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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买房搬家齐上阵


    “同志, 你这是找谁呢？”


    安华敲门没多久，一个满脸愁苦的女人打开了门。


    “你好, 请问是戴生强家吗？”


    女人一脸狐疑：“那是我家那口子, 你是……”


    安华还没来得及回复，屋子里面又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男人的状态看着倒比女人要好。眼神清明，看着是个有主意的。


    这样的话, 接下来的谈话就容易多了。安华直接把自己想买房的意思说了出来。果然，对方听到她的话后，立刻喊道：“走，走。我那房子不卖。”


    看着这忽然激动起来的戴生强，安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这老两口特别是眼前的戴生强，是不愿意卖房子的。估计也是因为他暗地里做了什么, 这才导致那房子半年都没卖出去。


    但是, 能答应住到这棚户区, 应该是被儿子要挟了什么。


    安华不顾他忽然大叫的喊声, 不急不忙继续说道：“你的房子现在不卖，你儿子也会想办法尽快卖出去。汽水厂福利房的人选确定时间快到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让对方直接卡壳了。时间快到，意味着他儿子更会加急把他的房子卖出去。


    一直没吭声的中年女人终于说道：“同志, 你先进来坐坐吧！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一谈。”


    安华从外头看来一眼里面的情况, 很小, 几乎进去后，就是他们的床铺。不合适她进去。转身指向边上用木头搭出来的厨房：“咱们就在那里谈吧！戴同志，我相信你也想要改变现在的状况, 对吧！”


    从对方的眼神中, 安华看到火光。拥有这种火光的人, 不会愿意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接下来，安华跟对方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交谈。谈到最后，对方终于松口：“房子可以卖给你。但是，你说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安华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不至于为了买个房子就骗人。我会在这两天把钱准备好。到时候直接过来这里找你去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


    晚上，安华一家准时去了孙家吃饭。孙家还另外多请了个客人，就是纪宏山。大家吃完饭后，安华这才把自己下午找房、谈房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安华说到去汽水厂打听消息的时候，孙海问道：“所以呢？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个叫戴生强的？”


    安华喝了口汽水，这才说道：“那戴生强夫妻俩，一开始把岗位让给了儿子、儿媳妇，是因为这两人答应了以后会给他们好好养老的。但是，这岗位到手后，儿子、儿媳妇就变脸了。说他们两夫妻才四十多，好手好脚的，不到养老的时候。赶着他出去赚钱。”


    听到这儿，在场当父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人一开始还在忍耐，想着儿子是亲的，孙子也出生了，就当提前退休好了。结果，这样的日子也没得过了。汽水厂要盖福利房了。这儿子、儿媳妇立刻就把他们赶走，想单位给分个房子！”


    安华的话说完后，身为母亲的黄晓梅感伤地说道：“这做人父母也不容易啊！”


    孙凯倒是直接：“他们两干嘛这么听儿子的话啊！你看看我妈，从来不听我的话。”这话一出，立刻被他妈柳叶同志给拍了一掌：“你个臭小子，做错事怎么还让你妈我听你的。”


    得了，话还没说完了，孙凯就被他妈拍得嗷嗷叫。边上跟孙家两位老人玩耍的小安钰见状，人来疯一样跟着嗷嗷叫起来。


    大家跟着笑了几下，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听说是他儿子用孙子威胁，所以戴生强最后没法子，才离开了自己的家。”


    “不是吧！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这儿子都指望不上了，居然还开始考虑孙子的事情了。”孙凯听到这里，觉得这戴生强夫妻两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可不就是有毛病吗？安华心想。


    这才四十多岁，工作就给了儿子、媳妇，自己成了个无业游民。存款盖了房子给儿子、儿媳住。天天在家里吃个饭，还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吃白饭。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空白。随便有点血性的人，都忍不下去。


    这一条，也是安华的突破口。


    估计那当儿子跟儿媳妇的做得太过分了，这戴生强听完她的建议后，居然同意了。


    拉拉杂杂又说了一通后，安国强这才问道：“拖了那么久，这人居然现在才想卖房子？”


    安华笑着回道：“那戴生强，本来就不太想把岗位让给他儿子接班的。只是看在孙子的面上，加上儿媳妇威胁要离婚带孙子回娘家。这次卖房子也是这样。说他们要是不同意卖房子，她就离婚带孙子回娘家。”


    当然，这个威胁对很多中国老思想的父母来说，是一个大爆击。盼了一辈子的孙子，这些老人不会舍得的。


    不过，要安华说，家里没有个皇位继承，这些老人实在用不着这样焦虑。看看，儿子得了他们半辈子积攥的东西，还是不干人事。


    这个故事显然对只有一个儿子的孙海、柳叶夫妻影响比较大。安华就看到柳阿姨拉过孙凯，在他耳边叮嘱着什么，嘴巴说个没完没了。安华已经看到孙凯那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样儿了。


    为了避免孙凯这个独生子继续躺枪，安华这才把另外一个事情说出来：“我跟那戴生强说了，汽水厂最近有人要卖工作岗位。要是他愿意的话，把房子卖给我。我给他牵个线，买个岗位重新上岗。估计在棚户区住了半年，他大概明白这儿子、孙子以后是指望不上了。最后，答应了卖房子。”


    纪宏山听到这里，终于说道：“你还有汽水厂的人脉啊！”


    安华微微笑道：“这不是跟师父你学习，多多交朋友吗？”


    其实，这岗位是仓库吴主任那边给的消息。汽水厂车间有个工人要卖工作岗位。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一个月后，这戴生强的儿子、儿媳妇，就能跟他在车间重逢了。到时候会发生的事情，肯定很有意思。


    不过，安华在孙家这里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要借钱。


    那房子最后谈下来需要六百五十块钱，真不算贵。戴生强着急展开新生活，也没有多要钱。只是要安华保证，帮忙把岗位给他买到手。


    安华核算过了，家里可以动用三百块钱。剩下的一半，需要跟人借。


    可惜这时候没有银行会接受私人贷款买房的业务。所以，这借钱的对象，安华评估了安国强跟自己的朋友圈，最后决定跟纪宏山、孙海两人各借一半。到时候，分期还款。按照估算，只要年底的大事发生后，赚钱会比现在更加容易。到时候，这借款不用一年就能还完。


    当然，安华还会给他们算上利息，写上借条。一切按照正规程序来走。绝对不让借钱的人不舒服。毕竟，肯借钱给你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安华把自己借钱的事情说了出来后，孙海一家跟纪宏山脸色都没变一下。


    特别是纪宏山，立刻说道：“借什么借，你是我的徒弟，那就是我半个女儿了。这缺的钱我直接给你好了。”


    “师父，这可不是我买房，是我家买房。怎么能白用你的钱？”安华可是很照顾她爸安国强的面子。这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没必要白要人家的钱。


    孙海更是说道：“这钱没差多少，老安，我借给你得了。咱们一辈子两兄弟，借条就不用写了。”


    看到孙海那拍着胸脯恨不得给兄弟送钱的架势，安华抬眼悄悄看了柳叶阿姨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心想这孙家一家人，对安家那真是实心实意的好。


    一分好，安华就想回馈十分好给人家。


    所以，见她爸被孙海说得快要点头的时候，她说道：“孙伯伯，这借钱是借钱，兄弟是兄弟。你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得写欠条。不止写欠条，还得算利息。你要是觉得别扭，这欠条我来写就行了。至于这借钱的金额，你就跟我师父分摊吧！没看到我师父一直瞪着你啊！”


    最后一句，安华开玩笑似地说了出来。


    大家听到这里，看看纪宏山那副样子，还真是瞪眼了，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说道最后，事情还是按照安华的想法来进行。安华跟安国强两人一起写欠条，欠条的金额分别是175元。安华写的欠条，给到孙家。安国强的欠条，则是给纪宏山。


    这样一来，谁也不用别扭了。


    钱到手后，安华第二天跟运输队请假。带着一家人总共四口人，去棚户区找到戴生强夫妻。双方直接去了房管局，在房管局工作人员的监督下，签下买卖合同。当天，就把买房款交割完毕。然后，安华带着新买的几把锁，把新家上下所有地方都给锁上了。


    至于汽水厂的工作岗位，安华已经托了吴主任那边帮忙牵线搭桥。一个月后，就让戴生强重新回到心爱的汽水厂生产车间工作。


    说回现在，把新家落了新锁，安华抱着自己的弟弟，跟他说以后怎么布置他的房间。而站在前头的安国强跟黄晓梅，已经开始讨论起怎么处理这新家的各个地方。


    比如要搭个厨房、厕所，墙边的苔藓要清理干净，房顶的瓦片要找个瓦匠重新铺设。窗户的玻璃要重新安装。地上的杂草要锄掉。还有就是院子角落的摇水井要找人清理。


    说来，这个摇水井算是特别惊喜了。摇水井一开始被杂草挡住，安华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那么方便的东西。现在看到了，有总白得东西的惊喜。


    一家人热热闹闹离开，准备去买工具收拾房子。


    同一时间，几个身影慢吞吞地从街道走了过来。如果安华这时候回头，说不定会发现自己认识的人。


    “安金，你在看什么？”挺着个大肚子，艰难行走的王彩凤拉了拉安金。


    安金立刻回神：“没什么，刚眼花了。”安金说着，伸手扶了扶王彩凤。而王彩凤感觉到对方这个动作，立刻一脸幸福的笑了起来。


    “哎哟，安同志、王同志，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对了，前面就是我那房子。咱们过去看看。”


    王彩凤自从上次跟家里吵了一架，带着老安家的人离开王家后，自己就跟着安金住进了纺织厂的大宿舍。一个宿舍住十几个人，让她十分难受。而安家的那些农村人，全都被安金送回大队去。


    要不是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安金提醒可以回娘家要点嫁妆的话，她都忘记了还可以回家要钱。于是，王彩凤的亲爷爷看到她大着肚子，还要住集体宿舍。最后，瞒着儿子王水口，把棺材板掏了出来给孙女儿。让她在城里买个房子，好歹把家安下来。


    就这样，安金手握王彩凤的嫁妆，找到这户急着卖房的人家。


    走到小院的门口，安金夫妻两人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结果，下一秒，房子的主人居然喊道：“哎，哎，怎么这房子的锁换呢？”


    这事儿一出，房子就看不成了。虽然房子的主人说肯定是家里的老头子搞鬼。但是安金作为手握八百块天价嫁妆的人，准备去别的地方买房子。


    就这样，安金跟王彩凤又去了另外一片区域看房子了。而那戴姓夫妻两，正气势汹汹地往棚户区跑。准备跟家里那两个老家伙算账。


    而他口中的老家伙，这会儿已经捏着安华给的购房款，带着变得瘦巴巴的妻子，去国营饭店点了一盆猪脚面线。夫妻两人庆祝以后过一个没有儿子、儿媳妇、孙子的新生活。


    另一边，回到职工楼的安家四口人。吃了个午饭后，安国强就回运输公司上班了。而安华早上没有接任务出车，下午也没事儿干。


    索性拿了个本子出来，准备记录一下收拾新房子，具体需要的工具、花费等等。


    而黄晓梅，则是拿出昨天安华带回家的新布，摊开在桌子上。准备给全家人都做一件新衣服。夏天要来了，而且很快就要住进新房子了。穿件新衣服庆祝一下，想想黄晓梅就觉得很满足。


    “妈，你做衣服啊！”


    安华抽空抬头，看到黄晓梅正拿着卷尺，给睡在躺椅上的小安钰量尺寸。


    “是啊！咱们全家人都做。到时候穿新衣裳住进新家。”


    安华很少看到黄晓梅有这么活跃的时候。于是，笑着说道：“那裤子跟鞋子要不要买新的？”


    “那不用不用，咱们的鞋子还新着了。裤子的颜色，来来去去就蓝色、灰色、黑色。还没穿坏，不用做新的。”


    安华听着她念叨着一个人做一条裤子要费多少布料。鞋子到底有多贵。再低头看看对方的裤子上的补丁，以及那双用烧红的铁钳，补了无数次的塑料凉鞋。心里觉得这女人对自己，太苛刻了些。


    “妈，你别忙活我跟我爸先。我们平时上班都穿公司的工作服。这衣服一点儿也不紧张。倒是你的衣服裤子，来来去去就那么两件。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你多做两件新衣服跟裤子。要是布料不够的话，我再带一块回来。”


    安华昨天已经跟家里交代过，自己买的那些布料到底有多少。所以，这会儿黄晓梅听到后，立刻摆摆手：“你妈都是老菜帮子了，穿什么新衣服。倒是你，还是个年轻姑娘。就该多打扮打扮。到时候，找个对你好的人结婚。”


    安华知道她没有恶意，不过一直听着她讲结婚的事情，总觉得挺烦躁的。天知道，她才18岁。未来还那么长，不用考虑嫁人先。


    索性安华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有空的时候多琢磨些新花样。到时候搬了新家，就可以做些手工制品，卖了换钱还债。


    于是，这位家庭主妇终于进入了努力还债的频道上，不再拉着安华说结婚的事情。


    三天后，周末放假的日子到了。


    早上五点钟，天开始蒙蒙亮。安华一家人就起身洗漱吃早饭。接着，浩浩荡荡地坐上最早的那班公交车，直接往新家去。


    这头班车是直接从运输公司发出的。无论是开车的司机，还是卖票的售票员，都是安家认识的。


    南花市的公交车分为两种。一种是单节公交车，座位比较少，跟后世的农村巴士差不多大小。主要在市区的路线跑，票价从1分钱-3分钱不等。


    另外一种，则是双节公交。公交车的车身比单节的多了三分之一。座位也相应多了起来。主要在市区跟底下的公社来回跑。票价从3分钱-5分钱不等。


    安华他们是从出发点开始上车，车上的座位十分充足。少有的几个乘客，全都是运输公司的职工。


    大家上车找到座位坐下来后，那售票员就过来卖票了。安国强按照票价，直接买了三张票。小安钰太小，免票。


    “老安，一大早，你们这一家人上哪儿啊？”


    果然，安华就知道会有人问这个。幸好，昨天就麻烦纪宏山帮忙，把收拾家里要用的工具提前送过去了。这会儿，他们一家人两手空空的。想来，不会有人猜到他们去整理新房。暂时，安华不想让人家知道他们家买了房子。


    这种情况安家早就商量过了。所以，安国强看向问话的人，说道：“这不是一家人很久没出去吗？好不容易放个假，想带孩子出去玩一下。”


    新家所在的附近，就有一个市政公园。周末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拍照片、野餐、放风筝什么的。所以，这人一听，就以为他们也是这样。


    “哎，还是你们货车司机好！每周固定一天放假。不像我们开公交的，经常要轮班来。”


    安国强立刻说道：“那我们货车司机还有长途咧。那长途车，可不轻松啊！”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车上的其他乘客不是司机就是司机家属。很快，七八个人都一起聊天。一时之间，整个公交车就像个座谈会一样。大家互相吐槽起自己开车遇到的事儿。


    安华还是第一次看到中年男人居然那么能抱怨的。


    一直到车子停靠到下一站，陌生的乘客上车。这些人居然还没反应，继续说着出车的不容易。


    安华扶额，看来，无论什么年代，都是各有各的苦。


    好在这种互相吐槽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公交车到站，陆陆续续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安华他们一家也随着人1流下车，慢慢走到新家。


    新家的大门紧锁，黑漆漆一片。而隔壁纪宏山家，这会儿倒是点亮了灯。安华一家走过去，纪宏山已经从里面走出来，把院门打开，让他们一家进去先坐坐。


    走进纪宏山家，安华把在车上又睡着的弟弟放在客厅的长椅上。然后还在客厅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纪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压低着声音，安华有点惊讶对方这个点会在这里出现。


    纪明城站起身来，微笑着安国强夫妻打招呼，接着才回答安华的问题。


    “你不是要整理新家吗？我这个当师兄的，当然要过来帮忙啦！”


    这话说得，让后面进来的纪宏山都想捂住脸。多么牵强的原因啊！他这大侄子也不会找个合理点的理由。


    “待会儿还有人要过来了。”纪宏山加了句。


    安华有点疑惑还有谁要来帮忙。


    这次买房子的事情，安国强对他在运输队的那些司机朋友是保密的。主要不想在搬家之前，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目前，这新家的事情，也只有孙家、纪宏山知道而已。到底还有谁会过来？


    不过很快，安华的疑问就得到解答了。


    随着外面响起嘟嘟的汽车声，安华走出去一看。好家伙，孙家除了孙爷爷、孙奶奶外，一家三口都来了。而且三人手上都带了些镰刀之类的工具。


    这还不算，孙凯居然把林海洋跟苏明康也喊过来了。这两人的出现显然让安华十分惊喜


    “你们……你们怎么都来呢？”


    “孙凯、凌海洋、苏明康齐声说道：“咱们是朋友，怎么不能来帮忙？”


    在这热闹的气氛中，这十号人拿着锄头、镰刀到了隔壁的新家，开始整理起来。


    人多力量大，几个人专门负责把小院地上的杂草除掉。又分了两个人过去清洗墙壁上的青苔。剩下的人则是把屋子上下全部打扫一番。顺便核实一下到底需要多少瓦片，安排人去砖瓦厂买瓦片，再请个瓦匠过来铺瓦片。


    整个整理新家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西下，这杂草丛生的新家，才终于焕然一新。


    这时候，站在小院的院门，可以看到院子里面的杂草全部清理完毕。顺道，地上还用一些散砖铺了一条从院门到屋门的小道。小道两边的泥地，全部被翻了一遍。只要这时候撒点菜籽进去。很快，这里就能长出一片菜地。


    院墙上所有的苔藓被刷洗干净，在夕阳余晖下，透着一股清亮的气息。房顶的瓦片也被瓦匠重新检查修补过。


    进到屋里面，无论是房梁也好，墙面也罢，所有地方都被清理得十分干净。


    安华叉腰看着自己的新家，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转头看着身边这些忙活了一天的亲朋好友，她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很是感动。在这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年代，她已经拥有了可靠的家人、朋友跟长辈。未来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吗？


    “吃饭啦！”


    隔着一道院墙的隔壁纪宏山家，传来了柳叶阿姨的喊声。


    孙凯立刻一蹦三跳起来：“哇，吃饭啦！吃饭啦！走，海洋，康子，咱们赶紧过去吃饭！”


    三个小伙子是干得最多也是饿得最快的。几个长辈走在他们后面，听着三小伙打闹的声音，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安华跟纪明城走到最后，把家门锁好，快步走到隔壁纪家。


    今天劳动了一天，中午都是鸡蛋青菜面条随便对付了一顿。这晚上的饭菜则是黄晓梅跟柳叶两位女士出门采购的。


    安华刚在自家弟弟身边坐下，孙凯那三个小伙子已经嚎叫着要吃猪耳朵了。


    今晚的菜色主要以卤味为主，卤味是直接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里面有猪耳朵跟猪头肉，油水足又不算很贵。所以，买了一大锅回来。现在一端上饭桌，立刻引得三个小伙子嗷嗷叫。


    就连孙海、纪宏山、安国强三个中年人，看到那一大盆油汪汪的卤味，都忍不住找瓶好酒出来，一口肉一口酒的吃起来。


    “明城，喝点酒吗？”孙海热情地拿起桌上的二锅头，问了起来。


    “爸，我们要，我们要！”纪明城还没回答，孙凯就按捺不住吵酒喝。


    孙海可不给儿子面子，直接笑骂：“小孩子喝什么酒？喝你的汽水去。待会儿老子喝了酒，还得靠你开车送我跟你妈回家了。”


    孙凯本来想反驳他爸，说自己满18了。不过，听到要自己开车，就住嘴了。开车不喝酒，是他们老孙家的传统。


    纪明城看了一眼失望的三个小伙子，笑了起来。“孙叔，我也不喝酒。晚点我开车送安华他们一家回去。”


    孙海兴致高昂，也不介意小辈的推拒。反而直接拉过自己的酒杯就满上：“老安啊！我敬你一杯。你这是要搬新家了。我高兴啊！”孙海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只是说了那么两句。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自从安国强出车祸后，他这个好兄弟一直跑上跑下，生怕好兄弟家挺不过去。


    经历了车祸跟李大龙的事件后，孙海深深觉得自家兄弟日子过得不容易。


    不过，现在好了。安华能干又出息。老安的腿装了假肢，重新站了起来，还在运输队当了临时工。现在又买了新房子，马上要搬家了。好兄弟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是越看越高兴。


    安华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肉，喝着汽水。偶尔照看一下弟弟。观察桌上长辈们的聊天，看看三个好朋友的互动。


    “你怎么呢？”纪明城挨着她边上坐着。看她从吃饭开始，一直默不作声。以为她是今天干活太累的缘故。


    感受到对方关切的视线，安华笑了笑：“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纪明城没想到她吃个饭还能发出这样的灵魂感叹，有点愕然。接着顺着她的话也说了句：“是挺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安华的侧脸。


    ——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晓梅平时在家就打包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


    安华则是除了每天的出车任务外，其余时间就往新家这边跑。渐渐地，新家里面开始出现了家具，出现一些小摆件。偶尔，安华还会拉些小木头回来。这些东西，很多是她出车回来的中途，又或者是出任务的那些厂家赠送的。


    而她最为心心念念的厕所，也在另一个周末放假的时候，用砖瓦盖了起来。


    买下房子一个月后，这房子就被收拾得漂漂亮亮，随时可以搬进去的状态。中途那戴生强的儿子、儿媳妇也来闹过。不过，安华买这房子的手续办得合理合法。这两人见买房子的人是运输公司的，也不敢闹得太狠。见占不到便宜了，就再也没出现过。


    又是一个周末，风和日丽，适合搬家。


    这次闹出来的动静就很大了。因为早上六点多，安华就去运输队，把提前借好的货车开了过来。这么一个大家伙停在职工楼楼下，当然让早起的邻居们议论纷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安家居然要搬家了。


    二楼的水房里，三个女人正在洗衣服，顺便聊着天。如果安华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三人，当初就有传过她的谣言。


    不过，这会儿安华在家里忙着把整理好的东西搬到楼下的车里，并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人。


    “哎，看到了吗？安家居然要搬走了。”


    “唉，咱们也这么多年老邻居了。这安家忽然搬走，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太不给咱们面子了。”


    “人家给你什么面子啊！没看过来帮忙搬家的，还有孙主任的儿子啊！”


    三人正议论纷纷的时候，路武的妻子李桃子从她们背后经过，冷哼了一句：“有你们这样的邻居，谁不想搬走？”


    李桃子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安家要搬家的。之前，安家经常有人出去，她都没留意。也就是路武最近老是晚回来。她才知道，安家居然不声不响，就在外头买了个小院子。听说还是五间大瓦房。


    真是让人羡慕。


    她也好想搬家。刚刚那三个女人，就是楼里最让她讨厌的。老是在背后说自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结婚整整一年，还没有怀上孩子，李桃子自然十分焦虑。不过，从水房出来后，她还是笑着过去安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这可是路武的师父家，可得多注意。


    安华这时候刚好搬了一趟东西下去，重新走了上来。看到李桃子，问道：“桃子姐，怎么呢？”


    “路武不是出长途去了吗？他一个当徒弟的，师父搬家来不了帮忙。所以，我这当妻子的，当然得过来看一看。”


    安华笑着说道：“咱们哪用的着这么客气。我们这里人多，马上就搬好了。等新家那边整理好，就请你跟小路哥过去做客。”


    李桃子还想说什么，就见孙凯跟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小伙子，抬着个衣柜出来。安华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桃子姐，这里乱糟糟的，我先去帮忙了。”


    说完，安华走进自家，看看还有哪些大件没搬走的。


    按照习惯，她看向自己房间的位置。那道遮挡视线的门帘已经被黄晓梅拆了下来。就连用来隔开空间的木板，也被安国强卸了下来，准备带去新家备用。


    所以这会儿，安华其实只能看到重新变回客厅的房间。她的衣柜、木床、梳妆台，全都已经搬了下去。加上她的所有衣服跟书籍，满满当当，就塞了大半车。剩下的地方，则是把客厅的东西都塞了进去。那一车东西这会儿已经运到新家了。


    凌海洋则是去运输队又借了台货车过来，用来装这第二车。


    第二车主要装的是纪宏山他们那个房间的东西。安华很少进他们的房间，这会儿进来后，发现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弟弟的学步车还没装上。


    把这小小的屋子又转了个遍，安华最后在肩膀扛着弟弟的学步车，手上拎着一个菜板。把自家铁门锁上，就走到楼下了。


    楼下，刚刚抬衣柜的孙凯、苏明康，正往车上放置那个实木大衣柜。安华见状，走过去，单手帮忙推了一把，直接把衣柜给推上去了。


    “嘿！安华，早知道刚刚喊你快点下来。你家这些家具，可真是沉。”


    安华笑着把手上的学步车跟菜板递了过去，帮忙拉绳子固定东西，顺便说道：“这可是我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花了大价钱请木匠打的好东西。这在外面的家具厂可买不到的。”


    “知道是好东西了。对了，上面还有东西吗？”


    安华摇摇头：“剩下些不要的东西，晚点我再过来清扫一遍。咱们先开车过去。那边我爸几个好朋友过去帮忙了。现在肯定人多得塞不下脚。”


    这次搬家，安华就叫了三个小伙伴。连她那七个维修队的师兄都没叫过来。实在是，他爸找了几个好兄弟过去帮忙。这搬家要是不找这些好兄弟，他爸怕是会被友尽。第一车东西就是他爸那帮司机朋友拉过去的。这时候，那些人怕是在热热闹闹搬着东西。


    他们四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车斗上的东西固定好了。接着，凌海洋带着孙凯开大货车。安华开着纪宏山的吉普车，带上苏明康一起。两台车往新家驶去。


    一楼，一直目睹着安家搬家，偶尔还过去搭把手的翠花嫂子，用手肘捅了捅正在啃馒头的自家男人：“唉，呆子。你看，这安家可真是有气性。那事儿才过了没多久，就搬家走了。可真是好啊！”


    “别羡慕人家。等我们把钱攥够，咱们也搬走。”


    女人听到这里，笑了起来：“那行，到时候咱们搬去安家附近去住。听说他们的新家可大可好了，可以种菜养鸡……”


    安华不知道自家离开后，居然引得翠花嫂子夫妻的感概。


    这会儿，她开着吉普车，跟在货车后面，算是帮忙看着车上的东西。要是绳子没有固定好，会有东西掉下来的情况出现。


    “安华，搬家后，你家里就彻底没什么事情可以干扰你了。你想出长途吗？”


    开着车安华，听到苏明康的问话，愣了愣：“怎么，你现在就想出长途啦！”


    安华想不透对方的意图。按理说，苏明康家的条件也不差，怎么都不会喜欢出长途的辛苦。再说了，新司机上路没满一年，照理说不会安排他们出长途的。上次安华跟孙凯那个复合任务，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长途任务。


    “我是想出长途，我想去外面看看。我没跟你们说过吧！我有个哥哥在南方当兵。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过南方那边的情况。说那里的东西很多很漂亮，而且还有大海。大海啊！你见过吗？”


    安华还真看过大海，不过不是现在这个身体就是了。


    “你家买了新房子，搬家置办家当，肯定费了不少钱吧！怎么样？咱们一起去找纪队长。看看能不能安排我们出长途？”


    安华眼角斜了他一眼：“行啊！你这臭小子。说那么多，不就是想靠着我的面子，去找我师父要任务吗？现在先别说这个，咱们今天的任务是搬家。至于长途任务，有机会不会少了你的。”


    安华没有把话说死。这好朋友难得一次要求，到时候可以让师父帮忙留意一下。因为，她也想找个机会，去南方看一看。有些计划，要提前做好准备。


    车子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两人停止了这个话题。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不过，聪明的苏明康知道，安华把自己的想法记住了。


    “苏明康，别发愣了。赶紧过来帮忙抬东西啦！”


    安华下车后，喊了苏明康一句，就赶紧跑过去帮忙。不过，她一走近，还没伸手。新家的院子里面，就冲出好几个高大的汉子。一窝蜂把孙凯跟凌海洋两个愣头青挤开。接着非常有默契地开始拆绳子，抬东西。


    安华见状，自觉退到一边，把主场让给这些打了鸡血的中年人。


    安国强这会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女儿跟三个小伙子呆愣的样子，难得骄傲地对着女儿说：“小华，怎么样？爸的朋友还可以吧！”


    安华是这些叔伯看着长大的，知道里头有几个，当初安国强出车祸后，还经常上门送营养品的。


    “知道了，爸。你也有很多好朋友。我知道了……”


    父女两个互相跟对方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朋友，接着进了院子里。


    院里正是闹哄哄的样子，黄晓梅一反之前温柔的样子，直接站在那，吩咐那些汉子怎么安置东西。


    安华看到这里那么多人，想了想，凑过去：“妈，我弟弟他们呢？”


    “在你师父家了。你纪师兄帮忙带着。这里乱糟糟的，你带着你的朋友先过去那边躲躲吧！”


    安华见状，点点头，带着三个小伙走进隔壁纪家。


    纪家，纪宏山正在院子里面浇花。而她弟弟，则是被纪明城带着，正在学数数。


    安华一过去，小朋友就对着她举起那又胖又短的手指，喊道：“姐姐，我会数数了。”


    “纪师兄，真是麻烦你了。”安华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得到对方充满信任的笑容。


    纪明城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的，反正放假没事。对了，你们都赶紧坐下来，我给你们倒点水喝。”


    看着纪明城急匆匆往厨房端水去，孙凯他们三个，跟着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口中嘟囔了一句：“怎么每个星期都能看到这纪大哥啊！”


    正在浇花的纪宏山听到这话，直接把水浇到了自己的脚上。好在，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就当洗了个脚。同时，他在心里开始摇头。就他大侄子这样的木头脑袋，以后的路可长着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纪师兄的道路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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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送鸡苗


    “啾啾……啾啾……”


    外头传来啾啾的鸟鸣声, 安华睡在熟悉的木床上，翻了个身, 直接把被子拉到脑袋上蒙了起来。


    职工楼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鸟呢？思绪闪过脑海一秒钟, 安华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头顶的木色梁柱跟灰色的瓦片，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搬家了。对，搬到新家了。


    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门不再是一块蓝色的门帘，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结实的木门。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小华，起床了吗？”


    安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嗯，起来了。爸爸！”


    屋外的安国强听到回应后，脸上笑意明显。转身走进厨房，帮着妻子一起, 准备今天的早饭。


    安华掀开柔软的被子, 直接走到衣柜前面, 拿出一套工作服开始换了起来。


    在新家的第一个早晨, 正式来临。


    “小华，早餐快好了。去隔壁喊你师父跟师兄过来吃。”


    刚涂完面霜, 从房间走出来的安华，听到妈妈的吩咐, 立刻道：“好, 我现在过去。”


    说着, 安华打开自家院门，直接朝隔纪壁家走去。虽然她觉得翻围墙过去速度比较快。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从自家大门离开，再去敲她师父的大门。


    因为昨天安家搬过来后, 过来帮忙搬家的人一起吃了顿饭。所以, 纪明城就没有回去省里。昨晚都是在纪宏山家里渡过的。


    安华一过去喊他们, 就看到纪明城从他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早啊！安华。”


    “早上好！纪师兄。早餐做好了，你跟师父过来一起吃吧！”


    纪宏山听到动静，也从房间走了出来：“我昨天都说别那么客气。等去了运输公司，食堂那随便吃点就行了。”嘴上说着让安家人别客气，但是纪宏山的脸上却笑开了花。双腿已经快步朝门口走去。


