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内福利
市级的三八红旗手, 主要是在全市范围内的各级单位、公社、生产大队进行推选。而安华刚刚看到的老熟人，分别是她在拖训班时期的舍友罗红妹, 以及孙凯的妈妈柳叶女士。这两个人, 一个是生产大队的拖拉机手。一个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
“柳阿姨、罗姐……”安华兴匆匆地朝两人小跑过去。胸前挂着的大红花也跟着飞扬起来。
孙海停好车子后，看到妻子也过来了，面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你们都是来参加表彰大会的吗？”安华这时候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兴奋地问道。
罗红妹看到安华过来，大声道：“我就觉得安华你肯定可以拿到这个荣誉。真好，咱们在这里见面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孙海带着运输公司另外两位职工，也走了过来。三个单位的人汇聚到一起，朝大礼堂的正门走去。
等到安华被邀请坐在了大礼堂前排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观察。然后, 她发现所有获奖的人, 胸前统一佩戴了大红花。而且, 大家都被安置到了前排的座位上, 方便待会儿上台接受表彰。
至于后排坐着的来宾，一部分是全南花市各级单位的负责人。剩余的则是特别邀请过来的嘉宾, 包括媒体记者。
这是安华参加过的表彰大会里面，唯一一场只有女同志获得荣誉的奖项。安华坐在这些女同志当中, 显得平凡又特别。她坐下后, 跟身边的人交流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是来自不同行业。这里有她这个司机, 也有医生、护士、老师、公务人员、警察同志、军人、农民等等。
等到上台接受表彰的时候，看着一个个女同志上台。安华不知道怎么的，有种比自己上去还要骄傲的感觉。等她自己上台的时候, 倒是十分淡定自然。
而这样的表彰大会, 当然少不了记者同志拍照。这次, 她不是站在一堆男司机里面的唯一女司机。所以，个头虽然很高也很年轻的她，站在一堆女同志里面，算不得很显眼。大家站在一起，拍了几张大合照。
她以为自己今天很低调。但是实际上，坐在后排那些南花市各级单位的领导干部，基本上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除了像纺织厂、汽水厂、化肥厂、煤场、家具厂、被服厂等等这些经常跟安华接触的厂家领导外，还有公务单位里面的人都已经认识了安华。特别是交通局，安华那更是在大小领导那里挂上了号的。
所以，自认为低调的安华，其实又一次在整个南花市各级单位出了一次风头。
这会儿，这些单位领导看到安华站在台上接受表彰，纷纷鼓起掌来。他们算是看着安华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货车司机成长起来的。这种莫名的激动感觉，让他们心情十分舒爽。
安华从台上下来后，听着走上去的领导进行了总结性的发言。这样的表彰大会，可以很好地弘扬女同志对社会做出的贡献。让社会了解到女同志的努力以及对社会的影响。
等到表彰大会结束后，安华已经看到有报社的记者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想找几个有代表性的女同志进行专访。安华自觉自己已经接受过一次南花市日报的采访。所以，手脚飞快地离开了座位，朝门口走去。
结果，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还不如留在座位上。
因为，她被好多个打过交道的厂长给叫住了。
特别是被服厂的梁厂长，那张脸笑得脸眼角的纹路都要出来了：“恭喜安同志了。”说着，拉住安华，就要介绍给刚刚坐在她边上的化肥厂孔厂长。
结果，她介绍的话还没开口，安华就已经老老实实地跟在场的这些厂长、主任打招呼了。这下，轮到梁厂长傻眼了。
孔厂长笑着看了梁厂长一眼：“梁厂长，你这是刚来南花市几个月，可能对安华不太了解。她这小姑娘啊，别看她年轻，可能干了。”
钱厂长这中年汉子，听到有人夸安华，忍不住插进两个女同志的对话：“对啊！对啊！安华可是个十分不错的女同志。”
安华看着钱厂长这副笑出菊花的脸蛋，很想问一句：钱厂长，咱们啥时候这么熟呢？
钱厂长说完后，汽水厂的厂长也跟着搭话：“我们仓库的吴主任，可是经常夸第一运输公司的安同志能干的。听说你最近升职，成了车队的队长。恭喜了。”
这话音刚落，家具厂的厂长也加入了这一场对话。
好家伙！
安华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那么多厂长有交情的。明明平时出车，接触到大部分都是销售主任或者是仓库主任。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字已经在厂长那里挂上了号？
安华不知道的是，她在三花省也是很有名气的。而在全国范围内，则是因为三花省进出口总公司的关系，在外贸系统也有了几分名声。
这些个人脉，为她以后的事业发展，增加了不少助力。当然，这会儿的安华，还以为自己很低调呢！
低调的安华跟厂长们交谈了一番过后，终于找到机会，跟这些厂长道别。
出来停车场后，毫不意外地，安华看到孙海正站在车边等着自己。见到自己过来，孙海笑道：“怎么样？被厂长们围绕的滋味可好？”
孙海大老远就看到安华的状况。不过，安华已经是一个中型车队的队长了。所以，孙海并没有过去打断安华的社交活动。
安华苦笑摇头：“厂长们太热情了。”
孙海笑着拍了拍安华的肩膀：“那也是你能干，人家才能瞧得起你。走，上车。咱们回公司。”
——
运输公司里面，安华他们三人获得三八红旗手荣誉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车队里面的司机们，对安华经常获得荣誉已经习以为常了。没看人家还没拿到驾驶证，就能收到群众送过来的锦旗。他们司机中，干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几个人有群众送锦旗的。
不过，安华一回到队里，还是被司机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这大家怎么都跑来呢？”派单大厅这会儿，聚集了十几个没有出车的司机。大家都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其中还有好几个之前对安华当上队长不服气的人。
“安队长，我们可是听说你拿到三八红旗手的荣誉，特意跑过来给你庆祝的。恭喜恭喜。”几个人吆喝着起来。
这时候安华才看到纪宏山站在后面，笑得十分欣慰。
“好好，感谢大家的支持。”安华口中应和着司机们庆祝的话，脸上的表情也飞扬了起来。
后头，安国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纪宏山身边，小声说道：“老纪，谢谢你。”谢谢你让安华有机会在职业上更进一步。
纪宏山看了安国强一眼：“别客气。我可是安华的师父。”师父，那就是半个爹了。
两个老父亲站一起，满脸欣慰地看着自家女儿，在队长的岗位上渐渐站稳了脚跟。
——
三月中旬，纪宏山在安家吃过午饭后，就提着行李，离开了这个呆了多年的小城市。重新回到京城，开始了人生的又一新篇章。
而安华，已经熟悉了车队队长的工作，每天过得如鱼得水。给司机安排任务，审核各种单据申请，跟上级领导部门开会，继续规划整合司机行车路线。
四月，运输队接到了来自省进出口总公司的委托，委托运输队派出五位司机，跟省运输队一起，联合执行前往羊城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的队伍。
这样荣誉的任务，安华当然不能直接指派。她在合理规划了后续一个月车队的出车安排后，把剩余可出车的司机名单提交到了孙海那里。最终，这司机名单是由孙海跟安华两人一起选择出来。
送走了前往羊城的队伍过后，安华就开始着手给司机谋福利的事情中。
五月份，安华开始给司机们发放高温补贴。当然，这时候是没有高温补贴这个单词的。不过，安华在预算充足的情况下，每个月都给司机发放防暑大礼包。礼包的东西算不得很珍贵，都是些单位可以采购到的防暑药丸子，以及汽水这样的饮料。
运输队这边搞这样的福利，当然让隔壁的公交车车队眼红。所以，王水口被安华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十分无能了。公交车队的司机，没有一个不羡慕隔壁开大车的。王水口被逼无奈，只能找安华。
安华看着急匆匆跑过来，一副想找她算账的王水口，十分镇定地看了过去：“王队长，什么风把你吹了过来？”
王水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十分憋屈地问道：“安队长，你们队里那防暑大礼包，能在采购的时候，顺便给我们公交车队也安排上？”
这大礼包用的预算是货车队的队内预算，安华当然不能直接答应王水口：“王队长，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这大礼包用得是队内的预算，采购是直接找后勤部门安排的。你这些要是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找采购部门帮忙的。”
要是公交车队的队内预算充足的话，王水口也不会过来找安华了。
“安队长，这……咱们队里人多，这预算不够啊！”安华听到这里，十分好笑。感情这是想不花钱就套路自己了。
“那这我也管不了。毕竟，你才是公交车队的队长。”安华十分光棍地说完，一副不准备继续聊天的样子。
两人正在对峙的事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接着，孙海从外头走了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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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高考来了
“老王, 你还有心情跑这里来闲逛？”
一进门就是指责的话，不止是王水口, 就连安华都诧异了起来。
“孙主任……”安华刚想开口。孙海却抬手制止了她的问题。反而对着王水口说道：“老王, 你没发现最近你们车队的司机都对你有意见吗？”
孙海说着，拉过办公室的椅子就坐了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安华听到这话, 眼睛闪了闪，难不成真有司机到孙海这边投诉？
王水口被孙海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头雾水：“那些兔崽子哪里对我有意见？我这不是跑到安队长这里来取经，给他们谋福利来吗？”
安华：呵呵，你是想过来占我们队的便宜吧！
“你谋个屁福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公交车队的队内预算有多少。哼，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现在你们车队的司机闹到我这里来了。你赶紧在这两天, 把这对队内预算的账目给整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 别说是王水口了, 就连安华, 大概都知道公交车队的内部账目有问题。
孙海说完这个后，就把王水口打发回去赶紧理清楚账目。接着, 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伯伯, 这公交车队的司机找你说了什么？”
孙海苦笑：“安华, 就你搞的那个防暑大礼包, 点子是不错了。但是也太不错了。今天我这刚上班，就被好几个公交车司机给拦住了。”
乍一听，安华还以为是公交车司机找孙海麻烦了。不过, 想了想, 又觉得不太可能。
而孙海已经继续补充道：“那几个司机, 脑子太活络了。眼看着你当货车队这边的队长后，车队开始有了新变化。就琢磨着大家一起从公交车队转到你们货车队里来。”
安华听到这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还让她别给货车队的司机谋福利不成？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公交车队那些老司机，想要转岗到他们车队，那也不是不行。这时候的公交车司机，要求可比货车司机还要高一级的。
孙海一看安华这意动的表情，顾不上喝水，赶紧说道：“你可别把脑筋动到公交车车队那里去。那些司机，个个经验丰富，可不能就这样转岗的。到时候，临时临急，你让王水口这草包从哪找司机顶岗啊！”
安华的心思被孙海戳穿后，有点讪讪的。
不过，她也知道，以目前货车队的规模，暂时是用不上再招司机的。除非后面整个运输公司还要扩招。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安华却是知道的。国营运输公司里面，特别是货车运输这一块的管控，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到时候，就会出现私人运营车辆。私人运营跟公家运营的对比，那是谁都知道结果的。
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会在时代的洪流中存活到什么时候。但是，有她当货车队队长的一天，她就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这次事情，最终王水口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整理完公交车队的队内账目后结束。账目一出来，确实他们的队内的预算剩下一点。公交车司机知道后，也不敢再闹腾了。只是，王水口这样的队长，逃不过被队内司机臭骂的结果。而安华，倒是躲过了公交车队司机的臭骂，反而因为有了无能王水口的衬托，显得更加优秀。
当然，这样一来，公交车司机就对货车司机又恨又妒了。
安华在运输公司天天上班，感触就更加深刻。最后，她想了想，给工会那边提交了一份建议书。很快，建议书的提议被通过。三天后，省电影放映员将会在运输公司职工楼。连续一周给运输公司职工楼的员工及其家属，放映电影。
这样的好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整个运输公司传了开来。这时候，市里面是有电影院的。但是电影票很贵，很多家里有了孩子的，都舍不得花钱买票看电影。但是，这露天放映电影就不一样了。那是谁都可以过去看。
而对于提出这个建议的安华，再一次受到了职工楼家属的感激。特别是当初她家的那些邻居，出现在外头，总喜欢提一句：“哎哟，当初安华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很可爱。我就说着姑娘以后可是会不得了的。”
“就是啊！当时我家住她家楼下，这姑娘学习好又勤奋。不像我家这姑娘，那个懒哟……”
“安华这一出息，立刻给咱们这些职工楼看着她长大的大娘、婶子谋福利了。”
……
安华带着从省里下来的放映员，来到职工楼的操场时，刚好就听到这些家属的聊天。说实在话，她没有什么专门给职工楼家属谋福利的高尚情操。这些现在说她好的人里面，肯定有那么几个，以前说过她的闲话。
只是，白来的好处，她们肯定要说上几句漂亮的话。
放映员姓熊，是个中年汉子。他也听到了那些妇女同志的聊天。笑呵呵地好像没有发现似的。反而招呼着跟过来的两个同事，先把放映设备搭建起来。
这时候的电影放映机是胶带似的影片放映机。而放映电影，除了放映机之外，还需要安装高音喇叭。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大。很快，职工楼那些没事干的家属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看热闹。
这操场是职工楼建设出来，给职工平时用于打球娱乐的场地，四周栽了很多树木。所以，即使是夏天，也很是阴凉。
这些人出现后，不认识电影放映员。不敢上去跟人打听消息。纷纷围在安华附近，问起这电影要放几天，都放些什么影片。
安华看到问自己的一个婶子，平时对自家还可以。就耐心回复道：“这次的电影一共放七天，一共放七部影片。每天放一部，各位大娘婶子要记得准时过来看。至于影片的话，放两个苏联的影片。剩下的就是《地1雷战》《南征北战》《地道战》《铁道卫士》。”
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经典影片，安华自己在后世的时候，也看过，知道这是十分激动人心的影片。
说话的功夫，操场前的泥地上，已经竖起了两根粗竹子。接着，一块白色的幕布就被系在住在的两边。等幕布弄好后，高音喇叭也安装完毕了。至于放映机，则是晚点太阳稍微没那么猛烈的时候，再抬出来就好了。
安华见这边弄得差不多了，就想着离开。不过，被一个眼熟的婶子拉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大婶，你这是……”被从操场拉到一边的树下，安华有点不耐烦起来。
“不好意思，安队长。我家男人是老姜。”
安华一听对方是老姜师傅的妻子，倒是郑重了起来。
“婶子有事吗？”老姜师傅今年带队去参加羊城的出口商品交易会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两天应该会回到队里了。虽然她每天都能接到那边的电话汇报情况。不过，心里还是十分记挂着这次交易会能不能取得成功的。
“安队长，我家老姜说你是个能干的。就是，能不能问一下，咱们运输公司今年还招不招新司机。我家那小子，今年高中毕业了。我们两口子都想让他进运输公司。但是，老姜说运输公司现在不缺司机，今年应该不会招收新司机了。”这婶子说着，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安华听完后，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实话。
因为，今年她已经跟孙海商量过了，队里暂时不进新人。不止是因为队里的司机已经足够了。再招新司机，那么货车就轮换不过来。另一点，也是因为，今年10月份，沉寂已久的高考将会重启。到时候，新人都跑去参加高考了。他们的培训怕是要白费功夫了。这样一来，还不如等尘埃落定后，再决定后续。
当然，现在面对眼前这位为儿子的前程而着急的母亲，她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死。
“大婶，我们车队今年是不招新司机。不过，其他部门暂时不清楚。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其他单位看看。当然，现在的单位招新人，都是有考试的。到时候，你可以让小姜多多看书，熟悉知识点。说不定招工考试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听到安华这么诚恳的建议后，老姜师傅的妻子连连点头感谢。
至于安华，则是跟放映员道别后，提前离开了这个操场。
当然，她的心也因为想起高考的事情，而陷入了纠结中。
——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安华是想过要参加高考，获得知识跟学历。只是现在，她已经是一个车队的队长了。而且，知识的话，这一年多以来，她可是看了不知道多少有用的工科书籍。就她的知识储备量，不用复习，就能通过年底将要开启的高考。
只是，如果她参加高考，上了大学。手底下这一摊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带着这些苦恼，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接到了纪明城的电话。
“安华，我过几天放假，回去市里住一天。”电话那头的纪明城兴匆匆地说道。
纪宏山回到了京城后，他留在南花市的房子，自然就留给纪明城居住了。所以，纪明城每次从省里过来，还是有地方落脚的。
安华如果平时听到这个话，应该会挺高兴的。不过，现在她正处于纠结中，所以回答起纪明城来，就显得有那么点漫不经心了。
熟悉她的纪明城立刻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安华不自觉地摇摇头。她的这个烦恼，暂时还不能跟纪明城分享。她总不能告诉他，十月份将会迎来一个重磅的消息。所有人的命运将会得到一次转变的机会。这种事情，即使有内部消息，最早也是九月份左右才能知道。但是现在可是五月初。
纪明城听着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沉默，也不紧张。跟安华认识了那么久之后，他清楚对方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所以，遇上安华不好说出口时，她就会不自觉地选择沉默。
既然这样，纪明城只能转移话题，跟她聊起了最近省里的新动向。
估计是因为前几个月风向变动，最近省里的变化有点大。特别是从海城、羊城这种沿海城市出差回来的人，感触更加大。省里的百货商店，最近上了很多色彩斑斓的衣服。就连头饰、化妆品、鞋袜，款式都多了起来。这种变化，说明了很多管制已经得到了放松。
安华听着电话那头纪明城话，然后对照着自己脑海中的那些事情，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经济，开始盘活了。
——
就在一周电影放映还剩下三天的时候，羊城出口商品交易会代表团回来了。
安华站在运输公司的大门，看着陆陆续续驶入进来的几台货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姜师傅，这次任务辛苦了。”
负责带队的老姜师傅很是激动。人到中年，居然能接连两次参加这个交易会，那种骄傲，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
“多亏了孙主任跟安队长的推荐。不然，我老姜也不能参加这么荣誉的任务。”.
