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形形色色


    哈哈哈哈哈


    半夜的两点半, 余遥放下手机,被子一盖,真打算睡觉来着, 刚蒙住头,想起什么,又坐起身,将地上角落放着的礼盒拿过来。


    颠了颠,有点重,不知道是里面的东西有份量, 还是盒子的原因。


    盒子看起来很高档厚重, 而且很大。


    像个大型的手提箱,包装大气又古典, 角落还挂了两个流苏,只看这个外表, 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蛋黄酥的话,感觉怎么也要值个几百块钱吧?


    蛋黄酥顶了天,最好的也就二十块钱一个,里面还是加了肉松, 紫薯的那种。


    余遥把外包装纸袋去掉,拿出里面的内盒, 内盒也很大,看着不像八个装。


    因为一个蛋黄酥不大,除非光包装就占去大量的位置, 余遥更倾向于后者。


    现在谁家送礼不是往高端了玩, 所谓高端就是少, 精致, 盒子反而越大越好。


    余遥把内盒打开, 出乎意料,里面居然放了足足十二个。


    货真价实的十二个,一点徒有其表的空间都没留,塞的满满当当都是蛋黄酥。


    好实在啊。


    余遥上手,拿掉一个蛋黄酥出来的时候,感觉这个厚度不太对,底下好像还有很大的空余,她又抠抠弄弄,拔.出来一层纸盒,下面还有一层,也是蛋黄酥,十二个!


    二十四装,也太少见了吧!


    余遥不得不夸赞一句,送礼的人可真用心啊,可惜送错人了,人家不喜欢吃这种类似甜点一样的东西。


    这玩意儿只能在蛋糕店买到,所以多数爱吃的都是女孩子,男孩子有,但是少。


    余遥倒是挺喜欢的,她不买,不过何穗爱,车里还是包里经常塞,余遥蹭她的。


    她拿出来一个瞧瞧,不得不说送礼的人很真实,蛋壳样的透明盒子塞的鼓鼓囊囊,一点空余都没有,还差点把盒子撑破。


    也太舍得了。


    这个卖相和挤压过后露出层层叠叠的碎酥,以及里面点点的紫色。


    余遥没忍住,拆开一个尝了尝,奶酥奶酥的,不太甜也不腻,一口下去紫薯馅料和肉松漏了出来,余遥连忙用手去接,低头去看时,手心里躺了许多的碎屑。


    她没放过,也塞进嘴里,顺道又咬了一口蛋黄酥,尝到了一层冰皮,然后是颗粒很大的咸蛋黄,香甜交错,酥酥脆脆,不是一般的可口。


    这谁做的啊,手艺这么好。


    也太好吃了!


    *


    新中大厦的二六零八号房内,方堰没有睡,刚洗完澡,在收拾厨房。将熬糊的锅接上水泡一泡,桌上的碗筷放进洗碗机内,低头的时候忽而注意到一个细节。


    原本应该被塑料袋完全掩盖堆积如山的鸭蛋壳因为有新的垃圾丢进去,那东西太沉,压的塑料膜变了位置,露出一角下面的灰白蛋壳。


    余遥太粗心,没有注意。


    其实给她的那盒蛋黄酥,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和余遥约好的当天下班后没事做,在办公室里搜索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


    搜着搜着变成了女孩子喜欢吃什么。


    很多结果告诉他,喜欢甜食,送蛋糕突兀,他又搜了一下,找到了蛋黄酥。


    然后是蛋黄酥的做法,包装盒。


    不难买,去蛋糕店就可以找到,他又去了一趟仓库,寻到一个从前装粽子的大盒子,里面是一格一格的,通用,放蛋黄酥也正合适。


    材料更好找,超市都有,做好后又觉得只送一盒她朋友如果很多,一人拿一个,她应该吃不了几个。


    蛋黄酥又很麻烦,他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做了这么点,余下的时间不够重起一炉的,索性将这个放下,送了别的。


    蛋黄酥打算另寻时间单独给余遥。


    并非没有机会,余遥的衣服还在他这里。


    能那么快脱手他没有想到,但结果是一样的,送给了他要送的人。


    方堰起身,摁了浸泡洗模式后朝卧室走去,路过沙发的时候脚下一顿。


    沙发上放了几件衣服,余遥那件风衣也在,他洗澡时换下来的。


    方堰盯着那件色彩干净的衣服瞧了一会儿,进了寝屋,将另一件深蓝色的大衣拿在手里,一路送去阳台,丢进洗衣机内,放了洗衣液调了清洗模式后回头,拿起沙发上的风衣套在身上后去了卧室。


    *


    凌晨两点四十分,余遥已经吃了三个蛋黄酥,她本来就是很饱很饱的状态,还是没忍住,拿了一个又一个,太好吃了完全不受控制。


    等三个结束,撑着肚子起身去洗手间,简单洗漱后回来,懒洋洋躺在床上,灯一关,不到十分钟睡着。


    这一觉很香,没有梦也没有上厕所,一睡到底,第二天是被闹钟叫醒的,余遥听到了,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整。


    健身教练这个行业不提倡早起,一般九点半上班,她九点起床,半个小时到公司正合适。


    余遥掰着手指数了数,虽然起来的不早,但昨天睡的太晚,总共也才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对于年轻人来说就跟不让玩手机一样痛苦。


    是自己作的,也怨不得别人,余遥认命地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刷好牙,洗完脸,从礼盒里拿了几个蛋黄酥急匆匆下楼。


    九点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的路上时间,余遥顺路要了杯豆腐脑和一份蒸饺,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等红绿灯的时候几下就能干完。


    余遥仗着自己技术还行,多次超车,只用了三分钟行了大半的路,感觉剩下的时间完全够用,刚准备找个地方停车把东西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打眼往路边一扫,好像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余遥有些吃惊,猛踩了一下刹车,回头看去,还真是。


    方堰一身的藏青色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风衣,边往前走,边拿了手机打电话,不时朝路边看上一眼,偶尔会伸出手招一招,像是要打的。


    这个点不说高峰期,但在热闹的商场旁,很难打到。


    余遥于是摇下车窗,回头对着那边喊道:“方堰!”


    她摆摆手,“这边。”


    那边的人好像注意到她,余遥感觉方堰那双漂亮的眼眸亮了亮,随后加快脚步,路过从两旁的树枝细缝里泄出的阳光,顶着斑驳朝这边而来。


    余遥里侧的车窗也摁下来,语气随意问已经站在边上的人:“你这是要去哪?我送你。”


    方堰矮下身子,从全开的窗户缝里看她,“去鼎立,远不远?你有时间吗?”


    余遥脑袋朝左边点了一下,“上来。”


    她稍微挪了挪副驾驶座上搁的东西,“要是别人我就假装没看见,送你怎么可能没时间。”


    像自己嘀咕一样,加上低着头,声音有些闷和小声。


    方堰还是听到了,他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拉开车门坦然上了副驾驶座。


    余遥让他系好安全带,“你的车呢?怎么走路?”


    方堰边拉宽带,边道:“昨天晚上搁在路边,车胎被人划了。”


    余遥:“……”


    昨晚上她还在嘀咕,千万级别的车子放在那里,附近又没有监控器,搞不好会有人妒忌,把车给划了,没想到还真有。


    “那其它车呢?”她这种小屁民都有两辆,余遥不信方堰只有一辆。


    “本来还有两辆,停在停车场,不过车钥匙找不着了。”


    余遥:“……”


    这也太衰了,三辆车一辆都用不上。


    她边踩油门上路,边继续问:“你不是在新中大厦吗?怎么在这边打的?”


    这边离那边差了一个路口,不是一条路。


    方堰扣好安全带,自然地靠在椅背上,“那边是商场,人太多了,打的要排队,就想离远一点,边走边打。”


    余遥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路程,“那你也太惨了吧,走这么远都没有打到的。”


    方堰那双修长的手相互交叉搁在胸前,“就当锻炼身体了。”


    余遥哈哈大笑,“想得真开。”


    顿了顿,她提议道:“其实可以网上打车,还方便一些。”


    方堰摇了摇头,“就这么一回,又要下载软件,又要注册,麻烦。”


    余遥点了点头,“是有点麻烦,我刚玩的时候胡乱点,差点注册成司机。”


    那会儿她刚拿到车,开的不稳又慢,起晚赶时间的话还是打的,等车的空闲无聊摸索功能,摸着摸着不知道点去了哪,只记得跳出来一个弹窗,差点就注册成了司机。


    方堰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你这个经历,都可以编成一本书了。”


    余遥跟着笑,“可不是吗?从小到大没少闹过笑话。”


    这会儿运气不太好,车子只开了一小段路就遇到了红绿灯,余遥边拿了装在杯子里的豆腐脑吸,边用手肘撞了撞方堰压在中控台上的手臂,“你这个情况,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也是这个时间去上班,离得也不远,顺路送你啊。”


    方堰多看了一眼俩人相抵的手肘,“我不知道,而且太麻烦你了。”


    余遥翻了个白眼,“麻烦什么,就一条街的事。”


    她打了方堰一下,“下次要给我打电话哈,不要怕麻烦,我不嫌你麻烦。”


    可能是挨了一下,迫于她的淫威,也有可能觉得确实没什么,方堰颌首,“好,下次肯定打给你。”


    余遥点了点头,安心干她的饭,开她的车,先送方堰去鼎立。


    边开边想起一件事,“我们上班这么晚,你怎么也这么晚?”


    那种集团应该七八点上班吧感觉,九点多太晚了。


    方堰摁了摁眉心,“昨天睡太晚,起晚了。”


    余遥恍然,“赖床啊,看不出来嘛。”


    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方堰躺在床上,被子下什么都没穿,赤果着探出头,摁下闹钟继续睡的模样。


    余遥:“……”


    我会不会太涩了点?


    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啊!


    人家只是起晚了都能想到别的上面去。


    余遥在心里深深唾弃自己。


    常常因为太变态而无法融入到群体里。


    余遥怕自己多想,也怕方堰多心,另起了个无关紧要的话头,“吃早饭了没?我这里有蒸饺,要不要?”


    她指了指中控台前方,后面是平的,用来搁手臂的,下面有挖空的空间,前方也有个小凹槽,放点临时吃的东西正合适。


    方堰将目光搁在那个小凹槽处,除了蒸饺还有几个没有拆封的蛋黄酥,是他自己做的,自己包的装,自然能认得出来,就是昨天他送给余遥的。


    没有大的包装盒,看不出来吃了几个,但拿了几个放在车上,说明她是喜欢的。


    方堰探手,绕过包装完好的蛋黄酥,打开被一次性塑料膜包裹的蒸饺,露出里面的东西,被余遥吃了几个,还剩下三五个。


    他拿了一个放在手里。


    余遥提醒他,“蘸蘸料。”


    虽然条件简陋,但也尽量尽善尽美,蘸料也放在塑料膜内,卡在烟灰缸的槽里,正好合适还不漏。


    她在车里不吸烟,所以烟灰缸很干净,都被她用来放别的。


    方堰依言照做,蘸了一下,饺子颜色变深才微微低了头,用一只手接着,送进嘴里。


    吃相太文雅了。


    和她大刀阔斧,一口一个比起来,就像大老爷们和小姑娘的区别。


    余遥:“……”


    虽然这样比喻显得她很粗糙,但她还是不得不说,恰到好处,现实就是这样的。


    方堰吃完还不忘评价一句,“挺好吃的。”


    “是吧。”余遥就像给人安利自己喜欢的东西成功一样,一双眼亮了又亮,“不过你昨晚给的蛋黄酥更好吃,味道绝了。”


    她还不忘给那个做东西的说两句好话,“送礼的人也太真诚了,二十四个装,很稀有的,一般都是八个装,那个人是生怕你不够吃啊,塞的满满当当。”


    方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会记得她的好的。”


    说她不准确,应该是她们,因为看了她们的评论,他决定做这个。


    余遥嗯了一声,心里很开心,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


    前面不小心又到了红灯,余遥慢了两秒,没赶上。


    她低了低脑袋,拿了搁在中控凹槽处的豆腐脑,刚准备吸两口,目光不经意一瞥,突然瞧见方堰那双长腿塞不下一样,屈尊缩着,几乎快抵到仪表台。


    他个子太高?还是车矮了?


    余遥多看了几秒,不留神又注意到一个细节,方堰大腿偏上的位置,藏青色西裤下有一条长横,一指宽,绕着腿一圈,因为是坐着的,面料垂下,盖在那个位置,所以看的很清楚。


    余遥眨了眨眼,张嘴就想问那是什么,脑海里突然自动冒出一个解释。


    曾经她在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据说为了防止正装里面的衬衫乱跑松垮,很多男人会特意穿上衬衫夹,把衬衫下摆控制住。


    方堰这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衬衫夹吧?


    她身边都是一群粗汉子,很少有像方堰这样的成功人士,就算穿西装也只不过是摆摆样子,有外在没内涵,根本用不上衬衫夹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看过详细的解释和如何穿戴,余遥几乎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画面。


    方堰西裤下一条带有弹性的黑色带子卡在白皙的大腿上半部分,几条同款带子由此延伸,拉到上方夹住衬衫。


    余遥:“……”


    我是禽兽我下贱我猪狗不如。


    她立刻打开蓝牙,连了一首大悲清心咒,听着熟悉的歌声,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些。


    大悲清心咒的前面很正常,后面才是正正经经的佛歌,方堰可能也听过,一个前奏刚放,他就辨认了出来,扭过头看她,“成佛了?”


    余遥摇头,“没有,就是刚刚看到了一个好心的男菩萨,忍不住想起这首歌。”


    余遥说的顺嘴,讲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方堰到底是年轻人,会不会知道‘男菩萨’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她扭头看了方堰一眼,方堰表情很正常,没有异样,他甚至自然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看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余遥松了一口气。


    副驾驶座内,方堰正在搜那三个字,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只不过前面是从别人的朋友圈内,所以没有在意,这次是从余遥口里,他起了一丝探究欲。


    其实单听这三个字没什么问题,但每次陆雪发的时候都跟年轻男人有关,所以他大概知道什么含义,只是想确定一下。


    他给手机解了锁,首页位置出现很多APP。


    他不爱玩手机,也没有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有的手机瘾,平常主页只有几个软件,关注国内外的新闻和与生意有关的报道。


    自从上次看到余遥的手机后,他下载了很多类似的新软件,有视频也有看漫画和玩游戏的平台。


    方堰进了浏览器搜索,很快出了结果。


    指一些爱在各种社交网站晒出自己健身照和性感照的男性。


    和他想的一样。


    方堰年纪轻轻就有一种本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所以余遥还是不放心,多问了一嘴,“你知道男菩萨代表什么吗?”