    安华一看就知道师父口不对心，跟纪明城互相交换了一个“这人好嘴硬”的眼神后，笑着让他们两人赶紧过来。


    吃完早餐后，安华跟安国强坐上了纪宏山车，直接往运输公司驶去。


    车上，安华随口问了下安国强，职工楼的住处要怎么处理。论理，那住处的产权仍在运输公司手上。但实际上，住宿权之前已经分配到安国强名下。后来，安国强的岗位被安华顶了后，这住处自然也算落在安华的名下。


    理论上，当时安国强的岗位被安华顶了后，职工楼的住处运输公司就应该收回的。但是，单位领导考虑到安国强的车祸不是他的错误导致的。而且家里也有一个运输公司的正式工人。最后，这住处才继续给安家居住。


    不过，现在他们一家搬了出来，那房子还在那里。一直空着的话，那是不行的。


    安国强对这种福利房怎么处理也不太懂。周边很少有人，会在单位有分房子的情形下，还自己搬出去住的。


    开着车的纪宏山见这父女两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住处，就提了个建议：“这事儿，老安你去问问老孙就行了。他家当初也分了个大套间。不也没搬进去住吗？”


    “好，等去到运输公司，我去找老孙问问。


    这个问题过后，安华就没再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家当。看看房间是不是需要添置其他东西。


    十多分钟后，吉普车抵达运输公司的停车场。


    安华跟安国强从车里下来，被好几个提早过来检修货车的维修队人看到。其中，热情的林大柱立刻喊道：“师父，安师傅，安华，怎么那么早就过来啊！”


    维修队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比其他两个大队要早一个小时上班。


    纪宏山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小点声。车子都检修完了吗？”


    “差不多了。今天是我跟二师兄一起值班。听小六那边说，今天的任务比较多。所以早点过来把活儿干完。”


    安华听完两人简短的谈话，跟着纪宏山跟他爸，一起走进了运输队。


    队里这个点还没什么人，安华照例拿过任务单子，开始排班。


    这是安国强第一次提早过来运输队。之前住职工楼的时候，安华天天提早过来。他只以为对方是给纪宏山打打下手。但是，看到安华一进来后，就直奔派单大厅的小间开始工作。而纪宏山则是拿着水壶往锅炉房去了。


    他心中微微震惊。


    这……这纪宏山这是想干什么？


    安华不知道她爸爸在那想东想西。这会儿她拿着手中的任务单进行快速的分类，接着按照距离远近重新进行了排序。等一通忙活下来，表格制定完成。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


    “怎么样？有想要接的任务吗？”


    纪宏山在外头的大办公室跟安国强说着话，见安华从里面出来，随口问了句。


    安华摇摇头：“今天的任务挺多的。不过，师父。怎么最近长途的任务少了那么多的？”


    纪宏山还没回答这个问题，边上的安国强就说道：“这长途的任务要看外省厂家跟单位有没有订货。咱们市里面只有汽水厂、纺织厂、家具厂的东西比较出名，外地的订单比较多。应该再过半个月，长途的高峰期就要到来了。”


    安华坐在那里听着安国强分析整个南花市的产业分布跟运力配置。接着范围开始扩大到周边几个大小城市。渐渐地，她对整个三花省的产业分布有了更多一层的认知。


    没想到，她爸居然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


    其实，安华不知道的是，她在整理派单表的时候。她老爸就已经在跟纪宏山进行了一场父亲之间的对话。等他确认了纪宏山的意图后，心里十分震惊。在他这颗老父亲的心中，安华即使当了货车司机。最好还是在市内，又或者是周边的城市、公社跑跑车就好了。


    但是，纪宏山这个心大的，居然已经想要把自家闺女培养成新一任的运输队队长了。


    安国强不是没有阻止纪宏山的意思。不过，对方都说了，让安华自己选择。这样一来，他必须尽快把自己出车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知识，统统传授给女儿。


    三人之间的话题，很快在越来越多的司机到达后，停了下来。


    很多司机来到办公室后，都走到安国强这边，跟他打听搬家的事情。安国强只能先跟这些个大老粗聊了起来。


    而安华，也被自己的三个小伙伴喊了过去。


    “安华，今天有哪些任务？”这三个小伙子，都知道安华每天提早过来。现在抓着她问任务内容。


    “今天任务很多是往底下公社跑的。哦，对了，今天有送鸡苗、鸭苗、猪苗的任务。不知道会不会分到我们头上。”


    一听到今天居然有送家禽牲畜的，三个小伙子立刻就皱紧了眉头。心里纷纷祈祷千万别排到自己头上。


    不过，他们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听到小六哥依次喊他们过去领单的时候，安华就发现三人表情一致地沮丧。安华知道他们肯定拿到送家禽牲畜的单子了。接着，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安华低头一看。托运单上面赫然就是往省里的养殖场提鸡苗，送到南花市底下的几个公社。


    “安华，你的是什么任务？”


    四个人鱼贯而出，往停车场走去。路上，大家互相看了看对方的单子。发现都是家禽牲畜单子，脸都垮了下来。


    “行了，不就是送点鸡鸭鹅猪吗？没让咱们送牛就要偷笑了。”这时候的小牛犊，个头都比比较大。而运输车辆并没有像后世那样，有专门运送牛的特种车。所以，每次运输公司接到送牛的任务，都只会安排经验丰富的司机接单。


    像这次他们四个接的鸡苗、鸭苗跟猪苗任务，跟牛一比，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计了。


    四人的提货地点都是在省里的养殖场。所以，四人各自上车后，由安华的车作为头车，三台车跟在后面，直接往省养殖场驶去。


    三花省的养殖场位于省城的郊区。


    这个养殖场是国有的超大型养殖场，在整个南方都能排到前三的位置。里面按照不同的家禽品种，分开几个不同的养殖场。每个养殖场之间都有一定空间进行阻隔。


    所以，他们四台车到达养殖场外面的大门处，就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往不同的区域驶去。


    “同志，你好！我是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共的司机。这是我的工作证跟提货证明。”


    安华把车子停在这个养鸡场的门口后，直接下车，掏出自己的证件跟单据，递给养鸡场门口的保安人员。


    “哦！场长今天说有司机过来提货。你先等等，我去找场长过来。”


    说着，这保安把证件还给安华后，就起身往养鸡场里面走去。


    安华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进来的大门口只是简单用木板做了一个招牌。但是，车子到了这个养鸡场后，建筑物就多了起来。整个养鸡场四周全部用木栅栏围着。里面是好几间长条形的泥砖房。虽说是泥砖，但是房子盖得十分高大，房顶铺的是茅草。


    这样的建筑，加上空气中散发出的鸡骚/味，安华可以确定那些泥砖房，全都是养鸡的地方。


    站在养鸡场的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还没人过来。安华有点着急地往养鸡场里面看了看。要不是这边没什么人，她要看着货车。真想跑进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这次她的任务是提三千个鸡苗，送到南花市底下的三个公社。平均一个公社一千个鸡苗。到时候，公社会讲这些鸡苗分给底下的生产大队，作为他们的任务鸡来养殖。


    这样一来，运输的路途中，她还得保证鸡苗的存活率。所以，安华不想大中午就让鸡苗在太阳底下暴晒。


    正当她准备走远一点找个工作人员问问情况，一个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的中年女人，被保安从养鸡场里面领了出来。


    “哎哎，这位同志。真是对不住了。前边我有点事儿，耽搁了那么久才过来。”


    安华看着她大老远就开始道歉，也不好再多计较。只是直接回了句：“你好，咱们这鸡苗是不是赶紧安排装车？”


    中年女人这会儿终于走了过来：“装，装，马上给装。哦，对了，我是这养鸡场的场长。叫何大浓。妹子，你叫啥名字？居然是个货车司机啊！可真是厉害。”


    安华站在车边，听着这何场长巴拉巴拉问了老多问题。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任务比较适合孙凯这小子。


    “那个，何场长。负责上货的工人呢？”安华不得不打断这人的长篇大论。


    何场长干笑两声：“这鸡苗装起来费时间。要不，咱们过去那边坐下来休息一下？”


    安华看着她眼中闪过的光亮，直觉不喜欢这个人。


    “不用客气了。我这是过来装货的，麻烦你这边尽快安排人把鸡苗装好。不然，时间耽搁太久，我们双方都不好交待。你说对吧？”


    最后一句，安华说得意味深长。


    何场长听到这话，眼神闪烁，讪笑道：“那……那我这就进去催一催。”


    说着，也不跟安华多说。急匆匆拉开养鸡场的栅栏门，往前头的泥砖房走去。


    安华看着她那有点慌乱的背影，心里更增添了几分怀疑。不过，她转头往保安那边看去，对方的神色一片平常。看到她的眼神投射过来，还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


    一时之间，安华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又是十几分钟过后，安华都等得不耐烦了。刚准备请那位保安进去催一催的时候。就看到那何场长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一手提着一个鸡笼。


    “哎呦，真是不好意啊！大妹子。咱们养鸡场出了点小问题。不过，现在都好了。你看看这鸡苗，多灵活。”


    安华接过一个鸡笼看了看，暗暗数了一下，一个鸡笼里面装20个小鸡。每个小鸡的眼神都十分灵动。估摸着是这何厂长带着小鸡跑动太快的缘故。这些黄橙橙的鸡苗在笼子里面发出唧唧的叫声。


    看完这个笼子后，安华随手就把鸡笼搁到车斗上。然后，她就发现，那何场长跟着她的动作，想把手上另外一个鸡笼也一起放到车斗上。


    安华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何场长，这鸡笼我先看看。”


    “哎呦，大妹子。这鸡笼又脏又臭的，你别看了。反正都是鸡苗，刚看了一个笼子，剩下这个就不用看了吧！”说着，就想动手把鸡笼推到车斗里面。


    安华见她这个样子，更加觉得不对劲。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单手撑着货车的车斗，就跳了上去。直接把那个没检查过的鸡笼拖了出来。把所有鸡苗都数了一遍。当然，还得检查鸡苗的活性。


    这也是很多司机不想接家禽牲畜单子的原因。其他货物，很多都是装好箱的，安华接那种任务，只需要把数量点一遍，跟托运单的数量一致就可以。但是，她这次的任务是三千只鸡苗。所以，必须先把鸡苗的数目点清楚。


    同时，因为这鸡苗是活物，她还得确认这些鸡苗的活性。


    一通检查过后，还是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有点奇怪了。这两笼鸡都没问题，那这何场长干嘛弄得那么神秘兮兮的。


    何场长见她啥都没找到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我就说嘛，大妹子。咱办事，你放心。我们这可是国营养殖场。卖出去的鸡苗，可没有一个是不好的。”


    听到她这拍胸脯保证的话，安华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最后说了句：“我只是按照运输公司的规定办事而已。”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安华已经觉得这何场长有问题了。但是啥子问题，还得把所有鸡苗都检查一遍才知道。这时候，她真的有种仰天长叹的感觉。这种任务，收货的单位应该派一个懂得养殖技术的人员来验货的。这种事情不应该指望他们司机。


    心里正在吐槽的时候，养鸡场的泥砖房里面，陆陆续续有工人提着鸡笼出来，准备直接把鸡笼放到车斗上。


    安华立刻抬手阻止：“等一下，麻烦把鸡笼放到地上。我需要先检查。”


    说完这句后，安华特意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何场长。等发现她的脸色骤变，就知道这后面拎过来的鸡笼，里面装着的鸡苗一定有问题。


    “这不是说着急，让我们赶紧装鸡苗吗？搞什么啊！”


    安华的话让后面三个提着鸡笼的男人骂骂咧咧起来。尤其以站在最后的那个中年男人，表情最为难看。


    安华可不管这个，她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只是，她这边刚伸手想去拿那鸡笼，对方就一个缩手，显然是不想她接触那鸡笼了。


    “哎哟，大妹子。这三千个鸡苗，你这又要数，又要检查的，这不得弄好久。我们这里工人多，可以给你帮忙。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说着，她想伸手拉一下安华，口中还在念叨：“你看看这太阳当空照，咱们还是赶紧把鸡苗都装车。不然，要是太阳晒得久了，这鸡苗怕是要死了。”


    跟安华说完这个，她又抬手吆喝道：“你们几个，动作快一点。没看人家司机师傅着急要送货啊！”


    “哎哎，好好，咱们赶紧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那三个男人应和着何场长的话，抬脚就想越过安华，走到货车边上。


    安华冷笑一声，看着这几个养鸡场的人在自说自话。


    接着，一个转身，往驾驶座走了过去。


    何场长见状，以为安华这是不想管了。这一下，脸上的笑容才真切起来。同时，赶紧给那三个男人使眼色，让他们动作快一点，把装好的其他鸡笼都拉出来。


    安华坐到驾驶座上，把车门锁好。从后视镜看到他们的互相打眼色，冷笑一声。


    接着，重重地按响了车喇叭。


    刺耳的大喇叭声音，霎时间从空旷的养鸡场四散开去。安华按照运输队里面约定的喇叭信号，三长两短的喇叭声发出。


    渐渐地，安华听到远处传来了喇叭的回应声，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不过，她笑了，站在货车后面的何场长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只见她直接跑到货车的车头，伸手大力拍打了一下车门，大声喊道：“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呢？”不知道为什么，何场长听完这刺耳的喇叭声后，额角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安华没有理会她，只是在那安安静静，坐等她的小伙伴过来。虽然她也可以提着大铁棍下去，直接把这些人给打服了。不过，她可是个文明人。在国营养殖场的地盘，还是讲文明好。


    这何场长不就是仗着人多，想逼她把那些鸡苗收了，准备囫囵过去吗？她就偏偏不如她意。


    安华叹息了一声，自己可真是好人啊！同时，也开始怀念起手机这种智能通讯工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还得到80年代末，BB机才出现。而真正意义上的移动电话，还得等到90年代。


    这样一想，安华就更加想时间快点过去了。


    车外，那何场长正在指着安华骂骂咧咧。完全没想到，安华已经在畅想未来生活中。


    只是，等她听到有发送机的轰鸣声传过来的时候。一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居然出现了三台一模一样的大货车。加上她面前的这一台，四台大铁疙瘩把她给围了起来。这铁疙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线。这些光线照射到她的眼睛上，让她忍不住把眼睛给闭上了。


    好像，她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铁板安华见小伙伴们过来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抄起放在身边的大铁棍，直接从车上下来了。


    她的小伙伴也下来了两人，还有一个苏明康则是留在车上放风。


    “安华，出什么事情呢？”孙凯急匆匆问道。


    “就是啊！我刚在数猪苗了，就听到你的喇叭声。”凌海洋补了句。


    安华单手挥了挥铁棍，指向被货车围在中间的何场长：“就她啊！准备让我吃亏，我这不是柔弱的小姑娘吗？只能找你们这些小伙子求救了。”


    孙凯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就安华这武力值，还柔弱的小姑娘。那他这样的，算什么？软趴趴的美男子吗？不过，同伴发出紧急信号，他们肯定要过来看一看，才能安心的。现在一来，知道事情应该不大，不然安华早就揍人了。


    而何场长看着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过来后，才知道自己这次真踢到铁板了。


    “大妹子，大妹子。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安华并不理会她，而是继续问孙凯两人：“你们过来的时候，有跟你们那头养殖场的人打招呼了吗？”


    凌海洋点头：“说了说了，我那个养猪场的场长，听说我们有司机可能出事了，立刻打电话给他们的总场长。估摸着待会儿，这总场长就要带人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华见他们这么机灵，赞赏地点点头：“嗯，不错。等回去等跟师父夸夸你们。”


    说完后，安华这才转身看向那一直想凑过来，又害怕她手中铁棍的何场长。这时候，那保安跟养鸡场里面的三个男人也已经围了上来。


    “你们是想等你们的总场长过来再说呢？还是现在就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安华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们四个人可还有任务要做，没时间跟这小小的养鸡场耗。


    本来冲过来的三个男人里面中的两个，一听到总场长要过来，立刻后退几步。跟他们两人一样动作的，还有那个保安。


    看来，事情跟她想得差不多。有问题的是这位何场长，还有之前拎鸡笼过来的、站在最后面的男人。


    这会儿安华看了几眼这两人，发现他们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的地方。看来，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总场长过来的非常快速。


    毕竟，养殖场接二连三听到车喇叭声，而且还是长按的那种，怎么看都不同寻常。所以，接到养猪场的电话后，他立刻带着几个保安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总场长眼神冷厉地看向何场厂，以及她身边站着的人。这运输公司的司机只是过来提货，无端端的，不会闹事的。那么闹事的，就是他们自己养殖场的人了。


    安华作为当事人之一，直接把事情的经过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后加了句：“场长，这事儿算是你们养殖场的事情。我们呢，也只是过来送货的司机。能麻烦你这边帮忙协调，先把我要提的三千个鸡苗装车吗？”


    安华可不想管这养殖场的破事。刚刚这总场长一出现，她就发现了何场长跟那个中年男人都缩了缩脖子。估摸着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总场长显然也不想让一个市运输队的司机看笑话，立刻安排其他人进去养鸡场，尽快把安华需要的三千个鸡苗准备好。


    而安华也趁这个时候，往那三个男人提过来的一地鸡笼看了看。发现每个鸡笼里面，总有那么几只鸡苗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安华根本不用打开鸡笼，就知道这些都是死掉的小鸡。


    一个鸡笼就20个鸡苗，其中死掉三五个。她这次任务总共装载150个鸡笼的鸡苗。这样算下来，这车还没开了，鸡苗就死了五六百。如果她没有发现对方的意图，把车子开到公社后才发现这个事情的话。那这事儿的责任，最少有一半要落在她头上。


    毕竟，路上再怎么损耗，也不会损耗超过三分之一那么多的。


    真是坑人。


    安华估摸着是那中年男人不小心把小鸡弄死，数量太多，只能找人背锅了。而她这个背锅侠，不就刚好送上门了吗？要是其他司机的话，怕是要被他们给坑了。毕竟，这鸡屎很臭，数小鸡也很麻烦。前面几个笼子正常的话，粗心的司机估摸着就不会去检查后面的笼子了。


    其实，安华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那中年男人，是何场长的亲弟弟。这亲弟弟昨晚值班的时候，偷懒睡觉，没及时给鸡苗加温。导致昨晚死了两千多只小鸡苗。这何场长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事情。要是这事儿被上面的领导知道的话，她的弟弟肯定要被辞退的。


    因为提早知道今天会有几台车过来拉鸡苗。她想了想，最后觉得可以把这些死了的鸡苗平均分配到那些货车上。反正这些货车司机每次运输鸡苗，总是有损耗的。到时候，就当成是他们运输不得当，让鸡苗死掉了就好。


    而安华就是第一个出现的背锅侠。何场长当时看到来的是个女司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心里就十分高兴。


    年轻好啊！年轻没经验，容易囫囵过去！小姑娘就更好了，脸皮薄。到时候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围上去，她就不信这小姑娘还能发现这事儿。


    只是现在，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安华的要求很合理，总场长看也不看何场长一眼，只让人赶紧去安排。而自己则是转身跟安华他们几个司机交谈了一番。意图很明显，就是他们这是国营大养殖场。今天的工人出了点问题，希望他们不要说出去。


    安华他们四个肯定点头同意。大家都不是嘴碎的人，没必要把事儿说得人尽皆知。不过，都一致决定，回去就跟纪队长、孙主任告上一状。他们第一运输公司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


    安华看事情应该差不多了，就让三个小伙伴尽快回去把货都给装上。到时候四台车一起离开。


    最后，花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安华的货车终于装上了3000个健康的鸡苗。


    而何场长跟那个中年男人，这时候已经被带走了。他们的命运如何，想来也不会太好。


    ——


    四台车重新回到公路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四人是带了干粮的，刚在等装车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趁着中午，路上行比较少。所以纷纷提高速度，从省里直接往南花市的方向驶去。


    四人一直同路，直到下午两点钟，到达南花市的郊区。这才分开行驶，往各自的目的地驶去。


    安华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离市区很近的公社。这个公社的建筑物跟市区没差多少。要不是周边有农田，安华简直要以为还在市区没离开。


    货车是直接开到公社办公室门前的。安华下车后，没顾得上跟这公社的人多寒暄。只是按照规矩，让他们提了50个鸡笼下车。等他们验看完毕后，这才签了回执单继续跑下一站。


    好在，三个目的地的公社离得都不远。等安华跑完最后一个公社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多。


    收下最后一张签字的回执单，安华终于有时间跟签字的公社主任聊了起来。


    这最后一个公社叫红河公社，就在红山公社隔壁。作为一个大型公社，情况跟红山公社差不多。农作物以种植水稻为主，所以，这里的有一家米粉丝小厂子。


    安华这次过来，就想顺道去那小厂子，看看那厂子能不能不收粮票，给她卖点内部的“瑕疵粉”。


    “赖主任，你们那米粉丝厂在哪里？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赖主任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一听安华的问题，就知道她的目的。于是直接说道：“行，没问题。安同志，这次可多亏了你们，把这鸡苗及时送过来。那厂子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我带你走一遭！”


    安华高兴地点头。


    最近家里搬家请客吃饭，粮食不够吃了。钱家里还有，但粮票却没了。要是今天的任务是去生产队，安华还能用钱直接跟村民买点粮食回家。不过，现在这红河公社，刚好有米粉厂子，她就想过去碰碰运气。


    米粉厂果然离得不远，两人走了没十分钟，安华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厂牌。上面写着“红河公社米粉厂”几个大字。不过，这地儿看上去很小。说是工厂，其实更加像手工作坊。


    等安华进去后看了几眼，发现果然是手工作坊。这米粉全都是靠人工蒸煮晾晒，没用一点儿机器。


    赖主任看明白安华的表情，乐呵呵说道：“咱们这可是手工米粉，十里八乡都有点名气。就市里的国营饭店，还跑到我们这工厂拿货呢！”


    安华点点头，表示认同。这家工厂确实有点名气，就连她都听说了。


    这时候，工厂的负责人已经走了过来。听了赖主任的介绍后，跟安华寒暄了几句。赖主任见状，聪明地说要办公，就离开了。


    “洪厂长，我想问问，你们工厂的瑕疵粉能卖点给我吗？”安华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直接问了出来。按照她了解的情况，这时候，很多工厂都有瑕疵货物。这瑕疵货物很多时候，工厂内部就消化掉的，因为不要票，所以畅销得很。


    洪厂长知道安华是个货车司机后，就知道对方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物。现在听说对方想要买点瑕疵粉，想了想仓库的情况，最后点头：“有是有。不过安同志，相信你也清楚。这瑕疵粉虽然不要票，但是价格挺贵的。”


    安华：“这没问题，洪厂长。”见对方那么爽快，安华也不拖拉。只是，这洪厂长那么爽快，估摸着是有事情求自己办的。


    果然，对方又拉拉杂杂说了些话，主要表明了他们工厂的不容易。最后，洪厂长问了句：“安同志，能请你帮忙拉点货吗？”


    听到这儿，安华就知道事情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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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水陆联运


    “所以呢？你就为了这一包碎米粉, 就答应帮人运货？”


    现在是晚上7点多，安华正在新家的院子里面, 把下午在红河公社米粉厂买回来的瑕疵粉, 拿出来给纪宏山看。显然，纪宏山对这碎得一节节的米粉，那是看不上眼的。


    “师父, 你可别小瞧这米粉。它再是碎，那也是白花花的大米做成的。而且，那洪厂长的请求其实也不难。不过，我就觉得很奇怪，还有运输公司不肯接的单子吗？”


    纪宏山看向这面容稚嫩的徒弟，微微笑了笑，不说话。倒是边上坐着喝茶的安国强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如果装货地点是三河大队的话, 那么, 运输公司不接这单子也很正常。”


    安华一听, 眉头古怪地动了动。确实, 今天下午在米粉厂的时候，听完洪厂长的请求后,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想帮对方那个忙。


    洪厂长的要求说起来很简单, 就是请她帮忙跑一趟车。


    之所以找她帮这个忙, 是因为对方之前给南花市两家运输公司下过委托, 但是都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道路状况复杂，任务复杂，耗时长。而且下单的单位, 可能几年才有那么一个单子, 专门为了他们跑一趟, 运输公司觉得不划算。


    另外，运输公司作为国营单位，上级部门并没有对他们有业绩方面的要求。所以，遇到一些道路状况复杂，而且任务内容繁琐的单子，负责接单的人都会拒绝。


    就像上次她帮罗红妹所在的生产大队，跑的那一趟车一样。后来，据负责核算的金姐说，其实那一单跑下来，运输公司并没有赚到多少钱。运费都用来补贴油费去了。这种人情单子，即使是运输公司，也不能经常做。


    而洪厂长委托她帮忙的，正是类似情况的人情单子。任务的内容是从三河生产队运送一批稻子，送到洪厂长的米粉厂。如果单单是这样还很简单。只是，既然能让运输公司都拒绝接的任务。当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把稻子送到米粉厂后，还得卸下稻子，装上米粉。再运输到市里面的纺织厂。然后，卸下米粉，装上纺织厂的劳动布，再送回三河生产大队。


    一个运输任务，就涉及到三家单位，五次货物装卸，三种货物的交换。这样麻烦又复杂的任务，没有任何运输公司会接受。


    说实话，安华刚听到的这个的时候，还很疑惑，不能让三河公社把他们的稻子卖给米粉厂。等从米粉厂换到足够多的钱，再去找纺织厂买布吗？


    结果，洪厂长很光棍地说了句：“三河大队没有钱跟布票买布，我们红河米粉厂没有钱买三河大队的稻子。而市纺织厂每个月都要从红河米粉店购入一批米粉给食堂使用。三家单位形成供需闭环链条。如果互相进行产品资源的再分配，就能满足三方的需求。”


    安华那时候听完这个话后，简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佩服这洪厂长。同时，也很好奇米粉厂的米粉卖得那么好，为什么会账上没钱。


    当然，这个任务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三河大队的地理位置。


    这三河大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村子三面都被河流环绕。因为这个原因，村民们出入非常不方便，有些人甚至一辈子就生活在大队里面，从没有出来后。不过，也正是因为河流的缘故，这三河大队的田地，常年受到河底淤泥的积肥，粮食产量特别高。


    安华之所以答应洪厂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到时候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跟红河大队买上一些粮食。这样的话，今年全家人的粮食，就有了着落。


    安国强说完了自己对三河大队的那一点儿印象后，见女儿居然没有退缩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紧。


    “小华，咱们家每个月都有供应粮，实在用不着为了点粮食，专门跑这么麻烦的任务。”


    “爸，这任务我不准备用运输公司司机的身份去接。我准备私人接下来。”


    这时候，司机是可以私下跟队里借车，在外面跑一跑的。像安家上次搬家那样，跟车队直接借了两台货车。只要自己负责油费，保证车辆不损坏。一般的运输队，都会给自己手底下的司机行这个方便的。


    纪宏山直接问了个致命问题：“你就不怕被人举报，说你挪用公家的车辆，私下里跑车？”


    安华摇摇头，中间的风险她都考虑过了。


    反正这一趟，她又不收取运费，只要油钱。时间安排在周末可以借到车的时候。她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跟三河大队以及米粉厂都搭上关系。这样的话，以后无论是买粮食也好，干其他事情也罢，会容易很多。


    特别是这时候三河大队跟米粉厂对她有所求，正是可以拿到人情的时候。等市场开放后，这些积累下来的人脉，可以为自己的事业增添很多便利。


    是的，安华刚开始独立跑车，就已经在为市场开放后做计划了。


    现在，她的计划本上，记录了满满几页纸张。里面全都是跟她打过交道，而且关系不错的人。这些人里面，有工厂的仓库主任，有工厂的采购主任，也有单位的食堂大厨，车间的普通工人……


    这些个人脉，就是资源。


    至于这个任务中间需要协调三家单位，那就是洪厂长的事情了。毕竟，她只是个司机，不是吗？


    纪宏山看着安华脸上的蜜汁笑容，眼角抽了抽。口中嫌弃地说了句：“行了行了，你自己都计划好了，还来问我们的意见做什么。车子到时候你提前跟值班的人打个招呼。还有，注意点安全。别离河边那么近。”


    听到这里，安华心中的小人比了个yeah。计划有了师父的肯定，她就更加有信心了。


    而安国强，知道这三个地方直线距离不远。主要麻烦在于要跑好几趟。所以，也没有阻止安华的行动。不过，最后还是加了句：“你看看到时候要不要带你的朋友过去搭把手？”


    安华想了想，觉得这主意真不错。


    不过直到周末早上，看到来到自家吃早饭的人，听到他说的话时，安华愣了愣。


    “纪师兄，你是说要跟我的车，一起去三河大队看一看？”


    纪明城对她笑出一口大白牙：“对啊！我从大伯那知道你今天要去给人家帮忙。反正我也放假了，时间大把，干脆去一趟，见见世面。”


    安华听到这一句，眼角抽了抽。去个生产大队装货，算是哪门子见世面哦！


    “可是，我已经找了孙凯过来跟车帮忙了。”


    纪明城大方地摆摆手：“这有什么的，他要帮忙，就让他开着我的车，跟在咱们的货车后面。到时候有要帮忙的，他也可以及时过来帮忙。”


    安华听到他那句咱们的货车，不知道怎么的，头皮一紧。再看看对方那笑眯眯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还是纪宏山看不过眼，直接说了句：“这三河大队以前咱们运输公司也没人去过，带多点人过去瞧一瞧也好。别忘了上次省里的养殖场的事情。当时幸好你们四个人都在，事儿才没闹出来。明城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年纪比你们大，经验足。”


    纪明城听到大伯这句话后，心塞塞的。他才23岁，哪里大呢？


    安华却想起了上次省养殖场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当天，她回运输公司交班后，就跟纪宏山报告了。对方立刻给养殖场的总场长打了电话沟通。直到三天后，才得到了处理结果。那个负责养鸡场的何场长，以及她的弟弟。两人直接被养殖场开除了。


    当时，纪宏山就表扬了他们四个人。叮嘱以后出车，要记得团结起来。别仗着自己身手好，就随便跟人动手。能不动手的，最好别动手。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华也觉得那三河大队没人去过，还是谨慎为好。纪师兄要去，孙凯又快要过来。索性，她直接给凌海洋、苏明康都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运输公司的停车场集合。


    早饭过后，安华坐上了纪明城的吉普车，直接往运输公司驶去。


    家里的长辈们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


    运输公司的停车场，安华跟纪明城到达的时候，离得最近的孙凯、凌海洋已经到了。几人过去找到了要借的货车。简单检查了一番车况后，苏明康也到了。


    安华按照纪明城的要求，把他分配到货车上。剩下的三个小伙子，则是开着纪明城的车子跟在后头。


    吉普车上，孙凯不开心地抱怨：“那纪哥真是的。明明安华之前说好让我跟车的。我还没去过那三河大队。”


    凌海洋、苏明康也跟孙凯一样，早就知道安华接了一个很麻烦的委托。之前是因为货车只能坐两个人，他们两就不好跟着去。现在，有车可以跟着去，两人就巴巴地跑了过来。这么复杂的委托任务，呆在运输队可接不到这样的活儿。


    而货车上，安华专注地开着车。纪明城几次想开口说话，又吞了回去。


    算了！


    纪明城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呆在安华身边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满满的、涨涨的。只是顺应着心里的想法，每次放假都往大伯家跑。


    想到大伯跟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透露安华最近的出车任务，他就觉得很担心。所以，这个周末，他连一个晚上也呆不住。周六一下班，就直接开车过来了。他要呆在安华身边，帮忙看看那个三河大队到底安不安全。


