巴巴的目光就像是见到鱼干的雪团一样,他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这副身体竟是这样招她喜欢。


    他轻抿起唇角,依言退开,“好。”


    “除非染染同意,否则我一定不碰你。”


    纠缠包裹在身上的浓烈气息骤然消散,林轻染不习惯的想要偎过去,可自己才刚放了话,现在凑过去岂不是脸都丢光了。


    沈听竹只当看不见焦躁心急的小姑娘,长指掸过略被压皱的衣袍,端坐一侧。


    林轻染也拢着裙坐到另一头,将蠢蠢欲动的舌尖压在唇瓣间抿着,让他不要跟来的时候不见他听话,这个时候倒是言听计从了。


    “染染生气了?”沈听竹明知故问。


    “没有。”林轻染嘴硬的别过头,“也别跟我说话。”


    沈听竹几不可见将唇角牵起,笑意浅浅。


    听见身后没声音了,林轻染又忍不住猜他的神色,她忍着没回头,她觉得自己一但回头了,没准就把持不住了。


    *


    沈听竹在府上住了两日,林老爷开始明着暗着赶人,沈听竹则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装听不懂,赖着住了下来。


    用晚膳的时候,林老爷瞧见两人不时黏在的一起的目光,再让他住下去,指不定哪日女儿就让他拐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朝林轻染警告的看去一眼。


    林轻染忙端起碗吃饭,林老爷这才收回目光,对沈听竹道:“用过饭,世子随我去一趟书房。”


    林轻染的眸光顺着碗沿抬起,“爹让表哥去书房做什么?”


    才来几日,女儿的态度就明显变了样,林老爷不满道:“吃你的饭。”


    林轻染动了动唇,沈听竹朝她睇去安抚的一眼,对林老爷道:“好。”


    用了晚膳,沈听竹就随着林老爷去书房。


    林老爷命下人送来茶水,对沈听竹道:“世子远道而来,按理该带世子好好逛逛这江宁,只是世子大病初愈,想必侯爷与夫人惦念的紧,我也就不多留世子了。”


    林老爷就差没直接把送客两个字给说了。


    沈听竹笑道:“不打紧,倒是我此行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若是不成,恐怕连长兴候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林老爷皱眉,“何事如此重要?”


    沈听竹端正了容色,无比郑重,林老爷心里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就听沈听竹道:“那便是求得您的首肯,将表妹许配与我。”


    林老爷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


    林轻染看沈听竹一直没从书房出来,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知道爹是不是为难他了。


    她在园子里踱步许久,干脆转头去找大嫂楚音说说话。


    走近茗秋阁,也不见丫鬟来迎,林轻染就朝亮着灯火的正屋走去,走到廊下,她才抬起手,便听里面传出了大嫂柔柔低啜的声音。


    林轻染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听见她似哭非哭的声音只当出什么大事了,忙敲了敲门,“嫂嫂。”


    屋内的声音一停,楚音惶急细小的声音响起,“夫君……快起来。”


    林轻染愣了愣,她多少也是有些经验的,终于反应过来两人在做什么,脸唰的烧红,她低头绞着指尖,嫂嫂不是还怀着身子,怎么……


    她赶紧摇摇头止住胡思乱想,刚想要转身,林诏已经开了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林轻染略略抬眼,林诏除了唇上格外的红,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怎么穿衣服那么快的么,林轻染想。


    “我找嫂嫂。”


    林诏点点头,“进去吧。”


    楚音坐在软榻上,脸颊还蕴着一抹令人遐想的春色,因为怀着身子,娇艳之下是让人怜惜的柔美。


    “嫂嫂。”林轻染声音打着转,笑容暧昧。


    楚音红着脸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的话一个字也不许说。”


    林轻染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说不说。”她话锋一转,“可是嫂嫂,你现在有了身子,也可以吗?”


    林轻染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好奇,在情.事上,她向来一知半解,又大胆莽撞。


    楚音暗恼林诏胡来,“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含糊道:“等你将来成亲就知道了。”


    林轻染想说她已经知道了,那夜两人都狼狈,她只记得身上疼,心里疼,哭得眼睛也疼,再之后……


    她那时糊里糊涂,现在回想起来,却异常清晰,每一下都好像要将她的灵魂冲撞出体外。


    林轻染并拢双腿,脚尖也紧紧抵在一起。


    “好了好了。”楚音嗔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也不嫌羞。”


    “来找我什么事?”


    林轻染这才道:“爹将表哥叫去书房许久也没出来。”


    她那点女儿家的心里全在面上,楚音笑道:“担心了?”


    林轻染不情不愿的点头承认。


    楚音道:“父亲他无非是舍不得你远嫁,还有世子的腿。”


    林轻染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担心。


    她看了看天色,“我再去看看。”


    不等走到书房,林轻染就在半路见到了沈听竹,她跑过去问,“爹与你说什么了?”


    沈听竹看着她晃动几许又逐渐停止摇摆的裙裾,噙了笑问她:“染染担心我?”


    林轻染眸光轻动,口是心非的反驳:“谁担心你了。”


    “那就好,其实也没说什么。”沈听竹淡笑着道,“染染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就是了。”


    林轻染是受不得激的性子,马上接话,“谁想知道了。”她目光转向另一头,别别扭扭地说:“我回屋了。”


    沈听竹看着她走远,林轻染以为他会叫住自己却没有,她越发觉得一定是爹跟他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如此。


    秋芷铺好了床,对倚在软榻上出神的林轻染道:“小姐早些歇息罢。”


    林轻染心里存了事情,哪里睡的着,她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去问问。”


    她沿着小径绕去西边的客房。


    莫辞看到林轻染过来,连询问都免了,上来便道:“世子在屋内,表姑娘请。”


    他再次感叹世子料事如神,真就被他说准了林姑娘会来,莫辞暗自咂舌,就林姑娘这直条条,没点心眼的性子,再来上三个都不是世子的对手。


    林轻染走到屋内,莫辞在外头关上了门,她看了一圈沈听竹并不在,倒是净室里有水声传出。


    在沐浴?林轻染自然不会避讳,之前她就日日在他药浴时进出,为所欲为。


    左手捏住帘子,林轻染又犹豫了,现在他们还没和好,她轻轻抿唇,自己只是来问他事情,又不是要做什么。


    林轻染挑了帘子进去,便看到背对着她靠坐在浴桶里男人,一只手臂搭在浴桶的边沿,秀挺的脊背微绷。


    “染染。”


    林轻染还以为他是知道自己来了,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沈听竹并不是对她说,而是无意的呢喃,暧.昧.缠.粘。


    她站在后面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得他接连的轻唤她着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哑,而水花溅起的声响更像是回应。


    林轻染不肯承认是自己抵架不住,只埋怨这夏天怎么还不过去,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这么热,还握在帘子上的手攥紧,沈听竹沙哑的低唤和粗重的鼻息,令她的双腿不住发软。


    平常林轻染就喜欢在他身上胡来,这几日也都是故意冷着他,突然撞见这样的场景,沈听竹念着她的名字自.渎……她心里得意又酥痒难当。


    加上先前还撞见了林诏与楚音的事,林轻染那点要强的小心思都消散了,她攥紧了布帘,既防着自己落下去,又防着自己扑上去。


    似乎过了许久,久到林轻染都快站不住的时候,沈听竹才从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一切静止。


    而后,他身子倦懒的向后一仰,水下的手抬起搭在浴桶的另一侧边沿,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指淌落,滴在青砖上,林轻染只觉得心尖都颤了。


    沈听竹没有回头,眼梢微扬起,眸中沾着湿润潋滟的水光,他轻笑,“看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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