互相寒暄了几句后，大家这才各自散了。安华拉住跟着车队一起出去的孙凯，跟孙海一起，三人回到了办公室。
孙凯也是一肚子的新鲜事要分享。一进去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兴奋地说道：“我这次，在羊城看到了装载集装箱的货轮。”
听到集装箱货轮，安华感兴趣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是集装箱啊！”
“哼，那当然。”孙凯不会告诉安华，自己第一次在羊城码头看到集装箱的时候，还跟个土包子似的，拉着身边的司机问那是什么。幸好，高主任见多识广，立刻跟他们科普了一下什么叫集装箱。
见孙凯要炸毛了，安华笑着问道：“那货轮有卸货吗？”
虽然知道这时候的羊城码头还没有建立起集装箱装卸的机器，但安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孙凯摇摇头：“高主任说那船是从津港出发，路过羊城这边，装了些散货上去的。”
安华听到这个，大概明白自己期待的拖车还没进入国内市场。
不过，集装箱已经在国际上使用多年。现在，国内的津港已经出现了集装箱装卸码头。这样一来，国内其他各大港口的发展也不会太远。外贸要发展，集装箱国际运输必不可少。而伴随着集装箱的出现，拖车这种现代化的运输工具，自然而然就会开始普及起来。
安华心里开始盘算着离这个时间点还要多久。
而孙凯那头，已经在跟他老爸孙海同志说着其他事情了。
等安华再次回神的时候，就听到他在说羊城那里出现了港城那边过来的水货。他们也偷偷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港城过来的录音机，跟他们在百货商店买到的不一样。
安华听到这个，倒是被引起了兴趣。她可不相信孙凯会那么老实，看看录音机就不买。七十年代末的港城，正是娱乐业发达的时候。而港城歌星的录音带，羊城这时候应该已经可以买到了。
当天下午，安华下班前，就看到孙凯偷偷摸摸地抱着个大包裹过来了。
安华不用打开，只是摸了摸那大包裹的轮廓，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还真是把录音机跟磁带都买回来啦！”
孙凯见自己还没说什么，安华就把事情都猜了出来。一时之间，眼睛都瞪圆了。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这录音线跟磁带，肯定是你跟凌海洋两人合钱买的，对吧！你们两个人都不敢带回自家，怕被父母发现。所以，就商量着先放我家对吧！”
安华说一句，孙凯的眼睛就瞪大一圈。等到最后，安华都不好意思继续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怕孙凯再瞪眼下去，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
“放心，你的东西暂时我带回家去。你跟凌海洋方便的时候，再来拿回去就可以了。”说到这里，安华接过包裹，就准备下班。
走之前，她回头又加了句：“对了，这几天咱运输公司职工楼在放电影。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
说完这个，看着那铜铃那么大的一双眼睛，安华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孙凯看着她这潇洒的背影，一时之间，感触颇多。当然，最大的感触就是：纪哥太勇敢了，居然敢跟安华处对象。
——
勇敢的纪哥纪明城，这会儿刚回到了南花市。把车子停在大伯家门口后，直接从车里拎了一大包东西下来，敲响了隔壁安家的门。
黄晓梅开门，见是纪明城，高兴地把人给迎了进去。
“明城，放假啦！”
纪明城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婶子，这是我们单位发的五一福利。”
黄晓敏一看这么一大包东西，可不敢接：“哎，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客气。咱们两家的关系那么好，你就别客气了。回回来都送大包小包的。”
纪明城赶紧说道：“婶子，我一个人在省里住着，也吃不到这些东西，放着也浪费。我把东西送过来了，这放假的时候，我才好意思过来吃饭。不然，我可不就成了个吃白食的。”
“谁吃白食啊？”
安华跟安国强从门外走了进来。自从纪宏山回京城后，他们父女两人上下班，都是坐公交车。
纪明城见安华拎着这么一个大包裹进来，赶紧上去接了过来：“这是什么，这么重。”
安华笑着回了句：“孙凯跟凌海洋的宝贝。”
这话倒是让纪明城挑了挑眉：“那可得放好。”
几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好后，纪明城这才坐下来，跟安华聊了起来。他最关心的，其实是那天安华在电话中的沉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华倒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把人拉到房间，大门敞开着。但是，在房间里面只要压低声音的话，外面是听不清的。
“安华……”纪明城见安华居然在安家父母的眼皮底下，把自己拉进房间。一时之间，紧张了起来。
安华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副紧张难耐的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噗呲一笑：“纪师兄，脑袋清明点。”
纪明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紧张地摇摇头：“我没有。”
安华也知道自己这忽然拉人进房间的举动，确实有点让人误会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也就笑了两声，接着正经了起来。
“纪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纪明城见她这副严肃的样子，收敛了情绪：“你说，我都听着。”
于是，安华就问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假如，现在她有机会上大学。她应不应该放弃现在的成就，投身到大学学习中去。
这时候，还没有任何关于高考的风声。所以，纪明城听到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后，第一反应就是：“安华，有人要推荐你上工农兵大学吗？”
安华摇摇头：“就是个假设而已。”
纪明城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也正色了起来。
“其实，上大学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学习到知识。像我工作的地方，很多人其实都没上完大学就出来了。他们照样有能力，独立完成研究项目。”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击安华一直以来最为纠结的核心部分。
上大学，不是为了那张文凭，而是为了学到知识。离高考宣布开始只剩下五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安华却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比较喜欢手头上的工作。要是让她放弃的话，那她就要在学校呆四年。这四年，刚好是全球运输行业大变革的时期。
如果进了学校，干一行就要专注一行的安华，肯定顾忌不到全部事情。而她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四年的职业路线。
综合考虑过后，安华心里默默得出了一个结论。
“谢谢你，纪师兄。”
纪明城不清楚安华为什么忽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过，他很高兴自己能让安华放下心里的包袱。他伸手抱了抱对方，说道：“不客气。”
——
五个月后，当高考重启的消息传遍了华夏大地。纪明城回想起这一刻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安华当时的纠结。
他不知道安华是从哪里提前得知了这个重大消息的。只是，他对安华愿意把未来跟自己一起谈论感到兴奋。
高考重启的消息，也在运输公司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当然，主要影响的年轻一批的职工。而职工的家属，那更是引发了一阵阵的热议。
安华这会儿正在运输公司的会议室里面，跟着运输公司其他领导层一起，开着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当然是关于最近的新政策—高考。
行政人事部门的负责人率先提问：“孙主任，你去市里开会的时候，领导们有指示下来吗？”
整个运输公司的在职员工，有资格参加高考的人数占比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除了运输公司之外，全市各大单位都也是同样的情况。特别是这些大型单位的职工，很多都是这几年才毕业的高中生。这样的人才，去参加高考，具备很大的优势。
孙海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我们公司的员工，无论是谁想要参加高考，我们作为领导都要高度支持。市里面的领导也是这个意思。高考是国家选拔人才培育的机会，每个人只要符合要求，想要参加的就参加。有条件的，我们要给予这些准高考生支持。没有条件的，我们也要创造条件，让他们能安安心心备考。”
安华听到这话，忍不住鼓起掌来。
孙海的话说得很对。国家选拔人才的考试，一定要给与那些想参加的职工方便。为国家能够培养多几个人才而努力。
这次会议过后，整个运输公司开始动起来。大家着手统计手底下的人有多少要参加考试的。
而安华管理的运输队还好，大部分都是些工作多年的老司机。大家也没了那个学习的心态。而去年招进来的新司机，倒是有几个心思浮动了起来。
安华也不意外，把人叫过去谈话过后。最终，有三个新司机想要申请停职留薪，参加高考。
搞定了这新司机外，安华就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身上。
“康子，你不报名试试吗？”
苏明康，是安华看好的人才。这个人十分冷静聪明。要说整个运输队谁能考上。安华肯定要说是苏明康。
苏明康笑着回道：“我刚准备跟你提交申请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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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时代的洪流悄然而至
十一月底, 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十个参加高考的职工，加上二十八名职工家属, 合计三十八人参加了这次高考。
高考当天, 孙海大手一挥，调了一台公交车过里来，把所有考生载上, 直接送到半小时车程远的南花市第一中学。
安华作为领导，陪同孙海一起，送了考生一程。
下车后，安华看向信心满满的苏明康：“康子，加油！”
苏明康淡定点头：“跟孙凯还有海洋带个消息，等我考完，咱们四个还要聚聚。”
安华微笑着给了好朋友一个笑容。
孙海看着这些代表国家新一代力量的年轻人背影, 小声问道：“安华, 你真不后悔？要是后悔的话, 明年的高考还可以报名？”
孙海知道安华不参加这次高考后, 很是震惊。凭安华的能力，肯定能考上的。不过, 当他就这个事情，去找好兄弟安国强谈一谈的时候, 没想到他的兄弟居然说一切让女儿自己做主。
“孙伯伯,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孙海只以为安华满意现在进入稳定阶段的运输队队长工作。完全不知道, 安华已经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开始布局了两年后的事情。
十二月底，全国各大高校开始了录取工作。而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 一共三十八人参加这次高考。录取人数只有一小半, 十五个人。其他的考生全部落榜, 只能寄希望于明年。
这个成绩，有整个南花市的其他单位做对比，那是十分能拿得出手的一个成绩了。
孙海作为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一把手，毫无疑问受到了领导的嘉奖。
而对于安华来说，知道苏明康被京城大学录取的消息后，十分为他高兴。
录取通知书领到的当天，四个人奢侈了一回，去到国营饭店的包厢聚餐。
“康子，你这个成绩可真是让人羡慕。”孙凯高兴地拼命拍着苏明康的肩膀，一副自己考上都没那么兴奋的表情。
凌海洋也跟着说道：“我爸都快要羡慕死了。要不是知道我铁定考不上。我这会儿肯定被他压着复习了。”
苏明康十分谦虚地笑着道：“我这是经常看书，没有忘记高中知识。不然，怕也是要落榜。”
其实，苏明康备考的时候，安华特意给他送了一套高考书籍。这书，还是她让纪明城在省里的旧书店挖出来的宝贝。
几人吃吃喝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的时候。
苏明康喝着汽水，看着孙凯跟凌海洋那兴奋劲。小声问道：“安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明康考上了京城大学，以后的前程基本上就不用发愁了。所以，他开始担心起安华来。要他说，安华这么聪明能干，考个大学，那是十分容易的。
安华明白苏明康的意思。全日制的大学，她是没时间上了。最近纪明城帮她联系着一个夜校。只要读完后，一样有文凭。这时候的夜校含金量，一点儿也不比正规的大学少。反而读了夜校的话，不会影响安华的工作。
安华把自己准备上夜校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她的意思是，让孙凯跟凌海洋一起上。这个夜校的准入门槛，没有高考那么高。
两人一副纠结的模样。不过，安华这次不准备让两个好友就这样懒散下去。
“你们学多点知识，无论是以后自己出来社会闯荡，还是帮我，都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这话说得很小声，两人在笑嘻嘻，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倒是苏明康，从安华这句话中，窥探了某些让人惊讶的信息。
这时候的人，都相信可以一辈子呆在单位工作，直到退休。退休后，单位还包养老。而安华话中出社会三个字，已经隐含了某些重要的信息。
所以，当时代的洪流席卷而来的时候。苏明康看着笑傲在洪流上方的安华时，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片苦心。
安华知道对方的敏锐，笑得意味深长：“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
时代的洪流已经悄然而至。
78年，是一个让人惊叹的年份。
春节后，安华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运输公司单量的增加。负责接单的全哥已经不止一次跟安华说，队里的车辆司机太少了。所以，很多委托单都被他拒绝了。
这时候车队不讲究绩效，接单的全哥也会按照跟委托单位的交情来接。安华明白对方的意思，要是有些委托单子一直往外推的话，怕是久了就公司有影响。
这天运输公司开会的时候，安华就提交了一份车队最近已接委托单跟拒接委托单数量统计表。
这些数据分发给各个领导层手上时，大家看完后都惊讶了起来。
孙海自己就是从车队队长升上来的，这时候看到这样的统计数据，心下微沉。
“其实，这几个月，不止我们公司。二公司那边的货车队单量也开始了暴增。”
安华听到这儿，一点都不意外。应该说全国的运输需求已经开始进入了喷发式的增长。现在的运力应该还可以勉强供给。等到明年开始，这个供需关系应该会失衡。到时候，公车私用、接私单的情况，将会无可避免地出现。
“我会跟二公司的何主任一起讨论研究，是否要进行新一轮的购车招新司机行动。安华，暂时你把接单的量提上来。尽量别拒绝委托单。”
“好，我知道了。目前已经开始压缩司机的轮休时间接单。不过，这种情况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时间太长，会影响司机的休息。”
这个议题过后，工会的主席直接提交了一份名单。
安华接过一看，居然是他们职工家属下乡回城子女的名单，上面的人数不多，大概十五个左右。
“这些都是单位职工子女下乡的名单。这上面，有三个人通过高考回城的。两个私自办了病退回来的。剩下的这些，他们的家长已经过来我这里，想问问能不能帮忙把孩子接收回城？”