    同一时间，洪厂长也一大早就起来，跑到米粉厂门口坐着，等待安华的到来。红河公社的赖主任也站在他的边上，两人闲聊了起来。


    “老洪，这次三河大队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这边帮忙牵线搭桥，我真不知道他们大队那些谷子能放到什么时候。”


    这三河大队什么都好，就是三面环水，交通很不方便。所以，每年除非要交公粮，不然外头基本没人会去他们那里。他这个公社主任，也就只能偶尔划个小船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这次跟纺织厂交换劳动布，主要因为他们大队的人衣服破破烂烂，又没有布票。最后，这老洪就帮忙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洪厂长缓缓吐了个烟圈出来，笑道：“大家乡里乡亲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也是为了我们米粉厂着想。厂里账上的钱都被拿去修厂房了。仓库里面也没剩下多少米了。要不这样操作一下，我都怕下个月，就做不出米粉了。”


    洪厂长也是有私心的。


    红河公社米粉厂是他一手一脚创建起来的。从一个小小的作坊，变成一家有点名气的小厂，中间他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工人们的工作稳定了，工厂的销量也稳定了，厂房也在建设中。只要熬过这个阶段，后面的日子就能顺下来。


    两人正在交谈的功夫，前方就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洪厂长立刻丢掉手里的香烟，笑着迎了上去。这从天而降的安同志，将会是他抓住的一个大机遇。


    安同志安华，把货车停在了米粉厂门口，直接把脑袋从车窗探了出来：“洪厂长、赖主任，早上好！这会儿是直接去三河大队吗？”


    洪厂长点头：“对，三河大队离这里开车要一个多小时，我给你们带路。”说着，洪厂长就走到货车副驾驶位置。显然，是想坐上去，给安华指路。


    纪明城不是很开心被人从这个位子给换下来。不过，他还是按捺住心里的不爽。跟安华说了两句话后，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往后面的吉普车走去。同时，心里默默决定，回去后，除了工作，还得把整个省的地图都记熟。


    洪厂长这边上车后，赖主任也爬上了货车的车斗。安华见人员到齐，按响车喇叭，示意后面的吉普车跟上。接着就按照洪厂长的指示，往三河大队所在的方向驶去。


    ——


    三河大队，一个被河流环绕的生产大队。整个大队总人口只有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一个姓氏的同族人。因为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缘故，这个大队的人水性都很好。平时跟外界交流，除了队里的小木船外，都是靠着自己双手双脚游过去的。


    安华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终于把车子停在了一处比较平坦的路段。这个路段前方大概一公里的地方，就是一个非常小型的船舶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泥平台。供来往船只停靠，方便人走动。


    “安同志，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平台那边喊他们过来。”


    安华听到洪厂长这话后，仗着停车的位置比较高的便利，举目往远处望去。


    好家伙！只见几条水流的交汇处，一个小小的村庄背靠一座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眼前的河流宽度估摸着最少得有几百米，用人力运输货物简直是不能想象的。而看对岸停泊着的一艘小舟，就知道着三河大队的村民出行都多么得不方便。


    “安华，这三河大队的地理位置可真是独特。”纪明城一个不搞运输的，都知道眼前的三河大队的特殊性。


    “嗯，你也想到了吗？”


    这三河大队虽然背靠大山，三面环水。但是河面宽阔，水流平缓。要是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建立起一个合适的水路运输中转站。在往后的几十年里，海上运输加上内河运输的联合运输方式，可是非常普遍的。


    但是，显然这里的人没有把精力放在这里。只是单纯地苦恼出行不方便，导致他们的农产品没办法销售出去。


    当然，船舶的缺乏，也是这里的便利没有被人发觉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安华默默地在心里记下来。


    倒是边上的孙凯三个小伙子，看到这么大一条河在眼前，都恨不得跳进去游上两圈。根本没有关注要眼前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


    想到这儿，安华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纪明城。果然是跟自己想法很一致的好同志。就连眼光都差不多，不错。


    安华就站在那看着洪厂长跟对岸挥手示意。接着对岸那边有几个人影上了小舟，接着慢慢地在水里面划拉着小舟，往这边过来。


    之前就听洪厂长提过这个大队的出行方式，但是亲眼所见，安华还是觉得很震惊。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小舟这才靠岸。然后，安华看到有人开始从小舟上扛着两个麻包袋放到地上。接着，小舟就返航。


    这……看这个速度，怕三河大队光是送粮过来，他们就得等一个上午了。


    安华看得直皱眉：“赖主任，这三河大队就这样运输稻子？”


    赖主任看到安华的表情，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干笑说道：“安同志，这三河大队出行就是这样。如果不带东西还好，他们可以直接游过来。但是，这次是要运稻子，不能弄湿。可不就得小心点。请你多多见谅了。”


    安华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难怪没有运输公司愿意接这个三河大队的单子了。实在是浪费很多时间。要不是能从这个渠道得到粮食，安华真的挺想骂人的。


    这时候，她也明白了昨天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后悔。安华干脆对着孙凯他们喊道：“孙凯，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那个平台看一看啊！”


    孙凯三人本来就想去水边看看，听到安华的邀请，欢呼着往河边跑去。安华看着他们三人那个动作，简直要笑死。至于吗？就是一条河，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边上的赖主任本来很尴尬的，看到孙凯三人的活泼劲头，终于露出点笑容：“安同志，这三河大队除了稻子多，鱼也很多。前面的河就是属于三河大队的集体财产。你跟这位同志也可以过去看看。等你们回去的时候，三河大队会给你们一人带上两条鱼回去尝尝鲜的。”


    安华也不贪图那点鱼。只是对这条河确实有兴趣。跟纪明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她也跟在孙凯三人的后面，往河边走去了。


    纪明城靠在货车的前杠上，看着在河边走来走去的安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而赖主任见他没有过去，想着套近乎，就搓搓手，厚着脸皮问道：“这位同志，你好！我是这个公社的主任，姓赖。能问问同志你哪个单位的？”


    纪明城眼角的余光扫到对方的表情，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就淡淡回了句：“省汽车制造厂的。”


    赖主任一听到纪明城的单位，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对方也是运输公司的司机。没想到，居然是省里的单位。


    这下，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烈了。多认识个人，多一条路，对他们公社的发展有利。


    抱着这个信念，他开始跟纪明城攀谈起来。


    而安华他们那边，事情进展的算是顺利。


    小码头这边的水泥地上，这会儿已经堆了八个麻包袋了。每个袋子都鼓囊囊的，安华伸手进去摸了摸，全都是刺手的稻谷。


    虽然是自己答应跑的一趟车，不过，安华还是不满洪厂长没有说清楚三河大队这边的情况。所以，她过来后，只是看了看这几袋稻谷。并没有看向欲言又止的洪厂长。


    最后，还是对方憋不住，讪笑道：“安同志，这事儿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这边的渡河小舟。”


    安华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并不准备接话。


    洪厂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这小舟你也看到了，一次只能带两三包稻谷过来。这次三河大队一共准备了三千斤的稻谷。所以，这一个上午的时间，肯定要耗在这里的。所以，这个……”


    “停！”安华直接抬手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别那么多废话，让三河大队的人动作快一点。我只是过来装货的司机，其他我不管。中间要怎么跟纺织厂那边协调也是你的事情。还有，你别忘了今天是周日。”


    安华直接堵住了洪厂长接下来有可能的求助。


    洪厂长见她态度那么果断，立刻闭上嘴巴。


    安华见状，不再跟他说那么多。反而把目光转向她的小伙伴们。接着，就看到孙凯宛如三岁半一样，已经把裤脚挽起来，坐在岸边，把双脚伸到水下去泡水玩了。


    这，简直让安华无语。他不是说过来学习考察的吗？这会儿，倒像是来春游的小学生了。


    好在，其他两人比较靠谱。只见他们沿着河岸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现在看样子，是准备走回来了。


    安华索性走过去跟那两人汇合：“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苏明康摇摇头：“那个大队应该除了面前这条水路外，就只能靠那座山行走的。”苏明康说着，伸手指向三河大队背后的大山。


    安华也观察了好一会儿，结论跟苏明康一样。不过，那座大山看样子，没有可以通车的道路。


    凌海洋比较关心他们最后要去纺织厂换布料的事情。


    “我问过我爸了，他们这次能换到的布不多。所以，安华，回程的时候要不直接把布送到公社就好了。到时候，让红河公社自己用拖拉机，把布送到这里来。”凌海洋显然也估算过了时间。担心弄得太晚了，不安全。反正，该帮的安华都帮了，其他的也不能多要求。


    安华听完这个，点头：“我会看情况决定了。”


    三人互相交流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后，就见那在泡脚的孙·三岁半·凯终于玩够了。从水里离开，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安华……”


    “安同志……”


    跟孙凯同时开口说话的是洪厂长，安华给了孙凯一个等一等的眼神。接着看向洪厂长那边。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身边站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擂补丁的那一种。


    看到安华他们四个人的目光移了过来，都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安华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衣服居然破旧到这个程度。她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这红河公社离南花市很近的，怎么还有这么贫穷的生产大队？


    洪厂长像是没有发现安华这一行人的惊讶，笑眯眯地指着中年男人介绍道：“安同志，这位就是三河大队的蒋队长。”


    安华把目光放在对方黝黑粗糙的脸上，对方显然不是很适应跟人打交道。看到自己的时候，脸皮微微抽动，最后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谢谢你的帮忙，安同志。”


    看明白对方眼中的感激之意，安华心里总算没那么恼了。


    “蒋队长，别那么客气……”安华说着，眼睛看向洪厂长，意思很明确，给我闪一边去。


    这洪厂长也是个识相的，看到安华的眼神后，默默后退几步。招呼那两个年轻人先过对岸继续搬粮食。而安华则是带着蒋队长走到一边。


    “蒋队长，相信洪厂长有跟你提到过我帮忙的原因吧！”


    蒋队长立刻点头：“安同志，你放心。我们大队别的没有，粮食那是不老少的。你要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找我们。我们这地儿偏僻，没什么人会往这里跑。”


    这也是安华选择这个地方买粮食的原因。两人就站在那里，把需要购买的粮食数量跟价格确定好后，安华这才带着孙凯几人，开始把地上那些装粮食的麻袋扛上，往货车这边走。


    “安华，在这买粮食安全吗？”苏明康有点担心的问了句。他们三个人的家里，其实都有买私粮的渠道。要是安华家缺粮食，他们都不介意帮个忙。


    安华看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回了句：“你看这地儿，除了咱们年轻好骗，谁没事还往这里跑？”


    苏明康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地形，不自觉地点头。


    “那边还有多少？”纪明城看到安华他们扛着个麻袋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安华伸手拉住对方：“别忙活，剩下的让洪厂长跟赖主任自己扛过来就行了。”


    说着，安华把手中的麻袋重重地放到地上，对着想过来套近乎的赖主任微笑道：“对吧！赖主任。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扛到车上吧！”


    赖主任一听，头都大了。


    他知道这次老洪做事情不够地道，没把情况说清楚。但是，但是，他……他这副老骨头……扛不动啊！


    安华可不管对方继续卖惨，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不给点教训他们，怕还以为自己年轻好欺负。要不是看这三河大队实在穷，她刚就想踩下油门，直接跑了。


    把手中的麻袋放到车斗后，安华就上了货车驾驶室，拖了一个干净的牛皮纸袋出来。招呼纪明城跟三个小伙子过来：“来，过来一起尝尝我妈做的花卷。”


    四人都凑了过去，毫不客气伸手拿了就啃。


    一时之间，四个人都靠在货车上，一边吃着香软的花卷，一边说着运输队的事情。偶尔还喝上两口汽水解解渴。不知道的人看过来，简直要以为他们这是来野餐，而不是来跑车。


    远处，洪厂长看到这个场景，知道安华是生气了，不会再过去帮忙扛麻袋了。最后只能悠悠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是他做得不够地道。一边反省着自己，一边弯腰，认命地扛着一个很重麻袋，往货车这边走过来。


    就这样，安华这边五个人聊着天喝着汽水，那头的洪厂长跟赖主任来回吭呲吭呲地扛麻袋，终于赶在上午12点之前，把所有货都装上了货车。接着，一行人原路返回红河公社米粉厂。当然，这次洪厂长被安华赶到了车斗，跟那些麻袋呆在一块儿。


    “安华，你还要继续跟这洪厂长合作？”纪明城坐在副驾驶上，不确定地问道。


    安华点点头：“虽然他有点不太老实，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反正，我也就是通过他，认识多点渠道而已。”


    纪明城跟自家大伯经常会就外头世界的一些事情交换看法。自从他关注了安华以后，发现安华在外面的每一步都有带有一定的目的性。细细想来，好像在为未来做准备。难不成，安华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外面很快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安华眼角扫过纪明城变幻莫测的眼神，微微笑了起来：“纪师兄，别想那么多。咱都是普通人，懂吗？”


    纪明城：“好吧！我知道了。”


    两人说着外人都听不懂的话，脸上带着相似的笑容。


    货车到了红河公社米粉厂后，安华就看到厂子门口站了一溜烟七八个大小伙子。这下，不用她招呼，窝在车斗里面的洪厂长已经吆喝着他们赶紧卸货上货。安华看到这一幕，总算对这人印象好了点。


    好歹算是个利索的人。


    而米粉厂的小小厨房，已经有两个中年妇女从里面抬着个热气腾腾大锅出来。安华从货车驾驶室往外头看，发现是一大锅汤米粉。


    “要吃吗？”纪明城问道。


    安华把车钥匙拔下，笑着回头：“当然吃，不吃白不吃。”


    两人下车后，招呼着后面的三个小伙过来，毫不客气地接过勺子，给自己装了满满一大盆米粉。


    等吃完这充满米香味的汤米粉后，货车车斗的货物也已经从稻谷变成包装好的米粉了。


    五个人，两台车，开始往市纺织厂驶去。当然，这次车斗就剩下洪厂长这个交易策划人。


    车子到达市纺织厂后，洪厂长这边立刻跟过来对接的纺织厂采购员开始办理一些纸质文件证明材料。而安华他们直接下车，在附近溜达了起来。


    这里他们四个货车司机都很熟悉，特别是对于凌海洋来说，那简直就跟回家没有区别。


    “他们办手续、卸货再装布料还要时间，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厂区离家属区并不远，凌海洋的家就住在家属区里面。


    孙凯跟苏明康其实都去过凌海洋家。只有安华，因为是女同志的原因，凌海洋不方便邀请对方到家里，怕周围的邻居嘴碎。不过，这次这么多个人一起，倒是可以去家里走一走。


    这时候，听到凌海洋话的纺织厂采购员也笑着让他们过去玩一玩。保证货装车后，给家属楼那边打电话通知他们。


    这样一来，安华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是看向纪明城，询问他的意见。毕竟，对纪明城来说，这里的三个小伙子，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纪明城看向安华，知道她想过去，所以对着凌海洋说道：“那就打扰一下了。”


    凌海洋听到纪明城的回复后，终于松了口气。刚刚，他邀请安华去他家走一走的时候，感觉到了来自纪哥的压力。好在，安华是个好朋友。让纪哥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就这样，五人说说笑笑地往纺织厂的家属区走去。


    ——


    纺织厂的家属区离厂区并不远，凌海洋这个平时很少说话的小伙子，这会儿高高兴兴走到最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给大家介绍了纺织厂每个区域的功能。五个人走了大概十分钟，就走到了一片家属楼。


    “你们看，我家就在那栋楼。”


    安华抬头看去，是一栋三层筒子楼样式的新楼房。


    她刚想说什么，结果，从最近的家属楼楼梯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现在比较流行联合运输方式就有海铁联运、海河联运。联运能够降低运费，就是耗时会比直运长。感谢在2022-04-26 08:55:33~2022-04-27 09: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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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出大事


    “安华, 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温润声音从对方口中问了出来，好像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安华眼神复杂地看向对方精神的面容, 笔挺干净的衣服, 张口回了句：“你呢？李建军，你住这儿吗？”


    自从李大龙被抓后，李家在运输公司职工楼的处境就越来越不好。最后, 年前听说搬走了。安华还以为李家搬回了蔡金妹的娘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建军。


    李建军像是没有发现安华那复杂的神情，微笑着说道：“我在厂里的宿舍住。说来，咱们都很久没见过面了吧！听我妈说你们最近搬家了。这挺好的，哪天有机会，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两人寒暄了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说着永远都不会成行的聚会, 最后挥手互相道别。


    认识李建军的孙凯见对方离开后, 立刻撇撇嘴：“他们家可真是让人讨厌。”


    凌海洋跟苏明康立刻凑上去, 准备问问情况。


    安华看着他们三个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样子, 心里那一丝丝沉重终于散去。


    “安华，那就是李大龙的儿子？”纪明城不认识李建军, 但是不妨碍他从两人的对话中，推断出李建军的来历。


    “是啊！当初那件事情, 你也知道的。事情发生后, 我们家就跟他们家没了来往。”


    安华其实是有点想不通某些事情。不过, 就像她师父说的那样，她不是神仙，没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弄个清楚明白。


    “走吧！时间不多了, 咱们去凌海洋家走一圈, 估计就要上车走人了。”


    纪明城听到安华的话, 点点头。心里却有点纠结要不要把一些事情告诉她。


    凌家住在家属区第二栋楼的二楼，这一整栋住得都是纺织厂的管理层跟他们的家属。大家表面上的关系十分融洽。


    看到凌海洋领着一大串人回家，就有人热情地跟凌海洋打听了起来。


    凌海洋面上带笑，随口说了些话。手上的动作却飞快掏出钥匙，一把把门给打开。几人进到凌家，这才松了口气。


    孙凯笑嘻嘻地拍了下凌海洋：“海洋，你们这里的邻居可真是热情。”


    凌海洋伸出脚踢了他一下，转身招呼着大家进去里面随便坐。顺手抬了一件汽水过来。


    喝着凉丝丝的汽水，凌海洋这才吐槽：“我现在啊！就羡慕安华家那样的。在职工楼住，什么都好说，就一点不好，家里来个客人啥的。有些人恨不得上去扒出你的祖宗十八代。”


    这里在场的人，除了安华住过职工楼，其他全都是住自家独立小院儿的。这会儿凌海洋一发牢骚，安华就笑着安慰了他几句话。


    接着，大家的话题又飘向了刚刚遇到的李建军。


    “海洋，你知道李建军在纺织厂里面是什么职位吗？”去年李建军毕业的时候，听说是在纺织厂找到工作。但是具体做什么，安华并不知道。现在再次遇到这个人，她就想问个清楚。


    凌海洋挠了挠脑袋：“不清楚哦！听说是在厂办工作。但是我没问。我爸估计知道。不过，他今天跟我妈去我外婆家了。”


    安华一见暂时问不出什么，也不纠结。随后，话题又转到了出长途的问题上来。


    “你们三想出长途吗？”


    孙凯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我怎么没听说我们要出长途？”孙凯作为运输公司主任的儿子，要是队里有意向安排他们这些新手出长途任务，肯定会听到一些风声。


    安华白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让你听说？”


    苏明康是早就拜托安华帮忙的，听到这个问题后，眼睛亮晶晶的。


    而凌海洋这个铁塔一样的小伙子，那更是笑出一口大白牙来了。


    孙凯撇撇嘴：“哼，肯定是我爸跟纪队长偏心。”


    安华又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听风就是雨。我只不过是先问问你们的意愿而已。”


    接着，四人开始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要是被安排出长途任务，要准备什么行李。车上要放什么工具。


    而坐在边上的纪明城看着他们这个热闹的气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可是，他们讨论的出车东西，他也不太懂。他唯一懂得的，就是设计发动机。对，我要设计出更好的发动机。让安华这些开货车的司机，在出车的过程中，不会因为动力不足的问题，导致出现意外。


    纪明城攥紧拳头想着自己的目标。


    “纪师兄，你怎么呢？”


    “嗯……”纪明城回过神来，发现安华正伸手拍着自己的肩膀，眼神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刚刚在想设计图的事情。其他人呢？”


    他这才注意到，三个小伙子不见踪影。


    安华听到这个问题，嘴角抽了抽。她总不能告诉纪明城，那三个小伙子结伴去放水吧！这时候，安华就觉得身边全都是男司机很不方便。虽然她不至于妒忌人家小伙子可以结伴去放水。但是，她也想运输队里面多几个女司机。这样大家可以交流一些女同志才能交流的话题。


    两人在凌家坐了一会儿，凌海洋才进来说道：“安华，纪哥，走了。货装好了。”


    再次回到货车停放的地方，安华看到车斗里面的货物，已经从米粉变成了一圈圈厚实耐磨的劳动布。


    这劳动布，其实跟后世的牛仔布差不多。算是这时候特别耐穿的布料。按照服装厂贴出来的画报，据说买一件劳动布衣服，可以让一个人穿一辈子。大家都是节俭惯了的人，所以劳动布在百货商店、供销社是卖得最好的布料。


    没想到这洪厂长本事还不小，居然能够凭借他们那些米粉，跟纺织厂换了这几卷劳动布。


    “洪厂长，这是好了吧！”


    洪厂长讨好地对着安华微微弯了弯腰：“对对，东西我都检查好了。咱们可以赶回去了。”


    听到这话，安华立刻把车子快速检查了一遍，接着招呼众人上车，原路返回，目的地是三河大队。


    车子重新来到三河大队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安华也不敢耽搁时间，这边催着人尽快卸货，那边走到早就等在那里的蒋队长。而这位蒋队长的身边，正堆着几个麻袋。


    “安同志，你终于来了。”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激动，看到货车上的那些布料十分惊喜。


    “稻谷都按照你的要求脱壳了。这里一共有300斤大米。你看一下。另外，你要的咸鱼干，我们给你准备了20斤。到时候拿回去，记得摊开来晾晒一下。”


    安华一边听着蒋队长报数字，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要给对方多少钱。


    “哦，对了，你说要一对鸡仔。这一对半大的鸡仔，是我们大队的人说送给你的。”


    三河大队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家家户户偷摸着多养了些鸡鸭鹅。这种事情，只要没人看到举报，就万事大吉。


    安华也没料到对方居然会送小鸡仔给自己。看着对方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安华实在是不好意思白白要人家的东西。


    不过，她刚想推辞，蒋队长立刻说道：“安同志，我们大队穷，没别的好东西。就那么两个鸡仔，还是送得起的。你别跟我们客气了。以后常来常往。”


    “好吧！蒋队长，我真是说不过你。”安华笑了笑，把算出来的钱递过去。


    对方接过钱也不细看，而是反身就去催卸货的人动作快点。不然太阳下山了，怕是要等到明天才能把布运回大队了。


    “怎么样？这些东西我先送回家里？”纪明城把整个交易过程看了个清楚。这会儿直接问道。


    安华想了想，点头：“嗯，纪师兄，留下那筐鲜鱼，其他东西都放你车上，你先帮忙送回去。”


    纪明城点头答应，顺便叫孙凯他们过来帮忙把东西放到吉普车里面。


    看着纪明城开车离开后，孙凯笑眯眯地跟安华挤眉弄眼。


    安华正在看着人卸货，见他这个欠揍样子，直接问道：“你笑什么？”


    “安华，你可真是对你的纪师兄好啊！”


    安华被他说得一脸莫名其妙。


    孙凯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不是让纪哥把一筐咸鱼塞到他车里面吗？嘿嘿！那咸鱼味道厉害得很。纪哥那车，怕是要臭上好几天。”


    安华终于想起这时候的吉普车，通风条件很差。怕是跑这一趟过后，师兄的车，得臭咸鱼味好几天了。忽然，心里对纪师兄有了那么点淡淡的愧疚。


    正在开车的纪明城打了个喷嚏，闻着车里的咸鱼味。很难闻，但是安华说了，要送回家的。


    三人在货车边上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车斗的布料终于都卸了下来。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安华也没跟想上来说话的洪厂长啰嗦。直接跟他说了句先走后，就招呼着自己的小伙伴赶紧上车。


    当然，顺手把那筐三河大队送的新鲜河鱼拎上货车车斗。让在车斗的孙凯三人商量好怎么分配这筐鱼。


    晚上7点多，安华拎着分给自己的三条大鱼，坐着纪明城的车从运输公司回到家里。路上，安华不止一次感慨纪师兄真是体贴。预料到她会开车把小伙伴都送回家后，再把车还给队里。所以，他把东西送回家后，就开着自己的车到运输队等着自己。


    这样体贴的男同志，实在难得。当然，车里的咸鱼虽然卸了下来，但是充满了咸鱼特有的味儿，闻得安华越发愧疚了。


    安家，纪宏山正坐在院子，跟安国强一起说着话。看到安华两人回来，他跟安国强说道：“你看看安华，跑了一天，就拎了三条鱼回来。”


    安华一下车，听到师父调侃的话，直接回了句：“师父，这鱼可好吃了。待会儿你不吃吗？”


    纪宏山被她这话说得哈哈大笑起来：“老安，你看看你闺女，还会顶嘴了。你还担心她被人欺负不成？”


    两人刚在院子里面，讨论的就是安华出车的问题。按照安国强的想法，安华还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增加任务的难度比较妥当。但是，纪宏山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安华是一个压力型人才，越是困难的任务，安华越是能够完成的好。


    两个关心安华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小安钰可听不懂大人的话。看到一天不见的姐姐回家，手里还拎着三条大鱼，立刻扑过去：“姐姐，姐姐，鱼鱼，鱼鱼。”


    安华笑眯眯地牵起弟弟的手，带着他往摇水井那边走，口中应和道：“对，对，鱼鱼。姐姐今天赚回来的鱼鱼。”


    “小华，回来啦！哎呦，这鱼可真大啊！”黄晓梅惊喜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


    安华回了句：“妈，这鱼今天捞上来的。应该死了，要赶紧收拾才行。”


    安华估计这鱼是三河大队下午打上来的。刚在车上分的时候，还动弹了几下。但是，还是要赶紧宰了。现在天渐渐热了，这鱼放不了。


    “那你把鱼放到摇水井那里，等妈把这菜炒完了，就过去杀鱼。”


    安华摆摆手，杀鱼而已，她会。


    只是，没等她蹲下身，纪明城就已经凑了过来：“安华，你都忙活了一天了。这杀鱼的活计我会，我来就行。你刚回家，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


    “就是啊！安华，让明城这小子动手就好。不然，每个星期来你家吃饭，他都要不好意思了。”伸手按住想起身帮忙的安国强，纪宏山笑哈哈地说道。


    他跟明城两人，周末经常来安家吃饭。所以，每次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会拎点家里的粮食、肉又或者是稀罕的水果。在这之前，他明确说过要给安家钱跟票，但是被安华拒绝了。按照安华的话，他一个孤寡老头子，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来他们家吃，热闹，吃得也畅快。


    纪宏山微笑看着蹲在摇水井下，笨手笨脚杀鱼的大侄子。安华则是牵着弟弟站在边上，一边看一边说着话。


    嗯！很好。


    等三条鱼杀完蒸熟后，今晚的晚餐就准备齐活了。


    安家一家四口，加上纪家两人，六个人团团围坐在院子中央的八仙桌上。


    也就是这会儿，安华才有时间把今天出车的过程说了出来。当说到被洪厂长忽悠了的事情，安华恨恨地吃了两块鱼肉。


    还是熟悉自家大伯的纪明城，发现他在偷笑。纪明城立刻问道：“大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三河大队的实际情况。”


    纪明城这话一出，安华也怀疑地看向纪宏山。


    还是安国强看不下去，直接解码：“这事儿，嗯，是我们两决定不告诉你的。”


    安华简直有点震惊于他爸的做法了。要说纪宏山喜欢挖点小坑给她踩，她信。但是她爸这么一个老实人，居然还跟着师父一起坑女儿？


    “你自从独立出车后，就一直顺风顺水。除了路上偶尔出现车辆故障外，其他大问题都没有。这不，你师父就说三河大队的细节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去琢磨、去打听。”


    安国强这话一说，纪宏山就不满了：“老安，你可真是不厚道啊！这事儿明明是咱们两商量好，瞒着安华，看她会怎么应对的。”


    安华听到这儿，简直要哭笑不得了。怪不得这两人一直让自己带多点人一起去。


    “行了，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太过轻信那个洪厂长了。”


    安华自己也反省了一下，以后绝对不要以为对方是国营工厂的厂长，就那么容易相信对方的话。像这次去三河公社，洪厂长只是模模糊糊说三河公社靠船渡河出行。但是，她没有事先打听清楚河的宽度、船的载重等重要信息。所以，被对方小小地坑了一下，算是得了个教训。


    热热闹闹的晚饭结束后，纪宏山跟纪明城就告别回家了。


    而安华则是开始跟爸妈一起收拾今天让纪明城送回来的粮食、咸鱼。这些东西，只要保存得当，可以吃很久。


    纪家，纪明城把大门锁好后，就跟在大伯身后进了客厅。


    “说吧！今天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事情呢？一晚上看你的表情就不太对。”


    纪明城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叹了口气。


    “我们今天去了趟纺织厂。在纺织厂的家属区，见到了那位李大龙的儿子。”


    纪宏山听到李大龙三个字，瞳孔微缩。


    “大家都在一个城市里面，即使李家从运输公司职工楼搬走了，也很容易见到面的。”


    纪明城皱了皱眉毛：“大伯，那个李大龙还是没有消息吗？”


    纪宏山摇摇头。


    这事儿说来真是让人觉得脑壳疼。


    这李大龙有个好妻子蔡金妹。蔡金妹有个好父亲蔡老头。


    这蔡老头在南花市人脉很广。这些事儿他都知道。但是，就因为这个蔡老头，导致他们每次想抓李大龙的把柄都抓不着。那次李大龙被抓后，蔡老头一直在背后阻挠他们的调查。导致很多手段施展不开来。


    要不是最后得到了李大龙的账本，那次事情怕要拖很久了。


    按照李大龙的犯罪程度，惩罚他的措施可以是木仓毙，也可以直接劳改。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最后，不出所料，李大龙被送到西南地区的劳改场了。


    当然，这蔡老头是个狠人。帮李大龙活动之前，就让李大龙跟他女儿划清了界限。夫妻离婚，孩子全部归到蔡家。这样一来，整个李家，除了李大龙外，其他人又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了。


    “其实这李大龙被关了后，就没有多大的威胁。问题出在蔡老头身上。”


    纪明城知道大伯的意思，这蔡老头，一条南花市的地头蛇。对一直生活在南花市的安家一家，以及运输公司来说，其实是一个威胁。


    好在，孙海跟他大伯也不是吃素的。暂时，大家相安无事。但是，纪明城知道，像蔡老头这类型的人，最是记仇了。


    “上次我跟你们刘厂长喝酒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咱们之前那新车申请批不下来，估计就是蔡老头在背后捣鬼。这样的人，也不对着你真刀真枪地干，老是在背后放冷箭，实在恶心。”


    纪宏山甚至有理由怀疑，当初李大龙那不见了的十几万款项，其实都在蔡老头的手里。


    “大伯，我觉得这事儿最好跟安家通个气。我看安叔已经不在意自己残疾的事情。所以，蔡老头这样的人藏在暗处，最好让他们知道，心里做好防备。别真的出事了后，又着急忙活地想办法解决。”


    纪明城的话不无道理。


    所以，当第二天在运输队，安华从纪宏山这里听到了关于李大龙一家的消息时，十分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她终于明白了当初李建军抱着账本跑到她家时的那种违和感了。


    果然，这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原因。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记忆中那个温和的青年，居然也能干出这种弃卒保车的事情来。