    刻意误导他,说‘代表’而不是它‘什么梗’这方面。


    方堰挑了挑眉,“不知道。”


    他正在看余遥那天在医院刷的短视频APP,进了里面搜索男菩萨,跳出来很多视频。


    声音关掉,方堰点了播放,里面是个真男人COS男菩萨,看起来有模有样,方堰点进评论区。


    【山上的那个他:好白……的衣服啊。】


    【泥嚎:姐妹们,这条飘带好粉啊,快来看!@馍馍@十多块@我定眼一瞅】


    【请叫我形形: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斯哈斯哈】


    “男菩萨其实就是说,菩萨都是男的,但是男身女相你懂吗?”余遥胡说八道乱曲解。


    方堰点了点头,“看起来像女子,实际上都是男的是吗?不用解释,我懂。”


    跟性感和年轻俊美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42章 要跑着的


    去见你。


    方堰抿了抿唇, 将手机光屏摁灭,刚准备塞回口袋,铃声突然响了一下, 有人给他发了消息,在首页一闪而过。


    【助理初夏:老板,车子开回来啦,您要现在开吗?】


    方堰点进微*,回了这条消息。


    【春暖花开:不用,先放你那里吧, 过几天再说。】


    【助理初夏:明白!】


    方堰刚锁了屏, 将手机放进风衣口袋内,就听到隔壁的余遥赞赏道:“对, 就是那个。”


    她一脸‘你好上道’的表情。


    方堰单薄的唇抿得更紧。


    “男菩萨还代表了男性菩萨心肠的意思。”余遥接着胡说八道,“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地, 老是遇到一个男菩萨,他实在太好心了,经常帮我。”


    时不时在她面前露出修长的脖颈,凑近给她看完美无瑕的五官, 那双好看的手,手背上的纹路, 和微微翘起的指尖,泛红的指腹,她印象十分深刻。


    对她很放心, 一点都不防着她, 不仅家里密码锁没换, 还当着她的面换衣服, 解扣子袒出白皙如雪的平坦胸膛。


    一点都没有把她当外人。


    余遥现在还记得他喝醉酒和生病时的状态, 身子软软的,像买来的洋娃娃,她可以随意摆弄,或背或抱,都随她便。


    “我不想,还是被迫承恩,被他帮了不少次,他可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余遥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方堰。


    像在犯法的边缘试探一样,明明知道很危险,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副驾驶座上,方堰闭上眼,开始回忆余遥的这两天。


    大前天下班准备和江明溪约会,结果遇到江明溪出轨,救他出来,送他去医院,很晚才搞定,没空出去遇别的男人。


    第二天去收租,晚上和姐妹玩,没有男人,应该说还没来得及,那天其他人的朋友圈他后来补过,都去了KTV左拥右抱,只有余遥因为他的原因被迫在家。


    更没有机会接触别的男人。


    第三天上午收租,下午被他约出来吃饭,散场后在环山赛道‘偶遇’,一起去吃夜宵,然后送他回家,又拖到很晚归家。


    两点半那个时间,再加上今天上班,她肯定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别的男人。


    所以那个男菩萨是谁不言而喻。


    方堰紧抿的唇微微松懈了些。


    “挺好的,说明你值得。”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对那个人好一点。”


    余遥点头,“那必须的啊。”


    不仅是因为方堰好,还因为跟他相处舒服,跟别人是这样的~*、.~,跟方堰是——这样的。


    一条线顺下来,没有半点障碍和不适。


    跟别人偶尔会觉得心酸啊,难受啊,憋屈啊,比如何穗和其他人一起喝醉,她一个人弄回去,累死了。她们几个背着她出去玩,心好酸啊。


    人家都开名车穿大牌,她一身还不如人家挂在包上的丝巾值钱,相差可太大了。


    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大家会暗搓搓攀比,话题八九不离十谁谁谁衣服好贵,包好珍惜等等,很多牌子她听都没听说过,偶尔谈话里还夹杂着英语,学渣直接抑郁了。


    跟方堰完全没有这种担忧,他绝对不攀不比,相反,竭力低调,用的都是不知名牌,很难搜到的那种,如果问他,只会得出不值钱几个字,虽然心里明白,其实很贵。


    谈话也刻意不用专业术语,她肯定听得懂的那种,偶尔哪句话说错了。


    比如某某集团老总是刘XX,别人纠正她,你懂不懂啊,明明是张XX,九年义教漏网之鱼。


    方堰只会说,姓名不重要,知道他很厉害就行。


    她本来就粗枝大叶,一直都没觉得和其他人之间有什么,突然遇到一个方堰这样的,让她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舒服和惬意啊。


    就好像没见过进口奶油做的蛋糕前,以为校园门口几块钱一份的饭菜就是极品,吃过几百块的蛋糕后,几块钱的饭盒登时显得有些粗糙。


    饭肯定是要天天吃的,但更惦记几百块的精致蛋糕。


    方堰微微往右边靠了靠,在余遥看不见的角落,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


    余遥还在安心干饭,没注意别的。豆腐脑喝完,蒸饺干掉,正好前方红灯过去,她一脚油门踩到底,急匆匆送方堰去鼎立。


    本来她的时间绰绰有余,因为有方堰的原因,其实已经有点不够用,余遥特意挑了条偏僻的路,加速紧赶慢赶,只花了十分钟送方堰到鼎立门口。


    方堰抬头瞥了一眼他集团挂在外面十分巨大的logo,不知道想起什么,抿了抿唇,抵触情绪很明显。


    是集团有什么烦心事吗?


    余遥这边心思不断,那边方堰低垂着眉眼,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条长腿刚迈下来,突然顿住,回头看了一下她身上。


    今天天气还行,早上不算冷,余遥里面是黑色的立领运动长衫,下面是同款的运动裤,右边有工牌,是工作服,外面套了件浅绿色的灯芯绒薄款风衣。


    有一点复古,没有肩围,照例很大,不过她个子高,衬得起来,还显得很大气。


    方堰眉眼忽而弯起,露出一个欣赏的浅笑来。


    “衣服很好看。”???


    余遥只觉得莫名,好端端地夸她衣服做什么?


    不过被夸了,她还是很开心,“谢谢哈。”


    方堰笑意加深,点了一下头后关上车门,没有走,就站在路边静静目送她。


    余遥上班的地方不是这条路,她掌着车子,跟方堰摆摆手后,直行了一段,找到虚线拐弯回来,路过鼎立发现方堰还在外面。


    他走路慢,但是稳健,被大自然眷恋了一样,风卷着他的衣摆步步飘飞。


    余遥的车速不慢,只扫了一眼就过去了,这条回去的路又长,拐不了弯,她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也不会浪费时间回头。


    余遥加快了速度,拿出毕生的修行,终究还是赶在上班前,慌里慌张打了卡,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全勤。


    这个点太早,没有客人,老板又是个懒的,不到中午起不来,完全不用担心被他查到擦着点过来,余遥放慢了脚步,拉开玻璃门,大摇大摆进去。


    里面不出所料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到,倒是不少同事围在前台,调戏新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漂亮,还容易害羞,几个大老爷们就喜欢逗她,余遥嫌他们堵路,从他们中间过去,边走边道:“十块钱赌一把,来不来?”


    男人都是好赌的,这话一出,几个同事登时放弃了美女,走过来跟赌。


    不赌别的,赌谁的客户第一个上门,一人压十块,谁第一个,钱就是谁的。


    总共有三十多个教练,不是所有人都玩的,喊了一圈也有十二个,一百二十块,够个彩头了。


    赌的时候豪气,摇人的时候惨兮兮,余遥风衣和包刚锁进更衣室的柜子里,连忙拿出手机给客户或发短信,或打电话,让她们过来练练,找各种借口。


    再不练长胖了,又来了什么什么教练,可以教跳舞啊,教瑜伽等等,最近做了活动,免费游泳啊。


    说的天花乱坠,然而大家都表示太早了起不来,要么太忙没空,还有的在家偷懒,就是不来。


    余遥坐在休息室里,已经做好了输钱的准备,心情刚有些郁闷,门突然被人打开,前台顾问小姑娘露出个头,看到只有她一个人,从门后走出来,给了她一杯奶茶。???


    余遥抬头看她,表情有些疑惑,“干嘛?”


    小姑娘才来几天,按理来说是不认识她的,俩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也没有交际,突然给她奶茶做什么?


    小姑娘咬了咬唇,“其实我知道啦,你每次都帮我。”


    她刚来的,可能老人都爱欺负新人吧,她也经常被那些男的开黄段子玩笑,时常弄的脸红脖子粗,想过直接走人,换个工作。


    在犹豫的时候发现每次余遥来,都会把那几个男的弄走,不是赌一把,就是比一把,偶尔玩一把拳。


    练拳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围观,也就没人注意她这边了。


    一开始她是没发现的,后来有一次她在更衣室换衣服,想出去的时候被人堵在门口,又是余遥把那人叫走的。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次次都是这样可就不巧了,她不傻,看出来后自然要报答了。


    “请你喝的。”


    她说完跑了出去。


    余遥手机塞进兜里,拿起那杯搁在皮质长凳上的奶茶,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那十块钱也不心疼了。


    毕竟这杯奶茶十二块,相当于她还赚了两块钱。


    余遥走出休息室,本来以为今天自己必输无疑,没想到何穗顶着鸡窝头过来拿车钥匙,好像是她爸妈回来了,她要回家一趟。


    不差一时半会儿,正好她也在这里办了卡,还是余遥亲自经手的,所以她来了后假模假样训练几分钟,余遥的钱到手,赢了一百二十块,好运连连啊。


    中午有午休,余遥吃了饭后没睡,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她爸妈打电话。


    她爸妈正在老家种菜,昨天方堰问她,她爸妈会不会种菜,那必须会啊,不仅她爸妈会,她爷爷奶奶,她和弟弟都会。


    一家子种菜小能手。


    老家就有个菜园子,以前都在的时候谁搁家谁种,搬出来后荒了,不过几颗果树还是有的,余遥电话刚打通就问:“妈,咱们家的樱桃树结果子没?”


    她记得樱桃树是这个时间结果来着,除了樱桃树,还有一颗枇杷树,葡萄树和梨树石榴树也有,可惜几个都晚,现在还没长出来。


    “长了,怎么了?”


    “你摘几箩筐来,除了咱家的,上别人家也摘点,带你们见个炒股的大老板。”因为得到方堰保证,余遥大言不惭直接应下。


    如果是别人开口,她可能不确定,会担心会不会放她鸽子,不知道为什么,方堰保证她就有一种感觉,他说话算话绝对会做到,可以放心的叫爸妈过来。


    刘女士不信,“吹什么牛呢,你能认识什么大老板,遇到诈骗了吧?”


    余遥:“……”


    她强调,“不是诈骗,是大老板,很厉害的,鼎立以前的大股东方老爷子忘了吗?上回你们俩在酒会见到,激动了半天的那个。”


    身为两个菜比,被骗过后不敢投资也舍不得花钱,投资界的大佬方老爷子一掷千金,敢言敢下手,那就是他俩的偶像,还是行业的标杆。


    江上淮经常提起,分析方老爷子的投资风格,她爸妈自然也熟悉。


    “真的假的?”


    余遥听到了她爸爸的声音,“没有忽悠我们吧?”


    “没有。”余遥语气很严肃,“我认识他孙子,他孙子帮我搭的桥,你们说真的假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认识的他孙子?”


    “这不是重点。”余遥又重复了一遍,“赶紧把咱们家种的樱桃和枇杷摘了,再去地里掰点甘蔗,二姨家搞点草莓,你熏的八二年腊肉都带来,等着我跟对方约时间,约好了再通知你们。”


    那边还沉浸在震惊和不敢置信中,愣愣应了声,余遥听到了,挂了电话,眯了一会儿,下午又是枯燥的训练和撸铁时间,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一天都心不在焉,在想怎么跟方堰接洽,到了晚上下班才勉勉强强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方堰的车子一时半会儿肯定修不好,另外两辆既然停在家里的停车场,车钥匙七八成也在家里,找不到就说明没有带着,集团也没有。


    没有车,他就只能让别人送,比如秘书,要么打的。


    方堰不是爱麻烦人的人,余遥估计他会打的,赶在打的前接他下班,就能在路上聊关于他爷爷和她爸妈见面的事。


    余遥想通后立刻给方堰去了电话。


    自从发现每次和方堰聊天都不会尴尬之后,她已经不惧跟方堰通话。


    其实和普通人还好,跟方堰相差太大,很担心没有话题,对方爱理不理自己,自己热脸贴冷屁股。


    这才是主要的,发现不会后,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摒弃文字,直接打电话。


    *


    鼎立的最顶层办公室门口,张秘书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进了办公室,将今天的文件放在老板的桌子上。


    刚准备走,突然发现老板的桌前有些声音,低低的,吵吵的,听不真切,老板也出乎意料地低头边翻文件边朝那边看去。


    她一时来了兴趣,踮起脚尖偷摸瞅了一眼,发现老板在用手机看电视剧?


    还是仙侠虐恋情深。


    张秘书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那个只会看报纸和新闻的老总在看修仙剧?


    是我眼花了吗?


    她揉了揉眼,又挖了挖耳洞,还是听到了声音,看到了那部修仙剧。


    我的老板怎么了?


    被妖怪附身了吗?


    她心里还在不断瞎想时,老板动作顿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张秘书:“……”


    她鞠了一躬后退了出来,到了外面还是不敢相信,一直说电视剧是浪费时间的老板不仅在看,看的还是她都懒得看的那种你虐我,我虐你,纠缠三生三世的剧。


    今天真是见鬼了。


    *


    办公室内,方堰瞥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他特意查过,余遥那家健身房教练一般九点半上班,晚上也九点半下班,也有的中午十二点上班,晚上十二点下班,十二小时制的。


    所以余遥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


    如果她没事做,又会和朋友们一起去酒吧或KTV玩,玩的还是男人。


    方堰将手机上的电视剧关掉,返回到首页,刚准备给余遥发消息,那边余遥反而先一步来了电话。


    方堰接通后那边自然地唤他,“方堰,你下班了没?”


    方堰将手机话筒贴着耳朵,仔细听对面的说话声,同时摇了摇头,意识到余遥看不到,他才出声,“还没,不过马上就下了,怎么了?”


    余遥没有废话,直接道:“我快到你集团楼下了,送你回家要不要?”


    方堰一怔,不知为何想起从前,有一次和江明溪聊着聊着,江明溪电话突然响了,对面是余遥。


    余遥也说要来接江明溪回去,被江明溪拒绝了。


    那时他想,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而已,情况一转,变成了他被余遥接。


    “好。”


    那边再度响起余遥的声音,“那你快点,我已经到了。”


    方堰站起身,开始收拾文件,整理桌面,合上笔记本,关上电脑,拿了挂在一边的衣服就想走,又顿了一下。


    那件风衣到底还是没被取走,依旧挂在原地,主人却已经不见了。


    *


    鼎立集团的楼下,余遥把车停在一个角落,熄了火,下车走动。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精致男和她这种粗糙姑娘不一样,最起码也要二三十分钟,不会那么早下来,这个时间够她抽根烟再打把游戏的。


    余遥找了个地方蹲下,刚拿出烟,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骑三轮的卖破烂大爷,大爷遇到上坡,上不去,倒退了一下,余遥瞧见了,烟往口袋一塞,先帮大爷推了一把,等回来时口袋里的烟已经扭曲成了S型。


    余遥也不嫌弃,撸了撸,刚抚平,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快?”


    最多三五分钟,等电梯时间都不够吧。


    “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在楼下巡视。”


    说话的时候,方堰气息微微不稳。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营养液吗?投给我的话,明天加更哦~


    第43章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夜里风太大, 那细微的喘息声掩盖在里面,与大自然搅和在一起,没人听到。


    余遥蹲在地上, 还有视角偏差,再加上暗,胸前细小的起伏她也没注意。


    她只是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原来从集团出来,不需要那么久啊。


    她是来过鼎立的,因为每次都不是乘电梯的高峰期, 所以回回江明溪骗她说, 处理文件收个尾,在等电梯, 人太多了还要一会儿,去地下室开车, 林林总总怎么也要半个小时,偶尔四十多分钟,她从来没怀疑过。


    他处理文件收个尾,方堰不需要吗?他下班高峰期等电梯, 除非方堰刚刚就在一楼,否则是差不多的。


    据她所知一楼没有需要方堰巡视的地方, 就是个接待大厅。他只去高管层,最少也在二十层往上,那会儿江明溪也在二十层左右。


    所以真的不能见识太浅, 要不然别人骗自己, 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余遥站起来, 将刚撸直的烟重新塞进口袋里。


    虽然方堰抽烟, 但他这会儿不抽, 让他吸二手的不好,余遥干脆没点。


    她掏出钥匙,摁了解锁,喊方堰上车后,自己率先一步进了驾驶座,方堰落后她一步上了副驾驶座。


    余遥边插钥匙边问:“还是新中大厦吧?”


    她有几处住所,市里大家一起住的宅子,单身公寓,还有老家房子,方堰只会比她住处更多。


    新中大厦不一定就是他经常待的那个,屋里太新,很多东西也是刚准备的,就像刚往那边落户一样。


    也许以后都打算住那边,但偶尔还是要去一去其它地方?


    不管怎样,问一下比较好。


    方堰轻轻嗯了一声。


    余遥刚准备往那边开,方堰又道:“先去吃饭吧,我还没吃饭,现在肚子有点饿。”


    他说完才看过来,“你吃了吗?”


    余遥摇了摇头,“正好,我也没吃。”


    那么问题来了,“吃什么?你有主意吗?”


    她是不挑食的,有得吃就不错了,所以可以跟着方堰口味。


    方堰对吃的也没要求,“我随意,你有想吃的吗?”


    问题又抛了回来。


    扪心自问,她有想吃的吗?


    当然有啦,烤鸡爪烤猪蹄烤生蚝烤扇贝都想吃,不过她知道方堰胃还虚着,连续几天受刺激,不能再折腾了,于是道:“上美*看看,附近有没有清淡的美食。”


    方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进了美*APP,简单浏览了一遍后道。


    “去吃烧烤吧,这家有烤羊腿和海鲜,评价也不错的。”


    余遥指头一顿,不得不说方堰也太会点了,一下就戳在了她心头。


    她握紧了方向盘,很努力才压制住自己吃货的本质,“不要这个,天天吃都腻了。”


    方堰了然,又选了家店,“烤肉想吃吗?”


    余遥:“……”


    究竟是他太会点,还是她爱吃的太多,这个也喜欢哎。


    脑海里立刻冒出厚切五花肉被烤的滋溜冒油的画面。


    单吃油腻,再烤个鸡蛋,用生菜包一层肉,再一层鸡蛋,撒上烧烤蘸料,简直完美。


    余遥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嘴上却逞强道:“这两天吃的都是油腻的,想吃点清淡的。”


    实际上心里想的是——


    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跟方堰一起痛并着快啊。


    方堰好像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指头在屏幕上滑动,很快又报了一家。


    “去吃火锅吧,这里有一家评价很高。”方堰边说边侧过手机给她看。


    不看还好,一看余遥更忍不住,脑海里全都是红彤彤吃火锅,又辣又爽的往日回忆。


    口齿之间不受控制分泌更多的唾液,表面却言不由衷道:“就这些吗?没有别的?”