关于这个知青回城的话题，安华翻了翻记忆。应该大概今年年底，知青就可以回城了。这时候是年中，要回城，只能有工作单位接收才可以。这时候的知青工作，大部分都是靠父母去购买别人出让的岗位。又或者顶了家里亲人的岗位。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城。
不过，这个方法，在司机众多的运输公司，很难实现。
这不，孙海看完名单后，非常直接地问道：“老申，我们运输公司的岗位有多少，你这个工会主席还不知道？单位暂时是没有办法帮忙接收这些知青回来。目前最好的回城途径就是参加高考。这个议题暂时押后，后续你留意一下情况。”
会议进行到这里，一般就准备结束了。不过，平时没什么提案的维修队欧队长，却提交了一份资料。
安华接过一看，果然是这样。运输量的暴增带来的另一个影响，那就是维修量剧烈增多。所以，欧队长只能跟后勤采购人员提交了增加车辆零配件的配给，以及增加维修工人的申请。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帮工会主席减少一点负担。
工会主席老申一看到维修队申请增加维修工人的申请，眼睛都亮了起来。“孙主任，这增加的维修工人，可以从单位这些下乡的孩子里面选吧。”
“这个倒是可以。”孙海点点头。
安华见老申那么激动，不由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你要欧队长怎么选拔？人都在乡下生产队，还得发函让他们回来参加选拔？”
安华还有一句话没说，总不能让欧队长来一次云选拔吧！要知道，维修工人对运输公司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岗位。要是选□□的人，对这个岗位抵触，那就是浪费人力物力了。而这个岗位的艰辛跟油污，注定会劝退一批人。
安华提出的问题十分现实。知青办对每个知青回城探亲是有规定的。不是知青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而且，从乡下回来城里一次的花销很大。而这次欧队长申请增加的维修工人只有两个名额。
孙海想了想：“老申，具体的选拔你跟欧队长这边对接一下。务必要保证选拔的过程公平公正。”
两人听到孙海的话后，齐齐点头应是。
安华本以为选拔这两个维修工人名额，应该不会牵扯到自己这边的。只是，没想到。当这个从职工下乡子女中选拔维修工人的通知一放出来后。她这里，居然成了个香饽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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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运输队的扩大
“安队长, 你给我们个准话。咱们车队能不能加司机？”
派单大厅里，安华一大早就被过来接单的司机给堵住了。
安华看向说话的人, 正是一位跟安国强关系很好的老司机, 姓陈。所以，听到这个问题后，安华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听说咱们运输公司开始想办法安置职工下乡子女。昨天就通知要招两个维修工人。那我们运输队招新人吗？”
陈司机浑浊的眼睛中, 带着些红血丝。安华再看看他脸上灰扑扑的样子。想到了这人最近的任务是长途任务。她不由诧异道：“陈司机，你这是刚从外地回来？先回去休息。至于队里招新人的事情，还要等候孙主任那边的消息。”
不过，这陈司机可以从长途任务回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等安华。这么坚决的人，不会轻易被安华一两句话就给叫走的。
“我儿子下乡八年了。我家那口子天天盼，夜夜盼, 就盼着儿子回家。可是, 高考他又考不上。我们夫妻两个没本事, 弄不到工作岗位接收他。如果咱运输队不招人的话。我要打申请, 把我的岗位让给我儿子。”
这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直接把司机们的心里话给炸了出来。
这个说他家小子也想要弄回来, 那个说他女儿也可以回来，学安华当个女货车司机。
有几个热血上头的, 直接嚷道：“单位是不是不管我们孩子的死活呢？”声音悲怆, 活像生离死别一般。
这群情激动的样子, 安华很理解。很多人都好几年没见过自家孩子。如果她不是刚好顶了她爸的岗位，她也是有可能要下乡的。
而眼前这陈司机，结婚早, 有两个儿子。现在说下乡八年的那位, 她没记错的话, 就是陈司机的大儿子。16岁下乡，现在8年过去，已经24岁了。安华想到这位天天盼着儿子成家立业的陈司机。完全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只是培养一位优秀的司机，要花费的成本很大。这陈司机才四十多还不到五十岁。就这样退下来，把岗位让给儿子。那简直就是浪费社会资源。
其他老司机被他带动的，家里有孩子在乡下的，都嚷嚷着要把岗位让给孩子了。有些激动的，甚至已经爬上了派单大厅的桌子跟椅子上。看那个样子，好像要搞事情一般。
这一幕，让以老姜师傅为首的一些冷静司机，看得焦虑起来。大家都暗暗警惕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司机。随时准备动手，把这些激动的司机给制服。而孙凯跟凌海洋，开始着急安华要怎么制住这一边头脑发热的壮汉。
安华见派单大厅的气氛瞬间从悲情父亲的戏码，即将转变为火拼现场。想了想，伸手朝边上的派单窗口栏杆砸了一下。
拳头跟铁栏杆碰撞，发出了巨大的闷响。让好几个脑袋充血的司机都安静了下来。接着，整个派单大厅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凹下去一片的铁栏杆。还有安华那完好如初的小拳头。
那几个说得最激动的司机，现在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就连爬到桌子上鼓噪的，都灰溜溜地从桌子轻手轻脚下来了。
安华一眼扫视过去，所有跟她对视的司机，纷纷都移开了目光，把脑袋低了下来。
安华表示，很好，非常好。
“看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吧！”
之前头脑发热的司机，听到这话，心里只有呵呵两声。再不冷静，说不定他们的身板也要跟铁栏杆一样，凹下去了。
“我知道大家都心疼自家的孩子。我也是在车队里面长大的。你们中很多人的孩子，小时候还领着我到处玩耍。不看你们的面子，单看我跟那些哥哥姐姐小时候的情分，我也不会撒手不管的。”
武力震慑过后，安华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给我这个队长，也给咱们运输公司的领导一点时间。我们公司肯定会想到一个方法帮助职工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一直以来的表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话让很多司机都羞愧了起来。他们刚刚就像疯子一样乱喊话，简直不像话。安华这个队长多好啊！不是给他们发防暑大礼包，就是组织放电影。现在，肯定也能帮他们家下乡的孩子回城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安华喊道：“小六哥，派单啦！”
这一天早上，每个去窗口领单的司机，都会不自觉地看向窗口那凹下去的铁栏杆。这个习惯，直到安华后来动手把铁栏杆恢复后，他们也没有改变。
这个事情的发生，让安华明白了公司的脚步应该加快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知青回城，像这种老子要给孩子让岗位的事情，将会发生的越来越多。而且，很多司机也私下跟她打听，维修工人的招工要求是什么。能不能私底下操作操作。
这种事情发生多了，会影响了司机出车的情绪。
想到这里，安华干脆给孙海提了个建议。
——
“对，把所有职工下乡子女的意愿收集起来。愿意通过高考返城的，我这边会让苏明康帮忙提供他当初复习的资料出来。他能考试京城大学，复习的资料相信会对后面的考生有很大的用处。”
安华这会儿在孙海的办公室，跟他讨论着这两天队里的事务。
“至于不想参加高考，想工作的，只能咱们运输公司增加工作岗位了。”
孙海听完后，沉思了一下：“之前关于增加车辆跟司机的申请，我跟二公司那边谈好了。我们两家公司一起跟交通局提交了申请书。但是，交通局那边也要进行评估。这个事情恐怕没那么快有通知。”
安华也明白这种申请，按照正常程序得要走两三个月。到时候，知青返城的通知估计都下来了。
“交通局还是那位高主任受理这个申请吗？”安华问得正是那位帮过他们运输公司的女主任。
孙海点点头：“局里都清楚最近形势的变动。但是，增加司机跟货车的数量，需要的经费很多。到时候估计还得上报到省里审批。所以，这个流程是不能少的。”
说道这里，孙海把桌上的一份计划书递了过去：“这就是我们跟二公司制定的新车跟司机引进计划。你也看看。”
安华接过来翻了翻。
计划书大概分析了最近半年业务量激增的数据，评估了两家运输公司的接单能力以及车辆的轮转率。这种数据算下来，得出的结论，就是两家公司，目前都需要增加司机跟货车。像他们一公司，需要申请五台货车，以及招收六名司机。
安华心里算了算。他们这里招多六个司机，维修队那里两个维修工。就能创造八个新岗位的。
这个数量听着很少，但是对于一家市级运输公司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手笔。
“孙伯伯，关于这个增加就业岗位的事情，我这边也会跟进的。局里有什么消息，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说着，安华放下手中的计划书，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安华并没有坐下来休息。反而找了个空白笔记本跟笔，直接离开了运输队。
她的第一站，是运输队合作最多的市纺织厂。找到钱厂长后，安华并没有啰嗦。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钱厂长，我想跟你了解一下你们工厂下半年的生产计划。”
钱厂长没想到安华居然跑过来问他这个。惊讶地站了起来：“这……这生产计划是国家机密，不能随意透露给你的。”
安华知道国营单位有各种限制，也不意外。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我也不需要很具体的数据。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比如，出货量或者应该说计划出货量大概多少，能跟我透露一二吗？”
“安队长，你一个货车队的队长，要我们纺织厂的出货量有什么用啊！”
钱厂长这会儿已经恢复冷静，给安华倒了杯水。示意她好好歇两口气再说。
安华也不跟钱厂长客气，喝了几口温水后，这才解释了起来：“我们运输队下半年要增加运营的规模。目前公司保有的车辆跟司机，不足以应付下半年的运输需求量。”
这话钱厂长那是相信的。最近仓库那边，开会的时候也开始抱怨运输队最近送货超时的事情。
安华见钱厂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道：“所以，增加车辆跟司机，是一个不可阻挡的潮流。不过，你是知道这种事情走流程要花几个月。”
钱厂长自己就经常给厂里申请生产机器，对这些走流程要耗费的时间，那更是心痛得不行。现在听到安华的话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像我们厂里的生产线，每次申请都要几个月才能批下来。耽误了不少生产计划。”
安华见对方那么感同身受，事情就更好办了。
“所以，我现在想要给咱们南花市所有有运输要求的单位做一个统计。统计的数据不需要太过精确。但是，都是关于下半年的出货计划的。有了这些数据后，我们跟上级领导申请车辆的时候，也就更增添了有力的证据。更加能说服领导同意咱们的申请。”
这是安华想到的，唯一比较能够打动领导的东西了。很多事情，文字上的描述可能感受不深。但是，只要数据一行一行罗列清楚。那么，领导也不是不讲究轻重急缓的人。数据的变动，能够体现当前经济的变化。
钱厂长这会儿，已经完全被安华的话所打动了。
他没想到，安华当上货车队队长后，不仅没有在岗位上磨洋工。相反，还关心运输公司的发展。时刻为单位做贡献。这种无私奉献的劳动者，实在是当代人的楷模。
安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被钱厂长脑补成一场可歌可泣地奉献场景。她的初衷，只是想给运输公司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让那些担心被司机担心的知青们，能够多增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而已。
最终，她从前激动的钱厂长这里，得到了非常粗略的数据。但是，这样的数据已经足够安华对下半年纺织厂的生产计划以及出货计划做出一个倒推。当然，这个出货量一出来，运输需求大概有多少，安华也就一清二楚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安排除了每天例行的队长工作外。就是跑遍跟车队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市内各大单位。这些单位有负责生产的工厂。也有负责销售的百货商店跟供销社。
等一圈跑下来后，一份《关于南花市下半年各大厂家出货量统计》就新鲜出炉。
安华带着这份计划书，直接找到了孙海：“孙主任，请你看看这份资料。”
孙海是知道安华这两天在外面跑的。不过，他完全不知道，安华居然还在为增加岗位的事情忙碌着。
当他看到安华这份出货统计表时，那种震惊，实在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描述出来的。
“安华，你……你是怎么想到统计这个的？”
安华笑了笑。
在后世，很多物流供应链公司会直接跟厂商、零售商进行生产出货计划的对接。特别是全球各大零售商，比如k- mart、W- mart。他们每年的货量很大，对供应链的要求特别高。像这种提前半年甚至一年知道出货量。然后提前安排好物流的事情，在后世是一个非常普遍的操作。
目前，单单一个南花市，厂家就那么几家。安华花些功夫，就能制作出一份比较科学的运输安排表出来。
当然，能这么顺利得到这些厂家提供的预计出货数据，也是因为安华跟这些厂家打好了关系。互相之间有了信任的纽带。不然，换另外一个人去找这些厂家要数据，怕不是要被人直接轰出来。
孙海见安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看看手上这薄薄的几张纸。要不是一直都知道安华的能耐，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他们在机械式地接单派单的时候，安华已经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开始跟厂家进行深度的数据对接了。
孙海作为一个多年深耕于运输行业的人，深知手中这几张纸的重要性。
“安华……”
“孙主任，这些资料麻烦你提交给交通局那位高主任。跟她说明情况比较紧急，帮忙尽快完流程。”
话说到这份上，孙海也不在啰嗦。立刻拿起资料，跟助理交代几句，就带着资料开车直接去找交通局的高主任了。
而安华，则是微笑着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
这份资料给运输公司的申请，带来了非常积极的影响。
安华只觉得这提交资料事情过后没一个月，局里的审批结果就下来了。看着孙海在运输公司例会上宣布：公司将紧急引进五台货车跟招收六名新司机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这是一场为普通职工家庭争取到的机会。没有一个人不为这个事情感到骄傲。
“事不宜迟，孙主任。这个消息是不是离开张贴出去？而且，刚好需要招收的维修工两个名额也出来了。大家可以高兴起来了。”
安华没有跟其他人那样情绪外放，而是深藏功与名，坐在角落暗自高兴。不过，孙海显然不会让她这样低调的。
“这次的申请，之所以能那么快审批下来。跟安华的努力密不可分。”孙海直接在例会上，就点名表扬了安华的付出。同时，把安华所做的努力，一一说得明明白白。
这样的功绩，让在场所有的参会人员都鼓起了掌。
安华见状，立刻站起身来感谢大家的支持。眼睛嘴角都带上了无法忽视的笑意。
当天会议结束后，关于运输队将要再增加司机以及货车的消息，立刻张贴到了布告栏。随着这个通知的，还有安华为这个结果而做出的努力。
所以，当安华第二天去队里上班的时候。她发现，派单大厅那些司机看她的眼中，居然还带上了某种光彩。
当然，安华绝对不会承认，那种光，叫粉丝滤镜。
更加夸张的是，她在上班的时候，职工楼那些有孩子下乡的家属。居然直接上到办公室这里，给安华送些自家做的糕点，又或者馒头饺子啥的。