    “我刚跟你说的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以后你们在外面走动的时候，稍微留意一下就行。最起码，明面上不会有人对你们做什么的。”


    相通了里面的关节，安华倒是淡定了起来。不过，她旁边坐着的安国强就有点缓不过劲来了。


    不过，再如何纠结，日子还是在平静中慢慢度过。


    等安华把外套收起来的时候，她才惊觉3月已经过去了。4月到来了。而真正炎热的夏天，离他们也不远了。


    夏天，是一个让货车司机都不喜欢的时节。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这时候的货车驾驶室里面，并没有安装空调或者良好的通风系统。这意味着开车的时候，必须把车窗打开。不然，发动机的热度，会让开车的人直接中暑。


    而开车窗又会衍生出一个问题。


    这时候道路状况很不好，到处都是黄泥路。开车窗，道路上的尘土会被风吹进车里。让司机满脸尘土，每次出车回来都要花时间清扫驾驶室。


    第二个原因，那当然是因为夏天是运输行业旺季的来临。虽然这时候没有什么旺季、淡季的说法。但是，安华身为一个接单的货车司机，能直观地感受到，随着夏季渐渐来临，出车频率增加了。


    以前市内短途任务，司机花上半天时间跑完，就可以休息下班。现在，有时候司机却不能直接下班。而是要接多一个同类型单子，下午再跑一趟车。


    至于跨市的任务量，也一天天开始增加。安华从她爸的口中知道，这段时间，负责接单的全哥已经接了很多需要5月、6月出车的单子。这些单子里面，一半都是往外省跑的长途任务。


    5月、6月的长途任务那么多，去的省份又不一样。要是任务时间撞到一块，老司机们都出去跑车的话，她们四个实习司机，应该也会负担起一部分长途任务。


    当然，目前这都是安华根据未来的委托单预估出来的。具体怎么排班，还得等到5月份才知道。


    这时候，安华还以为自己第一次真正的出省任务，5月份才会来临。她没想到，很快，她就会接到一个大任务。


    ——


    这天傍晚时分，运输公司已经下班了。安华刚刚出完一趟跨市任务回来，累得满头大汗。准备去队里交完托运回执单就下班回家。


    结果，一进到运输队的办公室，就看到孙海正坐在派单大厅，跟几个老司机在交谈。


    “孙主任。”安华跟孙海打了声招呼，就走到里面的办公室，交完回执单后，直接回家去了。


    看着安华离开运输队的背影，其中一个跟孙海聊天的司机就说道：“真的想不到，老安家的闺女居然能挺那么久！”


    这话一出，瞬间打开了司机们的话匣子：“可不是嘛！我真以为她会跑两趟车就不干的。反正老安也进了办公室，根本用不着家里的闺女出来奔波。”


    “我听说纪队长教了她一手修车的好本事。上个星期跟老姜搭班出车。半道上，老姜那车的发动机直接坏掉了。好家伙，老安这闺女直接就拿着工具，把老姜的车修好了。”


    “哎，是挺能干的。”


    孙海听着他们说话，并没有插嘴。这几个司机，都是当年跟他还有老安经常一起出车的。大家风里来雨里去，关系跟其他司机是不一样的。


    “好了，下班的铃声都响了那么久了。咱们换个地儿，好好喝一杯去。”


    “好，走！”


    “走！”


    他们这一伙人走了后，还有两个看着30多岁的司机，窝在角落那里等人。


    听完这些老司机的话后，其中一个叫叫老雷的，就用手肘撞了撞边上在打瞌睡的同伴：“哎，老方。刚听那帮老家伙说的吗？那安华真那么厉害？”


    老方伸手拍了老雷一下：“厉不厉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跟她搭班。人家可是上头有人的。而且，你不知道吗？跟女人搭班开车，不安全。”


    两人在那嘀嘀咕咕的说着女人怎样怎样，被从外头回来办公室的纪宏山听了个正着。


    “说什么呢？”纪宏山笑眯眯走到这两人面前。


    这两人他有印象，前几年进的运输队。业务能力不好也不差，接的任务偶尔出意外，但也还行。只是，没想到这什么都一般般的人，胆子倒是不一般。居然敢在运输队就胡咧咧她徒弟。


    两人被纪宏山这样一问，脖子寒毛竖起。他们可没有忘记，这人就是那安华的师父。


    纪宏山见这两人一副怂样，瞬间就觉得没意思了。算了，跟这样只敢在背后碎嘴的怂货，怎么能好好说话呢？


    摇摇头，纪宏山直接无视了这两人，朝办公室走去。


    等他再次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这个点，安华已经在家里洗完澡，洗完自己的衣服，正在院子里面的晒衣服。听到纪宏山的车子发动机声音，安华心里疑惑：师父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呢？


    摇摇头，放下好奇心。她把装衣服的木盆放好，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面，正对着大门、靠墙的位子上，被放置着一张实木桌子。现在，这张桌子上正放着一台笨重的收音机。


    当然，笨重是对安华而言。


    对于安家其他人来说，这收音机简直就是全家娱乐的好东西。这会儿广播正在播一个评书。安国强跟黄晓梅都忘了手中的活儿，侧耳倾听。就连刚满四周岁的小安钰，也是一副沉迷的样子。


    安华也不发出声音，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陪着全家人一起听评书。


    当看到他们的表情跟着情节时常变换，安华就觉得很有趣。这时候，她禁不住想，要是给家里抱台电视机回来的话，他们得有多高兴啊！


    这时候的电视机大部分都是大肚子的黑白电视机。安华的朋友里面，孙家就有一台。每次去孙家，弟弟安钰就会很兴奋。


    至于这附近的邻居，也有几家有电视机的。不过，他们家搬过来不久。她跟安国强要忙着上班赚钱。留在家里的黄晓梅除了要带孩子，还得做家务。闲时还开始折腾安华买回来的那些碎布头。实在没时间去外面跟邻居培养感情。


    所以，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他们唯一熟悉的邻居，居然就是隔壁家的纪宏山。


    “姐姐，姐姐，评书好听。”


    安华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评书结束了。然后，收音机开始播放红色歌曲。而安国强跟黄晓梅，就继续手中活儿。


    “妈，这碎布还够用吗？凌海洋说可以帮忙买几袋子送过来。”


    黄晓梅低头看了看手中缝着的衣服，点点头：“如果不麻烦他的话，那就再买几包放着。小华，你是不知道。那碎布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块布。”


    安华看着黄晓梅举着手中的一件小背心。那是一块灰蓝色的布料。估计是整匹布的布头，所以形状是长条形的，边缘并不好看。但是，这个大小的布，给她弟弟做上一件小背心，完全是够了的。


    安华再看看放在门口的彩色拖把。那也是黄晓梅从那些碎布里面挑出来的吸水布料，自己动手做的。因为碎布是长条形的，收集起来后。安国强拿了根木棍，几根铁丝，加上这碎布条，就扎了一把拖把出来。


    还别说，这拖把可真好用。


    “爸，家里最近有缺的东西吗？”


    安国强正在整理家里的账本，听到安华的话，想了想：“粮食上次买的还剩200斤左右。青菜的话，咱们院子种的就够吃了。剩下的油，老纪那边经常过来吃饭，就给咱们家送油。所以，油还有很多。鸡蛋的话，咱们家的一天能捡到两颗蛋……”


    安华听着安国强数着家里的吃食。结果一通数下来，发现家里吃的东西怎么都吃不完的样子。


    她刚想说什么，边上的小安钰就说道：“爸爸，你忘了数糖果盒子了。”


    安华一听，爆笑起来。


    “哈哈……”这小弟弟，四岁了，目前最爱的就是吃糖。


    安国强也被小儿子的话给逗得不行，只能一本正经地说道：“嗯，对，还有小安钰的糖果盒子。里面，还剩……还剩……”


    “还剩五颗大白兔……”


    安国强看到小儿子一副“爸爸你好笨”的嫌弃样子，哭笑不得：“对对，糖果盒子还有五颗大白兔。”


    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安华大致明白了家里现在的情况。买房子欠的钱，现在她负责的那150块，已经还了20块了。剩下的130块，过年之前绝对可以还完。至于家里吃的不愁，她已经猜出是师父师兄两个人的补贴了。


    唉，有时候，这两人的补贴，对她来说，真是幸福的烦恼。


    烦恼中安华不知道，隔壁的纪宏山也在烦恼中。


    今天下午运输公司的下班铃声响起后，他都已经走到停车场了。结果，被人用一通电话又喊了回去。


    打电话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运输公司吴主任，现在的省自行车厂吴厂长。想起对方提出来的要求，他就觉得头疼。


    这么大的事情，应该直接找孙海这个运输公司的主任安排的。纪宏山心里默默念叨着。但是，这老孙昨天不知道哪里去了。最后自己却被抓了壮丁。只能等明天上班后，直接去找老孙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安排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老吴在自行车厂混得可真不错。


    满脑子塞满各种信息的纪宏山，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宏山等安华父女两人上车后，边开车边嘱咐道：“安华，待会儿到了运输公司，我得去孙海那一趟。排班表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


    安华点点头，最近的排班表，纪宏山已经没有给她检查了。每次自己递给他，他就扫两眼说没问题，然后送到小六哥手上。


    “师父，是有什么急事吗？”安华问道。


    “运输公司的事情，事儿有点大，我需要找孙海这个主任请示一下。”


    安华听到纪宏山用上“请示”两个字，就知道估计是队里的大事了。


    “放心，师父。排班表出来后，我会让小六哥也帮忙看一看的。”


    纪宏山打着方向盘，口中说道：“这个没问题，反正相信自己就成了。”


    车子到了运输公司停车场后，纪宏山急匆匆地下车。顾不上跟检查车辆的维修队徒弟说上几句话，就往运输公司中间的大楼走去。


    “安华，咱们师父怎么那么着急？”


    安华摇摇头：“不知道哦！对了，师兄。上次出车的时候，老姜师父那台货车的发动机，你们最后换了没有。我估摸着那发动机顶不住再爬坡了。”


    “已经去省汽车厂采购发动机了。说来，那车子也用了快二十年了，不知道那么老款的发动机还能不能找到？”


    安华跟维修队的师兄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自家老爸往运输队的办公小楼走去。


    而另一边，离开停车场的纪宏山，脚步匆匆地到了运输公司的大楼里面。


    昨晚他离开办公室前，给孙海家打了个电话，让接电话的人跟老孙说，今天早点过来上班的。刚在停车场没看到他的车。所以，他这会儿也只能在楼下的会客室等一等。


    好在，孙海过来的动作不慢，没让他等太久。


    “老纪，到底什么事情？居然下班了还往我家打电话？”


    纪宏山白了他一眼：“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订阅跟营养液哦！鞠躬感谢……


    第45章


    省进出口总公司


    孙海停下往办公室走的动作, 转身诧异看向纪宏山：“出大事？我没听错吧！”


    纪宏山深吸了口气：“昨天一下班你去哪儿呢？你们办公室的人到处找你。最后找到停车场去了。你人没找到，就把我从停车场拉了过去。”


    孙海一听办公室的人去停车场找人, 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出什么事呢？”以孙海的阅历, 他已经开始脑补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件了。


    “去你办公室再说。”这时候办公楼开始有人来上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进了孙海的办公室，还没坐下来。纪宏山就说道：“昨天你走了后，老吴从省里打了电话过来。”


    孙海坐直了身体, 等待纪宏山继续。


    “4月底的广省出口1交易会你知道吧！”


    孙海当然知道。


    这个交易会是国家批准设立的。从57年成功举办第一届开始，每年4月底跟10月底都会举办一次的大型对外交易展览会。目的主要是为了打破国际贸易封锁，给国家增加建设所需要的外汇收入。


    “不过这个事儿，跟咱们运输队没啥关系啊！”


    事实上，不止跟他们运输公司没关系。这交易会只有国营大型进出口总公司才有资格进驻。像他们南花市的厂家，根本没有资格入选。


    孙海这个问题，也是纪宏山觉得奇怪的地方。


    往年这个交易会, 最多三花省进出口总公司会派人下来南花市的厂家挑选产品。但是, 绝对不会到他们这些市级运输公司下委托的。但是, 昨天老吴的电话。话里话外估计是要找他们运输公司合作。


    “具体的事情老吴昨天的电话没有说得很明白。我估计他今天会再给你打电话。毕竟我不是咱们第一运输公司的主任。有些事情他可能要找你这边通通气, 再下决定。不过，依照我对老吴的理解。这次, 十有八九，咱们运输队可能要参与这个出口1交易会的行动了。”


    实际上, 吴主任也没有让孙海跟纪宏山等待太久。当天上午11点左右, 他就亲自开车, 从省里直接到了运输队。


    安华跑了趟短途回来，在停车场看到对方的时候，微微诧异。


    “吴主任……”


    以前的吴主任, 现在的吴厂长从车里下来, 就听到有人喊自己。一抬头, 发现是一位女同志。看她身上穿着的工作服，以及戴着的白手套，就知道对方是队里的司机了。而且，还是他女儿经常回家说的那位女司机。


    “你好！安同志。出车回来呢？”


    安华还是第一次跟吴主任这样面对面交谈，有点点惊讶。不过，表情冷静地回复对方的问题。


    “对了，以后别叫我吴主任了。不然，你们孙主任听到了，怕是要不开心了。”


    安华看着对方离开之前，还丢下那么一句玩笑话。终于觉得对方跟吴丽丽果然是亲生父女了。居然都喜欢说冷笑话。


    回到运输队交了回执单后，今天安华的任务就完成了。本来想下班回家的，不过安华看到她爸桌上堆了那么多单据，索性坐下来，帮着整理记录单据的数据。


    也就是今天她在停车场看到了吴主任，才想起她爸会被招进运输队当临时工的原因。之前这个岗位上的吴姐生了孩子休假，一直没有回来上岗。对方正是那位吴主任的亲戚。


    距离吴姐的孩子出生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没听说她要回来上班的消息。安华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金姐……”


    正在用浆糊糊着手中单据的金苗抬头：“怎么呢？”


    安华凑过去，小声问道：“上次我听你说过，吴姐是不打算回来上班吗？”


    金苗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低头干活。于是也凑了过来，小声回道：“小华，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吴姐的爱人在省进出口总公司上班。这次她生了孩子后，她爱人想让她把工作转到省里。现在正给她托关系呢！”


    安华一听，眼睛一亮。果然，吴姐是准备调岗位了。不然，不会那么久没有消息的。等吴姐调走后，她这个岗位就空了下来。这样的话，她爸是不是有机会转正呢？


    想到这儿，安华偷偷勾起嘴角，笑眯眯地继续干活。


    而另一头，孙海的办公室里面，三个许久没见过面的朋友坐到了一起。


    “老吴，我还说你怎么一上午都不打电话过来。没想到居然自己就跑过来了。”


    吴厂长接过孙海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后，这才说道：“这事儿很重要。电话里面我怕说不清楚，干脆过来跟你们商量一下。这事儿要尽快做出决定。咱们这里到广省开车就要三天。”


    孙海立刻说道：“不是啊！咱们先说清楚，你这找运输公司合作，也应该在省运输公司找啊！怎么跑我们这里来找？往年也没见省里有这个动作！”


    吴厂长笑着说道：“这找你们运输公司不是好事吗？我以前当主任那会儿，还想着省进出口总公司找我们合作呢！结果，我都离开这儿了。又被人喊过来帮忙牵线搭桥。”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纪宏山却不相信他这些场面话。


    “行了，老吴。自从去了省里，你这说话方式更加弯弯绕绕起来。咱们都不是毛头小子，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说吧！”


    吴厂长这才放下笑脸，叹了口气：“咱们省进出口总公司往年都是找省运输公司合作，参加广省举办的出口1交易会。货物跟展品是由进出口总公司挑选确认，但是运输一直是省运输队负责。去年，咱们队里不是出了李大龙那事儿吗？最后上报到省里，领导就决定把底下的运输公司查一遍。结果，好家伙，查了一大串人出来。”


    说到这里，在场的孙海跟纪宏山大概知道接下来老吴要说什么了。


    吴厂长看这两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反正，最后有些情节轻微的，罚罚款就算过去了。有些比李大龙那还要严重的，都被送去农场改造了。结果，事儿一通处理下来。转眼间，省运输公司就傻眼了。他们的司机不够了！现在都4月初了，省运输公司再去招司机也来不及培养。”


    纪宏山听到这里，大概知道老吴的来意了。


    省运输公司安排不到那么多司机去协助运输参加出口1交易会的商品。那么，就需要找其他运输公司合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以前运输队那位姓吴的会计员，就是老吴的亲戚。这吴会计的爱人，就在省进出口总公司当采购主任。


    这关系弯弯绕绕一圈下来，发现大家办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找知根知底的单位合作。


    “所以，是进出口总公司的人请你来问问的？”


    “是，我们老吴家好歹好几个人都在这上过班，咱们运输公司是怎样，心里有数。省进出口总公司那边也是担心，如果这第二次找到的运输公司又有问题的话，怕会赶不上4月底的出口1交易会。”


    涉及到这么重要的交易会，孙海跟纪宏山都重视了起来。


    “参加交易会的货物明细出来了吗？”


    纪宏山的问题一出，吴厂长摇摇头：“今年要在全省所有城市选品，最终的产品名册刚出来。具体的货物数量跟重量还在估算中。但是，这两天绝对会下来的。另外，我们厂生产的自行车也被选中参加这次的交易会了。”


    说到这里，吴厂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今年是他当省自行车厂厂长的第一年，也是他第一次参加出口1交易会。所以，这会儿心里很是兴奋。他这次过来这边打了招呼后，还得回厂里再跟进一下参展的产品。这次，他有信心，一定能得到订单，为国家赚取外汇。


    事儿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后，吴厂长就起身准备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补充了一句：“我那位在省进出口总公司当采购主任的亲戚，估计会在产品明细出来后，就来找你们对接运输的问题。在那之前，你们最好先挑选一批合适的司机待命。”


    这事儿十分重要，孙海作为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一把手，郑重点头。


    等吴厂长离开后，纪宏山靠坐在实木椅子上，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让孙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老纪，咱们队里这个月的委托单有多少？”


    纪宏山听到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最近，他开始放手让安华处理排班跟统计的事情。还真没有留意到接单总量的问题。


    跟他很熟悉的孙海一看他这个表情，大概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孙海深吸了口气：“叫安华拿资料过来吧！”


    纪宏山刚想拿起电话拨通，就听到下班的铃声响起。


    纪宏山放下手中的电话筒，摊开双手：“下班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再商量怎么样？”


    孙海没好气地把手里的记录本合上：“走。待会儿要是在食堂遇到老安跟安华，就叫上他们一起吃饭讨论。”


    ——


    安家自从从职工楼搬走后，因为新住处离运输公司坐车要十多分钟。所以，中午安华跟安国强一般会到公司食堂吃饭。


    在食堂吃饭的好处是几乎顿顿都有肉，而且是不要票的那一种。当然，坏处也是有的。要天天看到李大龙的妻子蔡金妹。对方是食堂的负责人，经常会在打菜窗口帮忙，所以安家父女只要来食堂吃饭，就避免不了跟对方见面的机会。


    好在，安国强是男同志，看到蔡金妹，只要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而安华就比较尬尴。以前她偶尔来一次食堂的时候，这蔡金妹对她可热情了。自从出了李大龙的事情后，双发见面就不尴不尬起来。


    这会儿，安华也跟往常一样，跟在她老爸后面，排队打菜。


    今天食堂的菜色只有两个，一个是小鸡炖蘑菇，一个炒青菜，主食是大米饭。


    排队的人很多，不过负责打菜的人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轮到安国强。


    安国强按照黑板上写着的单价，把钱放到窗口边上的盒子里面。刚想把手里的饭盒递进窗口，就看到打菜的人是蔡金妹。


    安国强嘴巴动了动，实在没话可说。最后对着蔡金妹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但是，蔡金妹却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安华在背后排着队，把这一幕看到眼里，心里不是很舒服。所以，当轮到她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说，一个表情也没给。大家就像陌生人一样，一手交钱，一手打菜。


    安华可不会惯着李家人。她不相信，李大龙这么多年来往家里捞这么多钱，身为妻子的蔡金妹会一无所知。现在板着个脸，一副受害人的模样，谁惯她哦！


    父女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安华就说道：“爸，你以后也别那么老实。人家不想理你，你当她透明就好了。”


    安国强一直都是个不会跟人计较的。出了李大龙的事情后，终于体会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听到女儿为自己抱不平的话，只笑眯眯地点头。顺手，用还没吃过的筷子，先把饭盒的鸡肉挑出来，放到女儿的饭盒里。


    “爸，你自己多吃，我这够了。”安华移开自己的饭盒，不让安国强把肉夹到自己这里。她都发现了，即使家里顿顿都有肉，但是身为一家之主的安国强，总是默默把肉让给家里人。


    “嘿，老安啊！你可真是让人羡慕。”


    孙海捧着个饭盒在安国强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顺便在心里羡慕好兄弟有个好女儿。要刚刚的事情搁他身上，他儿子孙凯铁定把饭盒推过来，催着要肉吃。


    纪宏山也端着饭盒，坐到安华旁边。


    安华不意外在食堂遇到这两位长辈。只是低头认真吃饭，听着这三个中年男人聊些队里的事情。偶尔，安华会提点自己的意见。


    四人吃完饭后，安华刚想按照往常那样，往办公室走去。结果，还没站起身，就被孙海喊住了。


    “安华，待会儿你去把整个4月，队里接到的委托单都拿到我的办公室。我跟你师父还有你爸爸，就先过去办公室等你了。”


    安华被这个吩咐弄得有点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等她抱着一堆资料到了孙海的办公室时，就看到纪宏山正拿着电话在跟人谈着事情。而她爸跟孙海，则是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正是讨论着什么。


    看到安华带着资料过来，孙海指着边上的桌子，示意安华把资料放下来先。


    而安华这时候也听到了纪宏山跟电话那头人说的话：


    “对，那事儿是这两天才公布的吗？”


    “那就是说省里的运输公司现在乱糟糟的？”


    “好，我明白了。怪不得我没听到风声。”


    “好，谢谢！改天请你喝酒！”


    纪宏山说着这个电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等他最后放下电话后，还叹了口气。


    “怎么样？跟你战友打听清楚了吗？”孙海在边上问道。


    “嗯，事情跟老吴说得差不多。”


    孙海拍了下脑袋：“我就知道省里的运输公司肯定乱糟糟的。不然，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说着，孙海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哎，差点忘了。安华，你坐这儿来。先跟我讲讲最近的委托单的情况。”


    安华自从进来后，就听了一脑门没头没脑的话。现在孙海问她这个单量问题。她下意识地看向纪宏山，想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呢？


    纪宏山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先回答孙海的问题。


    安华见状，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打开拿过来的资料，开始给孙海概述了一下未来一个月的委托单数量，以及出车安排。


    孙海自己就是从运输队队长升上来的。听了安华的综述报告后，就接过表格自己看了起来。看了大概十分钟，眉头越看越紧，最后把文件放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老纪啊！那任务，咱们怕是接不住啊！”


    看完这些个表格文件后，孙海发现自己的运输队，整个4月份的出车单子都排满了。这还不算以后临时加塞进来的急单、短途运输单。而且，见鬼的是，4月份的长途任务也增多了不少。他们运输队，上次被抓走4个人后，一直没有补充到合适的司机，处于一种动态缺人状况。


    要按照安华这个排班来看，4月份的人手，勉勉强强还是够用的。只要再熬一熬，拖一拖。等到7月份了，又可以招收一批新人进来培训。


    但是，现在，要让他从司机里面抽调一批人专门对接省进出口总公司，这个事情就难办了。


    纪宏山听到这话，也拿过那文件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他也有点郁闷。人手不够啊！让他从哪里找人出来啊！


    安华看着孙海跟纪宏山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刚刚孙海话中的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问了出来。


    “算了，老纪，咱们先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商量出一个好办法。”


    接下来，安华就听到孙海开始讲述那个任务的事情。纪宏山则是在旁边偶尔补充几句话。等他们两人把事情都说出来后，就连安国强都忍不住感叹：“这个机会可真是难得！”


    可不是难得吗？他在运输队干了那么多年，也没遇上省进出口总公司找过来求合作的。不过，安国强根据往年的经验，也问了句：“咱们这司机够吗？”


    安华则是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


    原谅她一直沉迷于当一个货车人的生活中，她完全忘记了这时候的国际贸易还是存在的。本以为上次她卖了自己的长头发，就是支援国家出口。没想到，她居然能够听到这年代的广省出口商品交易会。


    广省的出口商品交易会啊！


    别说是现在，就是后世，也是一个超大型的对外贸易交易会。当然，那时候的交易会已经从单纯的出口商品交易会，发展到进出口商品交易会。这样大型的交易会，她想参与。真的好想参与。而且，现在，居然有一个可以参与的机会摆在眼前。


    “师父，我想参加这个出口商品交易会。”


    纪宏山还是第一次从安华的眼中看到那么激动的情绪。他立刻伸出双手摆了摆：“安华，冷静点，冷静点。即使咱们跟省进出口总公司合作，咱们是司机，也进不去会场的。”


    安华听到这个，心里燃起的那股大火瞬间缩小了不少。


    是啊！她听到这个熟悉的交易会名字就激动起来。差点就忘记了，现在还是70年代。即使她对这时候的交易会历史不是很清楚，也知道这种招待外宾的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够进去的。


    想到这儿，安华的心里的火又矮下去不少。


    她开始回忆起没穿越过来之前，参加过的一届交易会。那次交易会，她是跟着父母一起去的。当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黑发黑眼、金发碧眼、棕发棕眼，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来到广省，参加这个盛会。


    安华心里想了很多，最后抬头，神情坚定地说道：“师父，我是想参加这个交易会。咱们努力一下。”


    安华的努力，是指重新把4月份的排班整合一下，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让运输队能够参与这个重要的任务。


    整合一个运输队一个月的排班，说得轻松，做起来却非常难。


    四个人就在孙海的办公室里面，重新把所有任务都进行细致地分类。细致到把每个任务的共同点都标注出来。特别是出发地跟目的地这两个地点，重点圈出来。


    接着，孙海把一份运输队现有的司机名单拿出来。


    说是要重新整合，但是，这安排司机出车，还得考虑司机对路线是否熟悉。原则上，特别是长途运输，他们都倾向于给司机分派他们熟悉的路线。


    这样一通标记下来，安华只觉得眼花缭乱。这些东西，在后世一个简单的软件就能处理完毕。在这时候，却是靠人力跟脑力来进行处理。


    这时候，下午上班的铃声响起。


    安国强只能先回办公室工作，而安华则是因为下午本来就是休息，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帮忙。


    等好不容易先把所有任务按照时间、地点重新编排好出车的顺序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安华看着眼前这份密密麻麻的排班表，除了没有填上司机的名字外，连出车的时间都给填上了。这些任务是提前委托的，所以安排起来费力，但还是能够应付。最怕的，就是每天都会出现的急单、加塞单。


    “师父，咱们这单是排好了，就是车子按照这个班来排的话，怕是会对车子损耗很大。”


    纪宏山自己就是干维修干过很多年的，对这个特别敏感。他已经想好补充车子的方案。绝对不会为了接任务，就把队里的车子往死里使用。


    “这些都好说，就是这到底安排谁去接这个重大任务，也是个问题。”


    虽然纪宏山没有明说，安华也知道这样具有意义的任务，在运输队很多司机的眼中，是要努力争取的任务。要是现在放出风声，肯定很多人会跳出来争取。


    竞争的人多起来，势必就会出现门槛。就是不知道这个挑选司机的门槛，到底要怎么设置了。


    “暂时就先这样吧！老纪，最近的任务就按照这个表格来派单。具体安排哪个司机出车，你们自己安排就可以了。至于刚刚说的去广省的任务，还得等省进出口总公司那边确认后，咱们才好安排司机。”


    安华听到这里，就知道还要耐心等待，才能知道后面队里是怎么安排司机的了。她有信心，如果是队内选拔，不会输给任何一位司机。当然，如果是领导内部决定，她更加不会输给其他司机。毕竟，她好歹是叫有人罩着的。


    有人罩着的安华就这样信心满满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孙海看着安华离开的背影，转头看向纪宏山：“老纪啊！你真的准备让安华参与进这个任务吗？你可别忘记，她还没出过跨省的长途任务了。”


    纪宏山撇了孙海一眼：“谁没有第一次的时候，跨省任务怎么啦！说到底，不就是开车，不就是注意安全吗？那任务要是真能成行，我是不介意把安华给安排进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想把孙凯给塞进去？”


    说到这里，纪宏山露出一副谁不是偏心的表情。


    “再说呢！你没看刚刚的排单表吗？4月底，咱们队里可是有好几个跨省的长途。那几个长途任务，不止要的车多，而且路途太过遥远。到时候，肯定要安排队里熟悉路线的人出车。不然，出了意外，这责任咱们谁也担不下。这样一来，你自己划拉一下，光那几个任务，就能把咱们队里的老司机去掉一半。剩下一半，哪有几个老司机的。说起来，估计还不如我资格老呢！”


    纪宏山说到最后，还调侃起自己来了。


    孙海很熟悉运输队的情况，听到纪宏山的话后，也是叹了口气。这忽然砸到脑袋上的任务，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无论是好还是坏，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在吴厂长离开的隔天早上，一个穿着体面，面带微笑，40岁出头的男人，开着台红旗小轿车，出现在了运输公司的大门口。


    那时候，安华刚好接完任务，开着大货车从停车场出来。经过大门口等待门卫登记的时候，她把对方看了个正着。


    因为有了昨天的会议，她就在心里猜测这个身上透着一股成功人士味道的男人，是不是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


    不过，她也没多想。等门卫把自己的车登记好后，踩下油门，就离开了运输公司。


    而那男人，也在门卫的指引下，往停车场而去。


    停车场里，孙海办公室的助手正等在那里。


    男人停车后，跟着孙海的助手，第一次跟孙海见面了。两人在办公室聊了大概1个小时。双方最后是带着笑容互相道别的。至于交谈的内容，暂时没有人知道。


    安华当然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正老老实实地开车，往市里的汽水厂驶去。


    今天的任务挺特别的，是个拼车单。下委托单的人是市百货商店。任务内容是分别从市纺织厂、市汽水厂以及市被服厂三家单位，提数量不等的货物，全部货物装车完毕后，再开往市百货商店卸货。


    这样的拼车单，算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拼车单。只是安华需要多跑几家单位装货，最后的收货人只有一家单位而已。


    要是搁后世，拼车单早就被玩出了各种花样。到那时候，一个拼车单，让司机兜几十个厂家的事情都能发生。


    安华按照货物的性质种类，最先去市汽水厂提货。


    她跟汽水厂仓库的吴主任是老熟人了，大家事先在电话确定好了单子的内容。所以安华的车子一到，装货的速度就很快。


    离开了汽水厂后，安华直奔市纺织厂。


    这家工厂的仓库主任，安华也在凌海洋的关系下，跟对方熟悉了起来。而且，这边的货量不大，花了半个小时，安华就看到布料装载完成。


    她这边刚准备找仓库主任签回执单，就看到了好些个穿着体面的人，被纺织厂的人簇拥着往仓库这边走过来。


    那些纺织厂的人里面，安华认出了凌海洋的爸爸以及李建军。其他人她都不认识。但是看外表，估摸着是纺织厂的管理人员。


    “请过来这边……”


    “对，这里是我们的仓库。”


    “是的！”


    “好……”