    余遥将车子靠在一边,凑过去看,方堰也微微挪了挪身子,往她这边来,俩人将手机搁在中控台上,各占了半个身子,像那天刚从医院回来一样,几乎头挨着。


    余遥清晰地瞧见自己额角几根不服管教的散发戳到方堰,一根戳在他白皙饱满的额头上,一根在立体高挺的鼻梁根。


    方堰正低着头看手机,长睫垂下,没有注意到那几根桀骜不驯超脱主人掌控跑过去撩拨人家的毛,只可能感觉到痒,抬手挠了挠。


    骨节分明的手登时侵占了余遥大半个视线。


    她看的清楚,那根指头背面皮肤又薄又白,纹路清晰,指甲修长,月牙白均称,甲尾修剪的整齐,甲身透着淡粉色。


    很好看。


    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没有缺陷。


    “去这家吧,我记得这家旁边有卖粥的。”方堰实话实说,“我这个样子,可能只能喝点粥,再要一杯热牛奶就差不多了,你不用迁就我。”


    ‘迁就’两个字让余遥意识到自己露了馅,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像自己嘀咕一样道:“我说真的,这几天伙食有点好,可以吃点差的……”


    “就去这家烧烤店吧。”


    “好。”


    余遥:“……”


    她回答的太快,就像打脸一样,推翻了自己前面的说辞。


    好在方堰好像没有在意,将手机正面对着她,纤长的指头点了点,调出地址,导航给她,还体贴的放了声音,余遥不用低头看,听着指示就知道方向。


    她踩了油门朝声音说的地方开去。


    上班的时候用的是老车,大白哼哧哼哧超过其它车,努力赶在前线。


    谁也不能阻挡吃货的心。


    到了半程时,方堰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 “前面商场停一下。”???


    “做什么?”余遥从后视镜里看他。


    方堰好像迟疑了一瞬,可能不想瞒她,片刻后实诚道:“买件衣服。”???


    好端端的买衣服做什么?


    想逛街了?


    还是说……


    余遥朝他那边看去,早上接他的时候,他身上套了件风衣,晚上和早上天气差不多,其实还要阴寒一点,他只穿了一件西装,里面是薄薄的衬衫。


    余遥后知后觉意识到,“你冷?”


    他身体肯定还没恢复,畏寒。


    “早上那件风衣呢,怎么没穿?”已经跑这么远,不好再回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堰才会说买一件吧。


    余遥边讲话边改车道,去了最右那边,停在路旁,自然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方堰时才想起来。


    还有一件风衣在他那里,没拿回来呢。


    其实是两件,只不过深蓝色那件毛呢大衣已经坏了,而且被方堰花钱买走,所以不再是她的,算方堰的,随便他折腾。


    今天这件,再加上昨天的,两件了。


    余遥心中有片刻的动摇,穷比第一反应是将送出去的衣服拿回来,但是良知和方堰已经接过去的动作阻止了她。


    这两天老是脱衣服给方堰,已经习惯了,想来方堰也是,所以接的顺手,坦然解开安全带往身上套,“怕你等太久,下来的急,忘记拿了。”


    这不算谎话,抛开衣服不谈,确实怕余遥久等,下来的急。


    方堰嘴角悄无声息地勾了勾,车里暗,没开灯,余遥没看见,只沉浸在那句话里。


    这么一说的话,感觉她貌似也有一部分责任。


    更不好要回来了。


    还好她还有几件风衣。


    一年中春天和秋天如果算一个季节的话,那么就是最长的,所以这个季节的衣服也不少,余遥还特别喜欢风衣和大衣,买了好多。


    有男朋友后爸妈给的钱。她一般留一部分买一套值钱的,剩下就随自己心意,其实淘*上千块的大衣就很好了,一万块她可以买十件。


    每次管爸妈要二十万打底,一万买用品和衣服,剩下十九万要么投在车上,要么吃喝玩乐攒起来,日子不能跟其他人富二代比,也不错了。


    家里大概还有三四件左右,两件没洗,也还有两件,够穿了。


    给他吧。


    余遥一番开导后好了些,刚跃跃欲试的手收回来,继续开车。


    那边方堰已经在慢吞吞整理衣服,因为风衣很长,他还微微地站了一下,白玉一样的手掌从自己腰间、臀部、大腿划了一道,漂亮的身体线条登时显露无疑,厚重的衣服都藏不住。


    余遥看到了,手一抖,差点出了车祸。


    方堰被她闪了一下,险些摔去,他坐下来后,疑惑问道:“刚刚怎么了?”


    余遥不想说实话,只好道:“有一道阴影,还以为有人呢。”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方堰‘哦’了一声,没有在意。


    余遥松了一口气,安心按照导航指示开车。


    根据地址显示,他们离吃饭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去之前余遥一直在关注路的两边,想看看有没有卖粥和热牛奶的。


    现在不注意万一待会儿到地方后发现没有,还要另外寻饭店。


    让她一个人好吃好喝,方堰看着她做不到。


    余遥边开车边从后视镜内观察方堰,因为身上穿了她的风衣原因,不冷了吧,所以没再提去商场买衣服的事,后面都依着她,先去找他要吃的和喝的。


    方堰对晚餐要求不高,只要是白粥就好,不管什么白粥都行。


    俩人坐在车里,七拐八拐,还真叫她找到一家海鲜粥铺,类似于昨天她和方堰在家自己煮的那种,余遥有事求他,这顿饭她准备请来着,然而刚点好要求还没说,方堰已经举起了手机。


    余遥早就知道他的尿性,晓得他想付钱,没等他扫码成功,已经一个用力把他推去角落,那里正好有个高脚凳,方堰腿长,自己跌坐在上面。


    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起身,余遥上前一步,堵在他面前,用手臂和身体把他圈在吧台和墙之间,让他没机会发挥。


    方堰终于发现了不对,先抬了眸看了她一眼,又垂头,望了望横在自己面前、沉甸甸压着自己肩头的手臂,沉思了片刻后想明白了。


    余遥是在防他买单。


    可能真的想请他吃饭,又怕他跟前两次一样,没有检查也没有问已经动了手,死死地控制了他。


    其实他就是看了一下手机而已,好巧不巧,扫钱的二维码在他不远处,余遥误会了,以为他又要付钱。


    方堰细细感受着肩上的变化,余遥用得力气很大,被压的那半边肩膀微疼,还有些别的传递过来,少女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气息,她穿的薄,身上热度和体温也透过布料浸了进来一样。


    方堰屏了屏息,一动不动,不想打扰破坏了这份意外的靠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动静,低头看了看,余遥的运动小白鞋横着,似乎想插在他鞋和鞋之间,往里头挤了挤。


    没有成功,方堰的鞋互相贴得很近,运动鞋好像不太满意,踢了踢他,砰的一声,小白鞋和他的皮鞋碰撞了一下。


    方堰想了想,将两只脚挪开,搁在两边,余遥那只小白鞋立刻穿了进来,踩在椅子的横杆上,膝盖屈起,紧贴着椅子,几乎相当于抵在他两.腿之间。


    现在的情况是,除非他把腿高高抬起,否则不可能绕过她出去。


    余遥的目的达到,对他上半身的桎梏松懈,手臂拿开,对他下半部分的防守反倒加强了些,脚往前踩了踩,让膝盖曲的更高,他不可能过去才放心地回头跟老板说话。


    “粥要大份一点。”这个是因为她也想喝。


    “虾和蟹一定要多放,再来一份扇贝肉,听说海带添进去也好喝,也加一点吧,另外的费用另外算,要再掏多少钱你说,料一定要给足。”


    这会儿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让方堰满意,吃的舒服、开心。


    豪华套餐必须跟上。


    余遥财大气粗,还加了一份海螺肉进去,蟹特意叮嘱必须洗干净。


    很多店都不讲究,从水里一捞就往锅里煮,有沙子和脏东西,刷一下最好。


    钱给够,什么要求老板都满足,要另外加热两瓶纯牛奶也答应了。


    余遥该嘱咐的嘱咐好,把手机付款页面打开,让老板拿着她手机扫一扫二维码,弄好后她自己输入金额付钱。


    吧台内响起付款成功的提示音,余遥特意检查了一下金额,扣费是正常的,所有钱都付了,没有问题才挪开脚,放方堰自由。


    方堰还保持着被‘胁迫’的姿势,没有动,安静在角落坐着。


    余遥的性子和他恰恰相反,是风风火火的那种,来去如风,走的时候方堰能明显感觉周围一凉,热度和体温都被余遥一并带走了。


    方堰低了低脑袋,看向下方,椅子的横杆上多出一个脚印,他挪了挪鞋子,踩在上面,将脚印覆盖。


    这家店的效率很高,粥很快打包好,牛奶也用塑料膜装着保温。


    牛奶是他的,余遥一只手提着粥,一只手自然地将牛奶往他外套、也就是她自己的那件风衣兜里塞,动作很随意,没有通知他。


    方堰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件风衣本来就是她的,动自己的东西还要打招呼说不过去。


    他只是没有防备,猝不及防感觉到左侧兜的位置坠了一下,随后是手划过腰侧的触觉。


    春天穿的,没那么厚,被摩擦过的地方很明显。


    方堰顿了顿,微微侧目望过去,余遥注意力都在粥上,给他塞牛奶的动作就像敷衍一样,看都不看,凭着记忆去做。


    一直往兜下方的地方去塞,可能平时她自己穿的时候就是这个位置,所以怎么都放不进去。


    牛奶和塑料膜在衣服上磨了又磨。


    方堰靠近那边的手臂微微抬起,更方便她,脚底下也微微放慢,始终保持在和她同一线的位置配合她,余遥还是塞不进去。


    方堰抿了抿唇,没等他提醒,余遥好像自己发现了,视线终于从粥上挪开,盯着他外套上的兜,把手里热乎乎、暖洋洋的盒装牛奶精准塞进口袋里。


    口袋很大,重物搁进去后压的衣服往下坠了坠,有微热贴着身子,无私地散发着余温,暖着腰侧。


    总共两瓶牛奶,余遥又绕到他另一侧,将另一瓶也塞进他兜里。


    风衣的兜都很大,这件一次塞两瓶不成问题,余遥是雨露均沾,两边一致方堰穿的也舒服些。


    余遥搁好后提着粥大摇大摆去了驾驶座,看他还站在路边愣着,摁了一下铃提醒他。


    方堰回神,加快脚步,过来拉开门上车,安全带一系,俩人一起去的烧烤店。


    他的需求满足,该余遥了。


    余遥可能在惦记吃的,这会儿开的很快,没多久到了地方。少女迫不及待停好车,下来后一双眼黏在路边一样,一直往那里的烧烤摊看。


    还没有忘记自己有个伴儿,一步三回头,叉着腰等着他,像大人带着小孩出门,满眼都是不放心。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余遥对他的‘安危’很操心。


    是那天江明溪的事吓到她了吗?


    方堰瞧见她嘴角撇了撇,似乎对他的速度和没有紧跟着她的行为不满意。


    方堰快追了几步,站在她身侧,她就满眼的笑意,一旦他站远了,落后太多,她一双眼立刻盯过来。


    这个是他试验过很多次,次次应验,很准的小细节。


    余遥生怕他被别人拐走一样,看他看得很紧。


    方堰嘴角勾了勾,立在离余遥不近不远的地方,在她的视线下,让她可以随时看到,然后安心的做自己的事。


    余遥正在冰箱柜前点菜,因为他不能吃,几乎都是依着她自己的口味,但也没有忘记他。


    点了一份压锅生蚝,压锅生蚝是干蒸的,蘸料吃,不油不腻,反而很爽口香甜。


    除了生蚝余遥还让店家压了点虾和蟹,扇贝也要了些,从来没人这么吃过,店家有些犹豫,几秒后臣服在金钱的魅力下。


    方堰眼看余遥点的差不多,刚准备去找位置坐下,才移了一步,又被怀疑他要买单的余遥盯上。


    这里没有吧台,也没有墙,余遥没办法困住他,干脆抓了他一条手臂,夹在自己臂下。


    兴许是看到风衣口上的蝴蝶结绑带,余遥把那个拆下来,另一只也是,两条打上结加长后,绕过他的手腕系了起来。


    期间店家问生蚝和虾蟹要不要分开压,一锅生蚝已经很满了,放不下其它的。


    余遥一分心,绑带从他无名指和小拇指之间勒了一道,穿过他手背和指头与指头的缝隙而过,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


    系得紧,他小拇指不自觉翘起,手背上也被勒出一道红痕来。


    方堰没有反抗,也没有提醒余遥,只垂着眉眼,盯着那两条浅绿色灯芯绒绑带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身边的人撞了撞他,“等我点好付了钱就放了你。”


    他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好’字。


    余遥放心了,又扭头继续点,可能怕他这样还能折腾,一只手穿过他被绑住的手臂中间,像挽着他一样,拉着他走。


    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正是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很热闹,店里店外都坐满了人,几乎无一例外,全都目光古怪地看着俩人,甚至有人小声讨论。


    “虐死单身狗啊。”


    “好大胆啊,在街上玩这么疯。”


    “男的好帅!”


    “女的也不错。”


    “他们好般配啊,个子都这么高,都这么瘦。”


    “是怎么做到面不红气不喘,坦荡荡玩游戏的?”


    “我要是有这么厚的脸皮就好啦。”


    这些声音他能听到,余遥七八成也能,方堰瞧见她僵了僵,回头目光落在他被绑的手腕上,和她自己手穿过去的动作。


    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方堰比她高了些,从上往下,几乎肉眼可见她眼神和脸上的错愕。


    思想简单的人根本没有多余的花花肠子,只是想控制住他而已,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余遥面上开始出现尴尬和犹豫,尴尬是自己脑子一热做了比较特殊的事,犹豫是想解开吧。


    方堰在她耳边说话,“清者自清,不用管别人。”


    余遥恍然,目光也坚定了些,“再忍忍,我就点好了,付完钱就给你松开。”


    “嗯。”方堰颌了颌首。


    余遥加快了速度,最后要了几串烤鸡爪,一串烤鸡翅后去付钱,方堰被她绑着,没办法跟她争,余遥很快扫码成功,确定付了钱,没有异常她才动手,解自己系的蝴蝶结。


    本来就是活结,一拉另一边的短带就松了。


    余遥解开后几乎眼瞧着方堰被绑住的部分开始发红,勒痕清晰明显。


    她心中登时生出愧疚感。当时确实没多想,只知道方堰老偷摸买单,回回让人防不胜防,他借口多,心思灵活,自己肯定斗不过他,只能来硬的。


    事实证明还是很有用的,两次都被她得逞,成功买到单,只不过过程不太好而已。


    余遥多看了几眼他手腕上的红。


    愧疚感更盛。


    这是请人家吃饭呢,还是绑架人家呢?


    方堰也是好脾气,居然纵容了她无理取闹的行为。


    余遥还没来得及多想别的,方堰忽而伸出手,示意她,“束带。”


    束带是绑在手腕处的,他一个人弄不起来,要旁人才行。


    没有那个,衣服袖口位置登时多出三个塞带子的扣来,不好看。


    余遥了然,连忙倾了倾身,拿了其中一条,细细绕过方堰的手腕,将绑带系上。


    期间有多留意那只手。


    越发的红了,他本身又很白,白和红两个颜色极致的对比。


    其实大家没说错,真的像玩了什么游戏。


    余遥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她边系边问,“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


    方堰面不改色:“我有个比你还会胡闹的爷爷,习惯了。”


    余遥:“……”


    作者有话说:


    加更已经完成啦,是两更合一啦,感觉还是加少了,今天也尽量努力努力加点~


    第44章 可能会是


    暂时还不是。


    余遥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白胡子老顽童模样的老人。


    听方堰的描述, 感觉他爷爷是这类的。


    应该会很好相处。


    谁带的随谁,方堰是爷爷拉扯大的,他脾气这么好, 他爷爷肯定也是。


    爸妈有福了。


    一个耐心又好说话的师父是很难得的。


    以前跟江上淮学习的时候,江上淮经常给个模凌两可的范围,让爸妈自己去查资料,自己去领悟。


    好家伙,爸妈那个智商,简直就是班级里的差生, 就没合格过。


    要不是家里房子多, 还被江上淮知道了,可能连鸟都不鸟俩人吧。


    余遥直觉方堰的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又有他这个中间人在,应该会稍微上点心教吧?