这种感激的行为，让安华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因为，她只是给了这些人机会。但是，岗位的数量是有限的。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上。所以，她最后只能收下他们的感激。但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那些物质上的感激。
即使这样，安华在职工楼家属的心目中，已经渐渐地变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
——
半个月后，货车还在紧急调配中，但是新司机的选拔考试已经开始。
这一批过来参加考核的都是职工下乡子女。因为每个人下乡的时间不一样，这就造成有些人才18、19岁，有些人却已经20多接近30了。在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是跟所属的生产队请假后，直接奔赴回来南花市，参加这场难得的选拔考试。
考生一共有15名，只录取6名，作为新人司机储备。这样一来，这次选拔考试就变得有点残酷了。
安华、孙海以及工会的主席老申，都是这次选拔考试的考官。而选拔考试的内容，是经过运输公司全体管理层同意的。
考场直接设立在维修场的空地上。在空地的正中央，停着一台货车。而三位主考官站在货车的前面。十五名考生，则是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表情严肃的考官，以及那台军绿色的大货车不敢说话。
这次的考核，关系着他们能不能马上回城，关系着他们的未来，没有一个考生敢放松自己。即使他们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安华这个邻居，已经成为了车队的队长。而且，这次的考核能够提前几个月，也是靠着安华的能耐。
孙海看了看这十五个考生，大声说道：“大家好！我是运输公司的主任孙海。我知道，这次考试对你们来说十分重要。相信你们参加考试之前，家里的父母应该跟你们进行过考试相关的说明。废话不多说，这次考试不同于以往，没有笔试！”
以往招收应届毕业生的考试，都是以笔试为准。但是，这次招工比较特殊。不能直接考笔试，毕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乡下呆了不少时间。考笔试，不能区分出各自能力的差距。
而开车，是一个讲究头脑冷静，手脚协调的工作。
孙海说道这里，扫视了一圈考生。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很严肃，但是，没有一个人是退缩的表情后，十分满意地点头。
“第一场考试，将由安华，也就是运输队的队长，来给你们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是：摇摇把。”
在场的考生，全部都是运输公司职工家属。对摇把这个事物，一点儿也不陌生。听到第一场考试，居然是摇摇把，很多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要知道，他们小的时候，跟着自家爸爸来运输队玩，谁没有试过摇摇把的。
安华见状，也不意外。直接拿起边上放着的摇把。开始给这些考生讲解了一次使用方法。无论他们听不听得懂，都没有下一次讲解了。
讲解完毕后，安华按照姓氏的顺序，让他们排队上来，一个个用摇把发动货车。
别看摇摇把看着很简单，但是这个工作是个技术活。
安华也不做别的，就是在考生上来摇摇把的时候，观察他们的姿势、动作以及听发动机发出的声音，来给每个考生打分。
这样的考核，看着有点儿主观。但是，安华觉得是目前来说，很快就能区分出人才的办法。
果然，每个考生摇下来，区别一目了然。有力气没力气的，直接就能知道。能摇得动摇把，并且让发动机有反应的，直接通过第一场考试。剩下的直接全部淘汰。干脆利落，简单粗暴。
这正是安华的风格。
第一场考试过后，十五个考生，就剩下九人。安华看着这个人数，心想再过一轮，估计都不用第三轮考试，人就选□□了。
第二场考试是进行车底车轮清洗。这一轮考核的是考生能不能适应司机工作的艰苦跟油污。这一轮，除了一个考生外，居然全部的都完成了任务。
第三场考试是工会主席跟剩下的八个考生进行一一询问。安华也旁观这些谈话。目的是从这些考生里面，挖掘出他们的品质。
这一场考试就很唯心了。安华大概知道工会主席是怎么挑选的。最终，六名司机选□□了。
安华看着眼前这高矮胖瘦、年龄不一的新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责任重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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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心思各异的新人
“大家好！”
安华看着眼前这六个新人, 清了清嗓音，说道：“欢迎大家加入我们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稍后办理完入职手续, 我将会给你们分派师父。未来两个月的时间, 你们需要掌握安全驾驶货车的技能。两个月后，队里会统一安排你们参加驾驶证考核。”
这话一出，刚刚还在忐忑中的新人开始激动了起来。
安华对这六个人还不怎么熟悉, 也不多说。剩下的工作交给工会那边安排，先去办理各项入职手续。不过，这六个入选的幸运儿中，有一位20岁的女同志。这位女同志，安华没什么印象。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单，确认了一下这女同志的来历，叫方薇薇。父亲是运输公司办公楼那边的普通职工。看了两眼, 她也就没再关注。反而把重心放到了新车上来。
她叫住准备离开维修场的孙海：“孙主任, 那五台新车,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提车？”
“半个月前找省汽车厂那边下单的。估计要提车也要等一两个月。”
安华想到汽车厂装配车间的效率, 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段。听纪明城说过汽车厂最近订单量也开始了增加。因为跟多地方的运输队都要扩张了。到时候，路上运营的货车多了, 交通事故就有可能会增加。
想到这儿，她也坐不住。准备回去就这个话题, 给司机们开一个安全意识提高会议。
而被工会工作人员带走的六个新人, 正满眼兴奋地说着话。他们六个人, 下乡时间基本上都超过了两年以上。所以，六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样。虽然不到面黄肌瘦的程度，但是皮肤黝黑那是肯定的。这次能幸运地选上了司机岗位, 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六人都是从小在职工楼长大的, 虽然大家的年龄有相差几岁。但彼此之间是听说过对方的。所以, 这会儿大家互相在做着自我介绍。特别是方薇薇，因为是唯一的女同志，受到更加多的关注。毕竟，这运输队的队长就是一位女同志。
“哎，你们有人跟那位女队长有交情吗？”问问题的，是一个年纪看着二十七八的男同志，叫陈志国。只见这男同志身材魁梧，手臂上的腱子肉鼓囊囊地吓人。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精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头脑的。
估计是他的话打破了大家友好相处的氛围，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我们也跟那女队长不怎么熟悉。
他们是知道职工楼有一户安姓的乡下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户人家的女儿，居然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行了，认不认识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们都会被安排到老司机手下学开车的。你们从小在运输公司长大，这种事情还要人家教吗？”一个细高个的年轻男孩不耐烦地嚷了两句。
他的话，让有些人骚动的心安分了下来。
大家开始沉默不语，跟着工作人员到达了运输公司的办公楼。
这时候，早就听到消息的几位家长，已经从办公室摸了下来。见自己的孩子入选了，当场就激动地流下眼泪。
方薇薇也看到自己的爸爸在角落看着自己，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这种场景往往是催泪的。带着他们的工作人员，也贴心地让这些父母孩子有机会说上两句话。
等这些人办完入职手续，拿到接收函的时候，个个都是满脸激动，对单位感激不已。他们拿到这个接收函后，就可以回去所在的生产大队，把粮食关系跟户口转回了运输公司。从今以后，他们又是城里人了。
这群人最后被领到了运输队的派单大厅，等待安华的下一步安排。
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派单大厅没有一个司机。就连经常在窗口值班的小六哥，这会儿也进了里面的大办公室。正在跟负责接单的全哥商量后续单子的接单问题。而安华，也在这里跟他们讨论着接单的情况。
这时候，工会带着新人过来。安华就说道：“林哥，麻烦你让新人在那边等我一下。我这里还在讨论个事情。待会儿再过去跟他们说后续工作安排。”
这叫林哥的男同志，是工会那边的工作人员。听到安华的话，点点头。他也知道安华是整个运输公司少有的大忙人。所以，走出大办公室后，就跟这六个新人交代了两句等在原地。接着，这才离开了派单大厅。
被安置下来的六个新人站在派单大厅张望了起来。
他们下乡那会儿，派单大厅还不是现在这样窗明几净的时候。现在回来，这派单大厅都装上了铁栏杆跟玻璃窗了。
“哎，陈志国。”方薇薇小声地喊了句那个全身腱子肉鼓囊囊的男同志。
陈志国本来在打量派单大厅的。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方薇薇，什么事情？”
这两人虽然年龄相差几岁，不过，方薇薇的亲哥跟陈志国是同学。
“待会儿要是可以选师父，你选谁？”方薇薇的父亲是运输公司的普通文员，而母亲则是家庭主妇。她对运输队的司机并不熟悉。
倒是陈志国，父亲是运输队的老司机，很多事情都清楚。
陈志国还没来得及回答，其他人都已经凑了过来。他们不傻，知道陈志国肯定认识很多老司机。他们既然能有机会从乡下那种艰苦地方回来。那么，他们也想快点学好开车的本事。等成了正式司机后，很多事情就不用怕了。
甚至，这六个人里面，还有一两个在幻想，自己也可以跟安华一样。干个一两年司机，就升职成为队长的。
安华不知道这几人做着啥美梦。当她给全哥下达了尽量接单的指令后。一出来，发现这六个新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跟之前在考场上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差别特别大。
“嗯，你们这是商量出结果了吗？”
六个人没想到安华会忽然出来，他们刚刚都在讨论哪个司机开车技术高超，没有出过事。哪个司机有门路，能弄到好东西。
安华出来的时候，也捕捉到了那么一两个关键字眼。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人会飘。因为，马上，社会就会教他们做人。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学习开车，其实有时候比种地更加困难。
陈志国是个有胆识的，见安华过来了，立刻回了句：“安队长，我们在商量能不能自己选师父？”
安华看向这六张傻乎乎中带着期待的面庞，微微一笑。在他们充满希望的眼神中，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方薇薇脱口而出。
安华直接回了句：“因为我是队长。”所以，我的安排用不上跟你们多解释。而且，特别是你们这种啥也懂，就想瞎来的新人。当然，后面这一句话，安华是没说出口的。
六人显然没想到安华的行事作风会跟相貌形成这么大的反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辩驳争取。
安华故意给他们留了两分钟，发现并没有人反驳自己的话。只能耸耸肩，继续说道：“给你们安排的司机师父，全部都是经验丰富，驾龄超过十年的。所以，你们别嫌弃人家。相反，人家司机师父之所以愿意当你们的师父。只不过是因为你们是在职工楼长大的孩子。”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让有小心思的人都彻底闭上了嘴巴。
安华见状，十分满意。
“行了，我知道你们需要回到生产队去办转关系的手续。所以，今天你们各自跟司机师父相处一天后。给你们一人五天的假期，把所有的关系转完。然后，踏踏实实地学开车。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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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省级道路运输讨论会
“新人学得怎样？”
新人入职已经一个月了, 离驾驶证考核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今天孙海特意过来运输队这边，查看新人学习进度。
安华从文件中抬头, 回道：“都能上车了, 就是不熟练。真上路练车还不行。”说到这里，安华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次的要求比较高。还剩一个月的时间，这六个新人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通过驾驶证考核。
要是通不过, 只能回炉重造了，重新训练了。之所以那么着急安排考试，也是因为一个月后，交通局那边有安排一场统一的考试。这种考试一般要顾及考场的安排。只有交通局那边，才能安排到考场。
孙海听到安华的话，也不意外。只是问道：“这样一来，单多了那么多, 你能安排得过来吗？”
安华点头。当然安排过来了, 人手不够的时候, 她也会顶上。这个星期, 她已经出了两趟车了。虽然都是短途任务，不过这样从侧面说明运输队目前单量的暴增, 以及司机缺口问题。
“等年底要是那几个新人拿不到驾驶证的话，我看要从公交车队临时调司机过来顶一顶了。”这是安华想到的, 比较适合的减轻运输队司机压力的办法。
公交车那边的班车是固定时间发车的, 这样一来, 只要调度那边合理安排司机的出车。绝对可以从那里挤出几个空闲的司机过来运输队顶班的。
孙海听到这个主意，也知道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说完这个后，孙海这才丢出个重磅消息：“省里面下发了通知, 要给全省的运输公司特别是货物运输这一块的负责人开会。我们公司的话, 我带着小林还有你一起去。时间在下周一, 这两天准备一份最近一年内，运输公司单量统计表。”
安华听到省里要给货物运输负责人开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省里这是要有大动作了吗？”整个三花省一共有18个城市。一个城市设置1-2家运输公司，这取决于城市的大小。保守估计一下，全省最少有25家以上、规模大小不一的运输公司。这些运输公司，最起码会分出一部分司机，专职于货物运输。
这样算下来，能代表运输队去省里参加会议的，都是全省各大运输公司的主任，以及负责运输队具体业务的队长。所以，这个会议的参会人员，运输公司这边最少也有50个人参加。
加上省里以及各个市级单位分管交通运输的部门领导。这个会议，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小。
孙海明白安华的震惊。说实在，他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要参加规模这么大的会议。上头发下来的通知里面，并没有提到会议的主题。只是让他们提前上交给市局一份统计运输队委托单量的文件。
安华努力在脑海中回想78年下半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是，她找不到。这样看来，这个会议，应该不会造成十分大的影响才对。
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安华还是打定主意，小心求证这次会议的目的。
——
不过，在这个重大会议召开之前。安华先被那六个新人给吓了一回。
事情还得从他们六人学习开车的进度说起。因为孙海上午特意过来运输队，询问这六个人的进度。所以，下午一上班，安华就直接去到了新人练车的地方。
她也不直接问那些教人的师父，反而问那几个满脸跃跃欲试的新人：“进队一个月了，还习惯吧!”