    ……


    这样的字眼随着空气的传播，飘到安华的耳朵。


    这时候，这一群人也走到了安华边上。


    安华这么一个穿着运输队工作服的人，还站在货车边上，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所以，被纺织厂簇拥的人里面，就有一个直接问纺织厂的人：“那是你们市里面的司机吗？”


    被问到问题的纺织厂厂长愣了愣，接着点头：“对，那是咱们市第一运输公司的司机。”


    “还挺难得的，居然是位女同志。”


    这些人就在安华附近讲这个话，所以安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在这些人里面，看到了早上在运输公司门口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考虑到这些人跟纺织厂管理层的对话，安华大概猜到这些人的来历。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凌海洋的爸爸说道：“高同志，刚刚看完咱们车间的生产流程，待会儿到了仓库里面，你可以看看我们的库存。目前，库存量是很充足的。而且，这布的花色是新开发出来的，暂时还没在市面上……”


    剩下的话安华就听不到了，但是，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省进出口总公司下来的人了。


    没想到，他们的选品还真的有纺织厂这里的产品。


    这些人进了仓库里面，安华就知道等不来仓库主任签回执单了。她找了个仓库的工人，让他把副主任喊出来。


    最后，安华拿着一张副主任签好的回执单，往最后一家工厂驶去。


    这最后一家工厂，是市被服厂。这个工厂主要生产被套跟服装，在整个南花市来说不是很有名。安华在百货商家见过这个工厂的生产的成衣。说实在话，除了品质优良，款式实在不怎么样。


    安华虽然是第一次来这家工厂，但是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他们的仓库主任。接下来就是等待装货。因为服装比较零散，装货的时候耗时很长。安华硬是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货物终于装车完毕。


    抬手看了看手表，快到11点了。她得赶紧开车往百货商店赶。要是太晚过去，于是百货商店午休的时候，怕是会被人嫌弃死。


    车子一路畅通，紧赶慢赶的，安华终于赶在11点半到达了市百货商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再次看到了之前在纺织厂见到的那一群人。


    不过，这一次，跟在他们身边的人，换成了百货商店的人。


    安华很是疑惑！难不成，这选品还选到百货商店这样的销售单位来？选品不一般是找生产单位的吗？


    带着这个疑惑，安华把车子停在了百货商店的后门。


    很快，百货商店就有工人过来对接了。不过，这时候，安华也看到了那群人往后门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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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名单公布


    为首的人正是之前安华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纺织厂厂长是喊他高同志的。这些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再次遇到安华。好几个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安华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靠在自己的车边, 看着这些人被百货商店的工作人员引着，走进了后门的仓库。


    百货商店的仓库里面，百货商店的主任指着仓库里面, 一堆包装完好的货物说道：“这一批就是上个月送过来的丝绸，全都在这里了。本来我们打算下个月开始安排销售的。高同志，你这边要调货的话是可以，但是你得让上级领导给我们下批文。”


    这时候的百货商店隶属于商业局的管辖范围，平时采购货物并不需要商业局批准。但是遇上其他兄弟单位过来调货，而且是这么大宗的调货，就需要等到上级领导部门的批条, 才能进行下一步。


    高同志看着堆满一个角落的货物, 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没问题。晚点回到省里后, 我会给你们市商业局发函。在那之前, 麻烦你们帮忙保管好这一批货物。”


    高同志名字叫高文德，正是三花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采购主任。而他的爱人不是别人, 正是曾经在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工作的吴会计。


    这次他之所以亲自从省里过来，找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合作, 第一个是因为通过他爱人那边, 他知道这家运输公司无论是领导层还是手底下的司机, 都经得住考验。第二个是因为他需要找到省丝绸厂之前卖出去的一批丝绸。


    省丝绸厂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准备供给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的丝绸受到损坏。当时他以为只能放弃这个产品。没想到，对方说上个月给南花市百货商店供过一批丝绸。所以, 这次他亲自过来, 想要确认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另外, 还得检验一下这批丝绸的质量怎样。


    历年来，纺织品、农副产品在广省出口商品交易会上都是比较受欢迎的产品。他身为公司的采购主任，必须把好第一道关口。


    想到这儿，高文德安排带过来的人，戴上手套，随机打开几个包装，开始检查起丝绸的质量。好一会儿，负责检查的人过来汇报情况后，高文德满意地点点头。


    这南花市是个好地方。最棘手的运输安排应该已经确定下来。最着急的丝绸，也在这时候找到了替补方案。


    安华看不到仓库里面发生的事情。她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车斗的货物这才全部卸了下来。


    就在她拿着摇把准备发动货车离开的时候，她看到进去仓库的那些人，一个个有说有笑地从里面出来。


    估计是遇上好事了！安华心里默默猜测起来。


    等她发动完车子离开后，站在仓库外面说着后续对接情况的高文德看了一眼货车离开的方向。


    “高同志，高同志，还有其他事吗？”


    “哦，没事，遇到一个听说过的人而已。”高文德笑了笑，随即拿出本子跟钢笔，把今天完成的工作划掉。


    同一时间，安华坐在车里，也在思考今天遇到两次的那波人到底是不是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如果是的话，今天过来南花市，是在办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的事情吗？


    带着疑惑，安华回到了运输队交班后，就直接过去找孙海了。


    孙海的办公室里面，纪宏山这个运输队的队长，正听着孙海跟省进出口总公司交谈的内容。当听到需要他们这边安排8台货车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开门后，发现是安华，纪宏山抬手看了看手表：“你这是直接交班就跑过来呢？吃饭了吗？”


    安华本来兴匆匆的，听到纪宏山的话，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去吃饭了。


    但是，她也抬手看了看手表，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这个点，去食堂也没有什么好菜留着了。


    纪宏山眉头微微皱了皱：“下午你也没任务，你先回家吃饭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下午下班后，我们都会过去找你爸。到时候，事情的进展你就知道了。”


    安华听到纪宏山的话，微微失望。但是也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太过亢奋了。于是，跟纪宏山以及走过来的孙海道别，准备先回家。


    纪宏山这边刚把门关上，孙海就说道：“你这师父，当得太称职了。”


    纪宏山的表情已经从皱眉变成满意：“你这当爸的也称职啊！刚孙凯那小子过来，你不也把人赶回家去了吗？”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100岁的老人，互相看着对方狡猾的表情，笑了。


    安华还不知道她师父让她回家，是有其他用意。


    这时候，她已经从运输公司大门出来，直接走到了门口的公交车站。


    公交车是从运输公司的停车场开出的。这个点，安华只需要再等上五分钟，就有经过她家的公交车开出。


    刚进入4月，南花市的天气就开始炎热了起来。站在太阳底下，安华被晒得额头冒汗。所以，等公交车过来后，车门一打开，她就冲了上去。直接走到车中间，找了个可以开车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安华这才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掏出一分钱，安华抬头，准备递给售票员。结果，一抬头，发现这售票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哥，安金同志。


    大半年不见，没想到安金居然胖了那么多。看来，这小日子过得美美哒。之前就听吴丽丽跑过来跟她八卦，说安金靠着王彩凤的嫁妆，在市中心买了套小院子住。因为已经把他们家当成陌生人了，安华就没太关注。


    而且，这条从运输公司开出，经过她家的公交路线，平时的售票员可不是安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安金可是被王水口安排到长距离公交上卖票的。


    现在，看到这个人，安华也准备把他当成陌生人。所以，把一分钱递过去后，就等着安金把车票撕给自己。


    只是，左等右等的，安金居然不给她车票。


    安华肚子很饿，又被师父叫回家，正是不爽的时候：“这位售票员同志，收了我的车费，请你把车票给我一张。”


    安金还没说什么，车上的司机就说道：“安金，你干嘛呢？”


    司机就是运输公司的人，可是很清楚安金跟安华的关系。也知道这两家已经撕破脸的。这安金是他们公交车队王队长的女婿。但是，这安华也有后台啊！


    他可不想自己当班的车上，这两人发生冲突。


    安金听到司机的话后，嘴角扯了扯：“没事，老白。我刚跟我堂妹开个玩笑呢！我这就把车票给她。”


    接着，安金撕了一张一分钱的车票给安华，顺便说道：“爷爷生病了，让我叫大伯回去看看他。”


    安华就知道遇上这人准没有好事。她接过车票，也不管安金说什么。只是把头扭到车窗那一边，看着外头的风景。安华知道，自己不需要说话。很快，安金就不敢乱说话的。因为，下一站马上就有人上来了。


    果然，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后，一下子就上来了七八个学生。这附近有很多厂子，前面两站有个高中。这些学生都是赶着去上学的。这个高中，也是安华的母校，南花市中学。


    想到学校，她又想起了她从小到大的同学李建军。


    今天在纺织厂看到李建军居然在代表纺织厂的接待员人群中，安华觉得很震惊。短短入职大半年，李建军居然能混到接待上级部门的任务。看来，不是他太优秀，就是他背后有人了。


    就在安华思考的功夫，公交车到她家附近的站点了。安华等待车门开启的功夫，安金又凑了过来：“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让大伯回去看看爷爷跟奶奶。”


    安华照旧当他是透明的。车门一打开，就一溜烟往家的方向走了。


    “可恶！”安金低低咒骂了一声。


    要不是王彩凤的钱包已经被他掏空了，他也用不着这样低声下气，跟安华这种丫头片子啰嗦了。哼，再这样下去，他得直接让他爷爷奶奶在来一次市里，直接找到运输公司去闹一场。


    安金的小脑袋正在酝酿着没有可能成功的恶心事。


    另一头，安华还没走到家里，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了自家弟弟天真可爱的笑声。


    安华走到院子的小铁门前面，就看到孙凯、凌海洋、苏明康都在自家院子的树下，正陪着小安钰在玩游戏。而她妈妈则是坐在树荫底下，缝着衣服。


    “你们怎么都来呢？”打开小铁门，安华走了进去。


    “安华，你可回来了。”


    “就是啊！怎么那么久才回来。我们今天的任务地点比你还远，都跑完回来了”


    三个小伙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边上她弟弟也跟着凑热闹。一时之间，安华只觉得耳边有无数种声音。


    “行了，停一停。我还没吃午饭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吃完午饭后再说。”


    安华这会儿看到这三个小伙在家里，就对她师父让她先回家的用意产生了怀疑。


    黄晓梅一直没说话，等听到女儿说没吃午饭，就想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她煮碗汤米粉吃。


    安华摆摆手：“妈，这个我自己会做。你就坐那里休息一会儿。”


    等安华端着一大碗煮好的汤米粉出来，她弟弟已经睡着，被她妈送回房间了。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孙凯三个小伙子在小声说着话。


    安华在院子的八仙桌坐了下来，顺便把那三个小伙子招呼过来：“说吧！出什么事情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孙凯开口：“安华，你有听说咱们队里要接一个省里的大任务吗？”


    安华看着孙凯的样子，不像是假装不知情的。没想到，孙海居然没跟儿子说这个任务。


    “你们听谁说的？”安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跟孙凯打听了起来。


    “就咱们队里那个嘴巴最大的老雷啊！中午咱们比你先回队里交班。回来后，我们都听到他在派单大厅里面说了。说咱们队接了一个省里的大任务。这消息是从我爸那边流出来的。”


    说到这里，孙凯不满地说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去我爸办公室想问问。结果，还没开始问，就被他赶走了。哼，他还想赶我回家。我干脆拉着康子跟海洋，一起到你家来找你商量看看。”


    安华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那个高同志过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但是，这老雷怎么那么厉害。啥都不清楚，就能编出一个跟实际情况差不多的传言出来。


    其实，安华不知道的是，这些司机在运输公司上班好几年了。怎么着都有那么几个熟人在公司的。而这个叫老雷的，正是跟运输公司办公楼里面的一个职工，关系很好。这个人是从孙海的助理那里听到了消息。然后又在老雷过来打听的时候，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就这样，这喜欢显摆自己朋友多、路子广的老雷，就把他们运输公司目前还未公布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所以，纪宏山这边听说后，就立刻找到孙海，明天之前确认好参与出口商品交易会的司机名单。这也是纪宏山跟孙海，不让孙凯跟安华在孙海办公室逗留太久的原因。免得最后把这两人选上了，被人说嘴。虽然，不管选谁，都会有人说嘴。但是，表面功夫，两人都觉得应该做得漂漂亮亮的。


    聪明如安华，听完孙凯的话后，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纪宏山的意思。


    也是，什么时候，都多得是眼红人家境遇的人。更何况，这马上就要到来的出车机会。


    “安华，你听纪队长说过这个任务吗？”


    安华很淡定地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吃了一口米粉。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了。”


    这话一出，安华看到眼前三人微微震惊的模样，得意一笑。


    看来，有时候人类的快乐，真的要建立在其他人的错愕中。


    下一秒，孙凯整个人蹦了起来。怕他吵到房子里面睡觉的小安钰。苏明康立刻从他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冷静点，别像个傻子一样嚎出来。”苏明康冷冰冰地说道。


    随后，孙凯发出“呜呜”的声音，狂点头。


    嘴巴得到解放后，孙凯又凑了过来：“安华，是真的吗？咱们车队马上要跟省进出口总公司合作，一起参加月底的广省出口商品交易会吗？”


    好长的一个句子，安华听得耳朵有点累。


    “对，你还听说了什么，都说出来，我看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安花从孙凯那傻愣的样子中，对那位叫老雷传播出来的话，表示肯定掺杂了水分。


    果然，等安华把一大碗汤米粉连粉带汤，进了肚子后，也把孙凯知道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嗯，孙凯，以后别听那么多传言。”安华对孙凯一个小伙子，居然听了那么多不同版本的消息表示震惊。震惊之后，她开始跟眼前三个小伙说了说自己目前掌握到的情况。


    “所以说，咱们最后也不知道会安排多少司机出去？”


    安华点头：“产品明细没有最终确认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暂定的。”


    安华想到今天那位高同志的行动轨迹，觉得应该很快就有通知下来了。


    ——


    下午，当纪宏山跟孙海开着车，带着安国强回来后，看到院子里面的三个小伙子，齐齐无语。


    孙海更是直接下车，冲着儿子喊道：“孙凯，你跑这儿来干嘛？”


    孙凯一脸无辜地把小安钰抱起来，遮住自己的脸：“爸，我这是过来陪小安钰玩的。”


    孙凯这话说出来，真是鬼都不信。十分了解儿子的孙海那更是被这句话给气笑了。孙海看向孙凯的方向，只看到小安钰对着他笑出两颗小米牙。这下，他也不好发火了。


    “先吃饭，先吃饭。”黄晓梅从厨房出来打圆场。


    随后，安华也从厨房端了一个不锈钢盆出来。


    今晚家里那么多客人，所以准备了一大锅的白萝卜炖老鸭。当然，白萝卜多鸭肉少的那种。另外，安华还特意挑了条大咸鱼，切成一圈圈的。刚好一人可以分上一圈。最后，黄晓梅同志还精心炒了一盆生菜。生菜是三个小伙子下午从院子里面摘下来，清洗干净的。


    所以，这会儿，安家小院的院子里。特意从屋里拉出来的灯泡，在树下散发出昏黄的灯光。两张拼在一起的红色八仙桌上，放了三盆菜。每一盆菜都装得满满当当的。绝对够他们八个大人一个孩子吃。


    “爸，那……”孙凯刚想开口，就被苏明康一肘子给撞了下。


    果然，孙海脸色不好看地说：“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


    就这样，大家坐在一起，齐齐动起筷子。安华动作不慢，直接夹了自己最爱吃的鸭肉，大口吃了起来。


    三个小伙子也不是会客气的主。动作飞快地夹菜吃起来。那动作那阵仗，让平时吃饭很慢的小安钰都忍不住着急起来。


    开心融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


    大家重新坐到一块，茶水、汽水上来后，孙海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上午队里的那些个谣言我们都听说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咱们会不会接省进出口总公司委派的任务。更加好奇到时候会派哪些司机接任务。”


    四个新手司机，包括安华在内，齐齐点头。


    “今天上午，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高主任已经来过咱们运输公司了。运输委托，我代表运输队正式接受了。要求的车辆数目也确定下来了。”


    “到底是多少啊！爸，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说一句喘一句。痛快点行不行啊！”孙凯直接胡咧咧地说起他爸来。


    这话太过于直接了，让安华他们三人都咂舌。纷纷在心里为孙凯点了根蜡烛。


    孙海瞪了儿子一眼，继续道：“反正，任务内容差不多就是按照省进出口总公司的要求来装货，最后跟着车队一起开车，往广省去。至于这车队怎么组织，全部听从进出口总公司的安排。”


    孙海没说的是，这次的车队不止包括他们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


    负责牵头的车队是省运输公司，而他们一公司，则是以支援的方式，进驻车队。整个车队的规模一共18台货车。其中，省里出12台车，他们一公司出8台车。


    咋一听，8台车好像很少似的。但是，他们第一运输公司在册货车数量也只有32台。这一下子去了8台，出现缺口的时候，还得从其他单位借车。


    另外，司机的选择也是让人头疼。


    安国强对运输队里面的人员配置十分熟悉。这时候看到孙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头疼什么了。而安华作为一个刚刚整理完排班表的人。瞬间看明白了孙海皱眉头的意思。


    “孙伯伯，出车人选定了吗？” 这是安华最为关心的问题。


    孙海点点头。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跟纪宏山商量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案。


    需要八台货车，就意味着最少需要八个驾驶员。这八个驾驶员他们准备按照老少穿插搭配进行。


    虽然出长途车，最好安排老司机。但是这次是大规模的车队行动，一共18台大货车。还不算进出口总公司的安排车辆以及其他随行人员的车辆。


    按照他打听来的消息，一般参加这个出口商品交易会。最起码会组织一个规模超过20台车的大型车队。这种大型车队出行，安全是绝对有保证的。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培养运输队的新手司机，就显得格外地合适。


    安华问完问题后，从孙海的表情中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起来。


    边上的孙凯还在着急地拉着他爸的胳膊想问个清楚明白。


    而凌海洋跟苏明康的眼神中也带上了焦急的神色。他们听完一长串的对话后，也没搞懂孙主任是什么个意思？


    还是安华比较厚道，直接开口：“孙伯伯的意思是，咱们四个新人都可以参加这次的任务。”


    “真的吗？”


    “真的吗？”


    凌海洋跟苏明康异口同声地问道。


    安华笑眯眯地点头，接着把眼神看向师父，表示感激。


    确定这个好消息后，孙凯他们三个小伙子开始在院子里面跑来跑去，一副乐疯了的样子。反而是一开始很激动的安华，现在淡定了下来。


    纪宏山喝着茶，看着这三个活泼的小伙子，再看看安华。调侃了一句：“这会儿你倒是淡定下来了。”


    安华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安华照旧提早到了运输队。


    不过今天的运输队跟往常不一样。


    派单大厅已经坐了好几个司机，正在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他们一看到安华、安国强跟着纪宏山进来，眼神就闪了闪。


    “纪队长，早上好。”


    安华居然从这几个司机的眼神，看到了讨好的眼色。


    纪宏山点点头。


    等安华进了派单大厅的小间开始平时的排单工作。那几个先来的司机，又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安华可以从他们时不时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意思。


    等上班铃声响了后，所有的司机都在派单大厅，等待小六哥派单。不过在他派单之前，孙海就已经拿着份文件进来了。


    昨天经过老雷的宣传，整个运输队就没有人不知道。运输队接了省进出口总公司下达的任务。虽然具体的任务内容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肯定是一个大型任务。这可是他们运输公司成立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接到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任务。


    跟进出口总公司挂上钩的任务，无一不是跟对外贸易有关的。这样的任务，很多司机很感兴趣。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跑过来，准备打听清楚。


    作为第一个把任务内容传播出去的老雷，这会儿也跟他的好朋友老方坐在一起。目光闪闪地盯着孙海。


    大家都知道，孙海肯定是过来宣布这个大型任务的具体消息。


    果然，孙海站在派单大厅的前面，纪宏山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边上。然后两人当众宣布：他们运输队正式接受了省进出口总公司下达的委托任务。


    即使昨天听了很多传言，但是当消息真的被领导确认后，有些司机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马上就有心急的司机站起来问道：“队长，那出车的人选定下来了吗？”


    孙海点点头：“接下来由你们运输队的队长纪宏山同志宣布，这次参与任务的人员名单。”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纪宏山念出来。等待中的货车司机，有人欢喜，有人失望，有人不爽，有人准备跳起来。


    其中跳的最欢的，就是昨天第一个传播消息的老雷。


    “队长我不服！凭什么这么重要的任务，八个司机名额中，你居然把四个名额都给了那四个青瓜蛋子。他们才开车半年，那手车能见人吗？”


    这话说的忒难听的。安华在边上站着，忍不住瞪了这老雷一眼。孙凯三人也是一脸不善地看着老雷。


    老雷这一跳出来，好几个跟他走的近的人，也忍不住帮腔。


    “就是啊！纪队长。你这个名单不再考虑考虑吗？别说什么了，就安华这小姑娘也不合适出长途任务啊！”


    “就是啊！还有你这人选的也太偏心了。这孙凯不就是孙主任的儿子吗？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入选吧！”说这句话的人，躲在了司机的背后，悄咪咪的喊了出来，一看就是有胆子说，没胆子认的人。


    接着还有人质疑凌海洋跟苏明康参加任务的资格。


    反正这么一个充满荣誉的任务，一下子引得这几个司机上蹿下跳的。他们不是想争取任务，而是想争取参加这个任务之后得到的荣誉。


    就在这个闹哄哄的环境中，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情况。


    “这是……怎么呢？”


    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很多人看了过去。


    安华也不例外，看向来人所在的方向。发现居然是那位高主任。


    只见高主任正站在门口，表情严肃。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助手。


    “高主任，怎么这会儿过来呢？”孙海立刻迎了上去，心里有点疑惑。


    高主任摆摆手：“晚点再说。倒是你们这儿，怎么跟菜站抢菜一样，闹哄哄的？”


    安华听到这个比喻，心里也跟着吐槽。可不就是跟菜站的大爷、大妈抢菜一样吗？那几个跳出来的，哪个不是面红耳赤地指着他们四个新人，嘴巴说着一堆他们都不知道的缺点。


    被外人看到运输队里面吵闹的场景，饶是孙海平时心大，也觉得挺丢人的。这姓高的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偏偏这时候，那跳得最活跃的老雷，一看到高主任他们进来。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可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了。既然孙主任、纪队长都不肯修改司机名单。那么，作为下委托单的单位，要是知道这次安排的司机里面，居然有4个新人，怕也是不乐意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大声嚷嚷道：“高主任，刚我们队长宣布了参加你们任务的司机名单，里面有四个新人。”


    本来在场有些没吭声的司机，心里也不服气孙海跟纪宏山的决定。只是，他们聪明，没有表现出来。现在看到老雷居然直接在外人面前，暴了车队的短。这下，那点不服气都顾不上了，立刻就有人上去拉住老雷，试图让他闭上那张臭嘴。


    一时之间，派单大厅的场面更加混乱。


    “够了！”


    纪宏山直接一脚踹了身边的椅子，“砰砰”的椅子撞击声，终于让吵嚷中的几个司机冷静了下来。


    “你们这样吵来吵去的，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你们自己？你们看看，你们现在还有当司机的精神面貌吗？”


    这话让有参与这次吵闹的司机都停下手来，有些更是把脸撇开，不敢看向纪宏山的方向。


    “这次的司机名单，是我跟孙主任按照你们的能力来安排的。出口商品交易会任务的时间内，有好几位长途经验丰富的司机，那段时间需要出其他重要任务。”


    这话一出，很多从头到尾都没反应的司机点点头。他们确实接到通知，4月中旬就要出发跑长途。而路线正是他们经常跑的。


    本来闹腾起来的，就是运输队里面年龄二十多的司机。这个年龄段的司机，就七八个人。这些人平时聚在一起，就喜欢对队里的事情评头论足。


    这会儿听完纪宏山的话，有人就悄咪咪地后退几步。


    不过，那些人中不包括老雷、老方、以及两个常年跟着他们混的人。


    “即使这样，还有我们啊！我们几个的经验，不比他们4个要多啊！”


    这话，让纪宏山直接气笑了。


    “你除了比我们多吃几年粮食，我看不到其他东西。”


    安华这时候终于从角落里面站了出来，大声回了这老雷一句。众人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她脚步轻快往派单大厅的中央走了过来。身后，雷打不动地跟着孙凯、凌海洋、苏明康三个小伙子。


    高主任看到这里，终于感兴趣地说道：“孙主任，这4个小年轻，就是你们准备安排到任务里面的？”


    声音平缓，孙海听不出这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但是，不管他乐不乐意，他们运输公司的内部安排，是不允许其他单位的人插手。


    “对，他们4个是去年进队的高中生，都是从省拖训班培训出来的司机。”


    这话，直接把安华四人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安华那边四人站出来后，老雷他们四个人也走上去两步，形成两方对峙的场面。


    “既然你觉得我们四个人这里不行，那里不好的话。那么，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谁才是运输队里面的垃圾。”


    对，这几个人虽然没有直接骂出来，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四个人都是垃圾。


    纪宏山看到这里，嘴角抽了抽。


    倒是很多一直冷静旁观的司机，这会儿为安华这一句充满血性的话激动了起来。


    “对，咱们司机可是技术活。只要技术过硬，就能让人服气。老雷，别在这耍嘴皮子了，赶紧去跟人家比一比。”


    “就是，别那么啰嗦，比就是了。”


    “你比人家多吃那么年粮食，肯定不会输的。”


    ……


    一道道鼓动的声音冒了出来，让老雷四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心脏怦怦直跳。理智在这一刻回笼，让他们尽快抽身。但是情感上，他们不能接受自己退缩。


    于是，老雷回道：“行，怎么比你说了算。不然，人家怕是都说我老雷欺负你们年纪小。”


    纪宏山简直是被这几个傻子司机给气乐了。


    行，那么想要丢人，他成全他们。


    “除了这几个不服气的，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小六，开始派单。”纪宏山大声对着派单窗口的小六吩咐了一句。


    小六马上开始拿单喊人。被喊道名字的司机哀嚎起来。不甘不愿地接了任务，心里哀叹一声自己错过了一场热闹。


    随着小六的派单，整个派单大厅聚集起来的司机越来越少。很多人离开的时候，满脸可惜。


    剩下几个没接到任务的司机，笑容满面地跟着纪宏山他们的脚步，往修车场那边走去。比拼的地点被定在了那里。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的高主任，对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孙海说道：“孙主任，我刚好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你们司机的比拼吧！”


    说着，不等孙海点头，也跟了上去。


    最后留在派单大厅的孙海，对着坐在窗口的小六摇摇头，也跟上了大部队。


    ——


    修车场里面，安华他们四个人正站成一排，对面则是老雷四人。


    纪宏山跟他的大徒弟，现在的维修队队长正说着比拼的事情。等观众来得差不多了，才宣布了比拼的规定。


    出长途任务，最怕是车子在半道上坏了，找不到修车的地方。所以，所有能出长途的司机，一定要有一手漂亮的修车手艺。


    这次的比拼，直接比的就是修车。


    安华听到这个后，信心爆棚。


    对面四人，那更是满脸喜色。他们进队也有好几年了。这修车的手艺，早就锻炼出来了。特别是老雷，他当初可是在维修队学得最好的。这会儿听到纪队长的安排，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嘿嘿！待会儿看我老雷大展身手。让这几个新人知道，经验是多么重要。新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听他们这些老司机的话，别跟他们抢任务。


    纪宏山看着自己宣布了比拼的规则后，就一脸喜色的四人。心想，这四个人怕是脑子真不好使。四个从来没进过拖训班的人，居然敢跟从拖训班出来的人比维修车辆。


    呵呵，纪宏山就等着这四个人翻车。之前是不想搞什么队内选拔，怕有些人的自信心被打击了。现在，既然要作死，他也不准备拦着了。


    于是，宣布比拼开始后，这次的比拼对象也被拉了出来。


    一台无法发动的货车，正被几个维修工，用另一台货车，从维修场的角落拉了过来。


    “这次的比赛很简单。”纪宏山对着所有人笑出一口大白牙。


    “那就是，把这台货车发动起来。谁能把货车发动成功，谁就是胜利的一方。”


    “哗哗……”


    围观的几个老司机里面，有人认出了这台货车，眼角抽动了起来。


    “狠，太狠了。纪队长这一手，我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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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新征程【一更】


    安华看到这台货车出现的时候, 嘴角也抽了抽。


    她师父摆到明就是要搞事情啊！


    这车别人不知道，但是安华对它可熟悉的很。安华还记得当初一进运输公司, 被安排到维修队学习一个月的日子里, 就看到过这一台车。


    车子是最为老款的国产货车，也是现在外头流通最为广泛的一款货车。当初安华在维修队看到这台车的时候，还很好奇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台货车, 就停在角落不用。


    后来，林柱子师兄告诉她，这车到处都有毛病。


    修好了一个地方上路后，没跑几公里，又出了别的故障。在外头跑车，对车辆的性能要求很高。像这种车跑几公里，发动机坏了, 修好。再跑几公里又轮到油管。然后再跑几公里, 又是车轴有问题。


    因为这台车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坏, 到最后没有办法, 只能扔在维修队里面放着，提供给后面学习维修的工人参观学习。


    而安华进维修队的时候, 也通过这台货车学习了很多货车的零件以及货车的内部构造。


    当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台车已经是一台废铁车。只能看, 不能动。


    现在他师傅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能发动这台车的人, 就算是自认为厉害的安华, 都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定完成这个事情。更加不用说老雷这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纯粹靠自学两手修车手艺的人。


    果然她师父就喜欢搞事情。


    那头，老雷已经从一飞冲天的美梦中惊醒。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双手颤抖地指着纪宏山说道：


    “纪队长, 你这是故意不想让我们通过比赛。这车队里哪个司机不知道, 这就是台废铁。让我们把废铁发动起来。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吗？不行, 我拒绝。”


    纪宏山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说要比拼就比拼，想退出就退出？刚不是蹦哒地很厉害吗？这么简单的玩意，你都修不好。你凭什么拍着胸脯说，你有资格胜过他们四个。你这样嘴巴厉害，手脚没力的孬种，我老纪是见的多了。”


    说完，纪宏山转头看向安华：“你呢？安华，你有信心能把这台车发动起来吗？”


    安华眼神凝重地打量着眼前这台教会她货车内部构造的货车，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点点头：“我想试一试。”


    边上一直围观这次所谓比拼的高主任，看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露了出来。甭管这次比拼的结果怎样，像刚刚那位叫老雷的司机，他是不敢让这种品格的人，参与进他们的项目里面。


    安华不知道的是，高主任这时候已经决定，尊重运输公司最后的人员名单。


    她这会儿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把孙凯，凌海洋还有苏明康一起叫过来。


    “你们三个过来一下，我们一起来努力，把这台车发动起来。”


    围观的那些老司机都不相信安华有这个本事。


    他们自问面对这个情况，也不可能把这台铁疙瘩发动起来。但是对安华很熟悉的维修队技术工人，却都一致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安华看着眼前的货车，确实是一台铁疙瘩，只能看不能动。如果说要让它在路上正常跑的话，那很难。但是单纯发动起来的话，技术上还是能够办到的。


    安华就在老雷四人口中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气氛中，走到了那台货车面前。


    货车车身斑驳，有些地方甚至凹陷变形，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她还记得当初在维修队的时候，通过这台货车学到的那些知识。当她还是货车小白的时候，这台车当了她的老师。现在她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这台车又为自己提供了渠道。


    “你们三个看看这里。”