    余遥更用心地给方堰系左手上的绑带, 打了个蝴蝶结后,又开始系右边的。


    这两年很流行这样的衣服,绑带在袖口位置,穿起来就像收口的一样, 两条带子长长坠下来,很有感觉。


    她一时走火入魔, 买了两三件差不多的,当时只顾着好看,根本没有多想, 刚刚灵机一动, 拿它们绑住方堰的手, 还觉得自己很机智, 要不然旁人看热闹的闲话,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聪明绝顶的假象里。


    主要方堰也不提醒她一声,闹了个笑话。


    余遥朝那边看了看,方堰正在翻菜单,注意力没在这边,但是十分配合。


    她让伸另一只手,他就把那只手给过来,穿环的时候把他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他也没说什么。


    余遥专心系绑带,一开始是真的,全部心神都在蝴蝶结上,怎么把它系好看了,对称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落在他手心里。


    平常其实很少能看到这块,都是手背,余遥莫名其妙有一种把猫咪翻过来,露出柔软的肚皮感觉。


    方堰的手心皮肤更薄,能清晰地看到细小的青色血管,和掌腹的红。


    传说中洗衣服会把手洗破的那种脆弱感。


    余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上面,不给自己涩涩的机会。


    正好带子系好,老板端来两个高压锅,压锅生蚝和虾蟹都是用这个蒸的。


    盖子打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登时扑鼻而来,老板刚将蘸料放上来,余遥就已经迫不及待拿了一个生蚝拆开,挖了肉,第一个没有自己吃,先给了方堰,搁在他面前的碗里。


    他刚掀开打包的一次性碗盖子,还没来得及吃,一个大生蚝搁在正中,慢慢地沉了下去,被白粥掩盖了大半的肥胖身子。


    海鲜粥加生蚝正正合适。


    余遥第二个才给自己,蘸了料后送进嘴里,登时满口留香。


    不得不说生蚝可真是人间美味啊,蒜蓉烤着好吃,这样生蒸味道也是一绝,更滑更嫩,水水的、一口下去全都是肉,上上下下都是能吃的,肚子里是海藻,也可以食用。


    余遥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种天气,这样的晚上,加上对面赏心悦目的人,再吃上这样的美食,可真是叫人满足啊。


    不枉来人间一趟。


    余遥嫌一个一个吃不过瘾,先将所有生蚝拆开,肉搁进一个干净的小碗里,然后再跟方堰分享。


    这家的压锅生蚝是真的一绝,就是调料有些不正味,余遥又让老板加了点小米椒和蒜泥,搁在自己的调料里。


    一共是两份蘸料,她和方堰一人一份。


    余遥加完料后再一尝,果然更绝。


    她忍不住推荐给方堰,把自己的蘸料搁在中间,欢喜道:“蘸这个尝尝。”


    本心只是想让方堰感受一把更高端的吃法,没想那么多,蘸料到了方堰那边,余遥才想起来。


    自己用过了,吃到一半嫌不够味,回碗里又蘸了一次,桌子不大,方堰离她很近,肯定看到了。


    他会嫌弃的吧。


    余遥刚准备出声,反应过来,俩人都喝过同一个碗里的粥了,嫌弃个屁啊。


    果然,方堰坦然夹了她拆好的肉,蘸了蘸她的酱料后送进嘴里。


    手腕上的绑带太长,坠到桌子上,随着他的动作,一路从生蚝肉的碗边,拉到桌沿。


    现在才刚开始吃,桌上很干净,待会儿一堆壳和垃圾,这个样子肯定会沾到的。


    自己的衣服自己心疼,余遥让他把手伸过来。


    方堰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放下筷子照做。


    余遥自己现在身上的是运动长衫,袖子不大,所以直接举起手,在空中、高压锅的上方,给方堰掖了掖袖口。


    长绑带的尾部塞进束身内,绕了几道之后,一点尾巴都不漏出来。


    晚上的十来点左右,类似于夜市一样的摊位边,简单绕了彩灯的棚子下,一只漂亮的手高高举起,五指自然地垂着,正好在高压锅的上方。


    锅里还冒着热气,有氤氲的蒸汽上升,熏在那只手上,像从雾里伸出来的一样,更显白皙玉润,从指头到手心手背再到手腕,所有线条都精致到完美无瑕。


    上天最杰出的作品,应该锁进博物馆里给人欣赏。


    余遥涩涩的小心思就像春天润土下的种子,咔嚓冲破地面又冒了上来。


    余遥叹息一声。


    跟这样的人一起出来吃饭,不想涩都难。


    她只能努力压制下来,让方堰换只手,一边歪头看他,“怎么样?这样蘸着吃好吃吧?”


    方堰点了点头,“嗯。”


    “对这顿饭满意吧。”余遥接着问。


    虽然她冒冒失失好几次,又是给人挤在角落,又是绑手的,但还是希望方堰的回答是正面的。


    方堰望了望空中,余遥认真给他理袖口的动作,点了点头,“嗯。”


    说实话,余遥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知道是对方良好的教养让他昧着良心说谎,还是真的这么想,没有负面的评价可真是太好了。


    最主要的是,面上也没有不满的情绪。


    看来还没有太糟糕。


    余遥给他掖好后,又安心干饭了。方堰也收回手,拿了筷子在碗里搅动。


    并不顺利,像是遇到阻碍一样,底下沉甸甸的,用勺子挖了挖,全都是肉,扇贝、海螺片、贝柱、海米、虾仁、蛤蜊,满满当当。


    像是生怕他营养不够一样,加了很多很多的辅料。


    海鲜粥余遥要的是大份的,再加上料多,一个打包盒装不下,有两碗。


    付完账后他坐在椅子里等,余遥突然跑去和后厨连接的窗口,跟老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那时候只以为是无聊,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余遥面前也有一碗海鲜粥,她一边吃烧烤一边喝粥,但是舀了好几勺都不见大块的肉,现在想来肉都在他碗里。


    谁说她粗心?


    方堰弯了弯眉眼。


    她其实很细心。


    在照顾他。


    这顿饭双方吃的都很满意。


    余遥满意是因为方堰饭量不大,能把那碗粥干掉已经实属不易,所以桌上的饭菜基本都是她吃的,美食塞满了一个肚子,那叫一个满足啊。


    另一边方堰满意是因为余遥,会先尝一尝,发现某串烧烤好吃,让他咬一口,知道味道。


    某样东西没那么刺激,也会给他,碗里的肉越来越多,多到他险些吃不完。


    饭后俩人没有急着回去,沿着路边走了走,消食,余遥脚快,走在前面,方堰动作慢,在后面跟着,手往兜里一插,摸到两瓶奶,他拿出一瓶给余遥,余遥没要,去路边买了碗冰粉。


    牛奶被他重新塞进口袋里,握在手心,摄取上面的余温。


    牛奶的外面还包着塑料膜,是热的。


    方堰这会儿有些撑,没有喝,只这么拿着,走了两条街才有余力将牛奶取出来插上吸管慢悠悠喝着,享受温热的液体进胃的舒服感,和晚风吹着的惬意。


    街上人不少,情侣三三两两并肩而行,乍一看他与余遥瞧着也像一对。


    有人藏在绿化带的暗处悄悄看着他俩,说私密话,余遥也凑过来,示意他看灯下,有一对情侣正紧紧搂着,影子拉出老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和余遥的也挨的很近,长长拉远。


    短些的那个突然碰了碰长些的,方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撞了撞,余遥问他:“你爷爷好不好相处啊,有没有什么忌讳啊?我回头跟我爸妈说说,别冲撞了他。”


    方堰仔细想了想他爷爷,那个亲切的老人和蔼了一辈子,并没有忌讳,于是摇了摇头。


    顿了顿,又问:“你跟你爸妈说好了吗?”


    余遥嗯了一声,“我还让我爸妈摘了好几箩筐的樱桃和枇杷,还带了甘蔗,这个季节有甘蔗,老家自己种的,又粗又老,很甜的。”


    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不时还比划一下。


    “我估计明天就能到,我老家离这边不远,开车几个小时。”


    其实她觉得今天就能到,依着老爸老妈的性子,表面看起来很轻松,实际上不能跟着江上淮学习,心里肯定很慌。


    两个人一点波浪都经不起,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她说有新老师,俩人七八成开心死了,别说砍甘蔗摘果子,只要不出钱,上山逮兔子都行。


    如果实在要出钱,也是肯的,就是跟割肉似的,心疼。


    “那约好明天中午吧。”方堰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余遥上午九点半上班,晚上也是,但是中午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三个小时,做什么都够了。


    余遥点头,“好。”


    她定了具体的点,“下午……一点吧。”


    她本来想说十二点的,突然意识到十二点要吃饭,还什么都没做,蹭人家一顿饭不好,于是又改口讲一点。


    那会儿正好需要锻炼锻炼消食,一起种种菜,伺弄伺弄花草,她爸妈勤快点,老爷子满意,那肯定会顺口教几招。


    “我爸妈不会开车,到时候我送他们去,我吃完饭正好差不多一点。”余遥多解释了一句。


    她爸妈太菜,每次去哪都是蹭别人的车,要么让某某侄子帮忙,自己没有驾照,开不了。


    黑夜里,方堰一双眼微微一亮,“知道了。”


    ‘知道了’的意思是说他晓得并且同意?


    余遥多看了他一眼,方堰正望着脚下的路,眉眼被旁边的灯光一照,更显立体精致。


    夜晚风大,吹得他长睫颤了又颤。


    余遥及时顿住脚步,“逛累了,回去吧。”


    其实是担心冻着他。


    方堰的身体太差,再吹一晚生病,责任又是她的。


    认识几天,除了第一天,接下来都是她弄生病的。


    余遥心里多少有点虚,正好事也谈完了,没有要说的了,该回去了。


    方堰点了点头,俩人一起挑了条近路回到车内,照例余遥开车,送他去新中大厦。


    这会儿车少,余遥开的也不算慢,没多久到了后门口。


    余遥车子停下,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该还她衣服了。


    方堰平时很厉害,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今天好像失聪了一样,居然没有看出来她的暗示,和昨天一样,坦荡荡穿着她的风衣,下了车进了后门,在电梯旁等着。


    这时候叫他还来得及,但余遥想了想,还是熄了心思。


    算了算了,反正家里还有两套,够穿的。


    方堰还能眛她衣服不成,就是忘记了,不小心穿走的,等回头没衣服了再要回来。


    余遥送完方堰,回到自己家后,第一时间检查,看看自己有没有记错,是不是还有两套衣服?


    所有衣柜翻了翻,惊喜地发现是三件,虽然如此,还是担心有些不够穿。


    余遥破天荒地提前洗了衣服。


    按照她以往的习惯,不堆满一堆,只剩下一两件的程度,是不会洗的。


    要问为什么,拖延症?喜欢一口气把事情干完?


    余遥也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了危机感。


    洗完想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拿出来,三件一件是军绿色带纱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穿的,还有一件西装样式的风衣,以及牛仔风衣。


    西装和牛仔都看不出明显的女性特征,但是那件带纱的……


    余遥把军绿色那套风衣拿出来,一边挂在外面,一边不怀好意地想。


    看他明天还好不好意思穿。


    会不会被人笑话。


    男孩子穿女孩子的衣服,古往今来第一个了吧。


    这也就算了,还一连穿走了两件,加上那件深蓝色的大衣是三件。


    余遥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俩眼一闭,脑海里不自觉冒出方堰坐在她的副驾驶座内,穿着她的风衣,将脸陷进领子里的一幕。


    她翻了个身。


    脑子里又钻出方堰长身玉立,套着她的衣服,站在她身侧,风肆意在他身上停留,卷起衣角和袖口绑带的画面……


    余遥蓦地起身,将那件带纱的长衣塞进衣柜里,换成西装样的风衣,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不知道怎么了,只要脑子里一升起不给他穿的想法,就好像做了错事一样,胸膛间满满都是愧疚和罪恶。


    余遥叹息一声。


    算了算了。


    惹不起,认输了。


    不就是几件衣服吗?给他就是了。


    *


    新中大厦的二十六楼,二六零八号房内,方堰刚洗完澡,一边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抱去洗掉,一边坐在沙发上,翻检今天穿回来的外套兜。


    里面还有一瓶牛奶,塑料膜口子系的紧,尚且有一点点的热度,方堰拿出来,意外带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烟。


    是余遥在鼎立楼下时塞进嘴里,刚想抽,因为他,又罢了手,将烟临时搁进外套口袋里。


    现在外套在他这里,烟自然也是。


    方堰拿着烟,闭上眼,脑海里是余遥蹲在路边的画面。


    刚见时她心情好像不太好,面上有几分愁色,不过谈到吃喝,立刻又满血复活。


    想吃又忍不住为他考虑,假装不想的样子。


    被他穿走风衣时愣愣的表情,想拿回去又不好意思,手悄悄地缩了缩。


    方堰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想起什么,忽而放下烟,拿了兜里的手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十一点,老年人刚泡了脚躺在床上,被子一盖准备去睡,一个电话又爬起来去拿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长叹一声。


    这个孽孙,不早一点。


    方奚平接了电话,没好气道:“这么晚了,打电话做什么?”


    方堰习惯了爷爷的睡前气,没当回事,只靠着沙发背垫上,拿着牛奶的包装盒在看,太晚了,他也不废话,直接问:“爷爷,您明天中午一点有空吗?”


    方奚平坐在床边,认真想了想,“和老张约了去钓鱼,怎么了?”


    老张是他另一个爷爷。


    “爷爷,”方堰开门见山,“明天有两个人要来找您。”


    方奚平挑眉,“谁啊,重要吗?”


    不重要的话他还是决定去钓鱼,好久没去了,有些想念。


    其实他一个退休的老头,早就不管事了,来找他的人,谈正事他也不会理,七八成不会是很重要的人。


    他心里的天秤还是更倾向于钓鱼。


    方堰换了一只手拿手机,“重要。”


    方奚平追问,“所以是谁?”


    方堰单手抠下瓶装上的吸管,拆开塑料膜,插.进牛奶里,“如果有缘分的话,可能会是您未来的亲家。”???!!!


    什么情况?


    我铁树一样的孙子开花了?


    第45章 强烈对比


    余遥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 方奚平感觉自己腰不疼,腿不软,刚刚因为起身太快, 头晕了一下也没那么难受了。


    好像瞬间年轻了一二十岁,到达正青年的时候。


    他捧着手机,精精神神问:“谁啊?哪家的姑娘?”


    他年纪大了,什么时候会去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岁数,随便闪一下腰, 磕着碰着人可能就没了。


    这辈子也算叱咤风云过, 对自己的一生没有遗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子。


    没有爸妈操持的孩子, 只能由他来。他之前也帮孙子盯过,几个老战友的孙女都正年轻着, 而且都对孙子很满意,和老头们商量过,悄摸着以各种理由叫来年轻人撮合,每次孙儿表现都很不尽人意。


    不是全程很少交流, 就是干脆带着文件夹,边翻文件边和女方应答。


    这是侮辱谁呢。


    别说女方和他老战友看不下去, 他都恨不得敲一敲孙子的榆木脑袋。


    一点都没有继承到方家的血脉。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少女杀手,儿子……那混球不提也罢。


    孙子会这样,他后来仔细琢磨过, 大概跟他从小带着有关, 从三岁开始, 小孩儿身边没人, 让阿姨保姆看着又不放心, 干脆时刻携着,无论开会还是做什么都会给他添把椅子。


    每天听一些老头大爷开会,处理文件,一待一天,兴许习惯了,性格定型,枯燥又乏味,八九岁就开始捧着报纸看,一点年轻人的爱好都没有。


    带去见哪个姑娘对方都说没有话题,不太能成事。


    其实他知道,是孙子在暗暗抗议。


    虽然性格确实没什么亮点,但跟在他身边久了,耳濡目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捧得了佛,杀得了恶鬼,真想的话,哄个人轻轻松松。


    他不愿意而已。


    别看他表面不显,其实是个主意大的,下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好在那会儿年轻,倒也不急,一晃多年过去,现在还是那个熊样,他不急,倒是把别人急死了。


    每次劝他,都说时间还没到,十八岁的时候这么说,二十岁还是,到了前阵子嘴依旧硬。


    因为有他爸妈的事,也不好过分逼他,都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他自己找好了。


    着实令人意外啊。


    “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他实在忍不住,连连追问:“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方堰窝在沙发内,耐心极好,一一回应,“不是圈子里的,是个好姑娘,长得……”


    方堰脑海里冒出余遥的样子。


    余遥长得好看吗?其实不算很出众,但恰好戳他,“是我喜欢的长相,我喜欢的性格。”


    余遥五官偏立体锋利,不是时下流行的,性格也偏强势豪爽,也不是一般男人会中意的,正正好,他喜欢。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是缺陷的莽撞和磕磕碰碰,对他来说也是优点。


    他喜欢余遥走在路上,突然撞他一下,轻拍他一下,不疼,但是就像认识很久了一样,会显得很亲昵。


    方奚平有些意外,是意外的惊喜,“你果然开窍了。”


    听着声音还不是一般的喜欢,他这孙子自小老成,很少显露出这么明显带有情绪的表现。


    成长太快,以前心里想的什么,他多少还能猜到一些,现在是完完全全摸不透,这还是长大后乖孙第一次对他吐露心声。


    方奚平对那个女孩子充满好奇。


    “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喜欢的?”