六人高兴地点头：当然习惯啊！这学车再累，也比种地舒服。种地对他们来说，太难了。而且，当了司机学徒后，他们已经可以开始领工资补贴。可比种地要划算不少。
安华见他们六个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直接问道：“那你们学会了倒桩、侧方位停车、急弯大弯行驶技巧、高速行驶忽然降速这些技能吗？”
这话问得很详细，六人中最自信的陈志国都答不上来。还是那个叫封俊的瘦高个站出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我们会做。”
这话倒是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安华是很欣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格。所以这瘦高个封俊这样说了，她这个车队队长就给他机会表现。
“行，你现在上车。”说到这里，安华看向剩余的五个新人。这些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居然闪烁了一下。安华看到这里，心里直摇头。不过，面上还是说道：“你们待会儿也上车，试着开给我看看。”
新人练车的地方，位于南花市的郊区。离运输公司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几公里左右。算不得远。这一片都是些农田跟小山坡，地形跟驾驶证考核的地形有点类似，完全可以满足练习需求。
“好……”瘦高个封俊高兴地说道。其他五人见状，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待会儿会努力表现的。
安华用眼神示意封俊的师父跟上。她可不敢让这些新人单独自己开车练车。那真是拿小命玩儿的。
因为车辆紧张的缘故。这边六个新人，只提供了三台货车。剩余的人被各自师父领着，后退到货车的边上。
而安华，则是站在这条郊区路上，举目扫视四周，发现路上没有人烟后，抬手一挥。
那头，已经成功发动货车的封俊，就开始缓缓加速，朝安华指向的地方开始行驶。这一段路，包含了小坡道、小弯道、长直路以及最后用于停车的空地。所以，安华给他们下达开车的指令后。直接跳上了停在路边的两台货车车顶。把行驶中的货车行驶轨迹看得清清楚楚。
单单这样看来，这瘦高个封俊开车跟本人的形象严重不服。这人开车油门压得重，而且加速跟离合的配合不太好。好在，应该是个能听进去建议的。短短的路程后半段，行驶开始有模有样起来。
等货车开回来后，安华点头拍了拍手掌：“还可以，但是你这车开得不稳当。黄师傅，你这边得压压他的性子。”
黄师傅就是教封俊开车的司机。听到安华的话，也点点头。这一批六个新人，说实在的，都只能说在及格线左右。要不是因为都是职工的家属，怕早就有司机有意见了。
其他五人看到封俊得到安华的鼓励后，纷纷上车去表现了一番。安华一个个看过去，觉得勉强还可以。最后一个上场的就是那个女同志方薇薇。
安华没有因为性别的缘故，就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是按照运输队的统一标准，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上车开车。
从发动货车再到开车，到转弯，这方薇薇表现的还可以。特点就是开车的风格比较细腻，而且看样子胆子也挺大的。看到一半，安华不由地跟边上几个司机交谈了起来。大家互相交换着对这几个新人的意见，以及哪里需要改进。
正当安华以为今天的视察可以顺利结束的时候，一个意外就发生了。
说是意外，更多的应该是人为才对。
因为方薇薇在其他人的对比下，显得比较出色。所以，她把货车停下后，并没有直接下车。而是把脑袋从驾驶座边上的车窗伸了出来，对着路边等着的其他新人招手。脸上一副十分骄傲的模样。
安华并不介意新人骄傲自信。相反，开车的司机要具备一定的自信心。不然，很多人即使拿到驾驶证了，也不敢上路。参考之前那个搞事情的孙梨花就可以知道。有些人，心理素质不佳，又不肯锻炼自己。最终拿了证，也就是拿了证。而不是真的凭着驾驶证，就敢上路的。
不过，安华的放心显然是太早了。
方薇薇副驾驶坐着的老师傅，在她停车的时候，就先一步下车，过来跟其他司机汇合，讨论后续的训练进度安排。
而方薇薇则是把脑袋伸出来，正在嘚瑟。在这个氛围下，没有人发现方薇薇所在的货车开始缓慢移动。等安华从跟老司机的讨论中转过头来时，已经发现货车朝边上的农田压了过去。而更加让人无语的就是，无论是车上的方薇薇也好，还是在边上看着的五个新人也罢。居然都没人发现这个事情。
“方薇薇，拉手刹。”
安华一秒钟就判断出方薇薇肯定没把手刹拉满。眼前这一段路不是坡道，不过有一个微小的弧度。所以，货车在前后重量不平衡的情况下，开始缓慢地溜车。幅度不大，但是已经足够让货车溜车到田里去了。
不过，显然方薇薇不是个有急智的。听到安华喊着让她拉手刹后，她居然直接把手刹给放了下去。然后，货车溜车的速度增加的不小。
安华简直要被她的骚操作给震惊了。这是何等的人才，才能这样操作货车。
而边上的司机跟安华判断一致，大家已经跑过去，准备靠人力把货车给拉住。倒是那五个新人，懵懵懂懂的，好像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华在知道方薇薇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后，已经一个箭步跑上去。一把跳上了货车的车斗，接着从车斗那里对着驾驶座上惊慌失措的方薇薇喊道：“方薇薇，把手刹拉起来。”
方薇薇听到安华的话后，这才如梦初醒。着急忙活地双手握住手刹，整个人伏在上面。接着这才用力拉了起来。
货车因为她这个忽然拉手刹的动作，整个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让呆在车斗的安华差点摔了一跤。安华简直第一次想骂人。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而货车，即使因为安华的提醒，进入了完全制动的状态。但是，车头的车轮已经陷入了路边的田垄里面。这时候，正是水稻生长旺盛的季节，田里放满了水。货车的车头又重，这样压下去，不止货车的车头陷入了泥泞的田里，而且还把人家好生生的稻田都压下去一小垄。
安华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
看着哭哭啼啼被老司机从货车里面接下来的方薇薇，安华好想对着她说上一句：哭啥哭，闭嘴。出事就知道哭。
不过，她顾忌着自己是车队的队长，把暴躁的情绪忍了下去。转头对着黄师傅说道：“黄师傅，去找这地里所属生产队的大队长过来，咱们得给人家赔钱。另外，借点麻绳过来。”
黄师傅也是一副嘴角抽抽的模样。听到安华的吩咐，拉上另外一个老司机，两人一起小跑着去前头那个生产队认错去。
把这个事情安排好后，安华转头看向方薇薇，没好气地说道：“别哭了。这个事故，是你操作出现问题。”
教方薇薇练车的司机姓周，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司机。这会儿看到情况变成这样，也很自责。
“队长，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教好。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下车的时候，已经检查过，手刹拉满的。”
安华明白对方的意思。她也相信周司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薇薇同志，你是怎么把手刹压下去的？”
安华的问题让方薇薇浑身一震。她想起自己因为是六个人中，开车表现最好的那个。停车后，舍不得从车里下来。所以在那手舞足蹈的。估计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把手刹压下去了。
安华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用猜，就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货车的驾驶座，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既然是工作，就要严肃对待。”安华看着方薇薇，又看向那五个有点愣的新人。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能带着这个心态进行学习开车的话，很快，你们就会被淘汰掉。”
安华说完这个，又看向方薇薇：“这次事故造成的损失，方薇薇，将由你的工资里面扣除。一个月不够，扣两个月。两个月不够，扣三个月，直到把款子抵扣回来为止。”
安华放下这句话后，就看向急匆匆跑过来的几个村民。她立刻迎上去，声音和缓地讲述了一遍意外的发生。而且，让大队长跟村里会计估算一下损毁的农田面积。他们运输队会赔偿。
听着安华温声细语地跟那些种地的谈话，方薇薇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跟她最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她回来参加选拔考试之前，听说了车队的新队长是个女同志。还窃喜自己这次是遇上好时候。女同志不就该互相帮助的吗？但是，这叫安华的车队队长，却对自己跟其他男同志一样，一视同仁。
而且，刚刚这个意外，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啊！车队的师父又没教自己，遇上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安华是不知道方薇薇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直接怼她一顿。学车还开什么小灶？难道出事故的时候，事故还会因为你是女同志，就给你开小灶吗？
其他新人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后，看向方薇薇的目光，有点一言难尽。就像第一个开车的封俊，这会儿已经直接眯着眼睛看方薇薇了。而陈志国这个家里有个司机老爸的，那更是看不起方微微刚刚的表现。
安华这边赔了几块钱给生产大队后，接过他们手写的收据。然后，这才开始吩咐大家拉车。
车子的两个前轮都陷进稻田里，只有把车子拉上来后，才能安排大家尽快把货车拉上来。这拉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从大队借来的麻绳，绑在货车后杠上，每个人用力拉就是了。
这个过程，其实安华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但是，安华不愿意让那几个新人，特别是方薇薇，以为事故很小，轻飘飘就过去了。她得给这六个新人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以后开车的时候，把脑袋那根弦紧一紧。
于是，带着几个村民想过来的生产队干部，就看到六个小年轻，在那吆喝着口号拉车。而边上，六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无语的表情。当然，安华也是在边上看着，并不准备帮忙。
“我知道，你们这时候拉车肯定很累。也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不让这些老师傅过去帮忙。”
安华说道这里，满脸笑容：“那是因为，这车是你们练车用的。既然你们把它弄到田里了。那么，肯定得你们把它给拉上来啊！”
安华的笑脸，让这六个新人看着就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当然，有人还是不服气的。不过，安华继续说道：“这车是方薇薇造成这个结果的。本来，她一个人拉车就可以。只是，她一个拉车，显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们身为她的同期，也只能跟着一起努力了。”
说完后，安华开始给他们喊口号，争取三次内，就把货车给拉上来。
而边上看着这一幕的六个老司机，看向安华的目光，又带上了些微敬畏之色。也就只有安华，才会这样又压又拉这些新人了。要他们这些老司机，直接骂他们一顿。
这个事故很快在运输队里面传扬了出去。安华也是深刻地认识到这些新人的不足。而且，她认为，两个月的功夫，不足以让他们成为一位优秀的司机。反而，会培养出马路杀手。
她把自己的结论跟孙海这边反馈了。孙海点点头，表示会考虑到这一点。
两人都还在心里评估着这几个新人的后续发展可能。
而周一的省级道路运输讨论会议，已经到来。
——
会议在三花省唯一的省级大礼堂召开。与会人员来自三花省不同的地方。有些人是开着货车来的，有些人则是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无论是开什么车都好。这两天，三花省省城，可是被这些来自全省各地的车辆给震惊了。
离得远的与会代表，是提前一天到来的。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开着车。一家运输公司来一台车。两天下来，整个大礼堂附近的停车地方，都被停满了。后面到来的参会人员，只能把车辆停在较远的地方。
而安华跟孙海还有助理小林三人，正是开着吉普车，在会议开始的当天凌晨，从南花市开车过来的。
他们到达省大礼堂附近后，发现没有地方停车。最后只能把吉普车停在了两条街以外的地方。然后找了家国营饭店，吃起早餐来。
他们是早上6点30分左右到达的，花了十分钟，走到了这家人来人往的国营饭店。
饭店柜台的黑板上，正写着今天提供的早餐。有大米粥配咸菜、豆浆配油条、青菜鸡蛋面条。
考虑到今天的会议后，三人决定一致点面条来吃。面条这玩意儿吃进肚子，禁得住饿。
三碗面条被端了过来后，三人开始埋头吃了起来。安华更是吃得额头开始出汗。
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三人刚想起身离开国营饭店。就见门口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群壮汉。安华抬眼看去，一个个都有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多的个头。而且，身材十分魁梧。少数几个瘦小一点的，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好惹。
要不是他们身上都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而且肩膀上挂着代表各自单位的肩章。安华简直要以为这是一群来闹事的。
因为，这些人的表情看着就是一副老子不好惹的模样。
事实上，这些人也确实不好惹。一进到国营饭店，他们就直奔柜台那里开始点餐。安华稍微数了一下，一共有八个人。可是这八个人造成的影响，看着就有十几个人那么夸张。好几个本来在边吃早餐边说话的居民，这会儿都安静了下来。
安华倒是不怕这些人。如果她的眼睛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人的虎口手指都有薄茧。脸上一片风霜。再加上那套衣服跟肩章。毫无疑问，就是一群司机。
这些司机点完餐交了钱票后，一转头，才发现了安华他们三人的存在。
安华他们今天也是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出来。这一套衣服，就是全省乃至全国，运输司机的标配工作服。所以，双方对视了一眼后，确定了对方司机的身份。
孙海作为一个运输公司的主任，对着那些人点点头，就带着安华跟助理小林，离开了国营饭店，朝大礼堂走去。
留在原地的八个司机，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找了张大桌子坐了下来。
然后，才有人开始问道：“刚刚那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女司机。”
这话中隐含着的轻蔑，要是安华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行了，人家又不是你们车队的。管人家是男还是女。咱们还是说说今天开会表决的时候，要怎么做吧！”
安华不知道，今天的会议部分议题，已经被一些人知道了。而且，他们今天过来开会，将会对一些重大事情进行表决。有些脑子过于灵光的，已经私底下互相搭上，准备表决出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提案。
跟着孙海一起离开国营饭店后，三人慢慢地朝目的地走去。路上，偶尔会遇上那么三五个一起的司机。大家看到对方，都会不自觉地打量起对方来。遇多几个队伍后，安华才发现，这些人好像都是好几个人一组行动的。倒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显得比较势单力薄了。
三人走到了大礼堂门口后，居然遇上了二公司的何主任。何主任跟孙海一样，也带着车队的队长，以及一个助理过来。