    安华打开引擎盖，指着发动机喷油嘴的位置让他们仔细看着。


    孙凯三人毕竟是拖班正规培训过的学员。一看安华手指的方向，大概明白了安华的意思。三人分工合作。花了大概十几分钟，把整个发动机都检修了一遍。同一时间，安华拿着工具钻到了车底。


    要说安华对这个比拼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她对这台货车有一定的熟悉度。


    说她没记错的话，这台货车底盘附近的输油管那里，经常会有问题。


    围观的人里面，除了维修队的维修工，其他人都不知道安华钻到车底下捣鼓什么。


    反正等安华在车底下乒乒乓乓好一会儿。终于从车底下钻了出来。这时候，她手上戴着的白手套已经沾满了油污。


    “你们看明白问题了吗？”安华轻轻松松地走过来，问正在货车车头讨论的三个人。


    苏明康点点头：“这发动机应该修理过不止一次。发动机的轴承有点歪，导致泵油的时候经常卡油。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但这应该是导致这货车发动机经常损坏的原因。”


    安华赞同地点点头。


    这台车，维修队以前有考虑过，把它送回汽车厂维修。后面估算到整车维修下来，所花费的费用都能购买一台新车，最后才不了了之。


    四个人就这样站在打开车盖的货车前，小声讨论起发动机维修的步骤。


    边上正认真围观的司机，看到安华脸上充满自信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个猜测：不会吧？难道他们真的可以把这个铁疙瘩发动起来？


    接下来，安华他们四个，看着像是商量好。只见安华伸手进去发动机不知道捣鼓了什么。接着，他们就看到孙凯拿着摇把开始摇了起来。


    越是有经验的司机，越能看明白。孙凯那摇摇把的动作越发地顺畅起来。


    他们平时出车也会遇到故障，出现故障后也是自己维修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尝试过修理发动机到这个程度。


    安华要是知道他们现在的想法，心里一定觉得十分好笑。其实不是她聪明，只不过是因为她学得深入。像发动机的构造功能以及其他基础问题，她都了然于心。当然，这要归功于纪师兄给她提供的帮助。


    安华这边四个人进展顺利。一直不吭声、满脸不服气的老雷四个人，已经慌了。


    跟老雷关系最铁的老方，小心地凑到老雷耳边：“老雷，看他们那样子，怕不是真的能发动这个铁疙瘩。这样的话就糟了。”


    老雷压抑着满腔的愤懑。现在这么多人，他不敢发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发动不了，发动不了，发动不了，发动不了。


    但是，事情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


    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四散开来，周围人的脸上渐渐露出赞赏的笑容。只有老雷、老方还有他们两个朋友，脸上的愤懑慢慢变成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一定是有问题！！对，绝对有问题！！这车肯定是没毛病的。所以才会用这台车，作为比拼的题目。这样想着，老雷也这样嚷嚷出来。


    这一下，连原本心里对他们有点惋惜的老司机们，也开始对他们的态度产生转变。


    人可以奋斗，可以争取，争取失败了就要认输。像老雷这样子，输了也要找借口的，那就是输不起。这种人以后只能远着点。


    纪宏山冷哼一声：“到现在为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吗？”说完这句话，纪宏山自己都笑了。“既然你觉得这车是我们做过手脚，那你自己上去检查吧。”


    老雷听到这话，立刻上前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不管不顾冲到货车车头。接着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在轰隆隆震动的发动机，慢慢地又停了下来。


    安华还在边上加了句：“现在发动机停下来了，你可以随便检查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老雷到底要怎么证明了。


    没有人去关注他，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安华四个新人。特别是那些老司机，之前还想着，如果以后出长途的话，不太想跟这些年轻人组成一个队。毕竟年轻人没有经验，一起出长途的话，安全系数不高。


    但是现在，这四个年轻人，特别是安华有这一手技术，对跑长途来说十分之重要。至于其他，那都是细枝末节。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高主任非常满意。特别是发现了四个能力不错的年轻人。


    他笑着跟孙海说道：“孙主任，你们运输公司的司机果然厉害。”接着从旁边助手的手里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孙海：“这是最终产品目录明细。”


    “我已经跟省运输公司那边确认好了。你们这边八台车，需要负责装载的货物，已经在名册里面标出来。具体的对接工作，你们需要找到那些厂家，还有省运输公司对接。”


    说完，就离开了运输公司。


    这次的双方比拼过后，安华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老雷这四个人，以后每次看到安华，都会扭头就跑。至于运输队的其他司机，在看过比拼的人传播之下，也知道了他们四个新人是有真本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安华看到结果出来，直接脱下自己沾满油污的手套。甩了甩，走到纪宏山身边，。


    “师父，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去问问小六哥有没有任务接了。”


    看到徒弟这么上进，纪宏山很欣慰。刚想让她过去，结果看到站在角落的孙海对着他们招招手。纪宏山这才发现刚刚站在他边上的高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走，咱们过去。”


    说着，纪宏山带着安华四个人走到孙海那边。


    孙海把刚拿到手不久的目录递了过去：“你们先看看。”说完，带着人先回办公室工作了。


    至于其他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整个维修场，除了安华之外，就剩下老雷这四个手下败将。


    纪宏山粗略扫了一眼手中的目录，接着对老雷那边喊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别打扰人家维修队干活。”


    接着，就带着安华他们回运输队办公室。


    ——


    运输队办公室里，提早回来的司机已经把安华他们的表现宣传了一番。所以，等安华他们踏进办公室，就迎来了这些办公室人员的注目礼。


    安华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目光盯得脸红了。


    好在，纪宏山直接把他们都带到办公室里面。


    “都坐下来歇一歇吧！”


    四人依次坐了下来，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知道，自己胜利了，可以代表运输公司，接省进出口总公司的委托，参与广省的出口商品交易会。这样大的荣誉，还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长途任务。这么有意义的任务，饶是平时淡定的苏明康，脸也激动得通红。


    “该高兴就高兴，想笑就笑。”


    纪宏山这话一出，四人齐齐看向紧闭着的办公室门。刚刚在维修场使劲儿压抑住的兴奋终于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的笑声此起彼伏。


    安华也忍不住脸上笑开了花。刚刚那老雷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深深让她感到爽。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嘴碎！


    不过，四人没高兴多长时间。因为，纪宏山马上接着说道：“开心够了的话，咱们就进入正题。”


    “这次我跟老孙选择让你们四个参加这个任务，是顶着一定的压力。所以，我们对你们的要求很高。不止是安全完成任务，还得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让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还有省运输的人看到，我们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司机的风采！”


    也就是这时候，安华他们才知道，这个任务需要听从省运输公司的人指挥。


    听到这句话后，孙凯三人都忧心了起来。毕竟，两个运输队组成一个车队出发。其中一方还是省里来的。


    “你们也别担心。大家都是司机，没有说他们是省城人，你们是小城市人，就矮人一头的。省运输队的命令合理，咱们就听，不合理，咱们就拒绝。就是这么简单。另外，有一件事你们估计还不知道。”


    说到这儿，纪宏山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这次我会跟车一起出发。”


    这样一个重磅炸1弹丢了出来，让四个人齐齐发出抽气的声音。惊讶过后，就是狂喜。


    有了纪队长这次的保驾护航，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任务的具体安排应该明天会通知你们。跟你们搭班一起出行的四个老司机，今天都出车还没回来。明天会给你们开一个任务分配会议，所以现在暂时不用着急。”


    说完，纪宏山就让他们都散了。他还得花时间把这本目录研究一下。特别是他们运输队负责的货物，他得做出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出来。


    “安华，咱们这就回家休息？”


    孙凯一出来，脸上还带着些梦幻的色彩。这幸运来得太过触不及防了。他们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安华也懂。她也高兴，也自豪，更加期待。


    “要不，咱们去百货商店看看，买些出车要用的东西？”安华知道，现在让这三个小伙子回家休息，他们也休息不了。索性，大家一起去百货商店看看，买些出长途任务必备的东西。


    于是，四人跟安国强打了招呼，就走到运输公司外面等公交车了。


    “哎，出远门，还是去广省。你们说我要不要买双新鞋子过去。不然，我怕人家广省的人看到我的鞋子，说我是土包子。”


    运输公司有发工作服跟工作鞋。衣服的款式跟布料很好。但是，鞋子的样式就一言难尽了。为了方便开车，他们这工作鞋外表做得很一般。


    凌海洋这个老实孩子，拍了孙凯的肩膀一下：“你做梦啊！外头有些鞋子鞋底那么硬，根本不适合开车。你都不怕出意外吗？”


    孙凯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也只是怕自己出去外头，会被人笑话而已。


    “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即使能参与运输这批参展货物。但是，咱们可是没有机会进到会场的。”


    安华把之前纪宏山跟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丢了出来。


    果然，马上就收到了三道哀嚎声。


    “不是吧！怎么会呢？我们可是负责运输货物的司机啊！”孙凯满脸不可置信。


    “我还以为有机会去会场里面看看了。听说那里面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凌海洋满是好奇。


    “哎，我就知道！”苏明康满脸可惜。


    安华叹息：谁不想进去交易会里面见见世面呢！


    四个人等到公交车到来后，有点沮丧地上了车。完全不知道，即使他们不能进去交易会场，但是，他们的个人资料跟履历，还是需要提交到省进出口总公司进行审查。审查无误后，他们才能正式参加这个项目。


    同时，他们的个人资料还会被送到广省会场那边，进行备案，以便后续遇到突发状况，可以快速管理。


    不止是他们这些司机会这样。凡是有机会参加到这个出口商品交易会的所有人。包括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产品的厂家代表、工作人员、业务员、司机。这些人的资料，统统都会在出发前，被有关部门审查。


    审查无误后，进入备案。


    而在这一大串的人员名单里面，除了司机外，还有安华认识的人。


    当然，安华这时候还不知道，一个交易会背后牵扯到这么复杂的程序。


    她只是带着三个小伙伴坐公交车到百货商店，大家互相讨论着，买下了很多方便携带，可以在车上使用的物品、吃食等等。


    最后，三人都抱着一堆东西各自回家。


    ——


    转眼间，第二天到来。


    安华昨天就知道今天上午要开会，所以心情很轻松。


    到了办公室后，发现孙凯、凌海洋、苏明康也都提前到了。就连孙海也在运输队的办公室等着他们。


    “怎么都跑来呢？”


    “这不是昨天太激动了，睡不着。还是早点过来开会。开完会了，把所有情况都掌握了，心就安定下来。”


    这么深沉的话，安华很少听到孙凯说得出来。不过，她还是直接打击他道：“咱们这次是安排8台货车，8个驾驶员。我们4个人来了不算，还差4个人才能开会啊！傻不傻……”


    接着，安华看向旁边笑着不说话的孙海：“孙伯伯，你也不提醒一下孙凯。”


    孙海听到安华这话，才止住了脸上的笑容：“这臭小子，昨天一晚上在家里蹦跶个没完。一直在跟他爷爷奶奶显摆自己能干。所以，我不就是想看看他到底多能干？”


    这话，打脸哦！孙凯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蠢货。


    “好了好了，老孙，你就别逗孙凯了。”安国强看不过眼，阻止孙海继续损儿子。


    “好吧！其实你们不用着急，事儿你们纪队长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们到时候只要听从领导指挥，绝对不会有问题。”


    孙海说完这个，看了一眼纪宏山那张老脸，又加了句：“即使有问题，也是找老纪负责。”


    “呸！”纪宏山呸了孙海一声，这才让他们四个该干嘛干嘛去。


    安华见这三位长辈好像要谈话，想了想，干脆把这三个小伙子也拉到派单大厅的小间。让他们帮忙进行委托单的分类。


    等到差不多上班的时候，昨天公布的名单里面，那四个司机也都到齐了。


    他们分别是老姜、赵二、周明以及路武。这四个人出车经验丰富，而且擅长维修车辆，身手敏捷。同时，刚好这个月接到的长途单子，可以不需要他们。


    孙海跟纪宏山见人到齐后，立刻带着这8个人，往运输公司办公楼走去。


    路上，8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华对他们4人中的老姜、路武那是十分熟悉的。但是，这赵二、周明她却不怎么熟悉。只知道，是车队里面比较沉默寡言，默默接任务的人。


    到了会议室后，孙海跟纪宏山坐在会议室的主席位子上。那位子的背后，挂着一块黑板。平时，那黑板上面是没有写字的。现在，安华看到，黑板上面被人用白色的粉笔写了几个大字：《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关于任务编号0428的动员大会》。


    本来心情挺轻松的安华，看到这么几个大字后，不知道怎么的，整个人下意识坐得笔直。


    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左右两边坐着的人，发现大家都一样。腰板挺直，表情认真。


    “大家好！相信大家知道这个会议召开的原因。现在，我跟大家讲一讲咱们这次任务的主要工作内容。”


    孙海一本正经地摊开眼前的文件，开始给大家讲述了这个任务到来的原因，以及重要性。特别强调了这个任务需要保证100%的安全性。保证三花省的产品能够顺利进入出口商品交易会。


    安华认真地听着孙海的介绍，偶尔会用随身带着的钢笔，在分下来的纸张上做着记录。特别是关于任务的起点、终点、职责这一块，安华记录得十分清楚明白。


    干司机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任务的界限在哪里。该干的必须要干好。不该干的，绝对不能沾边。


    等孙海强调完任务的重要性、纪律性、以及荣誉性后。终于轮到纪宏山讲话了。


    纪宏山的讲话很简单，他直接给在场的8个司机，各自分发了一份资料。资料上面清清楚楚的列举了他们这8台货车需要运输的货物明细。而且，还在每一个货物明细的边上，标注了负责运载的司机。


    安华就从这里面看到了自己将要负责运送的货物明细。


    “相信大家都看完了手上的资料了，现在我给大家说说情况。因为咱们南花市这次有厂家的产品入选了产品目录。所以，按照要求，咱们这8台货车里面，需要分出3台，直接在市内工厂装载货物。剩下的5台货车，有2台分到了隔壁市，有3台需要到省里不同的工厂装货。”


    “大家就按照手中的资料，各自负责自己的那一块货物。当然，这次的行动还有特殊的地方。就是你们去工厂装货的时候，还必须同车带一个工厂的业务员回来。这些要求，资料上面也写得清清楚楚。”


    安华低头认真看了看这一点。发现确实是这样。每一个司机的副驾驶，到时候都需要坐一个货车装载货物所属工厂的工作人员。


    安华大概明白这工作人员的作用。参展的时候，没有熟悉产品的业务员，很多工作都没办法展开。


    看到这里，安华已经完全明白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了。


    “今天是4月5号，还有5天，咱们的车队就会出发。这5天的时间里，你们只出市内短途任务。平时注意安全，提前准备好出任务期间需要使用的物品。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请提前来找我沟通。单位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话说到这里，安华以为会议要结束了。


    没想到，孙海忽然来了句：“你们这次出任务，到了省里，代表的就是我们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等出了三花省，代表的就是三花省的货车司机。等到了广省，遇到外宾，代表的就是咱们国人了。”


    这么激动人心的话，听得安华热血沸腾起来。边上的孙凯、凌海洋、苏明康也是一副抬头挺胸的光荣模样。


    结果，下一秒，孙海来了句：“所以，头发太长的，胡子拉茬的，赶紧整干净！”


    这话一出，那4个资格老的司机纷纷不好意思起来。


    特别是那叫周明的，头发很长，已经到了脖子。而且，胡子茬也很多。显然，孙海的话中指的就是他。


    “说得就是你，老周。”孙海跟这些司机认识很多年了，批评起来一点儿也不客气。


    周明伸手摸了摸脑袋：“知道了，孙主任。保证完成任务。”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刹那间充满了笑声。


    安华对这个从激动人心的讲话忽然到了笑场的局面，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偏偏这个时候，纪宏山也过来凑热闹。


    “哦！对了！刚刚忘了跟你们说，咱们这次任务，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这话一出，那些刚刚还有点忐忑老司机们，心情瞬间都轻松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任务，说实在，他们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想到这个出口商品交易会设立的意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肩上沉甸甸的。


    ——


    五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这五天的时间里，安华除了每天出一个市内短途任务外，剩下的五天就是背诵孙海发下来的文件。


    对，这个文件，不止包括货物明细安排等等。还包括到达广省后的指引。特别在上面强调了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的注意事项。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进入会场，但本着多看多学多思的想法，安华还是把这些资料统统都记住了。


    同时，她也收拾了一份适合出行的行李。


    这次任务的行程，从提货、集结、出发、到达、停留以及最后的返程。整个任务过程下来，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安华不止要带足够的衣服，还需要带上日用品，常用的护肤霜、家常药物等等。


    等待的时间好像很漫长，但是安华却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这一天一大早，安华在院子里轻轻的交谈声中，清醒了过来。拿起枕头底下的手表看了看，才早上5点钟。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两下，安华这才坐起身来。


    今天，就是期待已久的出发日子。她需要按照事先分配好的任务，从运输队出发，前往省猪鬃厂装货。装完后再开车前往省进出口总公司停留，直到18台装载了货物的货车到达后，再统一出发。


    去提货的这条路线很简单，但是安华想到自己将要前往的工厂就觉得很神奇。因为在现代，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猪鬃这个东西，居然是这时候出口的重要物资。


    猪鬃厂，就是清理猪鬃的地方。而猪鬃，其实就是猪毛，主要是指猪脖子跟猪背部那里生长的毛发。这个部位的毛发大概有5公分左右。因为硬度适合，弹性又好，非常适合用来生产毛刷子。这种刷子用途十分广泛，特别是在军工业领域、武器装备领域中，这样的刷子极其重要。可以清理机械、武器上的尘土。


    所以，猪鬃又是战略物资。


    当安华从他爸的口中了解到建国前后，猪鬃的发展历史以及爱国商人们用猪鬃给国家带来大量外汇，换取建设国家的重要物资时，十分感动。


    “不知道小华起来了没？”


    安华的思绪被这声音给打断了，起身准备换衣服。


    这次行动安华能够感受到省里的重视。因为，他们这些负责运输的人，一人发了两套崭新的工作服以及一双适合开车的鞋子。这些服装，都是统一配备给参加这次交易会的人。


    换上了这代表不同身份的衣服后，安华去院子洗漱。


    洗漱过后，安华就看到她爸已经从厨房端了一碗面条出来。


    “小华，过来吃面。你妈特意给你卧了两个鸡蛋。”


    安华笑着说道：“我把鸡蛋吃了，待会儿小安钰起来，不就没得吃呢！”


    “这哪能啊！你妈昨晚去菜站买了二十多个鸡蛋回来。今天早上都给煮了，除了你碗里的，还有给你弟弟留的，剩下的你全都带到车上去。”


    安华一听要带二十几个鸡蛋，连忙说道：“爸，天气那么热。这么多鸡蛋带着，放不了两天的。”


    安国强当然知道这天气，鸡蛋放不久。


    “这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吃独食。等到了集合的地方，可以跟你周边的司机或者工作人员打交道。到时候，给人家送两个鸡蛋啥的，不就有了个好印象吗？”


    安国强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身为一个女司机，这次参加这样的大型任务。特别是还要跟省运输公司的人合作，十分担心会有人瞧不起女儿。别的男司机出去，遇上其他司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递上一支烟，准没错。但是，女儿又不抽烟。再说了，一个姑娘，给那些男同志递烟也不像话。


    所以，给她准备了些鸡蛋。到时候，要是遇上哪个肚子饿的。给人家塞两个鸡蛋。不求什么，就混个脸熟就可以了。


    幸好，这次的任务因为牵扯的单位比较多，老纪会直接带队。安国强对纪宏山的能力，那还是十分信任的。


    最后，安华还是听她爸的意见，把行李跟那包鸡蛋一起塞进了纪宏山的车后座。


    “师父，你的行李怎么那么少？”


    安华跟安国强上车后，纪宏山就开车往运输公司去。这次，他带队一起前往广省。不过，他不自己开车。而是坐省进出口总公司安排的大巴车。


    “大男人出去外面，哪里有那么多东西带。”


    纪宏山身上的衣服也是统一发下来的。不过，他作为一个领导，衣服的款式跟安华他们的有点不一样。不过，色彩都是统一的蓝灰色。


    车子顺利到达运输公司后，安华就看到孙凯已经到了。正从他爸的车里往下拎行李包。看到纪宏山的车子，孙凯立刻抬手挥了挥：“安华，早！”


    安华看到他这笑容灿烂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车后，安国强把她的行李拿了出来，说道：“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遇到事情，记得找你师父，找老姜，找路武。家里的事情你放心，我跟你妈你弟弟都会好好的。”


    安华一直点头，认真听着这位老父亲的吩咐。


    这时候，其他六位司机也都到齐了。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个行李包。有些人是家人送过来的，有些则是自己走过来的。


    凌海洋跟苏明康到了后，直接跟家人挥挥手，就走到安华跟孙凯这边。


    纪宏山一直等在边上，看到人到齐了。就从车里拿了提货单出来，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那样，对应着每个人负责的工厂，一人发一份。


    安华接过提货单，说道：“那爸，我走了。”  安国强不舍地点点头：“嗯，注意安全，平安回家。”  纪宏山则是对着他们八个人说道：“你们先去省进出口总公司等着，我估计要下午才到。在外面别惹事，也别怕事。”  “好！”


    八个人整齐划一的喊声，瞬间响彻整个停车场。


    在运输公司的铃声还没响起的时候，这八位普普通通的司机，带上自己的行李，踏上了一段新征程。


    作者有话说：


    五一来啦！今天双更哦！晚点还会有一更。感谢大家的订阅、营养液。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另外，悄咪咪说一句，其实我天天都想更新2W+。可惜，肝儿不够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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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各方集结【二更】


    猪鬃厂位于三花省郊区, 跟三花省养殖场离得很近。安华从运输公司把货车开出后，沿途花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就到达。


    坐在驾驶室里, 安华看向眼前的猪鬃厂。厂门高大结实, 里面厂房一排排整齐划一。空气中带着些生猪身上特有的骚味。说实在话，挺难闻的。不过，考虑到猪鬃这个东西的来源, 这一切也能理解。


    就在安华等在厂门口的时候，一个穿着这次任务统一服装的年轻女人，从厂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当看到厂门口停着的大货车时，脸色露出灿烂的笑容。


    安华当然也看到了对方。


    那一身跟自己身上同款的衣服，.安华可以确定对方应该就是这次要跟自己同车的梁同志，猪鬃厂的业务员。


    “梁同志，你好！”


    安华直接把脑袋伸出车窗, 对着跑到厂门口的年轻女人打招呼。


    梁同志显然也是很激动, 跟安华挥了好几次手后, 这才走到保卫室门口, 跟里面的保卫员说了什么。接着，保卫员就起身, 把整个大厂门打开。


    “安同志，你好！”


    安华见对方过来了, 厂门也打开了, 索性道：“梁同志, 你好！咱们这是进去装货，你要上车一起过去吗？”


    安华想着，先跟对方熟悉熟悉。因为接下来一个多月的行程里面, 她估计都要跟对方接触。这时候, 她也明白了师父为什么安排自己来猪鬃厂装货了。因为这里的业务员是女同志。师父实在是对自己方方面面都照顾妥当了。


    安华感叹道。


    对方显然没想到安华这么好说话, 立刻点头：“好！”


    于是，梁同志就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安同志，咱们工厂的仓库要往东边走。”


    安华一边听着对方的指路，一边跟对方寒暄了几句。等到达仓库门口的时候，安华已经了解到对方的基本信息。


    这位梁同志全名叫梁婷，今年25岁。在猪鬃厂当业务员已经七年了，对厂里的业务以及猪鬃的生产过程如数家珍。今年，也是她第五次参加广省出口商品交易会。


    “安同志，车子就停在这里就好。我下车去让人赶紧安排上货。”


    安华看向这高大的仓库，点点头：“梁同志，上完货后，就要出发去省进出口总公司。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梁同志被安华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往年她参加这个交易会，因着货车司机都是男同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都是跟组织活动的领导申请，坐到大巴车里的。今年，居然能给她安排一位女司机。她一时没转过弯来，所以行李还放在职工楼里。


    安华一看对方的表情，大概猜到原因。于是，笑着说道：“待会儿这边开始上货后，你再回去拿行李，时间上还来得及。”


    梁同志一听，高兴点头。


    很快，仓库的装卸工人就按照梁同志的话，开始往货车装货。而安华也已经下车，把手中的提货单送到仓库主任的手中。


    这次送去参展的猪鬃主要为新工艺加工过的水煮猪鬃，以及部分制成成品的各式猪鬃毛刷。包括油漆刷、灰尘刷、清洗刷、牙刷等等。不同的刷子功能不同。但是，都是使用猪鬃制作的天然毛刷。这时候，尼龙毛制成的化工刷子还没有。所以，这些刷子以及制造刷子的猪鬃，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际上，都是十分受到欢迎的产品。


    当然，也因为猪鬃的重要性。所以，这时候的猪鬃实行统销统购。生产队可以在杀猪的时候收集猪鬃，统一拿到收购站换取各种生活用品。而屠宰场的猪鬃，则是猪鬃厂最为重要的原材料来源。


    安华站在货车不远处，看着这些工人上货。一边看，心里还一边默默点着货物的数量。


    货物装到一半的时候，梁同志拎着一个行李包走了过来。


    安华看到她的脸颊红红的，猜她应该是跑去拿行李的。于是走过去，接过行李：“梁同志，我先放车上去？”


    车上被挪了一个地方出来，专门塞她们的行李。空间不大，但是够用了。顺手，安华还给梁同志送了两个鸡蛋。嗯，就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水煮鸡蛋。


    梁婷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见面给人送鸡蛋的操作。看着两只手的手心各自躺着一枚鸡蛋，愣了愣。接着想笑又不敢笑，最后把鸡蛋揣进了兜里。


    “嗯，安同志，我可以直接叫你安华吗？这鸡蛋真是谢谢了。”


    安华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伸手摸了摸鼻子，回了句：“可以啊！我朋友都叫我安华的。我可以叫你梁姐吗？”


    “当然可以！”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货物终于装载完毕。


    这时候，从前面的厂区跑了一个20多岁的男同志出来。


    安华就看到梁婷激动地走过去，两人说了一会儿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等两人终于上车后，货车重新启动，梁婷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那是我爱人。这次出去要一个月。他就过来送送我了。”


    安华会意一笑。


    接下来，她们的目的地是省进出口总公司的停车场。这时候，省内的道路已经有了基本的路标。加上旁边坐着的梁婷指路，安华很快就找到了去进出口总公司的路。花了大概1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省进出口总公司位于省城的中心区域。这里，到处建起三四层的高楼。路上的车子明显比南花市要多得多。这里的人穿着打扮相比起其他城市，显得更加精神好看。


    而省进出口总公司的占地面积很大，几栋三层高楼的背后，就是停车的地方。


    安华把车子停在总公司门口，把队里发放下来的通行证，以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门口的保卫人员。当然，边上的梁婷也是这样。


    等两人的身份得到核实后，车子才被放行。


    省进出口总公司内，一路上都有人给引路。安华按捺住心里的好奇，慢慢地把货车开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这里，已经停了8台装满货物的货车。这些货车跟自己的一样，都给车斗的货物盖上了货车专用的军绿色油布，以防下雨把货物给浸湿。


    停好车子后，安华就从驾驶座直接跳了下来。副驾驶的梁婷也跟着下车了。把车子锁好后，两人带着自己的资料往楼房区域走去。


    按照事先知道的信息，安华他们这些司机跟业务员到达后。首先要把货车停在指定的停车场，接着就需要去主办方的办公楼签到，办理手续。


    办完手续后，安华就跟梁婷分开。对方被请去采购部门那边开会。而自己，则是被引导去了司机的休息区。


    休息区被设置在楼栋之间的平台，这里摆放了很多桌椅。安华大老远地，就看到好几个人影坐在那里休息聊天。等走近一点，就闻到了一阵阵烟味。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是室外，空气比较流通。不然，安华觉得自己会马上掉头走人。


    不过，她的靠近让坐在最外围的两个司机都看了过来。


    眼神很好的安华，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好奇。所以，安华也就礼貌性地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找把个靠近门口的椅子坐了下来，等待自己公司的人到来。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特别是安华是其他运输公司的司机，而且还是位女同志。


    在休息区最角落的地方，就有一个人看向安华所在的方向，神色间带着些不屑。


    “老田，你这是在看什么？”


    叫老田的人回过头来：“刚来的那个，就是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


    来人看了看安华那边，点点头：“对，咱们省就那么些女司机。其中，也就南花市这边居然还是开大货车的。”


    这人语气中只带着些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毕竟，开车这行当，说到底，看得是实力而不是其他。


    不过，显然老田不是这样想的。他是参加了很多次交易会的老人了。以前，每次都是跟自己的好哥们儿一起出车。但是，去年下旬，他的好兄弟因为倒卖货物数额太大，被队里给开除了。


    他本来还在嘀咕好兄弟倒霉透顶。这时候的货车司机，哪个不趁着职位便利，给家里某点福利的。偏偏，他的好兄弟就出事了。后来，队里陆陆续续有司机被开除或者被抓。他才从其他渠道知道，公司正在大力整顿纪律。也是在这时候，他知道了整顿的原因。就是那该死的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在内部抓纪律。结果，真的抓出了些不守纪律的司机。


    这样一来，他们省运输公司也得跟着抓纪律。


    所以，老田认为，好兄弟被开除，一切的根源来自于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


    现在，这家运输公司的司机，还要跟他们一起出任务，顶替好兄弟的位子，去广省参加交易会。这样的荣誉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好兄弟的。


    越是这样想，老田的脸色就越是深沉。越是这样钻牛角尖，他就越是看不顺眼南花市运输公司的人。


    特别是安华还是第一个到达的南花市司机，还是个没用的女同志。这让他把满腔的不满跟愤怒，转移到安华身上来。


    安华坐在那，正拿着笔记本记录出车日志。这日志是她自己要写的。她准备像那些开船、开飞机的驾驶员一样，记录每次开货车的记录。等自己以后老了，再翻开来看看，回味一下青春的美好。


    只是写着写着，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恶寒。


    放下手中的笔立刻转头，安华直接捕捉到让她不舒服的人。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晦气地瞪着自己，让人很是不爽。安华干脆放下手中的笔，直接瞪了回去。接着，看到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安华忽然漏出了挑衅的笑容。这笑容，还是她跟师父学的。毕竟，这么欠揍的表情，说实在话，安华觉得很好用。


    这不，那中年男人看到安华的笑容后，直接把口中叼着的烟狠狠吐到地上，接着用脚狠狠碾了碾。接着，就看到他甩了甩手臂。看样子，是准备过来找安华算账了。


    安华一点儿也不怕，反而准备好了随时反击。这次出来，她不止跟以往那样，车里放了大铁棍。而且，身上还带了家伙。


    不过，中年男人走到一半，就被不明就里的其他司机拉住，好像在商量着什么。


    安华见状，觉得挺没意思的。


    “安华，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安华转头看去，孙凯跟凌海洋两人跟着工作人员往这边走了过来，正一脸惊喜的模样。他们两人，被安排在南花市里面装货。


    等人过来后，安华问了些他们过来的细节，然后才笑着道：“我去的那家工厂离这里近。对了，你们来的时候，还有遇上咱们公司其他人吗？”


    两人摇摇头。


    安华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按照行程设定，全体出发的时间是下午3点钟。中午饭，应该是在这里吃的。


    “估计他们要晚点才能到了。”他们四个新人，到了三个，还差苏明康。苏明康是被安排到隔壁市提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哦，对了，安华。这次我去纺织厂，你知道我随车的业务员是谁吗？”说道这儿的时候，孙凯挤眉弄眼起来。