    方堰实话实说,“有十来年了吧,不过最近才认识。”


    十年前的那天他就十分确定,余遥是他要找的人,对待爱情忠诚专一,从一而终,一旦拉了他的手就不会松开。


    不过他也知道,一旦拉了别人的手,她也一样专一没有二心。


    所以在知道她有了男朋友之后,他想过放弃,后来爷爷身体出了问题,被一个死对头气的差点丧命,下了好几次的病危通知书。


    他只有一个亲人,很怕爷爷没了,只能加紧脚步接手集团帮爷爷分摊压力,一边还要兼顾学业,连跳了好几级,离开了那个地方 。


    医院、学校、集团经常三边跑,忙的没有时间考虑别的。


    没想到多年后江明溪入职了鼎立,连带着余遥也时不时出现一次。


    鼎立所有楼层都安装了监控器,总控在他的办公室,他每天忙完抬头就能看到对面,放大后楼层的角角落落,进进出出都十分清晰。


    余遥来的不勤,一开始他没发现,后来才慢慢察觉,江明溪对她不算好,她不幸福。


    他隐隐感觉江明溪心中应该另有他人,偶尔会从他口中听到赞美另一个人的话,拿那个人和余遥比。


    余遥没有‘她’有气质,没有‘她’好看。


    他曾经监控过江明溪,想看看他和哪个姑娘走得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有考虑过,江明溪暗恋的人居然是他,还试图对他下手。


    恰好让余遥撞见,原本以为余遥会割舍不下,毕竟谈了很久的恋爱,没想到余遥轻而易举放下,最近都不谈论江明溪了。


    他也是事后才知道,余遥跟江明溪交往了不过大半年而已,从前一直类似于青梅竹马,不是一对。


    被江明溪和其他人误导了。


    有一段时间,他问过江明溪,特产哪里来的?江明溪说女朋友给的。


    俩人那时候的相处和互相挑送礼物的程度,也容不得别人不怀疑。


    因为受了恩惠,他帮忙代为挑过礼物,也回过礼。


    余遥是个恋旧的人,有一个夹刘海的小夹子,她到现在还在用,偶尔会出现在头上。


    是一组的,有八个,她性子不拘小节,其它应该都弄掉了,只有那个和其它夹子一起用。


    侧头的时候会露出来,夹子上有几颗钻,藏在发间,还挺显眼。


    “十年前?”好家伙,那时候他才多大点?最多十四五岁。


    还是个小少年就情窦初开了?


    问了他两个问题,认识多久和什么时候喜欢的?


    他说最近才认识,那那个十年就是喜欢的时间。


    不声不响喜欢了人家十来年。


    我这个孙子是干大事的,心思藏这么深,他居然没有注意。


    “好啊你,”方奚平开始兴师问罪,“我说怎么老是拖啊拖的,原来早就心有所属了,怎么不早告诉爷爷?”


    方堰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十年前我以为她有男朋友,十年后她真的有男朋友了,我没有机会。”???


    方奚平感觉自己听错了。


    他孙子这个条件,不说多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外面一片森林随便他挑,天涯何处无芳草,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还惦记了十来年都没有放弃?


    “改天把她带来给爷爷瞧瞧。”什么样的天仙才能吊得了他孙子十年,他一定要去看看。


    “那可不行。”方堰拒绝了,“我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方奚平:“……”


    动作这么慢?


    方堰多解释了一句,“事实上是我单方面的暗恋,她喜不喜欢我还不清楚。”


    方奚平:“……”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那么多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姑娘,他不愿意,跑去暗恋别人,对方听着对他还没有意思?


    方奚平感受到了震惊和稀奇。


    震惊是因为孙子,稀奇是因为对方,据他所知,他孙子那副皮囊,几乎没有姑娘能拒绝。


    居然会有不喜欢他的小姑娘。


    方奚平半靠在枕头上,指头点了点床头柜。


    对那个神奇的女孩子更感兴趣了,想见一面看看。


    “爷爷。”方堰叫了一声,“如果您明天真的没空的话,我去找其他爷爷了。”


    他有好几个爷爷,都在商业上有些成就,就算爷爷不去,也不会失约。


    “你个小兔崽子。”方奚平没忍住,骂了他,“跟谁学的,抻你爷爷。”


    方堰嘴角微微勾起,“不是您说明天去跟张爷爷钓鱼的吗?”


    方奚平恨不得拿拐杖敲他,“钓鱼能有孽孙的终身大事重要吗?”


    方堰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所以您是答应了?”


    方奚平‘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方堰知道他别扭,没有拆穿他,讨巧道:“那我先谢谢爷爷了。”


    停滞片刻,又道:“孙子的幸福就交给爷爷了。”


    方奚平:“……”


    没等他开口骂两句,孽孙又道:“很晚了,爷爷睡吧,孙儿挂了。”


    话说完,那边没了动静,方奚平听着忙音,还沉浸在孙子给的消息里,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明天要见的人可能是自己的未来亲家,那个姑娘的父母?


    感觉有点奇妙,方奚平想了想,点开手机通信录,给自己的老朋友打去电话。


    晚上的十一点半左右,山林间原本一片黑暗,没多久一排别墅区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照了整晚都没有停歇。


    *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八点钟左右,余遥醒了。


    因为昨天没有熬夜,所以今天起的早,洗脸刷牙加洗头,用掉了半个小时,再出去吃个早饭,又十几分钟没了。


    时间还是很早,距离上班四五十分钟。


    这期间余遥一边做打发时间的事,一边看手机。


    没人给她电话,也没有消息。


    好不容易来了一声响,点进去一看,是广告弹窗。


    余遥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西装样风衣叹息一声,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主动打电话过去,刚进了通讯录,微*有语音电话进来。


    余遥先接了语音电话,打来的人是何穗,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余遥,江明溪那个混球又出来了!”


    江明溪进监狱,给她戴绿帽子的事何穗知道,有那方面的朋友,一直帮她盯着这事,所以有消息第一个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是主犯,主犯另外有人,我也搞不懂,反正很复杂。”


    何穗声音紧张,“现在怎么办?他那么渣,就这么放出来了?”


    过了两秒,她提议,“要不咱们找人打他一顿?”


    不往死里下手,最多打架拘留而已,这个牢还是做得起的。


    “不用。”余遥在吃猫耳朵样的小馄饨,“有人会收拾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意外的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反而还有一丝窃喜。


    正缺个打电话的借口呢,它就来了。


    余遥跟何穗又简单聊了两声,挂断后给另一个人打去电话,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生涩和不自然。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对面接通,话筒里登时响起轻轻地、微弱地呼吸声。


    方堰和以往一样,不说话,等着别人先开口。


    余遥也耗着,这么几秒钟过去,对面先熬不住,笑了,“怎么有心情给我打电话?”


    余遥理由十分充足,所以理直气壮听着那边低低哑哑,略微有些鼻音的磁性声音。


    听着听着,突然明白为什么知道江明溪出来后,心里平静无波了。


    因为方堰。


    如果没有他,被人绿了,对方还平安无事,进去遛了一圈就出来,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她不得立刻冲去江家,管它三七二十一的,先揍他一顿打残再说?


    就是因为有方堰,一个天仙似的人每天都看到,早也见,晚也见,闲着没事还见,对方不仅脾气好,纵容她所有的失误,还会把好吃的留给她,处处帮她兜底,听话又好相处,关键长得好看,是个能处的,不客气地把春色都便宜给了兄弟。


    还老是穿她衣服,她最近纠结的事都是,衣服快没有了,怎么不动声色找他要回来?


    要不要跟他打个商量,穿可以,但是要有穿有回。


    每天这么忙,江明溪算个鸟蛋啊。


    早就被她当成垃圾,丢进黑沟沟里了,一点回忆的想法都没有。


    谁每天看着东方明珠,会想起茅厕里又臭又硬的一坨?


    第46章 抱一下吧


    需要吗?


    “为什么不说话?”


    可能是她太久没出声, 方堰又问了一句。


    声音里的鼻音还是很明显,感冒貌似还没好。


    昨天见他的时候感觉还成,只一点点, 今天好像又变重了,昨晚吹风吹的吗?


    他好脆弱啊,吹点风就这样了。


    “你车子修好了吗?车钥匙找到了没?”出乎意料,余遥问的问题不是关于江明溪的,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另一个,“今天还要不要送你?”


    她难得的, 起了个大早, 还挑了件他可能会需要的风衣穿,结果对方没动静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但没有不用带人绕远路的轻松感, 反而有些不舒服?


    类似于摸空或者被放鸽子的失落感?


    鼎立的顶层,最大的一间办公室内,方堰拿着手机,静默了几秒后才道:“车子还没修好, 车钥匙……”


    他瞥了一眼角落放着的车钥匙,“也没有找到。”


    方堰换了只手拿手机, “我今天有事,是让秘书接的。”


    早上出了点状况,江明溪被释放, 他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所以约见了律师, 想看看走法律还有哪些办法能送江明溪继续进去。


    他不该出来的。


    “江明溪出来的事?”余遥顺口问。


    方堰一怔。


    之所以来这么早, 就是希望尽快解决, 不让余遥晓得,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嗯。”既然已经收到消息,也没有必要瞒她。


    方堰将手机横起,通话筒正对着耳朵,等着她追问,类似于为什么会被放。


    候了许久,那边也没有动静,他只能接着道:“江明溪很狡猾,钻法律的漏洞,事先就找好了替罪羊。”


    “嗯。”余遥平静地应了一句。


    她自己的声音不好听,就不多插话了,专心听方堰讲话。


    方堰声音本来就年轻、磁性,被电子一过,更显独特,还感冒了,淡淡鼻音只会让音色变哑变低,再加上他特殊的,清凉的,像平铺直叙一样冷静的叙述,余遥用亲身经历验证了那句耳朵会怀孕的真实性。


    是可行的。


    太好听了。


    方堰一句话说完,顿了顿,是为了给余遥接话的余地,但是很遗憾,她今天好像没有说话的欲望,只简单道了几句,不是‘嗯’就是‘哦’,没有太多其它话和问题。


    不太像平时的她。


    方堰扭过桌上的闹钟,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二分,余遥九点半才上班,还有将近五十分钟。


    他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后,问:“余遥,这里面有些复杂,我们见面聊吧,正好我有个重要的文件忘记拿了,要回去一趟,你有时间吗?”


    余遥喝汤的动作一顿,片刻后端起碗,一口气把汤灌下去,“有,我上班还早,我去接你吧。”


    方堰嗯了一声,“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像鸡汤一样,瞬间灌了余遥一肚子,她挂了电话,拿上车钥匙,干劲满满准备去接她副驾驶座上的第一人。


    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方堰说他被秘书接走,想一想他坐在别人的副驾驶座上,居然还有些不开心。


    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样,感觉不太妙啊。


    朋友情不纯粹了。


    这说白了就是占有欲,为什么会对方堰有占有欲。


    接他接习惯了?


    好吧,承认吧,就是惦记人家的身子。


    余遥匆匆付了钱,回到车上,钥匙一拧踩了油门离开。


    边往那边赶,边想。


    江明溪出来了是吗?


    那又怎样,他喜欢的、为此甘愿犯罪坐牢的心中明月坐了她的副驾驶座,穿她的衣服,跟她吃一碗粥。


    一点不防着她,有便宜先给她占。


    余遥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搞他白月光,气死他!


    让他亲眼看着,她是怎么对他白月光干这干那,又是怎么欺负他白月光的!


    余遥油门踩到底,卡着闹市最高时速穿梭在车群内,没多久已经能看到鼎立外面巨大的logo牌。


    她拿了手机给方堰打去电话。


    *


    新中大厦的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方堰听到了铃声,没有接,打断律师的长谈阔论,收拾收拾准备下去。


    律师不解,“方董,还没说完呢,您去哪?”


    方堰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去给别人讲解。”


    停滞霎时,他又道:“刘律师,这个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至于我们之间……改天再约吧。”


    刘律师愣愣看着他。


    他属于鼎立外包的律师团,经常帮鼎立处理法务的问题,不是第一次跟这位年轻的董事见面,据他所知这位董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处事老成,鲜少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像是去掉了一层面具一样,露出底下属于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青春年华。


    方堰别了律师后没有乘公共电梯,去了一旁的角落。


    那里有一台刷卡和密码才能坐的观景电梯,他单独所有,路上不会停留,最多一两分钟就到,方堰进去后盯着时间,两分半,他已经听到了叮铃一声,电梯门打开。


    这边属于员工通道,偏后,离正大门还有一段路程,这个点一楼接待处很冷清,但也零星有几个人,几乎每个员工都吃惊地看着他们往日那个不苟言笑、正直刻板从来不慌不乱的大老板加快脚步,衣角带风路过。


    *


    鼎立的正大门口,余遥还在打电话,那边始终没人接,一般有两种情况。


    第一,放她鸽子。


    第二,知道她来了,在往下赶,很快就到,所以没必要接。


    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会怀疑前者,是方堰的话,果断选了后者。


    江明溪这次眼光不错,喜欢的白月光又好看,品德也高尚,不仅他馋,她也馋。


    余遥不是纠结的人,知道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也不憋着,决定随心了。


    追追看。


    谁能说得准高贵的白月光会不会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想喝点咸稀饭就馍?


    先从朋友做起,再近水楼台先得月,慢慢地把方堰这朵长在山巅上的高岭之花摘到手。


    余遥自己挂了电话,把车停在一个角落,打开窗户吸收日月精华,顺道将车内上次积累的垃圾收拾收拾拿下去丢进垃圾桶内。


    刚回来擦了擦烟灰缸昨天留下的几滴汁水,车门突然被人拉动,方堰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冷香,蓦地进了车,坐在副驾驶座内。


    有过几次经验,知道她有时候着急会开快车,熟门熟路拉了安全带系上。


    坐她车不系安全带怕是有危险,方堰保命措施做的不错。


    余遥双手搁在方向盘上,知道他急,说的是重要文件,也不耽误功夫,即刻启程,往新中大厦赶,“是新中大厦吧?”


    不放心,怕去错地方添乱,多问了一句。


    方堰点头,“嗯。”


    余遥了然,一脚油门到底,疾行在暂时还没几辆车、算偏僻地方的主道上,边专注开车,边顺道问他:“你刚刚说江明溪找了替罪羊,怎么回事?”


    方堰目光停留在仪表台上,看这次和上次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车内似乎比头一次坐干净了些,“江明溪每次开公司,都会和另一个人分股,他自己占股百分之九十九,另一个人占股百分之一。”


    余遥颌首,半迷惑半不解的问:“那不还是江明溪最大股东吗?为什么说他不是主犯?”


    ‘不是主犯’的说辞是何穗讲的,结合方堰说的,她自己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般来讲是这样的,不过也有些公司股东之间会签协议。”他打了个比方,“鼎立上市之前签署过合同,只有原始股有表决权,一股代表两权,上市之后的所有股东都属于分红股,只拿分红不能参与管理,原始股是上市之前的股份,表决权是管理权利。”


    他尽量讲的详细些,“这是怕集团落入别人的手里,上市前的原始股一般都在创立团队手里,这些人才是有能力管好集团的人,一原始股代表二权,是怕创立团队手里的股份不如散户,如果散户集体投票,内部会乱。”


    散户是门外汉,被人煽动,做了某个不能碰的决定,会使集团走向衰败然后破产。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每个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手段层出不穷。


    余遥听的一知半解,感觉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那你手里握的股份……”


    “都是原始股。”方堰没有瞒她。


    一股代表两权,那就相当于方堰个人拥有一百零二的表决权?


    余遥目前就懂了这些。


    她咋了咋舌,感觉不可思议。


    好像方堰的个头又拔高了一样,以前看他觉得厉害,现在是太厉害。


    那个‘太’字,起码大数了一圈。


    “江明溪和那个人……”她继续问。


    “虽然就表面来看,江明溪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但他的股份都是B股,A股在那个拥有百分之一股份的王清手里,A股有百分之百的表决权,B股没有,所以法律层次上,江明溪没有犯罪,他没有参与公司管理,拿的所有股份都是分红股,不管事,江溪有限责任公司的真正老板是王清。”


    “王清就是个幌子,给他替罪的。”那个王清的资料他已经拿到手了。


    本来是个干体力活的,几年前出了车祸,双腿残疾,司机又跑了,没有赔偿,也无法继续劳作,一直没有收益,日子过的很苦。


    江明溪找上他,拿了那百分之一的股份,起码够他挥霍一辈子的,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跟江明溪合作。


    他那个样子,对于他来说坐不坐牢已经没有意义,换做是谁都会选择及时行乐,多快活一天是一天。


    “那像这样的情况怎么办?”余遥蹙了眉,“管不了他了?”


    小看江明溪了,居然还能来这出,事先做坏事的时候就做好了双手准备。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方堰语气平静,“那个王清只是个普通人,找到他,证明他没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再找找江明溪管理公司的痕迹,问题不大。”


    余遥松了一口气。


    还能送进去,有办法就好。


    虽然想从别的地方报复他,搞他白月光,但更希望那家伙身败名裂,坐牢蹲到死,越惨她越开心。


    “余遥。”


    隔壁突然喊她。


    余遥从内后视镜里去看副驾驶座,方堰稳稳陷进里面,身上穿了一套西装,没有外套。


    今天天气和昨天差不多,为什么没穿外套?