看到孙海他们三人后，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大踏步走了过来：“哎哟，老孙啊！可把你给盼来喽。”
安华：怎么这话听着，跟村里的大娘似的。
何主任可不介意安华的想法，反而一脸严肃地拉过孙海，就在角落叽里咕噜起来。
安华眼睛微眯：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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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不讲武德
“同志们, 大家早上好！关于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请各位看看自己座位上放着的文件。”
平板无波的声音, 从大礼堂悬挂着的喇叭传出, 朝四面八方散了开来。
现在，安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这次举办省级道路运输讨论会的大礼堂。这个大礼堂里面, 坐满了三花省各级运输单位的负责人以及车队的队长。参会人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省市各级相关领导跟公务人员。
安华他们南花市作为三花省最大的三个城市之一，被安排坐到了省运输队的背后的位置。位置算是比较靠前。安华把眼前桌上放着的文件打开。
薄薄的一张纸，记录着这次讨论会的具体议程。
很简单。
第一点是关于最近全省乃至全国道路运输需求量的增加。
第二点是关于运力不足产生的问题。
第三点是如何增加运力，加强调度货车的能力。
第四点居然是道路安全条例讨论。
这几点都跟最近整个运输行业息息相关。单单看这几个议题，安华就知道领导们是干实事的。
“安华，这议题你有什么想法。”孙海小声问着安华。之前他们也没关注这个会议。没想到现在议题居然全都是这个。
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大家都在讨论着今天开会的最终目的。
“孙主任, 先看看其他人怎么说先。”安华说着, 看向前排坐着的省运输队伍队长。要说谁最有发言权, 估计就是省运输队的队长了。
伍队长应该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一转头，发现是安华, 笑出一口大白牙。
两人位于前后两排，也不好在会场凑到一起交谈。不过, 伍队长对着安华点点头。示意她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估计是看底下的人讨论得差不多了, 五分钟后, 台上一开始发言的人继续说道：“接下来，请省交通厅领导上台发言。”
安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听着台上领导的总结性发言, 一边小心地记录着领导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微小信息。这些信息, 拼拼凑凑起来。安华大概知道这次会议举报的主要目的了。
说来说去, 还是要解决运力不足的问题。看来，全省经济发展的速度已经开始加速。
领导一个个上台发言后，下一个上去发言的人居然是伍队长。
这下，安华放下自己的心绪，准备看看伍队长的发言主题了。
伍队长并没有辜负安华的期待。一上去，直指运力不足的主要原因，是部分市级运输公司调度水平低下。同样的司机配置，有些城市的车队就可以满足本市运力的需求。有些城市车队，却一直给上面领导申请，扩张运输队的车辆跟从业人员。这种不从自身情况出发，自己解决。反而把压力放到上级领导的做法，是十分不可取的。
这样从整个宏观环境分析问题，让安华心里十分佩服伍队长。而且，伍队长应该是掌握了相当详实的数据。所以才敢在这种场合，发表这样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只是，他的发言显然让部分市级车队不满起来。
安华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冷哼声。
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好家伙！这发出冷哼声的几个司机，不就是早上他们在国营饭店吃早餐的时候，遇上的那八个司机吗？这会儿这八个人的脸色，随着台上伍队长的发言，越来越黑。
除了这伙人外，安华仔细观察了后排车队代表的脸色。发现有些人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却跟这八个人一样，表情不太好看。
等伍队长说道部分车队应该进行内部改革，减少资源浪费的时候。安华后排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在这样的省级讨论会上，这样忽然站起来打断台上人发言的行为，那是十分不可取的。
不过，显然这人应该有点后台。
因为安华发现，他站起来后，居然有工作人员得到指示，给他送了一个拖着线的话筒过去。
这下，安华觉得这次会议水愈发深了。她决定老老实实不冒头，安安静静等待会议的最终结果。
孙海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眼，一致闭嘴不言。
后排那司机接过话筒后，居然堂而皇之地说道：“我是黄建东，山海市第一运输公司的主任。”
安华一听山海市三个字，眼睛闪了闪。
这山海市位于三花省的东南方向，是整个三花省唯一靠海的城市。这个城市的海产品加工业比较发达。全市应该大部分工厂都是从事跟海洋有关的职业。
“我不同意伍同志的观点。”
后排的人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安华在那默默地听着，渐渐地品出味儿来。
这叫黄建东的，他的观点跟伍队长截然相反。而且，他开口反驳伍队长的那些话，十分强硬又难听。安华作为伍队长的熟人，听着都觉得刺耳。
什么伍队长一个省城车队的大队长，根本不了解底下市级单位的情况。
什么伍队长自己都没跑几趟车，别在台上瞎指挥。
什么省城的经济没有他们山海市发达，所以伍队长的发言才会这样小家子气。
……
一大通话砸下来，一点儿也不带喘气的那种。
安华不由地看向台上的伍队长，发现这人气定神闲，一副自在的模样。安华就知道自己是白操心了。这位伍队长，跟自家师父一样，是个厉害的。怎么也不会让人给欺负了的。后排这个发言这么嚣张都没人打断，说明是有后台的。而伍队长能站到台上发言，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这个小虾米，还是老老实实低调行事。
只是，很快，安华发现自己低调不了了。
因为，台上那位她刚刚还在担心的伍队长，居然忽然CUE她了。
“就像这位黄同志说的那样，各个城市的车队，遇到的困境都不相同。所以，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这边就举一个例子，让黄同志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说着，伍队长对着安华笑出一口大白牙。
安华直觉哪里不太对。
接着，伍队长继续说道：“像我们三花省的南花市，相信在坐的各位都知道南花市这个大型城市。这个城市拥有大大小小的工厂一共三十多个。每天对运力的要求高达四十车次，甚至更高。这还不算其他市里下发的公社任务。而这个城市，只设置了两个运输公司。这两个运输公司加起来，现有司机六十三名，车辆五十九台。”
伍队长一边念着数据，一边扫视全场的参会人员，一副老子说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听清楚了吗？
接着，继续说道：“就这样的配置，这两家运输公司加起来，今年也就申请了多招十个新人，十台货车。至于你们其他车队的表现，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安华听到这里，觉得伍队长就这样轻飘飘地解释完，好像不太可能。不过，没等她继续想，后排的那位黄主任已经爆掉：“伍队长，你别在这里用这些数据糊弄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省城队长而已。对我们这些市级车队并没有领导的权利。”
安华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下一秒，伍队长忽然说道：“当然，南花市的具体情况，我这个省城车队队长说再多你们也不相信。下面，我让南花市运输队队长上来，跟大家说说他们车队的现有情况。现在，先请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运输队的队长安华同志上台。”
台下的安华：说好的低调呢？伍队长你怎么不讲武德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二更晚点。谢谢大家的支持哦！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108章
口水战
虽然想保持低调, 不过被伍队长请上台后，安华也是很淡定的。
她按照伍队长的话, 先口头爆出一长串的数据。全部是关于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运输队的各种数据。包括司机数量、货车保有量、单量的动态变化。这些数据被安华一分钟内, 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且，重点是安华全程没有看任何资料，仿佛自己的大脑就是数据处理器一般。
这么自信的表现, 让台下很多人不自觉的点头。
安华见状，看向那跟伍队长针锋相对的黄同志，笑道：“我知道，最近各个车队的压力很大，运力紧缺的压力都压到了我们车队队长身上来。所以，这个时候更应该慎重。我不知道大家的车队里面，刚招进来的新人表现如何。但是, 我这边已经有结论了。太过追求货车司机的速成, 反而会造成很多意外事故的发生。”
安华说到这里, 把那天方薇薇做的蠢事说了出来。这样低级的错误, 让台下很多人都坐直了身体。
他们中很多人这次过来，其实主要目的是想让省里提供帮助。给运输公司加车加司机。这样一来, 他们队长、司机身上的压力才会减少。
不过，安华的讲述显然也具备很大的参考异议。要真是不中用, 这样的司机给他们来一打, 那他们也是不敢要的。
安华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 心里暗暗给方薇薇发了一张好人卡。
这会儿，她已经品过味儿来了。这次的会议，说是研讨会。说到底, 应该是关于增加省内各大车队规模的两种意见。
一种是持反对意见, 代表人物应该是伍队长。
一种是持赞同意见, 代表人物应该就是后排那个黄同志了。
这两人，背后应该都有各自的关系，支撑着他们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而自己，则是被伍队长，拿出来当成一杆木仓使了。
想到这儿，安华看向边上一脸笑眯眯的伍队长，示意自己的发言差不多。
谁知道，底下那黄同志不是盏省油的灯。见会场那么多人，被安华三言两语就陷入思考中。他立刻说道：“这位安同志，你说的事情只不过是个案。像我们山海市运输队最近一口气招了20个司机学徒。每一个人都十分优秀。我们已经准备让他们培训一个月，就考驾驶证上岗了。”
安华站在台上，听到这话，眼睛不自觉瞪大了起来。
好家伙！山海市是海洋资源丰富。但也没丰富到需要市级车队一下子扩招这么多新人的。而且，还一个月拿驾驶证。怎么不干脆直接招人后就上岗得了。
安华听完这人的话后，明白了对方肯定有人撑腰。不然，这样的话一般人不会说出口。而她，不准备跟这种人硬碰硬。
她看了伍队长一眼，也不回答这黄同志的问题。直接转身走回自己位置上。不过，安华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
安华下来后，伍队长邀请了其他几个具有代表性的车队上去发言。不过，那黄同志应该也有同伴。除了他自己以外，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反驳。
这种打口水仗的讨论会，注定没那么快有结果的。
随着最后一声散会的声音响起，上午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这么多的人，主办方并没有给安排中午饭。而是让大家自由组合去吃饭。伙食费会统一报销。至于下午的会议，则是在下午2点召开。
安华听到散会两个字后，就直接走到了省运输队这一排座位，摆明是要堵人的。
伍队长本来想拉着同伴离开的，见到安华跑了过来，只得停下脚步。
大礼堂还有很多人没离开，见到这省运输队伍队长跟安华好像有话要说，他们的脚顿时就挪不动了。
安华不是个喜欢什么事情都暴露出去的人。
“伍队长，前头一起走。”
伍队长点点头。
于是，他就被南花市两家运输公司的主任，一人一边，带着往外头走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大礼堂不远。因为大家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达了省运输队的员工食堂。
食堂这会儿人比较多，伍队长带着安华他们六个人，直接找了个小包间。这包间是省运输公司用来招待客人的。所以，里面卫生搞得相当细致。
安华进去后，也顾不上去食堂窗口打饭。反而双手叉腰，看向伍队长：“伍队长，你今天啊！可真是不够厚道！”
伍队长明白安华的意思。这一次，是因为那黄同志跟他背后的人，步步紧逼。所以，他才想着让安华这个伶牙俐齿的上台，给自己撑撑场面。谁能想到，安华只是公事公办地说了些数据，再举个例子，就撒手不管。
想到这儿，伍队长苦笑道：“我不厚道，你不也没接招吗？”
安华：“事情一码归一码。以后要是真有事情要我帮忙，麻烦你提前点告诉我。今天上午闹这么一出，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安华抱怨了两句，就开始关心起这个讨论会到底是谁提出来要举办的。这个讨论会，不止是她，安华相信聪明的人，都能从这里嗅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边上一直没吭声的南花市第二运输公司何主任，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们两这是打什么哑谜啊！”
孙海在边上淡定地喝着茶。听到何主任的话后，悠悠地说道：“这事儿啊！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这时候，出去食堂窗口打饭的人也回来了。
安华接过饭盒，直接打开就吃了起来，一副不准备再关注伍队长行动的样子。
伍队长也知道自己这次实在不厚道，并没有辩驳什么。而是招呼着大家赶紧吃饭。
饭后，二公司的人还有林助理，被省运输队的人拉走后。整个小包间，就剩下安华、孙海跟伍队长了。
这些，伍队长才慢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这个讨论会存在的原因，跟安华猜测得差不多，是为了应对运力缺失而特意召开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全省司机们的工作状况，以及跟他们这些司机取取经。很多交通运输方面的制度要完善。
没想到，刚好最近全省各个车队都在招新人。而有些车队招的人特别多。还打申请到打到省里来，就想多买几台货车。
这种盲目，省里部分领导看在眼里，想着阻止。有人想阻止，肯定就有人想赞同。这个讨论会，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安华见一切不出自己所料，倒也没再吭声。因为她的观点恰好跟伍队长一致。当下，没必要把车队的规模扩大到不可收拾。年底，可就是要放开市场了。到时候，国营运输公司的地位会逐步下降，最后甚至被私营运输公司给淹没。
“所以，你今天出现，算是帮了我个忙吧！反正这种事情，最后还得看领导层那边是怎么想的。我们只能给他们提供些参考意见而已。”
“那黄同志背后是谁？”
伍队长笑着看了她一眼：“找你师父问去。”
安华立刻翻了个白眼。得了，她师父山高皇帝远。这么点小事儿还能找他老人家不成？反正，那黄同志背后，不外乎就是些能从扩大车队规模的这个事情中获利的人罢了。
——
他们三人在这边讨论着上午发生的事情。同一时间，那位黄同志也带着人，跟省里其他两个车队的人汇合到一起。大家在国营饭店订了个小包间，坐到一起，讨论着上午会议的过程。
黄建东抽了口烟，问道：“那个姓安的，就是省里面有些名气的那个女司机？”
同桌有人听到这个问题，点点头：“现在人家不是女司机了，而是女队长了。”
“啧，也不知道那个车队的司机是不是都是些孬种。不然，怎么让个女人爬到脑袋上来。”
其他人听到这话后，纷纷大笑起来。
这三伙人，全都是想把自己领导的车队扩张的，而且是有多大就扩多大那种。只是，本来应该是悄悄浑水摸鱼，把车队规模搞上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全省就闹了起来。最后，只能搞了这个一个讨论会。