    安华没好气地摇摇头：“不知道！”


    孙凯：“就是那李建军！李建军啊！”


    安华惊讶到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怎么可能！


    李建军就进厂大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代表一个工厂，过来当产品的业务员。这业务员可不止是耍耍嘴皮子的。最起码得了解参展产品的整个生产过程。并且，可以随时回答各种提问。


    孙凯耸耸肩：“说实在，我真的不知道他凭什么能当这个业务员。而且，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两就不对付的。你都不知道，当我看到他跑过来要上车的时候，差点没一脚把他踹出去。”


    这一点安华还是相信的。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的德性。不过，安华还是对李建军居然参加这次交易会感到震惊。


    纺织厂生产车间主任儿子凌海洋同志，这时候也挠挠头：“我也没听我爸说过这事儿。只是听说厂里很重视这次交易会。厂长会亲自带着销售主任跑这一趟。没听说过李建军会随行。”


    不过，再怎么说都没用。人已经到了这里，说明李建军的资料审查是没有问题的。安华只能跟自己说，这李建军跟李大龙是两个人。要分开看待这两个人。李建军没干过坏事，相反，还给她送去了李大龙的账本。别带有色眼镜看人。


    虽然这样跟自己说，但是，安华的心中却有着淡淡的危机感。


    偏偏这时候，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通知他们可以去食堂吃午饭了。


    安华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工作人员往食堂走去。


    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食堂显然档次比他们运输公司要高不少。


    安华一进去，就看到一排大大的玻璃窗口。每个窗口，都配备了一位穿戴厨师服饰的人在那打菜。除了这些，食堂就是一排排干净整洁的座椅。


    安华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食堂。看到这一幕，不自觉脸上带起了惊奇的表情。


    然后，身边就有省运输公司的人经过。安华听到有人在冷嘲热讽：“土包子，泥腿子。”


    安华立刻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果然是那个之前瞪着自己的国字脸。不过，这人说完这话后，就被他身边的人拉住。那人还对安华他们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安华，那个人是什么毛病？”孙凯不爽地问道。


    凌海洋更是直接，整个人挡在了那个人跟安华之间，挡住了那嫌恶的眼神。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得了疯狗病，看人就想咬吧！”


    “噗呲……”的笑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安华转头看去，眼睛再次瞪大。不过，这次却是惊喜的成分居多。


    “纪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安华可是跟纪明城提过自己要出的这个任务，当时对方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自己要注意安全。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对方。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也要参加这次的交易会。


    纪明城难得地在安华的眼神中看到欣喜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接着说道：“我们厂里也有参加这交易会的。今年要展示我们自主研发的发动机，还有新款货车。所以我就过来了。”


    安华一听，高兴点头。


    四个人汇合后，打好了饭菜坐在一起。安华继续问道：“纪师兄，你都要参加交易会，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还有师父，肯定知道纪师兄要来参加交易会的。结果，也不跟自己提一句。


    纪明城笑着说道：“我这次去参加，主要是带着发动机过去的。之前领导没有决定这次要不要参加。也是这几天才确定好的。”


    安华这才从对方口中知道，省汽车制造厂每年都会参加这个交易会。当然，很多年之前参加的时候，是志在展示不在交易。不过，最近这几年。因为国产自主研发的大卡车性价比高，已经陆陆续续获得少量国外订单。这次，他们厂也带了新车过去展示。而他，主要负责研究室研发的新型发动机。


    安华一边吃饭一边感慨，这次交易会可真是神奇。李建军冒出来后，她纪师兄居然也来了。


    当然，好事不止这个。在他们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明康、老姜师傅、赵二、周明跟路武都陆陆续续被工作人员带过来用餐。


    众人在食堂这边集结后，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放松高兴的表情。在外头行走，大家都喜欢跟自己熟悉的人混在在一起。


    两边的人互相说说今天提货的事情，没过多久，又有两个年轻人结伴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膀子粗壮的年轻男人大声喊道：“纪工，你跑哪里去了。刚让我一顿好找。”


    纪明城没好气地瞪了年轻男人一眼：“成子，你没看我们都在吃饭吗？”


    叫成子的年轻人笑呵呵地跟同伴坐了下来，自来熟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省汽车厂的试车员。这次负责把厂里的新车开去参加交易会的。边上这个，叫邦子，是我们厂里的业务员。”


    安华他们见对方那么热情，也跟着介绍起他们这边的人。


    两边的人凑到一起，又是一番热闹。


    只是，他们这边热闹了。省运输公司的人也好奇地看着他们。


    “哎，那边就是这次跟我们一起出任务的司机。他们不是南花市的吗？怎么跟咱们省里汽车厂的人那么熟？”


    另一个人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是亲戚？”


    “就是，管人家跟谁熟不熟，咱们好好完成任务就好了。”


    “哈哈……”


    老田听着他们的讲话，眼睛却只往安华他们那一桌看着。边上有司机注意到他的表情，微微摇摇头。


    吃完午饭后，直到下午2点左右，安华终于见到了她师父纪宏山同志。


    “纪队长！”


    纪宏山一出现在休息区，南花市的司机都站了起来。这个动静，当然让省运输队的司机都看了过来。这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车队的队长。不免要拿纪宏山跟他们省运输队的队长比一比。结果发现，这两个队长无论是站姿，还是身型，居然都是那么地相似。


    这时候，有个省运输队的司机就嘀咕：难不成，这南花市运输队的队长也是退伍的？


    这个疑问，等到他们省运输队队长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


    安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省运输队的队长，居然也是她师父的老战友。


    安华看着站在前方互拍打对方肩膀的两个中年男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师父的战友，真的遍布各地。


    这时候，要是有人来跟安华说，纪宏山在广省也有很多战友的话，安华也不会再奇怪了。


    就这样，两个车队的队长互相拍完肩膀，又交换了各自不知道的信息后，这才走到了自家队员面前。


    “3点钟就正式出发。你们可以安全把货物提到这里，做得很不错。没有跟省运输队的人发生冲突，非常不错。刚你们都看到了，这省运输队队长跟我是认识的。所以，大家都不用紧张。等出发后，要是行驶过程中出现什么状况，可以及时提出来。”


    说着，纪宏山又让他们各自复述了一遍出车后，遇到紧急情况，该怎么处理。特别是在发出信号这一块，着重强调。


    安华也对这一块记得很熟。


    这时候不像后世，车队不同的车辆之间，可以用手机、对讲机做到互相联系。这时候的对讲机，还是军用品。他们这样的民用车队根本接触不到。所以，车队在外出行，为了安全互相之间不能贴得太近。如果出现紧急情况，给其他车辆发送信号的方式就很重要了。


    等所有东西都确认完毕后，安华他们在纪宏山的带领下，再次回到了停车场。


    这时候的停车场，停在最前面的，是一台大巴车。说是大巴车，其实就跟二节公交车差不多。


    大巴车后面，则是整整齐齐地停着20台军绿色大货车。其中18台是两个运输队的货车，车斗装满了参展货物。剩下的2台货车，则是省汽车厂送过去参展的新车。所以，车斗里面空荡荡的。


    除了这些车辆外，安华还看到了省运输队的队长领着他们的司机排成纵列，站在前方的空地上。里面还夹杂着汽车厂的2个司机。纪宏山带着他们走过去，站在省运输队的身边。


    没过多久，安华就看到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高主任，领着十几个人过来。那些人应该是参加交易会工厂的业务员。安华从里面看到了梁婷、李建军、邦子跟纪明城。


    这一批人到达后，也跟着排成纵列，站在了他们司机附近。


    直到这时候，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领导才带着两个人站在了人群中的最前方，开始给大家做最后的动员讲话。


    “同志们，未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大家要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你们带着三花省的产品，去到广省参加交易会。向世界各国的外宾展现我们产品的优点，努力为国家赚取外汇。希望大家出去后，保持我们三花省人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使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好！”


    几十号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随着最后一声：“出发！”大家开始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安华跟师父说了声，就跟着人群去到自己的货车那里。而她的副驾驶梁婷同志，也从队伍中朝着她这里走过了过来。


    “安华，往后的一个多月，请多多关照。”


    “好，大家互相关照。”


    “安华，你的车在这里啊！”纪明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站在安华的车边，看着车身上多出来的序号。


    安华知道这个序号代表了货车在车队中的排列序号。


    整个车队，货车加上大巴再加上2台吉普车，一共有23台货车。在这样大型的车队中行车，必须要有一定的安排。


    而她的车排序是第11号，正好在车队的中央。刚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她跟孙凯他们三个小伙子的车是连在一起的。安华估计是纪宏山那边跟省运输队队长提过的要求。不然，一般情况下，会把他们打散到省运输队的队伍里面。


    “是啊！纪师兄，在车队中间的位置，挺安全的。纪师兄，你坐货车还是大巴？”


    纪明城：“出发的时候估计坐大巴里面。”


    其他纪明城也没多说。这大巴里面不止坐了很多省进出口总共公司的代表，他们汽车厂的销售主任也在那里。待会儿这些人估计要在行车中开会。他得过去支援一下主任。


    大家说了几句话后，那边负责统筹整个车队的省运输队伍队长，已经拿了一个喇叭，正在停车场的出口开始喊大家赶紧发动车子做好准备。


    安华立刻跟纪明城道别，招呼着梁婷上车。忙着发动货车的安华没有看到，梁婷的眼神一直在她以及离开的纪明城身上打转。接着，嘴角漏出发现秘密的偷笑。


    安华这边刚发动好货车，就听到伍队长开始喊话：“1号车，1号车。”


    接着，安华就在驾驶室里面，看着车身、车尾都刷有“1”字样的吉普车开出停车场。紧接着，伍队长开始喊“2号车”。从2号车开始，就是大货车了。2号车像1号车那样，快速离开了停车场。


    就这样，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地离开停车。很快，就轮到安华了。


    随着“11号车”的声音响起，安华口中提醒梁婷开车了。脚上手上的动作同时进行。离合油门踩下，方向盘一转，慢慢提速，离开了停车场。


    五分钟之后，就从岔路口走到主干道。这时候，安华可以清晰看到前方的10号车。


    所有的司机都按照车队的要求，保持一致的车速，匀速前进。23台车的车队，规模非常大。安华不知道排到最后的车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停车场。只是认真地在人口聚集的省城区小心开着车。


    直到时间过去三个多小时，道路两边的景色不在是楼房跟工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农田。天色也从阳光明媚，变为昏暗。这时候，副驾驶坐着的梁婷终于开口：“安华，前面是冬花市，第一个停车点快到了吧！”


    安华回忆着脑海中的简易路线图，点点头。


    这次出行路上需要花费3天多的时间。平均开车5个小时会休息一个小时，进行吃饭、补给、解决民生问题等等。不过，晚上的时候，整个车队会在指定城市的指定宾馆进行休息。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


    而第一个休息地点就是冬花市，三花省的第二朵花。第一朵花是南花市。


    “那太好了。这三个多小时，我那是动都不敢动。我真是佩服你，可以坐那么久。”


    安华听着她的话，笑笑不说话。接着梁婷又说道：“等到了冬花市后，咱们两个应该可以安排到同一个屋里。”


    这一点安华还是觉得可能性很大的。毕竟，她们两人都是女同志，而且还是同车。


    这时候，安华前方的10号车开始打灯，按响了一下喇叭。这意味着，目的地快到了。


    安华接到这个信号后，马上照做。就这样，一台车接着一台车地往后传递着信号。最后，整个车队的人都知道快到第一个停车点了。


    这时候，走在车队最后的一台吉普车，只有两个中年男人坐在里面。纪宏山倚在副驾驶上。对着开车的伍队长说道：“老伍，这次过去广省，要去找老二吗？”


    伍队长不置可否地把手从按喇叭处移开：“看情况吧！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保证这些货物能顺利参加交易会。”


    纪宏山一听，点点头：“对了，你们车队好像有人想找麻烦，让你的手底下的人注意一下。”


    伍队长知道纪宏山的意思，点点头。


    安华这时候并不知道纪宏山坐在尾车里面，还跟伍队长谈着事情。她把注意力放到10号车跟前方的道路上。


    直到跟着10号车拐了个弯后，终于看到一片灯光亮起的地方。


    安华知道，冬花市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肝儿能量用得差不多了。去充充电再回来肝明天的。撒花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4-30 22:22:26~2022-05-01 14: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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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事故


    冬花市位于三花省的南边, 从三花省出发，要去广省, 就必须经过冬花市。所以, 冬花市作为一个地理位置优越的城市，这里的招待所行业十分发达。当然，伴随着独特的地理位置, 这里也是周边省市的货物集散地，以及交通中转站。


    安华他们这一行23辆的车队，在朦胧的夜色中驶入这个城市，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些经验丰富的人，一看这车队的规模，就知道这是前往广省参加商品交易会。


    驾驶头车的是省运输公司的一位司机老陆。他多次往返三花省跟广省这条路线。几乎每一次参加商品交易会路线的制定，都有参与进来。


    他领路带头把车子停在了指定地点的停车场后, 就拿了个大喇叭下车。


    安华跟着10号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 就看到这位正拿着大喇叭吆喝车里的人赶紧带行李下车。安华跟梁婷听到这个后, 停好车子, 也拿着自己的行李下来了。


    随着陆陆续续有车子进来，空荡荡的停车场很快就被车子占满了。车子的喇叭声、人们的说话声以及大喇叭的滋啦声, 让这个停车场吵闹得像个菜站一般。


    安华也就是这时候才开始数了下这次出行一共有多少人。当她数清楚后，心里感叹, 人可真多。


    23台车的车队, 光是货车驾驶员就有20个。剩下的则是坐在前后两台吉普车以及大巴车的人。加起来, 一共有38个人。


    这么多的人住宿跟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当所有人都从车里下来后，安华就看到他们停车场隔壁的那栋三层高楼里面，好几个人影走了过来。


    这时候, 已经是晚上7点左右。四周昏暗, 安华只能就着停车场的那点灯光看清楚来的人, 估摸是这个招待所的负责人。


    安华就看到高主任上去跟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就被分成两队人，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往招待所走去。


    安华所在的队伍是司机团队，前面带头走路的是伍队长跟纪宏山。而安华他们几个南花市的，全都走在一起没说话。倒是前面的省货车队的司机，闹哄哄地说着啥。


    “安华，我们的车不用找人看着吗？”


    这是凌海洋第一次出这样的长途任务，而且还得离开装满货物的货车。他的心里有点不安。这样的行为，跟司机手册里面教得完全不一样。


    安华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心那些货物。只是，刚刚领导在上面发话让他们去吃饭休息。总不能跟领导唱反调吧！


    还是边上走着的老姜师傅经验比较丰富，想了想说道：“这招待所应该是省运输队指定的招待所。停车场应该有安保人员看着的。”


    “哈哈，兄弟你说得没错。”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省运输队司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们笑出一口大白牙。


    “这个招待所可是省里所有单位指定的招待所，不管是安保还是休息，都能帮忙安排妥当。”


    孙凯见这人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就问了句：“后面那些停车点也是这样吗？”


    这话一出，这人就脸色古怪地摇摇头。


    安华就知道会是这样。


    现在他们还没离开三花省，这待遇自然就是好。等离开本省，还需要跨过一个其他省份的城市，才能进入广省。这么长的路段，怕是休息的地点不好安排。毕竟，这次任务出行的人，可真是多啊！


    安华脑海中想着这些，脚步却不慢，很快大家都进了一个宽敞的大堂，里面满是一张张圆桌。有些司机忍不住想嚎叫一声。结果，就看到前面先一步离开的高主任那一队人，也坐在这个大堂。


    这一下，这些人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了。


    安华心里觉得好笑，正认真从那边坐着的人里面，寻找纪师兄的身影。忽然，就被一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给盯住了。


    安华不用看过去就知道是谁。


    她就觉得奇怪，自己也不认识这个人，怎么真的跟疯狗一样，咬住人就不松口了呢？


    这时候，伍队长说道：“大家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下，热饭热菜马上就上来。”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去催饭了。


    而纪宏山则是走过来，坐到了安华他们这一桌。这一桌八个人，全都是他们运输公司的人。大家都很熟悉，开始小声说着话。纪宏山一过来，老姜就问道：“纪队长，咱们今晚是在这里休息吗？”


    纪宏山点点头，提醒道：“今晚应该是这三天行程里面，可以休息得最好的一个晚上。所以，等会儿吃饭完后，你们早点洗漱睡觉，养好精神。后面两天的路怕是会很难走。”


    纪宏山也是跟老伍打听过这个路线具体跑车会遇到什么。但是，没有亲身经历，很多事情也没法子说得很清楚。


    大家听到这儿，又想起刚刚停车场里那位省运输队司机说得话，一时之间，有点紧张起来。


    安华见状，笑着说道：“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哪里害怕什么艰苦。”说着，安华把自己那包鸡蛋拿了出来。


    这鸡蛋，上午给梁婷分了2个。中午又给吃饭的人一人分了2个。到现在，还有2个。安华直接把这两鸡蛋掏出来，放到纪宏山面前：“师父，就你没吃了。这是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操作，顿时让大家都想起了中午安华给他们分鸡蛋的场面。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宏山看着那两个在桌子上咕噜噜滑动的鸡蛋。最后还是拿了过来：“行，谢谢了。”接着，默默地敲开蛋壳，就这样吃了起来。


    刚好，这时候去叫饭的伍队长也回来。


    因为是提前预定好的饭菜，上来得很快。一桌就上三大盆，分别是一盆白米饭、一盆酱牛肉、一盆酸辣土豆丝。


    安华看到这么好的菜色，忍不住惊讶道：“怎么会吃这么好！”


    不止是她，其他人都抽了口气。特别是看到中间那满满一大盆酱牛肉，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


    纪宏山这才笑道：“这算什么。连新衣服新鞋子都给你们发了，一盆酱牛肉而已，哪里会舍不得的。好了，赶紧拿起筷子吃饭。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出车的时候都警醒点。好好出车，保证安全。”


    这话一说完，纪宏山自己就带头开始夹牛肉吃了。


    而另一边，伍队长这边十个司机加上他，也坐了一桌。伍队长在饭菜上来后，先给车队里面的一些司机紧了紧身上的弦，最后强调了一句：“人南花市过来的司机，算是给咱们队擦屁1股的。等吃完饭后，要是跟他们分到一个房间，注意一下，别欺负人。”


    伍队长这话算是敲打手底下的这些司机。他作为省运输队的队长，手底下不止管这么点司机。省运输公司一共有3支货车队，负责不同的模块。而他，是三支货车队的总队长。这次派他过来当领队，只不过是因为任务十分重要。


    至于同桌的这十位司机，并不是他亲自出手挑选的。而是手底下的小队长选出来的人。他知道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不安分的。不然，今天下午，老纪这人不会直接让他留意。


    这些司机显然没料到伍队长会在吃饭之前，说出这样扫兴的话。最后，还点点头，表示绝对不会去挑衅南花市的司机。


    当然，这些说保证的人里面，就有老田这个人。


    等吃完晚饭后，伍队长带着开头车的那位助手，一起给所有人都分发了房间钥匙。


    安华果然被分到跟梁婷一个屋。因为这个家招待所是四人间居多，她们房间还分了两个女同志过来。一位是进出口总公司的员工钟芳，一位是省丝绸厂的业务员李惠。


    这两个人跟梁婷显然是认识的，三人进了一个屋后，笑哈哈地说了几句话。接着，梁婷就拉过安华，给这两位介绍了起来。


    安华这才知道，对面这两位也是多次参与商品交易会的老人了。对整个行程跟路上会遇到的状况都了然于心。


    四人结伴去洗漱回来后，就在屋里面聊了好一会儿。安华这才知道，原来每次去参加交易会的路线都是固定的。到哪里会遇到什么类型的路段，这三位即使不是十分清楚，也模模糊糊记得的。


    于是，安华秉着安全第一的想法，厚着脸皮问了很多问题。


    同一时间，男司机那边也是热闹非凡。


    孙凯他们三个小伙子，把路武拉了过去一起住。剩下的三位老司机只能跟纪宏山一个房间。好在他们人多，倒是分配得刚刚好，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到了省运输队那边，就有点麻烦了。司机们之间也是有关系好跟关系差的。特别是那老田，因为之前一直跟那位被开除的司机走得近。所以，他在队里的朋友不多。幸好，这一次就有一个，就是一直阻止他找茬的那一位。


    这人拉了另外两个熟点的司机，大家住到了一个四人间。


    房间里，老田躺在床上，听着这三个人在讨论今天的出行。特别是对南花市的运输队居然能培养出一个女司机，感到十分佩服。他们都是当司机的人，知道司机的苦。有女同志能克服这种困难，实在值得人敬佩。而愿意培养一位女司机的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无疑也是值得人称赞的。


    但是，这些夸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话，让老田整个人都气炸了。


    这个破运输公司，害得他兄弟被开除了，也断了他的财路。


    是的，其实老田也经常搞大额的倒买倒卖事情。只是当时队里查证的时候，他的兄弟一个人就把所有事情都抗肩膀上去。就因为这样，更加让老田痛恨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司机。无论是哪个司机，他都恨。


    想到这儿，他看着还在笑哈哈聊着天的10号车司机，一个念头忽然跳进脑海里面，再也忘不掉……


    ——


    第二天一大早，睡了个舒服觉的安华起床后，就跟着房间的三位女同志一起前往昨天吃饭的大堂。大家聚在这里吃了个早饭后就马上上车出发。


    有了昨天集合的经验，今天出车的速度显然提高了不少。


    安华按照伍队长的喇叭指引，跟着前方的10号车往既定的路线开去。因为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早，路上的车辆跟行人不多。大家很快都通过是市区路段，往郊区方向行驶。


    按照规划，他们今天会离开冬花市，经过隔壁省一个小城市，然后进入广省的地界。晚上会直接在广省的城市里面休息。


    坐在车里匀速开着货车，安华一边注意着道路安全，一边回忆着今天的路线。


    这次的行程因为车队的车辆众多，其实基本上没有人身安全方面的担忧。不过，限于目前条件的限制，货车离开冬花市后，开始进入了黄泥地段。


    这上百公里的路全都是靠车子跟人力形成的道路。因为没有人维修护理，一直都是黄泥路。好在，最近的天气都很好，并没有下雨。不然，安华可以肯定，整台货车都会布满黄泥点。


    车子又前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候，前面的路段估计是黄泥路没有被压实，已经开始扬尘了。安华看着前面10号车开过去后，形成的漫天尘土，赶紧把车窗拉紧。


    “这路，可真是……”副驾驶座上的梁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狭窄的货车驾驶室内，车窗紧闭，通风系统约等于无。两个人坐在一起，久了，有种缺氧的错觉。


    而且这一段路实在太过颠簸了，安华可以清晰地看到梁婷的一副快要吐的样子。


    顾不上多说什么，她赶紧扯了一个油纸做的牛皮纸袋给对方，以防万一。这个时候，安华万分怀念后世那方便的塑料袋。


    车子又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安华时不时听到梁婷干呕的声音。不过，对方最终还是忍住了。不然，等她真的吐出来。那时候，安华就不知道该开车窗迎接灰尘的到来，还是该忍住那种味道。


    正当她感觉到十分庆幸的时候，车子行到了今天将会经过的最为复杂的路段。


    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三花省跟隔壁省交界处的山区地带。这一片路段十分复杂，会经过多个上坡下坡，而且还有多个弯道。具体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路段，资料里面也没具体描述。只能等待司机亲身体验过后，才能明白。


    好在，行到这里的时候，前车行驶造成的尘土减轻了不少。安华终于可以模模糊糊看到10号车尾巴上的那个“10”字。


    这时候，第一个弯道到了。


    这是一个平缓的弯道，角度很大。基本上只要不作死，没有司机会通不过的。安华淡定地打着方向盘，控制车速，很快过了第一个弯道。


    然后，车子再次前行大约十分钟，第二个弯道就到了。这个弯道比前一个角度稍微小了一点，安华也很容易就过去了。


    接下来遇到的路段则是陡坡。但是，这坡道的角度并不陡峭，安华也十分容易地加速、减速通过。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的梁婷忍不住感叹一句：“安华，你这手车开得也太顺溜了。”


    安华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刚过那一段尘土最为严重的路段时，对方可是被颠得差点口吐彩虹的。


    两人就这样偶尔说上一两句话，经过一个个弯道跟陡坡。


    行车中，安华还会注意仪表盘数据的变化。等开到差不多一百公里的时候，安华觉得这段最为复杂的路即将结束了。只是，下一秒，她看到前方一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超高的陡坡。


    这时候，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屋里三位经验丰富的业务员说过的话。那时候，安华跟她们打听这一路上有什么特别难走的路段。她们不是司机，没有怎么留意。不过，三人都说过有一个很高的陡坡。货车要爬上去，得费上一番功夫。


    安华本以为她们夸张了点，毕竟在这个路段开了一个小时了，弯道跟坡道走太多了，她都以为已经通过这个路段。现在看到前面那个陡坡，她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安华，安华，就是这个坡。”


    耳边响起梁婷的声音，安华这时候已经全神贯注地慢慢加速了。但是这里的路段只能容纳一台大货车通行。而前头的10号车不知道怎么回事，提速比较慢。安华感觉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她继续提速，积累动能以便冲击陡坡的话，会直接撞上10号车。


    但是，如果她现在开始减速，货车估计到了陡坡前，速度还没能提上去。到时候，货车动力不足，就没有办法爬坡了。


    更加可怕的是，这是一个车队在同一条单行道路上通行。她是排序中间的车辆，后面还有十几台车，按照既定的速度前行。


    根据目前货车的性能，以及道路条件的限制，假如她不能顺利爬坡，堵在坡道上。后面的车辆会一台接着一台遭遇同样的事情。最为严重的后果，就是后面十几台车被迫堵在这陡坡之前。


    这样想想，就让安华觉得后背流汗。


    这么大的锅，她背不动。


    前面10号车这时候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地变慢了起来。安华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握紧方向，开始加速，口中说道：“梁姐，你给我盯紧前面的10号车。他是不是速度越来越慢，而且看着还在后溜？”


    梁婷觉得自己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惊险的时刻。她这个外行人也可以发现前面10号车已经不向前爬坡了，反而开始往后溜车。按照这个样子，很快就要撞到她们车上来。


    梁婷忍不住伸手抓住安华的手臂：“安华，停车，停车。”


    安华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后面直道上，隐约有车辆在前进。这时候，即使她按响喇叭，发出紧急信号，停下车子，坡道上的那台车一样会往下溜直到撞到她们车上来。道路的限制让她没法子倒车，也没法子转向，只能前进。


    安华不知道前车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按喇叭，也没有打灯通知。她也顾不上考虑其他了，时间不允许。后车在逼近，前车在后退。夹在中间的安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一往无前。


    “梁姐，抓紧了。”梁婷下意识地放开抓住安华的手，转而握紧了车门的把手。然后，下一秒，她差点以为自己飞了起来。


    把速度加到极致后，安华使出力气，握紧方向盘，防止车辆出现转向不稳定，导致车身的飘移。同时，她按响了喇叭，发出了另一种信号，意思是让后面的车辆注意情况，及时停车查看。接着，飞速行驶的车辆微微转向，顺着路边一个小小的斜坡开始腾飞。


    梁婷发誓，这一刻，她看到了车子四个轮子都飞了起来。


    然后，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们的车子已经越过了10号车，直接降落到陡坡半道上，发出“砰”的一声撞击声。


    安华不知道梁婷是什么感受。反正，在这个紧急的瞬间，她按照自己的直觉。利用道路边上的小坡完成了一次货车飞跃。当车子终于落地的时候，安华继续把着方向盘加速，直到爬到陡坡最高的地方。接着，她从倒后镜看到了10号车停止了溜车，就在陡坡跟直道交接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12号车显然也收到了她的信号，开始减速。


    控制着车速从陡坡的最高点开始下坡，安华感觉车子好像又要飞起来。不过，她控制车速一流，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当她顺顺利利看到前面老远的9号车车尾时，才有心情跟梁婷道歉顺便讲解了刚刚那么开车的原因。


    同一时间，开着10号车的司机已经快要被安华的操作吓得屁滚尿流。事实上，他的腿也软了。要不是关键时刻，他把手刹当脚刹用，怕是真的要发生车祸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刚开始只是想给11号车的那个女司机一点教训而已。反正，按照他的技术，只要在陡坡那做做样子，让那女司机以为自己的车会溜车撞到她的车上。女司机嘛，都是些胆子小得可怜的人。


    到时候，这女司机肯定害怕过度，忘掉要按响信号喇叭，就直接停在陡坡的前面。然后，就会连累到12号车被逼停，接着后面所有车辆都会被逼着停下车来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他都想好了，等11号车的女司机停车后，就马上用自己高超的开车技术，把车子拉扯上坡道。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追上9号车。至于到时候这女司机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跟他老田没有关系了。


    对，明明被安排开3号车的老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开了10号车出来。


    老田把所有的关节，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结果，他算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开11号车的女司机不是个胆子小的。相反，腿软的老田这会儿，觉得对方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刚刚他故意溜车那会儿，对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立刻停车，反而开始加速前进。那会儿，他被吓死了，准备加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结果，不知道是太过慌张还是怎么的，车子怎么都加速不了。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11号车跟吃了油一样，拼命加速冲过来。那一刻，老田觉得自己的小命要不保了。


    结果，这11号车不是想撞他的车屁/股，反而到快要撞到他车子的那一刹那，顺着路边的小坡路，直接飞了起来。


    那一刻，老田只觉得心都要跳没了。


    当他把车子刹停后，双腿发软地坐在车里，刚准备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让这停在陡坡前的车子重新积蓄动力的时候，车窗被敲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尾车的伍队长，跟那个南花市的车队队长，满脸黑线地看过来。


    这一刻，老田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要说伍队长跟纪宏山为什么能赶上来，就要从12号车说起。开12号车的司机，正是平时最为冷静的苏明康。


    苏明康知道11号车就是安华的车子，所以一路行来，苏明康都十分安心。


    当他听到安华的车子发出信号的时候，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但是在匀速前进的车队里面行车，他不能冲动。所以，他马上按照要求，也向后车发出同样的信号。同时，他把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已经听到后车回应了，知道对方不会把车子撞上来。


    就这样，后面的车辆一台接着一台传递信号，所有的车辆都按照规定，慢慢停了下来。从13号车开始，其实已经对爬坡需要的加速距离没有影响了。但是，车队忽然出来这样的状况，殿后的尾车肯定要过来的。


    幸好，这里的道路狭窄，不允许两台货车并行。但是，让一台吉普车慢慢地从缝隙穿过，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伍队长满脸黑沉地开着车，直接到了10号车跟前。当他从10号车的驾驶座看到了老田的时候。脸上的怒气更是快要把人给淹没。


    纪宏山的脸色也很难看。


    现在这样，简直是让车队断成两截。而且，前面1号到9号车，在他们停车的功夫，早不知道跑多远去了。大家都没有联络的工具，只能到了中间休息的地方才能汇合。这时候，纪宏山已经发现应该在这里的11号车不见踪影。


    聪明如他，从老伍的脸色还有这10号车司机的表情中，大概猜到了事情有内情。


    “老伍，再多的怒气等到了休息的时候再发也可以。现在车队在半道上，得赶紧解决10号车跟12号车爬坡的问题。”