    又下来太急?忘记拿了?还是压根没穿?


    余遥还没想明白,方堰又道:“你难过吗?”


    余遥挑了挑眉,先是有些不理解,很快想通。


    方堰是在问她江明溪出来,没有受到惩罚,她难过吗?


    或者想起江明溪,会不会难受之类的。


    余遥正在限速区慢悠悠行着,刚准备回答,她难过个球啊,都准备搞那混球的白月光了,哪有机会消极,还没来得及,方堰再一次提前开口,“如果你难过的话,我的怀里可以借你用一用。”???!!!


    余遥受了刺激一样,车头蓦地扭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老司机瞬间反应过来,将车正回来,去了最右车道,停在路边,满脸震惊地看向方堰。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吗?


    怀里借给她用一用?


    怀里……


    余遥视线下移,看向他平坦劲瘦的胸膛,离得太近,偶尔还能瞧见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和正中上下滑动的喉结。


    余遥:“……”


    怀里啊,那……那也不是不可以难过的。


    但她很快想到,方堰是因为担心她才这么说,她真的去抱那不就是趁人之危吗?


    龌龊想法在圣洁的人面前是站不稳脚跟的,余遥心中内疚和羞愧像迎面大兜比,给她打醒了。


    人不能……真的不能……


    “不需要吗?”说这话的时候,方堰漂亮的五指卡在领带上,上下滑动把玩。


    第47章 去见方爷


    爷。


    余遥愧疚感更盛, 就好像朋友对她掏心掏肺,她背着朋友有了别的心思,先不说觊觎他身子这事, 单说用他报复江明溪。


    方堰的一片赤子之心,和她的腌臜想法,就像两个极致的对比。


    让她莫名其妙感觉自己思想不干净,完全不能跟方堰比。


    又被他衬托的狗屁不如。


    “其实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会好很多。”方堰继续:“在国外拥抱也只是见面礼而已,没事的。”


    余遥望着他, 心中颇有些触动。


    方堰是真的在担心她啊。


    他可真是个小天使啊。


    人美心好又善良。


    如果不同意的话, 貌似有些辜负他的美意。


    那就浅浅地、朋友似的抱一下吧。


    余遥学着他,不说话, 用行动证明,她是想的。


    而且还是十分十分愿意的那种, 如果不是他太纯洁,太干净,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去了。


    余遥强行稳住自己的心跳,抑制自己污秽的小心思, 解开安全带,往那边挪了挪。


    方堰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 也解开了安全带,车内登时传来咔嚓咔嚓的按扣声音。


    余遥已经半靠在了中控台上,那边的方堰也在调整姿势, 朝这边而来。


    中控台不大, 一旦刻意接近, 很容易挨在一起。


    余遥鼻息下登时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雅香, 比平时浓烈, 因为离得太近,方堰穿了西装,裹了白色衬衫的漂亮身子就在她身侧,她只要一挨头就能碰到。


    这么近的距离,方堰又打了领带,看不到太多的春色,但是半截玉润的脖颈还是可以的,喉结没有很突兀,挺秀隽气,长得很好看。


    余遥在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他锁骨下方的胸膛上。


    方堰比她高,她只要微微低头,位置就是正好的。


    天山上的雪松气息更浓郁了,像掉进了水里,从四面八方灌入她鼻间。


    好好闻啊。


    余遥小小地挪动了一下,将脸也慢慢贴在他胸口。


    和想象中不一样,不是硬的,是软的,没有那么平,有一些细微的起伏。


    方堰的衣服贵是有道理的,没白花钱,刚碰上就感觉料子不是一般的舒服。


    还能听到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余遥其实在网上看到过,听说拥抱很治愈,她还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是真的。


    对方的体温,对方的气息和心跳,清晰地被自己感觉到,真的有镇定安神的作用。


    像是被安慰和安抚了一样,叫她整个人平静下来。


    余遥贴得稍微紧了些,一双手也不自觉伸出,穿过方堰臂下,收紧力道搂住他。


    太治愈了。


    我不要做人了,就好好当个禽兽吧。


    我就要抱他,就要觊觎他就要馋他。


    就要他。


    就喜欢他。


    第一次有男孩子那么大公无私,肯奉献自己,既坐了她副驾驶座,还肯敞开胸怀接纳她。


    是真的在担忧她,一点都不作假,她敏感又低落的情绪藏的那么深,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只有他看出来了。


    以后怕是再也遇不到这样的男孩子了吧。


    追不追得到以后再说,总要努力一把明月才能揽到手吧。


    抛开什么报复,再去掉外貌和身子,她也是喜欢方堰这种人的。


    性格好,知性大方,优雅高贵。


    既然喜欢,那就抓住他,搞到手,让他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本来大家也是你母胎solo,我目前单身,擦出火花就负责。


    方堰的择偶标准是专一长情,其实她可以做到了。


    在跟江明溪当男女朋友的时候,追他之前,寡了好几年。


    每天出入那种场所,当然是经受过诱惑的,大家偶尔花钱找个帅哥调戏,她就安心干饭。


    无论去哪,酒吧KTV饭局酒宴,她还是专心干饭,不受美男诱惑。


    以前可以,以后自然也行。


    唯一的例外是方堰,他太特殊太漂亮了。


    余遥经历过江明溪的事后,只觉得心累,本来打算从此以后收心,只玩车不玩人的,好家伙,只稳了几天心思就漂了。


    完全被方堰吸引,只要有他在,视线就不带挪开的。


    又不小心沦陷了。


    但是这次感觉未来可期,和上次那种跳进火坑里的煎熬不一样。


    方堰那种择偶标准,一旦搞定了他,以后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与共,白头偕老。


    她还是蛮期待和向往的。


    余遥将他搂得更紧了,像是得到了什么珍惜的宝贝一样,不愿意撒手。


    抱住自己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方堰自然察觉到了,只不过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所以没什么表示,反而抬起手,更方便余遥搂他。


    想了想,吊在空中无处搁置的右手微微挪了挪位置,移到余遥背后,哄小孩一样拍了拍。


    余遥察觉到了,那个生涩和死板的手法一点没错过。


    她心说不愧是母胎单身啊,一看就知道没有过女朋友,怀抱第一次向人敞开。


    其实才刚接触就发现了,方堰整个身子都是生硬的,一动不动,像是第一次被人抱一样,如竹如松,笔挺被她搂着。


    余遥抱着抱着,不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方堰身子忽而一僵 ,感觉一双手在顺着他的蝴蝶骨,一寸一寸地抚摸、探索,沿着线条,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蝴蝶骨的中心位置,两侧,脊梁骨,从后颈处一路顺着,停留在他腰侧,还在往下……


    方堰没有阻止,只低垂了眉眼问道:“你是在占我便宜吗?”


    胸前有人嬉笑出声,“我这是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世间险恶,要不然你还以为谁都是真善美,随随便便就给别人抱。”


    余遥挪开身子,脸上笑意更深,是捉弄人后的得意笑,“被占便宜的感觉怎么样?下次还敢不敢给女孩子抱了?”


    方堰微微挑眉。


    下次还敢。


    “你不一样。”心里是别的想法,嘴上却是这么说的,“我的这条小命都是你救出来的,没有你我可能会很惨,你避免了一场对我来说的大灾难,给你占点便宜而已,没关系的,别人我是不会给她们机会的。”


    余遥嘁了一声,“得了吧你,前两天去吃夜宵,被人家女孩子挤的没处去,要不是我,你就只能躲去别的地方坐了。”


    她打击方堰,“你那是不给别人机会吗?明明是靠我帮忙才脱身的。”


    方堰点头,“所以给你占没关系,你都帮了我好几次了。”


    余遥一噎。


    和她设想中的不太一样,把她给整不会了。


    她张了张嘴,想找借口反驳来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握住方向盘,将车开走,边开边有些不服气,感觉自己刚刚吃了小亏,于是凑过去,小声道:“你身上真香。”


    ‘软香温玉’这个词她只在书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方堰可真适合这个词啊,软、香、温、玉,四个字都占了。


    方堰身子微怔,两秒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窝回座位里,微微歪头,嗔怪地看了一眼过来。


    余遥感觉自己扳过了一局,哈哈大笑。


    心里郁结的那么些不甘心和闷气全消,现在都是捡到宝的喜悦。


    余遥乐乐呵呵把人送去新中大厦,方堰下了车,匆匆进了后门,一个人去拿文件,余遥在下面等着。


    趁着机会把车掉头,过程中被另一个人堵了一下,那兄弟左调不出,右也调不出,还是余遥下去帮他开出来的。


    她弄好别人,自己才有空余拐弯,停在离后门口最近的地方,等着方堰下来。


    本来想着他怎么也要一会儿,这段时间应该够她打个电话的,结果手机刚拿出来,方堰已经下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很大的纸袋子。


    余遥心说这文件可够多的,谁知道方堰进了车,拿出来一件大衣。


    深蓝色的,双面绒,那个颜色和款式,余遥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她的,被他穿走的第一件衣服。


    “不是坏了吗?怎么还留着?”余遥边朝外开,边说话。


    方堰给她看破洞的地方,“找人修好了。”


    余遥有些吃惊,“不是吧,破成那样还能修好?”


    那天被火花溅的都是黑色小洞,有很多,还能修好?


    她拉过来瞧了瞧,还真的修好了,看起来和新的一样,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谁啊?技术这么厉害。”让她涨了见识,“我那还有两件,一件被我挂破了,一件放烟花烧的,你把那师傅介绍给我,我也找她修修。”


    方堰摇了摇头,“一个老师傅,现在在养老,已经不怎么动工了,你把衣服给我吧,改天我借着关系去问问。”


    余遥眨了眨眼,“下次一起去吧,不能你一个人厚脸皮攀交情,我跟你一起缠缠。”


    其实是怕方堰乱报价,万一修一下千把块,告诉她几十或者不值钱,那她平白无故又欠了人情。


    老是欠还不清是一回事,还会让方堰对她感官不好。


    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老是占人家那点便宜的女孩子。


    “好。”方堰沉思片刻,没有拒绝,答应了。


    余遥点了点头,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鼎立不远处,又拐了几个弯,车子停在集团大门口。


    方堰看了看时间,用掉了半个多小时,离余遥上班的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左右。


    够她过去还有余的,方堰没有急着下车,只是扭头问她,“中午送你爸妈去我爷爷家,紧不紧张?”


    地址他已经发了过去,余遥知道位置。


    余遥怂了一下,“你不说我还没什么感觉,你一讲我还真有点杵,你保证你爷爷不凶。”


    方堰骗她,“其实有一点点凶,你如果担心的话,可以不用下车,人送到就走。”


    暂时他还不希望余遥和爷爷见面,倒不是怕什么,是担心爷爷太热情,吓到余遥。


    不出所料的话,中午老宅那边应该会很热闹。


    他们也许会拉着余遥问东问西,也有可能拿她和以往给他介绍过的女孩子比,是他不希望的,也是余遥应付不了的,所以暂时不见最好。


    余遥觉得不妥,“会不会显得我很不礼貌。”


    方堰继续吓她,“我还有几个爷爷,也很凶……”


    余遥:“……”


    她放弃了,“算了算了,我把人送到就走。”


    “嗯。”方堰保证,“下次有机会我也去,你再下车打个招呼,到时候有我在,他们如果凶你的话,我可以帮你凶回去。”


    余遥:“……”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方堰这种性子凶得过谁哦,不过他到底是亲孙子,他在的话,几个爷爷和亲爷爷会有顾虑?


    余遥颌了颌首后赶他下车,方堰也不墨迹,开了车门迈着稳健的脚步离开。


    余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方堰到了门口后脚下突然停滞了片刻,转身朝这边看来,余遥不想让他瞧见自己没走,踩了油门快速离开,又堪堪擦着点打卡上班,开启自己平淡又无趣的撸铁日常。


    带了两个人,练了两节课而已,时间已经匆匆过去,余遥开始打电话给爸妈,问爸妈的准备情况,都说没问题后开车去接她俩,没有急着出发,先吃了顿饭,吃完才开车往那边赶。


    路程她知道,就是环山赛道的前面一点点,她经常路过,熟门熟路。


    平时去都是晚上,再不济也是傍晚,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刚吃完饭的点,不知道是闲着无聊,还是怎么地,刚到那边余遥就被吓了一跳。


    一群老爷爷和老太太或站或坐在别墅区的入口处,瞧见有车子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或打量或私底下小声讨论。


    有种回了老家,进村的那条路口,修了道桥,桥矮,好多老爷爷老太太喜欢坐在那里,每次有人路过,大家都热情地问道。


    ‘这是谁啊?’


    ‘哪家的儿孙?’


    ‘都这么大了?’


    那条路是余遥最怕的,社交牛逼症都不敢走。


    现在也有点懵逼。


    不是第一次路过这里,每次看都冷冷清清,她还一直以为入住率不高呢。


    好家伙,没想到人这么多,这么热闹。


    第48章 领头王了


    余遥。


    余遥才二十多岁, 还算嫩,惧是正常的,她爸妈老江湖了, 也有点杵。


    “怎么人这么多啊?”余建国探头探脑,“是不是去错地方了?”


    他本能地觉得超级大户应该不是这样的,难道不是个个高冷难相处,见一面如同登天一样吗?


    想当年他和老婆拜师的时候,特意去遇都找不着人,好不容易见面, 想要个联系方式, 人家只肯给经理和助理的,本人号码需要得到认可才能拿到。


    这随处可见一个有钱人, 还接地气地聚在一起晒太阳聊天的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村里的老农民刚下完地围在树下八卦。


    朴素特征搁在有钱人身上十分突兀。


    刘瑛也趴在窗户上看, “遥遥,你确定是这里吗?”


    以前遇一个都很困难,这一抓一大把,多少显得不真实。


    余遥车子停在别墅区的入口处, 拿出手机看了看,方堰给她发的地址和定位都没错, 就是这里,结合上次在下游遇到他,余遥十分肯定, 没走错路。


    她跟爸妈解释过后, 探出头, 问一旁的保安亭, “请问方奚平方老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保安亭的玻璃门一直是打开的, 里面有四个保安,其中一个听到声音,反问她,“你是……”


    总共有三个保安亭,两边各一个,中间也有一个,一个里面四个人,三个就是十二人。


    余遥边惊叹有钱人住的地方安防就是严密,边如实道:“我叫余遥。”


    她让开身子,给保安看身后,“这是我妈刘瑛。”


    刘瑛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又指了指后座,“我爸余建国,跟方老先生约好的,下午一点见。”


    保安拿出访客薄查了一下,又给一个人打了电话,不出所料是方老先生那边的,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摁了一个按钮,电动的栏杆铁门自动打开,余遥把车开进去。


    窗户没关,依稀还能听到两旁有些声音。


    “是方家的客人啊。”


    “就是方老哥说的……”


    后面的声音灌入风中,余遥没听清楚。


    她回头看了一眼,心说原来不管住哪,有没有钱只要左房右邻认识都跟村里差不多,有点事谁都知道,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可能好热闹是人的本性吧。


    余遥继续往前开,不时瞥一眼后视镜,离得已经很远了,还是能看到那些人目光跟上,不时指一下,比划一下,还有人打电话,对着手机说一句,就看一眼她的车。


    余遥:“……”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家好像探知欲和好奇心很重的样子。


    是太久没有开着破车疑似穷亲戚的陌生人拜访了吗?


    来这里的开的车至少也是名牌,突然来了一辆破的,惊到了他们?


    其实她是想开大红来着,又觉得不够稳重,有点轻浮和炫耀的意思,犹豫来犹豫去,干脆照常开了这辆。


    方老先生的孙子都不嫌弃,坐过好几次,方老先生应该也不是在乎那些虚物的人吧?


    余遥很快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边慢行边看向两边。


    方堰怕她找不着,事先给她画了张小地图,用钢笔勾勒的简版,还随手划拉了几个火柴人,示意站岗亭的位置,根据这些特征去找他们老方家的宅子。


    余遥点开那张照片,边看边笑。


    得过奖的大画家就画成这样?好敷衍啊,别人门前的狮子画的跟狗一样。


    给她画的时候要多着急才能成这幅德行?