“管她男的女的。今天早上那发言，听听，都是TMD废话。只要手底下的司机跟车多了，哪里怕委托单增加。”
“黄主任，这个事情有把握吧！我可等着成为拥有五十个司机的大车队队长了。”
一听到这个，在场的车队队长各个满脸红光。这五十人的车队队长，说车去就拉风。而且，能搞到不少钱。谁都想手下人越多越好。这样才风光。
黄主任点点头：“这招人跟买车要花的钱，市里面抠不出来，把我们打发到省里。咱们这次肯定要把事情给办下来的。下午应该会有表决环节，到时候你们可得放机灵点，跟着我行事。”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以黄主任马首是瞻，绝对不拖小团体的后退。
——
下午，会议照常进行。上午的那场口水战过后，下午大家就文明了起来。开始一个个举手发言，看着十分有秩序。只是，安华觉得这些人的发言带着些微妙的态度。这种态度，俗称墙头草随风倒。
这不，那黄同志说了些扩大车队规模的好处。接着，居然得到了很多响应。有人甚至还特意为这个申请发言，吹了一通彩虹屁。
当然，头脑清醒不想浪费公家资源的人也不少。
所以，渐渐地，讨论会又有了改变，气氛开始火爆了起来。
安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被人提了出来。
“安队长，你对车队扩大规模有什么想法？”
一个安华不认识的中年人忽然提了这个问题。安华好想说勿CUE，本人已飞升。
但是面上还是接过话筒：“这个问题，我上午在台上已经明确过了。车队可以适当增加司机跟车辆。但是，过度扩张我是不赞同的。特别是那种一个月培训就拿驾驶证的，这种人开车上路，我绝对会退避三舍。”
最后，安华还是忍不住刺了下上午那黄同志的发言。
这话一出，底下很多司机都笑了起来。
大家心里都是有一盘账的，能当上车队的队长，就不是傻子。谁还不知道谁呢？
口水战进行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表决环节。
台上，工作人员开始让在场的司机，就扩大车队规模的事情举手表决。当然，这个规模有分大小。理智的人，全都是赞同慢慢地增加车队的人手。只有那十几个激进的，恨不能明天就能上天。
表决的结果如同安华所料，大部分时候人都是理智的。她冷静地听着台上工作人员宣布结果。而后排黄司机那伙人，却已经开始骂娘了。
事情的结果好像十分明朗，会议散会后，大家准备各回各家。
跟伍队长在大礼堂门口分别的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
全程跟着孙海的助理小林看到这个样子，疑惑道：“这伍队长的观点不是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吗？怎么他还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孙海没有回答小林的问题，而是看向安华。
安华点点头：“这事情应该还没完。”
安华会这样说，是因为散会后，她看到了黄同志带着一堆司机，朝领导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看样子，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果然，三天后，她接到了伍队长的电话。
“安华，省里的文件出来了。”
“伍队长，结果不如人意对吧！”
伍队长幽幽叹了口气：“一半一半吧！”
接着伍队长把文件的具体内容说了出来。一句话总结，就是全省运输公司扩张的速度要压下来。但是这个动作，不包括山海市。山海市作为一个海洋资源丰富的靠海城市，应该大力支持运输公司的发展。
“算了，你也尽了自己的责任。后续的事情，你一个车队的队长也管不了那么多。”
安华最后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废话。但是，无论是她还是伍队长，都知道山海市的运输队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的。只希望到时候的乱子，别牵扯到人命。
——
一个月后，六个新人司机还没能完全上手开货车。但是，运输公司从省汽车厂订购的货车已经装配完毕，可以随时过去提车。
安华一大早，就叫上了自己的孙凯、凌海洋、路武，连同便宜徒弟一起，五个人坐上客车，朝省汽车厂而去。
省汽车厂一如既往的热闹，安华他们到达后，受到了接待人员的热烈欢迎。大家一起朝新车停车场而去。结果，还没走进里面，就听到了几道吵嚷的声音。
“这几台车不是装配好可以提走吗？我们这边着急要车，先把这几天车一起提走好了。”十分霸道的话语，安华觉得忒熟悉的。
接着，另外一道中年男音坚定地说道：“不行，黄主任。这是其他运输队订购的车辆。你们第二批订购单下得晚，数量多，最快要两个月之后才能提车。”
“华主任，事情不是这样算的。你要考虑考虑我们运输公司业务量的挤压。”
华主任却只是摇头，不肯让步。
安华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就有了些猜测。等她走到能彻底看到停车场的景象时，果然，就看到了之前讨论会上那个姓黄的在场。这人这次过来省汽车厂，身边也跟着好些个司机。
现在，这些人正团团围着汽车厂的销售主任花主任，以及他身边的一位助理。看那个样子，不知道的，简直要以为这是抢匪来着。
“华主任，好久不见。”
安华直接大声跟华主任打着招呼，同时用眼神示意路武跟孙凯几个人上去，把华主任给拉出来。
华主任跟安华他们去过一次羊城，参加出口商品交易会。所以，一见到他们过来，十分高兴。顺着孙凯的力道，从那些人里面挤了出来。
“安队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安华装作没看到那边几个人不太好看的脸色，高兴地跟华主任说起话来。
而那边一直等着安华过来问候的黄主任，见他们两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的。忍不住怒火上涌：“华主任，我们山海市运输公司过来那么久了，车还没提到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安华就猜到这些人是过来提车的。她打眼看了看这个停车场。之前这里停了很多待售的大货车，现在基本卖完了。只有七八台新车停在一块。她们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订单是五台。那么，剩下的就是那山海市的了。
这下，安华完全明白了对方纠缠华主任的意思了。
所以，安华毫不客气，直接问道：“华主任，我们的车是在那边吗？”
华主任对安华的印象很好，点头，让助理带着他们去看车。而他自己，则是准备继续应付这山海市来的这伙人。
这伙人最近在省城那是大大的出了名。以前大家都没怎么关注山海市那边，因为即使是靠海，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个小渔村。没想到这几年，小渔村忽然发展了起来，成为一个渔业资源丰富的城市。而这些负责拉货的运输公司，也开始抖了起来。
现在，不知道搭上什么关系，敢在他这个省级汽车厂销售主任面前，耍起威风来了。
不过，山海市这一伙人，显然不是会讲道理的。
只见那姓黄的身后，忽然窜了一个壮汉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一般，直愣愣地朝安华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这时候的安华，正跟着华主任的助手，朝货车那边走去，边走还边跟对方聊起了货车的话题。而安华带过来的四个人，这会儿已经先他们一步，朝前方那一排停好的货车走去。
这样一来，安华的背后就露出了空挡。
那个黄姓主任带来的人，就是揪准了这个机会，想要给安华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安分点。所以，这会儿他得到了黄主任的暗示后，就朝安华的背后撞了过去。
安华又不是个傻子，背后一个大高个朝自己这边奔过来，带来的风声变化以及脚步变化，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做别的，只是在那个壮汉想要撞过来的那一瞬间，微微侧过身体，顺手把边上的助理拉走。偏偏她们刚好走到停车场靠墙的地方，那里堆叠了好些废弃的轮胎。
这样一来，她把自己的位置移动后，本来在安华右前方的轮胎就露了出来。那壮汉见到安华已经移动了，就想刹住脚步，免得把脑袋磕到轮胎堆里。要知道，机动车的轮胎，特别是货车的轮胎是十分重而且硬实的工业品。
事实上，他也在快磕到脑袋的时候，刹住了脚。不过，在他背后的安华，却不准备这样简单放过。她微微抬脚踢了地上的一颗汽车螺丝。接着，那颗小小的汽车螺丝就如同获得了加速度一般，在低空中盘旋飞舞。目的地直指壮汉的膝盖后方。
果然，下一秒，壮汉发出抽气声，接着一股脑撞到了废弃轮胎堆里面。
废弃的轮胎大部分都是因为轮胎老化或者磨损完全失去抓地力。所以，眼前这堆废弃轮胎，黑色的轮胎部分，已经老化僵硬。
这壮汉如同一颗土豆一般，摔进了废弃轮胎堆的怀抱里面。接着，一股杀猪般的嚎叫响了起来。安华心里很是好笑，面上却跟边上的华主任助理一样，一脸懵逼。
这个事故说起来好像很长，实际上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无论是走在前头的孙凯等人，还是在后头指使的黄主任等人，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
黄主任只知道安华好好地站在那，满脸虚伪的焦急。而自己的手下，只是跟一个傻子一般，跳进了废弃轮胎堆里。
“MD。”黄主任直接在停车场就爆起粗口来。而他带着的那些狗腿子，已经窜了过来，把摔倒的那位七手八脚给扶了起来。
“主任，主任，是这个女人踢了我一脚，我才摔进轮胎堆里面的。”
安华看着这个捂着额头的壮汉，看样子，应该是有些擦伤。身上应该也被掉下来的轮胎砸得很痛。安华可以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模样。
“哦……这位摔跤的同志，你是说我把你踢到这儿的？”安华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堆被撞得掉了几个轮胎的废弃轮胎堆。脸上的表情更是似笑非笑，看得对面的人心火砰砰直起。
于是，碗口大的拳头开始在半空中飞舞：“就是你这臭娘们，肯定是你踢了我一脚。不然我怎么会摔跤。”
安华听到“臭娘们”三个字，心里十分不爽。不过，越是不爽，她面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这个笑容让急匆匆赶过来给安华撑腰的几个人，纷纷起了鸡皮疙瘩。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安华的话音刚落，华主任立刻出来打圆场：“这位同志，你赶紧去外面的医疗室去看看。别撞到哪里不知道了。”
同时，他也跟安华说道：“安队长，这事情应该是个误会。你也别跟他们计较，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去验车吧！”
安华看在华主任的面子上，本来想放过这些人的。只是，有些人想要作死，那是拦都拦不住的。
“呸，老子有没有种，你过来看看啊！你这臭娘们，害我摔了一跤。不给我赔罪赔钱，你看我不折腾死你。”
安华这一下是彻底笑了。她刚准备走下一步。接着一道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想折腾谁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109章
灰溜溜
安华看向来人, 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纪师兄……”
纪明城在知道安华今天过来汽车厂提车后，就开始期待着今天的见面。没想到, 他只不过是在厂长那里耽搁了点时间。结果, 一过来，就看到有人在那对着安华大放厥词。
“没事吧！”纪明城急匆匆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安华摇摇头：“你怎么才来啊！”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亲昵。
纪明城见安华没事, 直接看向华主任。
华主任是知道纪明城跟安华的关系，而且纪明城又是自己厂里职工。于是，小声跟纪明城说了现在的情况。
而对面的黄主任，在纪明城出现之后，开始若有所思起来。接着，他伸手压住那个还想叫嚣的壮汉，非常淡定地问道：“华主任, 这位同志是哪位？你能帮忙介绍一下吗？”
纪明城听到这话后, 微微点头：“我是汽车厂的研究员, 姓纪。”
简简单单几个字, 透着股漫不经心。只有安华知道，纪师兄是生气了。
对面那壮汉, 一听纪明城只是个研究员，不客气地嘲笑：“原来是个小白脸啊！你这小子……”
后面的话直接被黄主任一巴掌给打了下去。接着黄主任像变了张脸一样骂道：“老三, 赶紧跟人家安同志道歉。”
接着又看向安华：“安同志, 不好意思了。我这手下脑子不好使, 刚刚得罪了，得罪了。”同时，伸手抓着那个叫老三的壮汉, 使劲儿把他脑袋往下压, 一副要他跟安华赔罪的样子。
事情来了这么一个大反转, 在场众人看得一愣一愣。只有安华跟纪明城，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那叫老三的满脸不服气，但显然是一条合格的狗腿子。只见他不情不愿地跟安华道歉了后，就麻溜儿跟着黄主任一起，朝货车停放的位置走去。一边走，黄主任还不忘跟华主任说他们现在就把自己的车提车。
这伙人比安华他们先来，已经验完了今天要提的货车。如果不是贪心，想要把属于南花市运输队的货车也一起要走的话，早就离开了。现在，这伙人不知道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几人一台车。发动车子，上车离开，一气呵成，不带一点儿拖拉的。
安华看到他们这样的表现，脸色更加不好了。
孙凯跟凌海洋见状，疑惑道：“安华，那人不是跟你道歉了吗？而且还溜得那么快，你怎么还这副表情。”
安华看向无忧无虑的孙凯，这时候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他的迟钝。有时候，迟钝也是一种幸福。
纪明城倒是明白安华的意思。这群人在自己来之前那么嚣张，而在听到了自己的自我介绍后，立刻变脸。可以毫不犹豫地道歉转身走人。能屈能伸，手段卑劣。这种实打实就是小人。小人要远离，尽量少得罪。而现在，显然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司机，特别是安华这个队长得罪了他们。
想到这儿，他伸手放在了安华的肩膀上，脸上带着点担忧的神色。
安华伸手拍了拍肩膀上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没事，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说道这儿，她看向满脸疑惑的孙凯、凌海洋。再看看陷入思考的崔景平、小路哥，慢慢说道：“你们以后出车，遇到山海市的货车队，得小心点。”
至于这伙人要怎么对付，她得找她师父取取经。她可没忘记，这活儿忽然退缩，是听到了纪师兄的自我介绍。简简单单的自我介绍，唯一可能引起人注意的，估计是纪师兄的姓氏了。
事情也跟安华猜测的一模一样。
飞一般溜走的黄主任一伙人，把车子开到了外头的公路上后，驾驶座上开着车的黄主任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而副驾驶上坐着的，则是那个叫老三的壮汉。
“老大，刚刚为什么要压着我给那臭娘们道歉？”老三说得满腹气愤，一股子不服气。
黄主任听到这话，狠狠踩了下油门，把货车开得飞快。一条公路，开得跟他家的私人道路一样。
“那姓纪的，你以为是什么来头。他有个好伯父，来头不小。咱们没必要在这时候得罪人。”
黄主任虽然不认识纪宏山，但是听他上头的人讲过这么一个人。听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而且人脉广。这人有个侄子，就在省汽车厂窝着，当了个没用的研究员。这种人，能不得罪当然不要得罪。免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至于南花市那姓安的臭娘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他们的车队扩张完毕后，他们总能在路上遇到的。
到时候，哼哼，手底下见真章。
想到这儿，他又狠狠压了压油门。这时候，前头的岔路口忽然窜出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他直接猛打方向盘，来了个原地飘移。把货车开得跟鬼火摩托车一般。车上的老三刺激地嗷嗷叫起来。
“老大，就你这手技术，真是全国无人能敌。要不是老大你厉害，刚刚那短命鬼没命了。”
黄主任被老三拍得马屁震天响，心情那个飞扬啊！人一高兴，开车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台他们提到的新车。三台大货车一起，在公路上飞驰着，朝山海市所在的方向驶去。