    这时候的汽车因为发动机的原因，爬坡需要一定长度的加速距离。而且眼前的陡坡显然需要的距离更加得长。


    伍队长听到纪宏山的话，苦笑道：“老大，这距离不够加速。要么我们后面十几台车全部都倒车。给10号车、12号车腾出足够加速的距离。”


    这样笨的方法，也算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这时候领头的吉普车在的话，还能靠着那台吉普车，跟自己这一台。两台车并行拉动，直接把这10号、12号车拉上去。但是，头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纪宏山也觉得这倒车的主意有够笨够浪费时间的了。但是，总不能他们后面的所有车辆，长翅膀直接飞过这两台货车，上到坡顶吧！


    这时候的纪宏山还不清楚事故发生的具体情形。要是他知道的话，安华肯定被他骂得连安国强都不认识的程度。


    “行了，别愁了。要倒车就赶紧去安排，可不能再出纰漏了。幸好这次出行提前了半个月，时间那是足足的。”


    伍队长苦笑着给自己安慰了一句。


    两人刚想转身回到吉普车的时候，忽然陡坡的顶端出现了一部军绿色的吉普车。砰砰的喇叭声好像在告诉众人自己回来了。


    伍队长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坐在12号车里面的苏明康，就看到了两台吉普车的车尾各自系了根车辆专用的牵引线。线的另一头，则是那台重新发动起来的10号车。


    随着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发出，加上10号车的车动力，最后三台车子顺利爬上了陡坡。苏明康立刻坐直了身体，握紧方向盘，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等那两根牵引绳绑到自己车头上，苏明康立刻按照纪队长的话，顺着前方的两台吉普车提供的动力，开始加速。接着，苏明康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车子动力在提升。


    终于爬过坡顶后，慢慢减速下坡。直到开出很大一段距离后，他才把车子停了下来，方便纪队长把牵引绳解开。


    看着后视镜里面离开的一台吉普车，苏明康跟上前面带路的另一台吉普车，去追赶前车了。


    苏明康一路跟着1号吉普车开着，直到开了大半个小时候后，终于到了中午休息的地方。跟安华汇合后，他才知道1号车是安华追上去前车后。跟1号车的司机老陆说明了情况，对方就马上赶回去帮忙了。


    “哎，幸好你没事。不过，为什么你能越过10号车的？”


    确定好安华平安后，苏明康终于有心情询问这个问题。


    但是，这时候安华却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刚刚危险驾驶的行为了。是的，从那个紧急的环境脱离后，安华觉得刚刚自己那个驾驶行为是有一定的危险成分在的。要不是她的握力惊人，换另外一个普通点的司机，怕都是会撞上去的。


    不过，她再怎么不想说，等后半截车队陆陆续续到达后，她跟梁婷还是被带到了事故处理小组的面前。同时被带过来的还有老田跟原来10号车的驾驶员。


    因为车队还在半道上，这个事故小组是有车队的领导跟两个老司机，还有进出口总公司的高主任、汽车厂的纪明城组成的。


    同一时间，他们也安排了人过去检查了10号车、11号车的车辆状况。


    “安同志、梁同志，之前半道上10号车具体发生什么事情，麻烦你们两说说看。”


    安华跟梁婷点头，各自从自己的角度之前陡坡路段的情况说了一遍。安华特别强调了10号车忽然降速，以及不发出紧急信号的行为。她这时候还不知道10号车的驾驶员已经更换。


    当这几个事故处理小组的人知道安华居然借力把车子开得飞起来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批评她吗？那也不行。毕竟安华是在紧急情况下，为了寻找脱困的办法才导致这样的行为。但是表扬她吗？那也不行。毕竟这样开车不值得提倡。


    纪宏山听完这两人的讲述后，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他按捺住心里想骂人的冲动，转而让那姓田的说说为什么要这样驾驶货车。


    这时候，安华才知道，10号车的驾驶员居然换成了老田。这样的话，回忆起之前10号车的表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的。


    老田的讲述当然就是在狡辩的。跟10号换车，是他不想在前头开车。至于会在坡道上忽然减速，那是车子故障。不发出紧急信号，那当然是因为他着急忘记了。


    那么简单的狡辩，坐在这里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等去检查车辆的人回来报告的时候，当老田听到了10号车完全没有任何故障的时候，他终于着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调查组居然还让人去检查了车辆。


    伍队长身为这次车队的负责人，也是老田的直属领导，直接发话：“田同志即日起，取消这次车队的司机资格。具体的处理将会在回到省运输队后公布。等到达下一个城市，你马上原路返回。至于你负责车辆，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手。”


    接着，他又看向了跟老田换车的那个司机：“刘同志，你没有跟领导报告，私自跟田同志调换所负责的车辆，违反了纪律。鉴于你主观上没有危害车队的想法，暂时让你继续担任本次任务的司机。具体的处理结果，将会回到省运输队后公布。”


    说到这里，安华知道要轮到自己了。


    “至于安同志，虽然你的行为不值得鼓励。但是，在那种紧急情况下，组织上没有理由要批评你。只希望你以后开车要更多地考虑清楚周边的情况。做出更好的判断。”


    整个事故就这样处理完毕了，安华有点愣了愣。拉着梁婷的手说道：“梁姐，这次真是让你受到惊吓了，对不起。”


    梁婷摇摇头：“反正车子都要被撞上，还不如飞一把试试。”说到这里的时候，梁婷两眼放光，显然是想起了她把车子开飞起来的那一瞬间。


    安华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让一个朴实的女同志，爱上了飞车的刺激。


    “还对不起了，你这是不要命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安华转头一看，调查小组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但是，她师父纪宏山同志，以及纪明城师兄两人，正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这一刻，安华终于觉得这两人是亲大伯侄子的关系了。因为，他们脸上的怒火是那么地相似。


    “师父、纪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都能开飞车。你要是故意的，那不得上天了。”纪宏山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天知道，刚刚听完安华的话后，他真的想臭骂安华一顿。


    安华见师父那么声音，转头向纪明城求饶：“纪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从认识以来，对安华一直没有红过脸的纪明城，这会儿也生气得不得了。


    他生气安华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安危。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她直接停车，甚至倒车，让整个车队的前进都受到重大影响，他都不会怪她。


    但是，安华为了保证不影响车队的前行，做出那样危险的行为，让他十分生气。


    “师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下意识的反应……”


    梁婷看着安华从一个冷静开车的高手，忽然变成一个可亲的小姑娘。像跟家人求原谅那样，跟眼前两位纪同志说着话。她忽然就觉得安华是个十分有人格魅力的女同志。


    这里安华忙着求原谅。


    外头，所有知道发生事故的司机，这时候，也从伍队长公布的事故处理结果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最让大家吃惊的，当然是安华飞车的那个决定。


    之前虽然知道有安华这么一位女司机，但是这些省运输队的司机都不怎么去关注。对他们来说，女司机最多就参加参加这样的大型车队。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敢飞车的女司机。


    所以，当安华终于勉强让两位纪同志原谅自己，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收获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灼热目光。


    那些散发出这样目光的老司机们，居然带着些佩服的意味。


    这让安华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家再怎么热议这件事情都好。等事故处理完毕，大家吃完饭后，车队再次启程。


    因为中间10号车耽搁的原因，这一次的行程，伍队长让所有司机都提高了车速。而安华这时候也知道了原10号车的司机，继续开3号车。而10号车换上来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纪宏山。


    纪宏山上车前特意跟安华说道：“后面的行程你就照着我的车来开，绝对不要自己乱来。”


    安华认真点头，保证跟随师父的步伐前行。


    就这样，整个下午车队没有在遇到什么特别问题。车队在晚上8点钟的时候，终于跨过了隔壁省的一个城市，进入了广省的地界。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文中的驾驶情节是在极端理想条件下发生的，现实中请勿模仿。开车需要遵守交通规则。鞠躬感谢。


    第50章


    羊城，我来了！


    说是广省的地界, 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县城。之所以把落脚点选在这里，是因为货车走到这里, 随车带着的油差不多用完了。而这个小县城设立了一个加油站。


    所有货车按照要求停在一大片空地上后, 伍队长带着几个人，开着吉普车去了趟加油站。


    而安华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晚餐是一人一包方便面。这时候, 方便面还是一种非常稀罕的吃食。只有坐火车出差的采购员，又或者是开长途车的司机能够吃得起。


    安华接过分给她的一包轻飘飘方便面，跟着大家去空地隔壁的单位接热水泡泡面。


    这时候，很多人终于有心思过来找安华打听白天发生的事故。虽然都看过伍队长发布的公告。但是，谁都想找当事人问第一手资料。至于老田这个罪魁祸首，早就在到达之前那个城市的时候，就被伍队长打发回去了。


    众人把泡面泡上后, 直接就放在货车车头的脚踏上。安华跟梁婷的铝制饭盒也放到了一起。里面泡着一包香喷喷的方便面。本来安华想开吃的, 但是很多人过来问情况。她也不好都拒绝人家, 只能耐着性子回答这些人的问题。


    而围在她周围的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其他司机, 听了很多遍这个事故发生的经过，但是每次都啧啧称奇。


    当又有人吃完方便面后, 想着过来打听情况，安华就再也不客气了。直接端起自己饭盒, 丢下句我们要吃面。接着, 打开饭盒盖子, 就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


    香喷喷的汤底，加上软乎乎的面条下肚，安华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中午过后, 为了把之前老田耽误的时间追回来。他们是紧赶慢赶, 花多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了这里。安华相信, 不止自己，这里所有的司机都快要饿死了。


    吃完面条后，安华干脆带着梁婷，跟自己队里的人坐到一起说话。


    而离开的伍队长，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开着车回来。后面跟着一辆加油站的车子。


    所有货车在这片空地上加满了油，而且还把物资车上的油桶都装满后，加油站的车这才离开。


    这时候，伍队长拿着大喇叭召集了所有的司机过来。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待会儿我会把所有男同志分好队伍。今晚所有男同志都需要排班值夜。”


    伍队长这话一出，很多人脸上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安华他们八个第一次参加交易会的司机看到这里，都聪明地不说话。


    接下来，安华跟梁婷两位女同志，以及车队其他六位女同志都被安排到县里唯一一家招待所休息。是的，这个县城是有招待所的。但是太小了，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家民居。整个车队人太多不好安排。但是安排八个女同志，那还是没问题的。


    安华就这样在孙凯等人羡慕地目光中，跟着领头的一位中年女同志，朝招待所走去。


    路上，安华问道：“梁姐，你们往年去参加交易会也是这样安排的吗？”


    梁婷点点头：“是啊！要是不在这里停留，后面找油站的话，会很麻烦。我听说这里的油站，是跟省运输公司有合作的。其他地方的油站，我们得拿到批文，才能加那么多油。”


    听到这儿，安华完全明白过来了。确实，这时候如果没有批文，要加油只能用油票。他们这里那多车，全国通用的油票哪能那么容易找到。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招待所。因为时间太晚了，大家也顾不上说什么。洗漱过后就躺床上去。


    这里的环境很差。她们八个女同志直接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是一个大通铺。安华躺在那散发出霉味的床完全睡不着。


    隔壁躺着的梁婷知道安华没有睡着，小声说道：“咱们就今晚辛苦，等明天过了就好了。明天伍队长应该不会安排晚上休息，而是一鼓作气，直接把车队带到羊城去。”


    安华想了想出车计划的路线，回了句：“但还是睡不着。”


    梁婷听到这略带孩子气的话，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越是跟安华相处，她越是觉得对方是个很特别的小姑娘。开车的时候像个冷酷的老手，平时生活上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泼，而且不愿意委屈自己。


    安华要是知道梁婷这会儿怎么评价的自己，一定会在心里默默回一句：谁都不喜欢委屈自己。


    重新让自己闭上眼睛，安华开始思考到了羊城后，准备买什么东西来催眠自己赶紧入睡。


    估计是这个方法十分奏效。安华很快就睡着了。梦中，她到了目的地羊城后，拿着一沓钱，开始大买特卖。


    第二天早上，被推醒后，安华脸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笑容。


    “安华，你这是梦到什么呢？”梁婷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道。边上比较熟悉的钟芳跟李惠也是一脸笑意。对她们来说，安华就像妹妹一般好相处。


    安华笑着起身，顺口回了句：“我梦到在羊城买东西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女同志都看了过来。


    她们之中，最少都参加过一次交易会的。说到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有说羊城的衣服好看便宜，有说羊城可以买到电视机，也有说羊城的海货很实惠。反正八位女同志，除了安华，其他人每次参加这个商品交易会，都会趁机买很多东西回家。


    大家有说有笑地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就去到昨天停车的地方。


    那里，所有人都已经吃过早饭，正准备今天出发的事情。


    安华一过去，孙凯三个小伙子围了上来。


    孙凯抓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抱怨道：“这里的蚊子可真毒。昨晚我们就负责巡逻了两个小时，就叮了几个大包。”


    凌海洋也难得地附和了一句：“就是啊！我以为穿个长袖就没问题的。”


    安华就知道这些小伙子出门不会带驱蚊的东西。从兜里掏出一小瓶分装的花露水就丢过去。这时候，没什么驱蚊水，蚊香液，驱蚊都是靠花露水、艾草甚至是敌1敌1畏。


    “啊，安华，谢谢！”


    三个小伙子欢呼着就往自己身上狂撒花露水，一点儿也不嫌弃花露水那浓郁的味道了。就连纪明城，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分了点花露水走。


    边上的梁婷看到这一幕，笑着说了句：“安华，你也太大方了。这花露水可不便宜。”


    说道这里，安华忽然想到羊城那边有很多老字号的药油品牌。等去到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找找关系，带些好用的药油回家。


    另一边，车队两台吉普车所在的方位，纪宏山看到手底下的人这样闹腾，笑着摇了摇头。


    “老纪，你手底下的人可真是年轻啊！”


    伍队长感叹了一句青春的美好后，就拍了拍放在引擎盖上的地图：“咱们现在离羊城还需要大概18个小时的车程。加上路上休息2个小时，就要花20个小时。现在，咱们一起来确认一下，今晚是不休息，直接开夜车到羊城。还是说在羊城边上的县城休息一晚再过去。”


    会这样提议，伍队长是考虑到了目前车队的整体气氛。


    南花市那几个司机还好，活泼得很，思想包袱没有那么重。但是他们省运输队的就不太行了。老田被安排原路返回后，就有人心里不太舒服。不是不舒服老田被赶走了，而是心里不得劲。


    之前车队很多人被开除后，这些人中还有人没有缓过那股劲来。


    在场的都是负责安排统筹参加这次商品交易会的人。


    高主任作为总负责人直接发话：“开夜车，一鼓作气直接去羊城。到达目的地后，你的人要怎么调整，时间大把。现在货物比较重要，只要把货都给送到我们订好的仓库。剩下的事情我们公司会安排。”


    其他两个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高主任的意见。


    而负责头车的老陆更加了解司机的心态，也赞同这个开夜车不休息的计划。


    最后轮到纪宏山了，他直接摊开双手：“我手底下的人都不会有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咱们要一鼓作气，就直接跟手底下的人沟通清楚。”


    就这样，安华带着纪宏山的叮嘱，上了车，跟着前车往目的地疾驰而去。


    车上，安华一边注意开车，一边问了梁婷一句：“梁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伍队长会这样安排？”


    梁婷神秘一笑：“我对运输行业不了解，但是我了解省进出口总公司那些人的心态。”


    对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来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保证货物能按时入仓。至于其他的，只要会阻碍货物安全的因素，他们都会排除。昨天出了那事儿，她就知道晚上不会再休息，而是直接赶路的。


    想到这儿，她担忧地问了句：“安华，要一直开十几个小时的车，你能顶得住吗？”


    安华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眼神关切，脸上不自觉带上了更多的笑容：“梁姐，我开车的本事你是可以放心的。十几个小时，那更是小意思。”


    安华没说得是，她之前参加过几个跨市复合任务，还不是一直在路上奔波差不多一天才完成任务的。


    出车后的第三天，就在这样奔波辛苦中度过。等安华听到10号车发出快到目的地的信号时，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天知道，即使是身体再好的人，一下子开将近20个小时的车，中间只休息了2个小时，身体也会吃不消。


    安华这会儿只觉得屁1股都坐麻了，眼皮更是开始感受到沉重。眼睛瞄了一眼手表，发现居然是2点多了。不是下午2点多，而是凌晨2点多。


    也就是从听到10号车的信号开始，安华渐渐地发现路边不在是一片片黑乎乎看不清的草丛。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昏黄色灯光。那是羊城市区的路灯。


    只要看着那路灯继续开车，安华就觉得心里有了一个目标。


    这时候，副驾驶已经睡着了的梁婷摇摇晃晃醒了过来：“哎呀，我居然睡着了。安华，看到我睡着了，就得把我喊醒。不然这么黑的晚上，没我在边上提醒你，我真怕你也跟着打瞌睡。”


    安华没有回答梁婷在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梁姐，抬头。”


    梁婷在疑惑中把脑袋抬了起来，接着，脸上的笑容明显大了起来：“啊！终于快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到目的地的原因，安华可以明显感受到开着10号车的师父好像提速了。然后，她也跟着提速。这里的路已经很宽敞了，整个车队每台车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安华这边跟着提速，后面12号车上的苏明康见状，也跟着提速了起来。


    就这样，整个车队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


    午夜的羊城，道路两边的店铺全都关门。家家户户也没有亮起灯光。车队除了路灯外，就没有其他可以指引的标志。


    好在，省进出口总公司提前安排好的仓库，就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大家陆陆续续到达了仓库后，货车直接在仓库门前的路上排起队来。


    安华排到车龙中间的地方，看着前头忽然不动的10号车，心里不由地猜测：不会是大半夜还得等到卸完货才能休息吧！


    想想就觉得窒息。18台货车的货物，最少要安排4个装卸工人，卸上一整天。


    就在她准备下车去问问前面的情况时，前面的10号车终于动了起来。安华这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等她把货车开到了仓库旁边的停车场里面，这才知道，刚刚停车是因为仓库的负责人没有在场。值班的人不敢放他们进去。最后折腾了一圈，这才把他们放了进来。


    到了停车场后，安华发现，这个大型仓库不止接待了他们这一拨人。停车场的一个角落，已经停了十几台同款的大货车。这些大货车的车斗都空了下来。显然，这也是一队过来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的车队。


    招呼着梁婷带上行李下车后，安华拎着自己的行李，快速找到车队的人汇合了起来。这时候，她观察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倦。显然，今晚应该没有人有体力支撑值班这个事情。


    但是，他们这18台货车还装满了货物。现在让仓库的人安排卸货并不现实。


    “好了，好了，请大家尽快集合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伍队长跟高主任各自拿了个大喇叭吆喝了起来。


    乱糟糟的司机一窝蜂冲到他们前面的空地山，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行李。有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安华站在角落，闻到这些人身上浓浓的烟味。不用猜，肯定是一边开车一边抽烟的。用这些人的话来说，开车一支烟，精神似神仙。


    等所有人到齐后，伍队长才说道：“今晚咱们的货都放在车上。所以还是需要有人配合着仓库值班的同志，一起巡逻保证货物的安全。接下来，我会对男同志进行编排。”


    这个要求一出，很多人都抱怨了起来。更有司机趁着夜色朦胧，想着伍队长认不出自己。所以大声嚷嚷：“队长，我是女同志，不是男同志。”


    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后，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这一笑过后，很多人终于觉得没那么累了。


    “滚一边去，老黄。别以为天黑我就认不出你那欠揍的声音。”伍队长笑骂了一句说话的人。接着宣布另外一件事情：“明天上午8点钟开始，所有司机必须到达停车场。仓库会安排人进行卸货。卸完货后，司机回到住处集合。”


    伍队长没有说集合后，司机还需要干什么。安华猜测估计到时候会有好几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出去看看70年代的羊城风光了。


    男同志暂时被留下来排班，女同志则仍然在昨天那位中年女同志的带领下离开。安华这时候也知道，这位中年女同志是省进出口总公司的秘书，姓姚。姚秘书带着她们坐上了一直跟在车队末尾的大巴车，往前方的一家宾馆驶去。


    羊城不同于其他城市，因为多年来举办面向外宾的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所以，羊城不止经济发达。而且，宾馆行业尤其发达。围绕着第三次搬迁后确定的交易会场馆附近，特别兴办了一大批宾馆。


    而三花省的代表团则是订了场馆附近的一家宾馆。从仓库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十多分钟。安华她们到达后，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宾馆给惊讶到了。这里的宾馆，居然已经是六层高的建筑物。


    占地面积大就不用多说，安华甚至可以看到宾馆里面灯火通明。大堂等待区域，居然还有水晶吊灯，沙发座椅等等。来到这里后，她简直有种穿越回去现代小城市宾馆的错觉。


    即使是凌晨时分，宾馆的大堂仍然有工作人员在值班。看到他们过来后，训练有素站了起来。用带着广省特有口音的普通话问道：“晚上好，各位同志。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这段时间过来这边住宿的，基本全都是全国各地过来参加交易会的队伍。所以，她们大半夜到达，这些宾馆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


    姚秘书听到这话后，从随身带着公文包里面，把这次代表团的文件拿了出来。值班的工作人员看到文件后，确认了他们身份。接着，安排人带着她们去订好的房间。


    还是4个人一间的规格，安华跟着梁婷还有钟芳、李惠自觉地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的房间居然有单独的洗漱间，这是安华特别惊喜的地方。


    因为今天开车太累了，安华不客气地提了个要求：“各位姐姐，今天开车太费精神了。我能不能先去洗澡。我怕等久了，眼皮就搭下来了。”


    三人一听这么俏皮话，也体谅安华的不容易，纷纷点头：“去吧！去吧！会用里面那个花洒吗？”


    三花省不流行用这么洋气的东西，细心的梁婷问了句。


    安华一听居然还有花洒，也顾不上其他，抱着衣服一溜烟就跑进去了。


    这么急切的动作，惹得这三个二十多岁的姐姐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梁婷又叹了口气：“安华，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们三人，有业务员也有采购员，都是经常需要出差的工作。出差一般都是坐火车或者客车。就这样，她们每次出差，都觉得半条命要没了。而安华，年纪小小就开始出来跑车。这大货车她们没开过。但想也知道十分不容易。而且，开大货车出长途，很容易遇到意外。


    她们经常出差的，都听过不止一次货车司机长途出车，遇到劫道的、交通事故的。


    “哎，梁婷，你知道安华为什么会当货车司机吗？”省丝绸厂的代表李惠不经问道。


    梁婷摇摇头。她只是跟安华一台车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呢？


    省进出口总公司的采购员钟芳就说道：“甭管人小姑娘什么原因都好。咱们这趟行程，能有帮得上忙的就多帮吧！”


    显然，钟芳已经把安华的身世想象得比较凄凉的那一种。她完全不知道，安华是自愿选择当货车司机的。即使后来柳叶阿姨想安排她去百货商店当售货员，都被她给拒绝了。


    而被这三个姐姐关心着的安华，已经在花洒喷唰出来的热水洗礼下，感觉到了生命力的回归。洗热水澡，果然是人生最为美妙的事情之一。


    这家宾馆居然还给浴室配了洗发水这种稀罕的东西。一直用肥皂洗头发的安华，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动才好了。


    快速地洗完出来后，安华觉得自己完全活了过来。


    梁婷见她头发湿漉漉出来，赶紧把房间桌上那几乎全金属的老式电吹风拿了过来。


    “安华，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安华看着对方眼中那一抹疼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还是客气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她不太能接受有人给自己吹头发，因为比较敏感。有人靠近后背，她全身的鸡皮疙瘩会蹭蹭蹭起来的。


    梁婷被拒绝后，有点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跟安华说了下这电吹风怎么用。


    知道对方是好意，安华也装作不知道，认真听对方的讲解。随机，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因为，她发现就连比较清冷的钟芳，居然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越来越奇怪了！


    安华举着这估计有两斤重的电吹风吹着头发，心里默默地想着自己洗澡的时候，这三个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一时间，停车场那边，伍队长拉着纪宏山一起，把留下来的男同志分队值班。考虑到离早上8点只剩下4个小时了，大家都不想折腾。所以，安排了年级比较大的老同志先回去休息，让年轻人先值班。


    这次有仓库的安保人员配合，所以一个队伍只需要值班一个小时，就可以进行轮换。


    所有的男同志确定了自己的班次后，年轻人就坐上回来的大巴车，往宾馆方向去了。


    车上，孙凯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吐槽了一句：“我真羡慕安华啊！”


    这话，惹得苏明康直接给他肩膀来了一下。“人家安华现在休息了，你羡慕。她被人质疑能力的时候，你怎么不去羡慕一下。”


    苏明康的话直指当前某些职位上，女同志受到的限制。这让孙凯简直不敢再说话了。老好人凌海洋赶紧转移了话题，说着明天过后，自由活动的时间，要怎么度过。


    纪明城坐在他们附近，听到这些谈话后，瞪了一眼口没遮拦的孙凯。


    男同志这边的吵嚷自不必多说。


    回到安华这边，她吹完头发后，就躺在软乎乎的床上，睡了出任务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被生物钟叫醒后，这才清醒了过来。


    其实加起来，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但是安华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昨晚睡觉，不知道谁没有把窗帘拉紧。现在，外头的阳光通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让人觉得暖呼呼的。安华这才想起，四月的羊城，已经是可以穿上短袖的天气。


    房间里面陆陆续续有人起来，大家洗漱后，跟着姚秘书，去到楼下吃早饭的食堂。


    安华走在梁婷的身边，看着前面窗口的早饭，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这里的早饭应该不叫早饭，叫早餐了。因为是宾馆内部的食堂，所以摆放得比较随意。但是，安华还是看到一个个冒着蒸汽的蒸笼堆叠起来。除了蒸笼外，还有冒着热气的海鲜粥，以及带汤的面条、粉条窗口。


    姚秘书来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地把八个人的吃早餐的票据递进了窗口。接着，让她们自己点一份想吃的早餐。


    安华左看右看，实在拿不定主意。


    梁婷看到这儿，噗呲笑了起来：“别想那么多，随便选一个都跟咱们省里完全不一样的风味。等自由时间的时候，你还可以去外面的酒楼里，吃正宗的羊城早茶。”


    安华想想也是，最后点了一个小蒸笼。小蒸笼里面是三个小小的灌汤包子。叫了蒸笼的，还给配了一碗艇仔粥。


    这粥安华没穿越前就喜欢喝，这下看到后，迫不及待想着尝尝这时候的口味。


    她这边吃着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这时候，安华看到了其他省份的代表团。边吃边从他们的口音中，猜测他们是哪个省过来的。


    这些过来参加的省份，都有自己的特色产品。她就听到边上有几个应该是江省过来的。正在谈论他们带过来的陶瓷制品。而另一张桌子上的，应该是安省过来的，他们带来的产品则是品质优良的中药材。


    这个小小的食堂，随着人1流地增多，好像变成一个全国各地特色商品的汇集地。单单从他们的口中，安华就已经有了参加对外商品交易会的感觉了。她简直想象不到，要是能进去场馆，亲自参与进这一特殊时期的交易会，将会是一件多么充满意义的事情。


    可惜了，她是司机，没资格进会场。


    安华很是失落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市场开放，她即使很容易参加这个交易会，但是那种感觉，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边上吃着早餐的梁婷三人，看到安华明明一脸幸福地喝粥吃包子的。怎么一转眼，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脸上的表情倒是开始苦了起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梁婷这位跟安华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开口：“安华，怎么呢？是这早餐不好吃吗？”


    安华一听，马上回神，赶紧摇摇头，但不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要是她们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会觉得自己太贪心了。都有这个荣幸参加了这次运输货物的任务。怎么还能得寸进尺，想着进场馆里面走一走呢？


    其实，如果安华这时候把自己的遗憾说出来，她将会得到极大的帮助。毕竟，跟她同桌吃早餐的八位女同志。虽然不说十分厉害，但是在整个代表团来说，分量十足。不过，这时候的安华，因为不好意思，差点错过了参加这个商品交易会的机会。


    吃完早饭后，昨晚送他们过来的大巴车就到了。


    八人先上车去坐着等其他人。很快，陆陆续续其他工作人员跟司机也上来了。等坐满一车人，大巴车立刻往仓库驶去。


    仓库这里，已经有装卸工人上班了。


    安华他们到达后，就看到伍队长跟纪宏山两人，正拉着一个中年男人商量着事情。看到他们这一车人到来，微微点头。


    纪宏山更是让安华尽快过去自己的车子，等待指令。没过多久，安华就听到有人拿着大喇叭开始喊话了。


    当听到喊11号车的时候，安华马上按照指令，倒车转方向盘，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仓库的卸货台。


    这个仓库应该是专业级别的仓库，卸货台的高度十分合理。


    安华下车后，看到仓库的装卸工人居然从仓库里面，开了一台叉车出来，十分惊讶。


    这时候的叉车，大部分还是仿制苏联的样式。因为产量不大，除了专业仓库外，其他单位很少见。


    不过，她的货是靠人力搬运上去的，并没有打上卡板。上叉车的话，没有卡板的辅助，根本不能直接把货物叉起来。


    安华本以为仓库的人会放弃使用叉车，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好几个工人，拿着工具，花了十分钟，就把车斗上的货物打了几个卡板出来。这下，安华不得不惊叹，这时候的人工作效率太高了！


    “怎么样？是不是十分佩服这些装卸工人的。”


    纪宏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正站在安华的边上。


    “师父，你忙完啦！”安华十分高兴地问了句。


    纪宏山算是极少数一晚上没有休息的人。但是，仍然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等把货都卸完后，我那才叫忙完了。这个仓库果然是对接国际的，这样的卸货效率，要是全国推广的话，将会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


    对这个，安华深有同感。他师父现在不知道后世国家的经济腾飞。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笑得十分满足，而不是现在这样充满遗憾的口气。


    安华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师父，你有看到纪师兄吗？”


    纪宏山听到这话，把心中那些遗憾都埋藏了起来：“你师兄守着他那宝贝发动机了。那玩意儿是这次交易会的重点参展品。高主任正在跟主办方的人协商，安排一个特别区域，重点存放那发动机。”


    安华一听，顿时觉得这发动机所代表的意义不会那么简单。她刚想多问什么，纪宏山就已经转移了话题：“等货物卸完后，就是自由活动了。到时候，我让老姜领着你们去看看羊城的繁华。”


    有些事情纪宏山不想让安华知道太多，年轻人第一次出远门，应该高高兴兴地见识世界的美好。至于其他，有他们这些老家伙撑着呢！


    被归为老家伙这个档次的纪明城打了个喷嚏。靠在装着自己宝贝发动机的车边，对着驾驶员说道：“成子，这仓库的安保级别够吗？”


    这时候的成子不在是那副爽朗的样子，而是满脸认真地点头。他确实是汽车厂的试车员，也是从部队特意调到汽车厂的安保人员之一。三花省汽车厂作为国家重点科研单位，有部分专门负责保密工作的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纪明城带过来的发动机，是一款概念上的发动机。带过来参加这个对外的交易会，是为了彰显国家科技发展的进步。而跟这个发动机具有同样意义的其他展品，还有好几个。


    同一时间，安华那台车，仓库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所有货物都卸空了。把货车停回原位后，安华就被打发过去，跟省进出口总公司的人呆在一起。


    这时候，安华也从这些的人口中知道，他们正在等待产品入库后，重新盘点一遍货物。中间还需要对货物进行抽检，确保运输过程中没有发生货损。最后，最为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进交易会的场馆，布置三花省的展厅。


    听到这里，安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既然不能进正式开幕后场馆，在那之前，她是不是可以进去场馆看一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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