    或者说着急居然还能抽出空给她画张小地图。


    真不愧是他,做事周到,感觉到了被重视。


    余遥根据简易版的地图指示往深处开,边顾着手里的活,边观摩四周。


    这边都是独栋的别墅,三层小楼左右,根据个人爱好,每一幢都很有特色,中式风格的,西式也有,位置并不算整齐,东一户,西一户,好在养老的地方,路修的好,两旁还停有类似于观览的车,交通方面做的不错。


    入住率也出乎意料地高,据说是一群老爷爷老奶奶退休后选了这个地方安家,因为那群老人以前都是商界大鳄,为了跟他们攀交情,别人也削尖了脑袋往这处挤,于是人越来越多,成了规模。


    大家都以在这里挑块地建宅子为荣,那时候只是听说,因为每次路过都很冷清,就以为是瞎编乱造,原来是真的。


    余遥感觉差不多快到了,退出小地图,点开另一张图片。


    方堰很细心,还发了张方家老宅的照片,像个欧式的小城堡,有几个尖尖的塔,余遥一下子认了出来,开着车往那边赶。


    进来前保安跟主人家确认过,刚到余遥就瞧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她们的车,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把车开去哪里。


    余遥跟着那个像管家一样的人进了院子,把车停在花园一个刻意空出的位置上,和另一辆老式豪车并列为一排。


    不知道是不是来的不巧,方家正在挪移院里的花草,有很多大的花盆,保姆和阿姨园丁都忙着,一个身穿唐装的白胡子老人也在,正矮下身子搬一个小花盆。


    他可能年纪大了,腰弯下去半天直不起来,只能空出一只手扶着自己后腰,慢腾腾辅助着起身。


    还不忘那盆花,另一只手抱着。


    老年人手上没多少力气,眼看就要拿不住,花盆掉下来砸到脚,旁人都在忙,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余遥连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把方堰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去,下车接过那个老人手里的花盆。


    老人是正对着她的,管家在一边候着,目光都在‘客人’身上,也没留意老人的情况,她接完管家才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问:“您没事吧?”


    ‘您’这个字用得好,余遥一下子知道了他的身份,是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白发鹤颜,看起来很精神,被管家搀扶着,挡了大半身子,他挪了挪脚下,错开管家的臂膀看她,“你是……”


    余遥单手抱着花,学着管家礼貌地点了一下头,“我叫余遥,是来送我爸妈的,我爸妈不会开车。”


    顿了一下,不太放心地问:“方总……应该都跟您说过了吧?”


    讲话的时候她眼睛往身后她爸妈身上瞄,暗示的意思明显。


    方老爷子在商界混了那么久,心思通达,不可能看不懂。


    果然下一刻方老爷子点了点头,“说过了。”


    方奚平脚下再度挪了挪,从管家身后完全走出来,一双眼上下打量站在青砖上,一身休闲带着阳光气息的女孩,“你就是堰堰的朋友啊?”


    ‘堰堰’两个字让余遥眨了眨眼,有一种听到什么土味昵称‘艳艳’的感觉。


    她一边颌首一边努力将嘴角可能会很夸张的笑收敛起来。


    正好爸妈从后备箱搬出家里带来的果子,因为重视,有好几箱,俩人一次只能搬一纸盒,余遥看到了,连忙过去帮忙。


    方奚平也趁着机会,走到一个角落,对着高挂空中的摄像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


    鼎立的最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内,方堰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边看文件,一边看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老宅就爷爷住,爷爷的亲儿子跑去入赘别人家,相当于脱离方家,所以爷爷就他一个亲人,不放心爷爷,他在老宅安装了监控器,可以实时录像然后传到他手机和电脑上,院里也有,相当于那边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爷爷可能也晓得他在看,给了他回应。


    方堰文件放下,多瞄了监控一眼。


    他确实全程都在盯着,所以爷爷和管家那浮夸的演技也尽收眼底。


    爷爷当然不可能那么凑巧,就那会儿拿不稳花盆,是想试试看余家的人人品怎么样而已。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一下就把正主骗了下来。


    余遥看到这种事,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一直都是个热心善良的人。


    方堰低头,继续看文件。


    眼镜上垂下来的长长细金链子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


    *


    方家老宅院内,余遥还在搬箱子,她力气大,一下可以抱两个,抬着东西走到前面时方老爷子笑了,“来就来,带东西做什么?”


    余建国走在第一位,回头讨巧道:“自己种的,不值钱。”


    盒子没有封口,上面露出大小不一红彤彤喜人的樱桃。


    方老爷子大概确定了她们没有撒谎,才让人把纸箱抬下去。


    管家接过余遥的,另外两个保姆阿姨接她爸妈的,一帮人到了门口,和另一帮从里屋出来的人撞上,那些人瞧见了箱子,探着脑袋看,“老方哪弄来的这么漂亮的樱桃?”


    说着他还上手揪了几个,他后面跟着几个人,挨个抓了一把,边往嘴里送,边带着工具往这边来。


    总共三个人,年纪都不小,跟方老爷子差不多,叫‘老方’,和方老爷子应该是同辈。几个人手里不是拿着竹竿,就是拿着木块,看起来好像想干什么。


    没等人问,方奚平主动解惑:“我们打算摘点洋槐花做槐花饼。”


    他示意大家看身后,角落有颗很大的老树,结满了槐花。


    刚刚众人搬的都是树下的花盆,应该是想把附近清理干净,好方便动手。


    余遥猜的不错,几个老人已经站在了树下,让管家将两个可能也会影响的花盆搬走,周围空空如也才将竹竿和木块搁在地上,拿了绳子要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几个人都往她这边瞥了几眼,不时还勾头跟方老爷子说些什么,方老爷子每回脸上都露出赞同和欣慰地笑。


    过了一会儿,方老爷子突然喊了一声,“小余啊,你会不会弄这个?我们几个年纪大了,蹲不了,你年轻,帮我们一把呗。”


    余遥和老余同时一顿,有些不知道方老爷子说的‘小余’是谁。


    毕竟她和老余对于方老爷子来说都小,叫谁都可以加个‘小’字。


    余遥在怔了一瞬后捅了捅她爸,想让她爸好好表现表现。


    她爸貌似吓傻了,从刚刚开始,房里出来一个人,他就哆嗦一下,点头哈腰活像个小厮。


    余遥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刚准备过去,方老先生又喊了一声,“余遥?是这个名字吧,喊你小余可以吗?”


    余遥一滞,原来小余喊的是她啊。


    她上班还早,两个小时留半个小时回去就行,其它时间都是空的。


    人家指名道姓叫她,她也不好推迟。余遥听话地跑过去,灵活蹲下,接过其中一个老人手里的绳子,把两截竹竿绑在一起。


    槐花树很高,还长得笔直,这棵槐花树平时肯定没少被人薅,矮的部分都被摘秃,只剩下高的还在,长得意外茂盛,密密麻麻挂了满树,可能想着不弄可惜,于是试着两根竹竿绑一起够一够。


    最上面系了个长方形的木块,成X型,像个钩子,都绑好后余遥提了提,很重,这东西一群老大爷肯定也撅不起来,她主动将竹竿举起,先小试牛刀,够离自己最近的一枝槐花。


    小时候在村里和小伙伴们一起没少摘,可以说经验非常丰富,余遥将X型卡住枝头,拧了拧,将枝头折断后往下一拽,一大串掉了下来,给几个老人喜的,各提着篮子要捡,方老爷子身边的管家离得近,被他得了去。


    方老爷子因此被其他老爷子讲,说他作弊,两个人。


    方老爷子耍赖,“这里是我家,我还不能多找个帮手啊。”


    他还顺带损了那个说话的大爷一顿,“上次去你家池塘摸藕,你还三个人一起上呢。”


    几个人说闹时,屋里走出来几位老太太,保姆和阿姨去搬椅子,余遥边摘槐花,边用余光看去,她爸妈也去帮忙了。


    很好,总比站着尴尬又没话聊,还掺合不进去强。


    余遥这个本来只是打算送人的,反而恰当好处地融入进去,咔嚓咔嚓折槐花。


    她年轻,动作也快,几个老人在下面捡都赶不上她一个人够,倒是把几人累的够呛,后来她爸妈和阿姨保姆也过来一起收拾地上没来得及拾积累的槐花枝。


    廊下的老太太们看这边热闹,坐不住了,纷纷走过来站在树下仰头看,余遥让她们帮着瞧瞧,哪边长得好,她够哪边。


    *


    鼎立最顶层的办公室内,方堰看完一页资料,抬头朝监控器上瞥了一眼,忽而顿了顿。


    年轻健康、阳光活力的余遥站在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堆里,已经跟大家打成一片,够槐花树的杆子不好用,她解下来重新系,过程中让这个老人帮忙拿一下这个,那个老人拿一下那个,俨然一副很熟的模样。


    已经快混成老孩子里的领头王了。


    第49章 小昵称呢


    双方互起。


    余遥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量, 让人围着她转,隐隐以她马首是瞻。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人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跟着。


    第一,有权有势的人。第二, 厉害的人。


    余遥很明显属于后者,玩什么上手都很快,干什么都利索,摘了大半小时,捡槐花的人都累了,她还精神奕奕。


    底下的摘完了, 爬到树上, 站在树杈的中间继续摘,让人给她递杆子, 话音刚落,几个老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在角落竖起的杆子上, 都准备去拿。


    要知道这些人平时谱摆得可是很大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可以使唤人就使唤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说明是真的佩服她, 且喜欢她。


    方堰调节了一下摄像头,从对着下方, 到扭到槐花树那边,正对着余遥,看她稳稳卡在树杈的中间, 从下面别人手里接过绳子, 简单绑了一下自己和树, 拿了杆子专心勾槐树。


    那颗槐树往年最上面的槐花只能望梅止渴, 每回到了季节, 闲时从监控里看,都能瞧见爷爷盯着顶梢可惜。


    因为树太直太高,一般人也爬不上去,今年看着可以摘个过瘾。


    方堰望着树杈中间那抹年轻健康的身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小看她了,那么直的树她能爬上去,才大半小时跟大家相处成这样,再给她几天时间,她说不定能把整个小区的老人收为小弟,跟在她屁股后面上山薅野菜,下水摸泥鳅,再摘个藕、种的菜,所有人都拿她当偶像。


    方堰确定那边没问题,低头继续看资料,不是关于项目的,是和王清有关的。


    王清双腿残疾,按理来讲事发突然,他根本不可能跑掉,但警方通知,确实是在逃状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人消失了。


    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王清以前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因车祸双腿残疾,性格也大变,怨天尤人,一个不顺心还会打砸东西,骂他的父母无能,不能找到凶手把赔偿金要下来,不能给他生活保障,每天吃的猪食等等。


    他父母受不了,丢下他不管了,回老家过自己的日子,留他一个人在这边自生自灭。


    就在这个时候,江明溪找到他,几乎用不着费力气说服,王清有钱拿就答应。


    他可能也知道这个钱不是什么好钱,一早做好了准备吧。


    江明溪还没有胆子杀人灭口,所以王清肯定还活着,他是江溪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真正老板’,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几个月前出现过一次,从那以后人就没了。


    与其说没了,不如说他只在需要的时候冒头,平时行踪诡秘,查不到,貌似只有江明溪能联系上他。


    监控过江明溪的通话,从事发前到事发后,他都没有给王清打过电话,根本没想过通知王清跑。


    方堰现在想想,当初江明溪之所以没有逃,也是因为王清在,有替罪羊顶着吧,更有可能想着可以力揽狂澜,或者觉得自己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就算真的露馅,也有王清在前,他在后面完全不用担心。


    惨的只会是王清。


    王清……


    他应该是自己做的防范措施,怕事发后自己被顶罪,所以每次出现过后都会藏起来。


    藏哪了,方堰正在找。


    他对过江明溪的通话记录,每次需要王清之前的两三天内所有电话,还真叫他寻到一个。


    备注是10086,实际上是一个人的手机号,藏的这么隐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是江明溪小情人的。


    江明溪有特别的癖好,再加上……,不太可能藏小情人。


    方堰将这个电话号码圈下来,打开微*,把数字发给了一个人。


    那边很快给他来了消息。


    【白云飘飘:金主爸爸,又有活干了?】


    白云飘飘以前是个黑客。


    大概几年前吧,某个网络安全公司为了展现自己新出的防火墙厉害,邀请全国黑客破译,只要能攻破就能得到一百万的奖金。


    黑客都是不想露出真实IP的,在去攻之前会穿几层马甲,比如他的真实地址在这个城市,他先去找个别的城市的电脑攻破,再控制那个人的电脑去攻击防火墙公司。


    这样防火墙公司看到的地址就是他在另一个城市,脚印擦快点,有事抓不住他。


    白云飘飘那会儿准备参与破译那个网络安全公司的防火墙,穿马甲的时候,看上了他的电脑,结果发现他的防火墙也很强,对他的电脑感了兴趣,不去忙着攻击网络安全公司,专心跟他的电脑杠上。


    他的电脑被集团网络安防部护着,请了百万的专业人员,白云飘飘还是太年轻,被顺着网线摸到他的真实地址,报警抓到了人。


    后来看他还是个学生,家里情况也不太好,在信息安全方面还很有天赋,教育了一顿撤诉放了他。


    当时还未成年的人很感激他,听他的话没有再往黑客方面走,不过往后只要一缺钱,就过来找他。


    问他有没有活干,什么都行。


    一开始只是打发小孩,给他安排了几个查资料的事,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厉害,查出来的事情比表面多了很多,后来干脆有相关的都交给他。


    一晃多年过去,他的技术越来越厉害,能查到的也越来越多,渐渐用习惯了,江明溪的事一出,方堰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二个人就是他。


    【春暖花开:嗯,查查这个人和王清是什么关系。】


    只有一个号码,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很难,但是对于一个掌握了技术的人来说很简单。


    白云飘飘拿了号码,不过半个小时给他发来回馈。


    有一整页的资料,方堰从头开始看。


    号码的主人是个女人,叫韦敏,是江明溪给王清请的护工,韦敏离异带个小孩,几年前突然又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王清在一年之内给韦敏置办了两处房产,还给了不少钱,生孩子期间和后期所有花销都是王清承担,所以孩子是谁的不用猜也知道。


    是王清的。


    韦敏相当于他暗地里的妻子。


    王清要是真跑的话,没有韦敏帮忙是不可能的,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哪都不方便,开车都开不了。


    但是很奇怪,数据显示韦敏没有出过城,也没有去远的地方,连帮人购票都没有。


    她就很正常的生活在之前购买的一处房产内,日常买菜做饭带孩子,没有异常的地方。


    因为曾经是王清的护工,江明溪出来后警方去找过她,应该没在她家发现王清,只问了些话就走了。


    方堰对这点保持怀疑。


    一个人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而且王清不冒头,韦敏近几年却都在当地没有离开过。


    韦敏是他的护工,后来是他的妻子,他们俩要想有联系,王清就必须在当地。


    方堰仔细检查了一下细节,江明溪送给王清的宅子为了照顾他,选的是一楼,另外两处刚置办的也是。


    一楼一般情况下都会带地下室。


    江明溪肯定是不希望他被抓的,因为被抓后吃了苦头或者监狱生活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反悔,江明溪就惨了。


    他是想让王清消失的,给他一个带隐密地下室的屋子很正常。王清自己也不想被抓,需要用到他时他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他躲在地下室内,几个月不出门完全可行。


    现代人都宅,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还有网线的情况下闭门不出几个月不算太难。


    方堰又给白云飘飘发去消息,让他查一下韦敏家里的WiFi和网络是几个人几台设备在用。


    这个对于白云飘飘来说更简单,十几分钟而已,白云飘飘发来文字,至少有一台电脑,两部手机在连,手机同时段使用过。


    韦敏的两个孩子都不大,还用不到手机,那多出来的一部是谁用的十分明了。


    王清可能一直没有跑,就住在韦敏家里。


    方堰心里有底了。他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调出通讯录给律师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方堰不想废话,开门见山道:“刘律师,你今天有时间吗?”


    王清藏不了多久的,他能找到,警方很快也会察觉出异常,他必须要在警方逮捕王清之前做些什么。


    刘律师微怔,“怎么了?”


    方堰直言,“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江明溪对于别人来说是恶人,对于王清来说未必,王清会指证他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需要适当开导一下。


    他报了个地址,“你到了地方,告诉那家人,王清要真的认罪,他是江溪投资有限公司的‘真正’老板,江溪投资有限公司虽然破产了,但开公司时不是实缴,是认缴,认缴多少万,他就要还多少万,这笔钱是跟他一辈子的,就算出狱了也要还。”


    “一旦确定他有罪,他名下所有资产都会被查封,给韦敏的两套房子也会追回,钱财还回来,不仅如此,明知道钱不干净还收,韦敏有掩饰隐瞒犯罪和窝藏罪犯的罪名。”


    “他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失去很多,就是江明溪利用完就丢的工具。”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还会连累妻儿,那些债主知道掌控江溪的人是他,肯定会深挖和他有关系的人,不会放过他妻儿的。”


    王清应该是在乎妻儿的,要不然他直接登记结婚,他出事后韦敏也跑不了。


    “如果被抓了,让他尝试举证江明溪,江明溪坐牢,那些追债的人都会去找江家,和他没关系,他最多算个从犯,主动自首,或者让他妻子举报他,他妻儿没事,还能拿到一笔举报奖,主动认罪从宽处理,把自己和江明溪的身份对调,搞不好还会无罪释放。”


    让自己的百分百表决权股份,变成分红股,江明溪的百分之九十九股份变成表决权股份就能翻身,但是签了合同,铁证如山,很难做到,所以王清最轻的处罚也是个从犯。


    “他这么谨慎的人,手里大概率握有江明溪犯罪的证据,有证据更好办事。”


    能干出藏在地下室,一次好几个月,每次联系都通过韦敏,不让人知道他存在的事,还维持了那么久,说明他很小心。


    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查资料,自己背了多大的罪,坐牢到老都有可能,留份证据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是人之常情的事。


    王清那里九成有江明溪融资和洗钱包括教他如何如何做的证据。


    拿出来,江明溪找再多借口都没用。


    方堰叮嘱完得到肯定回复后挂了电话,又给白云飘飘打去,下午是夜猫子刚醒正精神的时候,电话刚响就被接通,那边先出声,“老板怎么了?”


    方堰直截了当,“有件事需要你做。”


    不等那边回应他又道:“帮我查一下韦敏家里的一台电脑和两部手机上有没有什么关于江明溪犯事的文件,没有的话这两天盯紧了,可能很快就有了。”


    白云飘飘只能查到联网的东西,如果王清把资料存到U盘里,U盘不插在电脑上,白云飘飘一点办法都没有。


    反之刘律师找过韦敏家后,韦敏和王清是一体的,韦敏知道就相当于王清知道。


    王清无论是犹豫还是检查证据,很大程度会连上电脑看一看,到时候拷贝一份。


    那边一口答应,“好的老板。”


    方堰挂了电话,刚准备将手机丢进抽屉,铃声突然响了一下,他爷爷给他发来视频通话。


    方堰抬眸,看了看监控器,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里已经没了人,他退出大频瞧了瞧其它画面,在厨房找到人。


    他爷爷和余遥,她爸妈还有另外几个老人挤在不算小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忙着摘槐花和洗槐花。


    他爷爷拿着手机打视频。


    方堰接通后那边显出爷爷凑得很近的脸,“堰堰啊,过来吃槐花饼,我们摘了很多,够做一大锅的,大家都在,就差你了。”


    他说着将手机斜了斜,刻意拍到余遥的背影。


    余遥正在洗手池边洗槐花,她动作利索,那么一大盆轻轻松松搬上搬下,过水、控水。


    可能是听到了爷爷的说话声,余遥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身上还穿着围裙,单手压在菜池边,单手伸进盆里搅拌花瓣。


    方堰迟疑片刻,没有点头,“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推了推了,过来吃槐花饼,你几个爷爷都在。”


    知孙莫若爷,爷爷极力邀请。


    其他人也凑过来说话,有说饼还没做已经闻到香的,也有的说大家一起参与的,很有意义,让他千万不能错过。


    方堰依旧没答应。


    他爷爷忽而喊了一声,“小余,你来劝劝他,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啊,大家团聚一次多不容易,你说是吧?”


    余遥表示赞同,她点点头跑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凑到镜头前说话。


    “艳艳啊,你爷爷说的对,你又不差钱,家人比工作重要,快来呀。”


    方堰早就做好了仔细听她说话的准备,但她一开口,‘堰堰’两个字还是让他禁不住指尖一颤。


    “堰堰?”他犹豫霎时,还是问了出来。


    “对啊。”余遥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正打算解释时,方老爷子突然把手机交给她,丢下一句‘你好好劝劝他’之后接了她要做的活,去洗手池里洗槐花。


    余遥完全没有准备,慌忙接过,她手上还有些潮湿,在新屏幕上留下几道指印。


    余遥正了正手机,将摄像头对着自己,“你爷爷说了,我是你朋友,我也可以叫艳艳。”


    她调笑道:“你不喜欢吗?那我给你换一个,叫燕燕?艳艳和燕燕你选一个。”


    方堰:“……”


    他并没有听出来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余遥体贴地解释,“‘艳’是艳丽的艳,燕是燕子的燕,你选吧,叫哪个?”


    方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摁了摁眉心。


    余遥才留意到,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两边有长长的金色链子垂下来,一边多了一些,一边短,很细很细,没有多余的花样,简简单单,戴在他那张俊脸上却恰到好处,就是传说中的斯文败类啊。


    余遥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她稳了稳才拿好,尽量语气平静问:“你怎么戴眼镜了?不是没有近视吗?”


    方堰整理好眼镜,“防辐射的,看电脑太久了。”


    余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不是装饰品,好可惜啊,他不知道自己戴眼镜多好看。


    余遥强行压下涩涩的心,咳嗽一声后接着道:“你还没选呢,以后叫你艳艳还是燕燕?”


    方堰盯着镜头没说话。


    余遥多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抿唇,说明心情还可以,于是不客气地继续胡闹,“你不选的话,我替你决定了,以后都叫你艳丽的那个艳艳。”


    其实是惊才绝艳的艳。


    方堰终于有了点反应,“你要是叫我艳艳的话,我以后叫你遥遥,一点都不窈窕淑女的窈。”


    其实是耀耀,耀眼的耀。


    第50章 涩涩形形


    哈哈哈哈哈。


    “你叫啊, ”余遥无所畏惧,“我的只是不窈窕淑女而已,你的那个我喊一次, 脑海里就冒出一次艳丽妖娆、妩媚妖孽的画面。”


    方堰在手机的另一端,扶了扶白皙的额头,表情看着很无奈。


    余遥望着他,莫名有一种自己击败了他,或者占了上风的感觉。


    她拿着手机,还打算继续打击打击, 忽而留意到一个小细节, 方堰离镜头不近不远刚刚好,屏幕被他整张俊美的脸和小半个胸膛塞满。


    他微微歪头, 手扶在额间,这个动作让手和半个脑袋溢出屏幕外, 余遥的大拇指握在手机的边缘,乍一看好像她的指头梢摁在方堰的手背上一样。


    余遥因为这个奇妙的视觉落差感到新奇了一瞬。


    如果……


    如果再往中间一点,还可以接触到他那张无懈可击的脸。


    也许有鬼使神差作祟,也许就是本心里强烈的想法, 余遥大拇指不受控制的往里伸了伸,轻轻地、像做贼一样, 抚在方堰眼角。


    方堰很漂亮,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问过,他自己去掉了, 现在脸上是光果的状态, 精致的眉目露在外面。


    眉毛天生天养, 是隽秀的, 眼睛形状长得很好, 眼尾在主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地往上翘,像是高傲地、长在山巅上的雪莲。


    这也是他唯一和一身气质不符的地方吧。


    单看他本人,会觉得他谦虚、如竹如松,涵养修在内,但是扒开了外在,会发现他本质上还是有些傲骨的。


    看似矛盾又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


    仔细想想一个吃穿用度、家世、个人都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傲气,被他隐藏的很深而已。


    余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相反还很喜欢,年轻人有才华有能力,傲点怎么了?


    是人家的风骨。


    余遥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摄像头在最顶端,下方是死角,方堰看不到她在做什么,只能任由她动作占他便宜。


    余遥又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大家也都在忙,没人注意她。


    虽然如此,心里还是像揣了个兔子一样,又虚又七上八下还不想就此罢手。


    没有玩够呢。


    余遥突然瞧见厨房的角落有个小门,她推开看了看,是个洗衣房。


    怀着不好想法的人犹豫片刻,堵在洗衣房的门口,背对着大家,像是找到乐趣一样,悄摸着探出一只罪恶的手,隔着屏幕掐了掐。


    从她这个角度看,像是掐在方堰的脸颊上。


    余遥还像模像样地拽了拽,脑海里是捏住方堰脸颊往外拉的画面。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猥琐笑声根本藏不住,很快通过声筒传递到对面,方堰发现了古怪。


    他退出厨房的监控大屏,去其它画面里找人,很快在洗衣房发现余遥正面。


    低着头,捣鼓着什么一样,洗衣房没开灯,很暗,看不清在做什么,但感觉应该是什么好玩的,余遥发自内心笑的很开心。


    方堰没有打扰,静静看着她玩。


    余遥两只手捧着方老爷子的新机,食指和尾指稳稳卡住,两个大拇指是空的,可以从上到下,隔空调戏方堰。


    摁在他鼻尖上,额头上,戳他的脸颊,方堰那张俊脸玩够后指头下滑,顺着他半露出的白皙脖颈和被半掩盖的喉结处划了一道。


    往下是青年平坦又劲瘦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第一反应是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余遥视线不由自主下移,在方堰那昂贵的衣服下寻找《相思》。


    刚低了头,蓦地反应过来。


    涩涩顷刻间退下,理智重新占据大脑。


    余遥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


    干的是人事吗?


    当那是你男朋友啊!


    人家现在还只是你朋友!朋友!


    觊觎人家也就算了,还要涩涩人家!


    方堰倒了八辈子霉,才能碰上你吧?


    余遥所有不良的心思都被她强行压制了下来,像是被揍了一样,老老实实摆正姿态看向摄像头。


    她视线从下方移到正前方,方堰自然察觉到了变化。他将手机卡在键盘和电脑的中间,双手空出来,手肘压在两旁的扶手上,指头相互交叠,覆在胸前,“刚刚在干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在干一些腌臜事。


    余遥没好意思告诉他,瞎编胡诌道:“刚刚有一只蚊子落在你脸上,隔着屏幕叮你。”


    没错,我就是那只蚊子。


    方堰嘴角微微地勾了勾,“难怪呢,笑的这么古怪。”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纯洁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余遥感觉自己更龌龊了。


    方堰丝毫没有怀疑,信任像两个大兜比,啪啪给她打得罪恶感更盛,良心都被打出来了。


    余遥正了正面色,抛下那些有的没的,问正经事:“你真的不来吃槐花饼吗?今年可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因为我把树上所有的槐花都摘掉了,人这么多,肯定没有剩余,过了今天你明天再想吃都难了。”


    方堰眉头微颦,可能在犹豫吧,顿了几秒,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好。”


    余遥喜道:“那你快来,二十分钟赶到说不定还能打个下手干点活。”


    方堰微怔,“余遥。”


    他表情认真,“你忘了吗?我车子破胎拉去修车厂还没接回来,车钥匙也找不到好几天了。”


    余遥了然,“那我……”


    她本来想说自己去接他的,又觉得不妥,刚在心里猥亵了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跟你爷爷说一声,让他找人接你?”


    余遥回头,指了指方老爷子。


    方奚平离她一直都很近,一边佯装干活,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她俩说话。


    不仅是他,几个知道实情的老头也过来凑热闹,表面说给他打下手,实际上都跟他干一样的事。


    孙子那句车送去维修,车钥匙也不见了,明里暗里要人接送,有的老头觉得手段高,悄摸竖起大拇指点赞,有的觉得不行,小声在他耳边说话。


    “人家都是男方接女方,哪有女方接男方的?给人印象不好。”


    方奚平也觉得不妥。


    想当年他追媳妇的时候媳妇多瞥一眼什么物件,再贵他都买下来,媳妇随口透漏的喜好,他也会留意,日常都是他接送媳妇,确实没有媳妇接人的道理。


    但他转念一想,他媳妇温柔优雅,胆小柔弱,余遥阳光开朗,落落大方,还很厉害,未必需要人接、需要人保护着。


    搞不好还是会保护人的那个。


    再换位思考一下,很大概率也是接人的那个。


    她是真的强大。刚刚那么高,大家说要搬梯子方便她下来,余遥嫌麻烦,说不用,直接就那么跳了下来。


    两米多高,她一点事没有,他后来悄悄打听,据说余遥还练拳。


    不是虚把式,是真材实料经常训练几个男人都打不过的那种。


    在厉害的人面前,适当的示弱一下应该没关系?


    反正那小子是个有分寸的,脑子比他灵活,他只管看着就是。


    方奚平捕捉到了那边的谈话,假装没听到,余遥叫了他一声,他才佯装刚知道,面色为难道:“家里就一辆车,待会儿还要接其他人……”


    他身边的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这栋别墅下有个地下室,停的满满当当都是车。


    他到底是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一般人只是爱,像他这种的是收集。


    他有很多老款新款的豪车,在地下室都生灰了也没人开。


    偶尔他孙子过来糟蹋几辆,开的都是他的。


    和他相比,他孙子反而无欲无求,对车没有要求,看中哪辆就开哪辆,不挑也没有欲望买,都薅他羊毛。


    其实在没有遇到余遥之前,他一直很担心,孙子那个死气沉沉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性子,会在他死后抑郁走不出来。


    看到余遥后他放心了些。


    原来这世上不是没有东西吸引孙子,只是像孙子说的那样,还没到时候而已。


    方奚平双手做大喇叭状,隔空对着手机喊道:“堰堰啊,你就委屈委屈打的吧,回家洗洗就好,不是我说你,洁癖是病,要治。”


    余遥:“……”


    她在旁边听的负罪感满满。


    好像背叛了方堰一样,一种方堰对她这么好,他爷爷也保证过,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自己连接他一趟这种小事都推辞。


    委实太不是人。


    话说回来,方堰有洁癖吗?


    她居然不知道,不对,是他自己上次说没有来着,俩人还同吃了一碗粥。


    余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方堰,方堰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出租车被很多人坐,有些人不讲卫生,脱鞋上脚到处踩,鼻涕擦在车上……”


    余遥点头,明白了,方堰不是有洁癖,只是担心公众的车卫生问题而已。


    方奚平也添了一句,“没错,我记得有个新闻,一个有传染病的人在车上偷摸着那啥,抹在座位上,后来一个穿裙子的女人坐在那个位置,车里太闷,热气熏上来,那个女人后来也得了传染病,很可惜的,才二十出头,还没有找过男朋友。”


    余遥:“……”


    罪恶感更盛了。


    “我去接吧。”待会儿守住本心不要涩涩就好。


    就怕一见到本人,更无法收敛,变得更涩涩。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留意到自己对方堰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后,看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觉得涩涩的,想……


    猥琐的人果然看什么都跟颜色搭边啊。


    余遥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后,把手机交还给方老爷子,自己脱下围裙朝外走,临走前被爸妈拉住。


    刚刚人多,她爸妈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没人注意时才悄悄叮嘱她几句。


    把车里收拾收拾,买个垫子垫着,人家有洁癖,不能让人家嫌弃云云。


    余遥了解,比了个OK的手势后打开门,刚走出去又退回来,把自己挂在门后的外套带上。


    她刚刚够槐花嫌热脱下来的,现在也热,其实用不上,但不知道待会儿别人需不需要。


    刚刚方堰好像连西装外套都没穿。


    余遥没有套上,直接就这么挂在手肘处,进了车后把衣服搁在中控台上,钥匙一插、油门一踩离开。


    路上本来没打算买什么坐垫的,毕竟方堰乘车也不是一次两回了,要嫌弃早嫌弃了。


    但她看了看自己的副驾驶座,被她妈坐过之后吃零食,掉了很多碎屑,她妈就是方堰说的那种脱鞋上脚随便踩的人。


    她妈自己可能也意识到,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才嘱咐她收拾收拾。


    余遥心虚地趁着红灯,把座椅和那边被蹬过的仪表台用湿巾擦了擦,到了街边还真买了个新的座套,套好才往那边赶。


    这次到了后没有提前打电话,因为知道方堰很快,不需要等很久。


    余遥把车子稳稳停下,低头瞥了一眼中控台上的风衣。


    带都带了,如果不用的话会很可惜。


    余遥想了想,给方堰去了视频,打电话他不接,视频的话他应该会疑惑干什么。


    果然,那边很快接通,方堰那张俊脸出现在屏幕上,离得很近,只能拍出局部,余遥清晰地瞧见他长睫眨了一下,“到了吗?”


    “嗯。”余遥催促他,“前面好像有交警,这边貌似不让停车,你快点下来,我们坐上就走,别让交警逮到了。”


    方堰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余遥就听到了那边关上电脑,合起笔记本的声音,还有拾掇文件锁紧抽屉的动静。


    方堰动作还算稳,没有很着急,余遥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声响,听到他站起身,椅子划拉地面的刺啦声后,适当急催。


    “快点快点,交警好像往这边来了。”


    那边方堰被她连续催命一样的急喊,脚下不自觉快了很多,根本顾不上拿外套,椅子往电脑桌下一推,匆匆出了门。


    余遥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我可真机智啊。


    她正打算挂断通话时,那边方堰好像忘记了这是视频,将手机覆在耳朵边,听她说话一样,一直没有再挪开过。


    摄像头正对着他一只耳朵,长久又稳当地将他漂亮的地方录下通过网络传过来。


    方堰人长得好看,耳朵也干净清隽,软骨薄透,耳垂柔软白皙,整个形状都很秀色可餐。


    余遥:“……”


    她忍不住唾弃自己。


    你未免太涩了点,人家露个耳朵你都能多想。


    这是真没救了,境界已经达到涩涩的最高程度。


    余遥坐在车子里,脑子第一反应是抑制,将不该有的想法扼杀,结果发现越不让想,想法越多,已经从耳朵发展到别处。


    余遥:“……”


    看来堵不如疏啊。


    既然已经没救了,那就破罐子破摔。


    把他变成自己的男朋友,然后光明正大的涩涩!


    作者有话说:


    这更是补昨天的,晚上大概率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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