而被那黄主任差点撞到的自行车，这会儿已经整辆自行车歪到在地上。自行车的主人则是被自行车给压住了脚，硬生生把腿给压肿了一大块。附近听到动静的人过来看到后，立刻上去帮忙，把人扶起来送到医院。
这么一个小插曲，并没有人注意。
——
新车提回运输队后，安华重新统计了运输队现有车辆的车况。跟维修队那边一起，给每台货车进行队内编号，开设车辆档案。这样以后，每一台货车，都将拥有自己的每条使用记录。以前这种记录，是分散记录在委托单上。而从今以后，则是会独立出一份文件，专门记录。
这时候的货车并没有安装车载GPS。所以暂时只能用这样人工的办法来记录。当然，这个记录的任务，被安华分配到方薇薇头上。这姑娘，在刚刚结束的市级驾驶证考核上，没有通过考试。这种没有通过考核的，一般会被运输公司劝退。
安华考虑到这姑娘的情况，最终决定增设一个单独管理车辆的岗位，把这方薇薇给放到这个职位上来。
当然，安华这么一个举动，得到了对方十分夸张的道谢。
看着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方薇薇，安华觉得有点儿无语。
“对不起，对不起，安队长。我以前不懂事，还在心里骂过你。结果，你对我这么好。我……我真不是人……”
安华好想说，我不介意你在心里骂我。但是我介意你把眼泪鼻涕蹭到我的裤腿上。
只是，这姑娘估计是压力太大了。六个新人司机，就她一个人没能通过考核的。而且，安华打听过了，方薇薇的家庭条件很一般。只有父亲跟大哥在上班。而母亲则是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
安华也是考虑到这姑娘虽然不怎么优秀，但是心思细腻。家里又是这种情况。刚好队里要增设这么一个岗位，就把人放过来，试试看能不能胜任。
她是个公事公办的个性。所以，虽然方薇薇哭得这个样子，而且还是在派单大厅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冷着声音说道：“方同志，别那么激动。这个岗位是新增设的。具体的工作内容以前并没有人做过。你要是接受这个岗位的话，很多工作技巧只能你自己琢磨了。如果你的工作让我不满意，我有权利开除你。”
方薇薇一点儿也不介意安华的话。她会努力工作，证明自己的。
而边上看着热闹的司机们，则是十分欣慰。安华这个队长虽然有时候说话冷冰冰的，风格还强硬。但是对他们车队的司机以及家属，那是真的关心。
就方薇薇这姑娘，要不是安华人好，怎么会给她弄了这么一个岗位出来。车辆管理记录岗位，听听就是给抄写岗位。
安华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增设岗位的行为，被司机们解读成人美心善的举动。要是她知道的话，可能会给司机们来一句：你们想多了。
车辆管理的岗位十分重要，特别是在以后私营运输出现后，这些管理记录车辆使用情况的人，将会起到遏制公车私用的苗头。这些司机要知道安华的真正用意，怕都要被吓个半死。
——
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自从多了五台货车跟五个实习司机后，业务能力上了一个小台阶。整个车队的压力降低了不少。司机们能够更加从容地出车。而委托单的单量，也随着年底的接近，越来越多。
安华看着每天上午送过来的接单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12月中旬，那场改变整个郭嘉的会议，已经在京城召开。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二更晚点。
第110章
变动
“对, 会议结束了。你们最近可以多留意报纸的消息。后续的配套政策应该很快会下来。”
“现在京城的反应怎样？”
“那当然是欢欣鼓舞。”
事情说到这里，一直拿着电话的纪明城换了个姿势, 继续问道：“大伯, 那刘家跟方家的事情，差不多也可以开始收网吧！”
电话那头的纪宏山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听到侄子这话, 笑道：“那些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了。别说他们这些扫兴的人了。我离开南花市大半年了，你跟安华进展得怎样？什么时候结婚？你爸妈这两天有空，天天念叨你都二十好几了，什么时候才肯安定下来。”
一听到这个话题，纪明城就有点头疼。他跟安华都有自己的计划，实在是不想让父母插手。
纪宏山也知道侄子跟徒弟的脾气, 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后, 就转移了话题：“今年过年, 你大姐休假回京城。今年你小子得回京城过年。”
纪明城一听, 十分惊喜：“大姐这是终于有时间了吗？”
纪宏山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叫纪明丽。纪明丽从小就活泼好动，大学直接上了军校。毕业后进入部队。现在在京城某军装甲部队当了个少校。丈夫也是部队里面的军人。两人育有一个三岁的男孩。一家三口一直在部队生活。
之前纪宏山跟纪明城父母都不在京城。纪明丽就没有在外头出现。今年是纪宏山回去京城的第一年, 纪明丽准备带一家人回去看看老父亲。
老父亲纪宏山听到侄子惊喜的话, 忍住嘴角上扬：“是啊！你也好几年没见你姐了。所以, 今年你们工厂放假后，记得早点回来京城，带带你的大外甥。”
纪明城刚高兴不到三秒钟, 想到提前回去就意味着跟安华相处的时间减少, 心里又有点不舍起来。
纪宏山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 忍不住扶额：“行了，行了。你小子要真那么喜欢安华，还不赶紧花点心思，把人娶回家。我不跟你多说了。记得早点回京城。”
说完，纪宏山“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断了。
而纪明城听到电话那头的“嘟嘟”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结婚不结婚，他也不能自己拿主意。
——
被人惦记着的安华，这会儿正在家里，看着早上邮递员送过来的报纸。今天是难得休假日，而且最近运输队的工作终于平衡了起来。所以，安华十分难得地睡了个大懒觉。
一觉起来后，已经是早上十点左右。她家小弟育红班放假，正是无聊的时候。看到她从房间出来，就屁颠屁颠地给她送上了一沓报纸。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
手中的报纸不止有南花市当地发行的《南花市日报》，还有《三花省日报》《三花省都市报》《三花省农民报》，以及全国都有发行的《新华报》。
这些个报纸，安华最为关注的，当然是最近大火的京城会议。这次会议后，一股改革的新风将会席卷全国，给整个华国的经济跟民生带来巨大的影响。
而这些影响，最初就能通过报刊上面提到的政策看出来。
安华花了半个小时，把报纸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家里就有客人过来了。
过来做客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隔壁放假的纪明城。安华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几条腊肠，大概知道这人早上肯定去邮局打电话了。因为只有邮局边上，才有一家买腊味的国营饭店。
“怎么样？师父有说啥吗?”
安华十分熟知纪明城的微表情。现在看他眼中带着点懊恼的神色，就知道这人有心事。
纪明城熟门熟路地把腊肠放到厨房里面。接着出来把小安钰抱了起来，这才说道：“没什么事情，我就问了点京城那边的风向。”他总不能说，他被劝婚了吧！
安华可不相信问点儿政策的事情，这人会这样。不过，她也没细问，只是把刚刚自己圈出来的几份报道塞到纪明城手中。
“你看看。”
纪明城接过那几张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用笔圈起来的几个报道，基本上都是关于对内改革的事情。特别是农村要实行新的包产到户政策，城市要放开对国营企业经营的理念，十分具有意义。
安华的重点是放在了国营企业改革上来。因为这意味着，国营工厂跟工厂之间的差距，将会在这一刻开始，逐渐拉大。
“暂时汽车厂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不过，你们运输公司的话，估计委托单量会有变化。”
安华点头，不说别的，包产到户后，生产力一释放，农民手里的钱多了，就会消费。消费一多了，他们负责运输货物的司机工作量肯定就加大。不过，现阶段，她的主要工作还是稳住运输队内部事务。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就看到安国强跟黄晓梅从外头买菜回来了。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孙海跟孙凯父子两人。
“孙伯伯，你们怎么过来呢？”
孙凯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昨天我妈单位那边发了很多巧克力。干脆就给你们家送一些。”
安华看向桌上一篮子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十分讶异。因为外包装居然都是些类似拉丁语的文字。这一看，就是从国外来的舶来品。
“这不年不节的，百货商店怎么开始发福利呢？而且，还是国外来的。”
孙凯笑嘻嘻地给小安钰剥了包巧克力，放到他的口中。
而孙海则是说道：“他们百货商店那个后勤主任，就是你那徒弟崔景平的父亲。听说家里有些门路，给百货商店牵了条线。弄了好些国外的零食进来。这些都是昨天刚到货的，给员工发些当做福利。”
安华接过弟弟递过来的巧克力，浓浓的香味中带着点苦，十分好吃。没想到，她居然这个时候，就吃上了进口巧克力了。而且，百货商店这时候可以公开售卖这些进口货了吗？
孙海看明白安华的疑问，接过安国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听说百货商店要增设一层楼，专门卖进口商品。不过，要拿侨汇券才可以购买。”
这下，安华是完全明白了。
侨汇券是国家为了收取民间存在的外汇而设立的。现在外头谁手上有外币，可以拿去银行兑换成侨汇券。这些侨汇券就像钱一样，只能在专门售卖进口货物的地方使用。当然，这种地方也只收侨汇券，并不收取钱跟其他票据。
“没想到百货商店的动作这么快。”安华小声感叹了一句。这改革开放，对国内是改革，对外是开放。但是很多配套政策还没下来。而百货商店已经要走到改革的前沿去了。当然，能设立专门接收侨汇券的商店，想来市里的领导也开始行动了。
从这些动作中，安华已经窥视到不久的将来，外贸行业的迅猛发展。随着而来的，则是集装箱运输行业的兴盛。这种激动人心的机会，已经离得不远了。
在场唯一一个看明白安华意思的纪明城，伸手拍了拍安华的肩膀。安华转头看过去，两人相似一笑。
“咳咳……”
孙海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小辈这副含情脉脉的对视，实在是让他老脸一热，不好意思看了。但是，他过来这边是还有事情的。
“安华，这崔家在津市那边很有门路。这次他们只是从津市那边弄了些糖果过来试水。因为要建一个新的专门售卖进口货物的商店。所以，百货商店那边领导的意思，是想到时候委托咱们运输公司帮忙运输。”
安华一听，眼睛一亮。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提前接触到更多外贸相关的业务。这对车队以后的发展，还有名气的提升十分重要。这时候国营车队还有运营范围。过多两年，大把车队会捞过界。到时候服务不好，没有单量支撑的车队，即使是国营单位，一样会被淘汰掉。
而眼前这个任务，刚好合适他们车队承接。
“什么时候出发？”
孙海一看安华的样子，就知道这姑娘是觉得这任务可行了。其实他也很看好这个业务。不过，贸贸然接这种涉外的单子，还得跟领导报备一下。
“百货商店那边还在筹备，具体的业务应该要年后才进行。”
这样一来，倒是好安排。安华心里默默数了数目前手头上的委托单量。希望赶在过年放假之前，把所有委托单都给清了。
两人商量了一些公司事务后，话题就转到了年底的运输公司表彰大会以及公司过年福利上来。
这两样都算是运输公司给员工的福利，孙凯终于可以把自己那满脑子的观点输出。只是，这小伙子的脑洞十分清奇，安华在边上听了两句都要被他给笑死。
众人说笑着吃了午饭，孙海两父子这才离开了安家。而纪明城，则是继续留在安家，当他的中国好女婿，还没结婚的那种。
——
虽然政策的影响力要起到作用，还是看明年。不过，78年的最后一个月跟79年的第一个月，整个城市的氛围又有了变化。
当然，安华身处关系整个南花市经济发展的运输行业中，感觉更加明显。
最简单的，整个南花市的轻工业产值，安华估计在这两个月，已经增加最少三分之一的生产量。她之所以能预估到，也是因为南花市很多轻工业工厂，都跟他们运输队有合作。这车队每天进进出出的，单单靠委托单上面的几个数据，安华已经可以得出这样的结果来。
这天，将近年关放假的功夫，最后一支出长途的车队就回来了。这支车队一共十台货车，是十分大型的货车队。车队的运输任务是把肥料厂生产的肥料，运输到隔壁省。这些肥料，到达目的地后，将会被分派到各大生产队，用于来年的春耕。
因为包产到户的政策已经推行，所以最近来自肥料厂的委托单量只能用暴增来形容。安华从肥料厂孔厂长那里听说，因为这个政策，很多农民分到地后，就着急着给自家的地上肥料。但是，以前的肥料都是公用的。私人根本没有买过肥料。这一开始，还闹了好些笑话出来。
诸如半夜偷偷去人家家里的茅坑偷屎尿，更夸张的则是跑到邻近的公社或者城市的公厕里面，去弄些屎尿回家沤肥。
这种事情安华听到后，觉得挺心酸的。政策刚推行，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农民还没搞懂很多农用物资从哪里购买，也是只能用这样笨的办法，来给自家争取多点肥料。肥料多了，来年的庄稼就长得好。
而这十台货车的大型车队，正是赶在过年前，给那些生产队送去宝贵的肥料。车队一回来后，安华特意去停车场看了看他们。
结果发现，这些司机各个车斗都装了各种农产品。大米、玉米就不说了，居然还有很多风干的鸭肉。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好几筐耐放的大白菜。
“哟，这是从哪个菜站弄到的啊！”安华调侃了一句。
负责带队的老姜师傅乐呵呵地回道：“安队长，这些可都是我们在隔壁省那买回来的。你别说，现在外头卖东西好像管的不严了。像我们这些，直接跟那些来城里的农民搭上线后，去到他们生产队，直接用钱的买的。”
除了安华之外，停车场这边还有隔壁公交车队轮班回来的司机。这几个公交车司机从车上下来后，看到货车队这边收获满满，十分羡慕地说道：“还是你们当货车司机好，到处跑，门路就多。这些个吃食，够你们一家吃到过完年了。”
酸溜溜的话一出口，好几个本来乐呵呵的货车司机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大家也是高兴过头了，忘了做人要低调。
安华也知道这时候的公交车司机也就拿个死工资，并不像货车司机那样有其他外快。虽然他们工资比货车司机高点儿，但是高出来的那点工资，跟眼前货车司机搞到的那些好东西一笔，简直是微不足道。
她赶紧打圆场：“你们公交车司机也很高。这种事情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而已。”
安华说着，用眼神示意那些货车司机手脚麻利点儿，别在这里招人恨。
几个公交车司机也不是来找茬的。大家都在一个运输公司工作了多年，不至于真的闹出来。只是想到他们车队的情况，再对比货车司机这边的情况。真是人跟人的悲苦并不相通。
“安队长，你们还招司机吗？”有个公交车司机小声问道。
安华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立刻摇头：“这事儿，你得去问孙主任。”
——
把这几个公交车司机打发后，安华也回去运输队。结果，派单大厅里面，那十个回来的司机，正在跟其他司机吹着他们在外头送肥料的时候，遇上的好些事情。
这些人看到安华过来，安静了几分钟。接着又继续讲话。
“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支超大型的车队。好家伙，整个车队得有快二十台货车了。那货车一台接着一台在旁边驶过的威风劲儿，搞得我都有点自卑起来了。怎么咱们车队就接不到出动二十台货车的大单子呢？”
安华没好气地瞪了那司机一眼：“要真的接个二十台货车的单子，怕是咱们后面的短途单就不做了。别白日做梦了，那些个吃食买过来了就赶紧拿回家里去。别放在这里眼馋别人。”
安华的话音刚落，好些个司机都哈哈大笑起来。都要过年了，最眼馋人的，可不就是这些吃食跟肉食吗？
“队长，下次有这样的任务，安排我去呗？”这个司机就是眼馋那些吃食的人之一。他家人口多，整天都要计划着粮食来吃。不然很容易出现月头吃到饱，月尾饿到瘦的情况。这粮食本上的供应粮是有数的，根本不能让人放开了吃。
安华一家之所以没到这种窘迫的地步，也是因为她跟周边的生产大队结成非常友好的关系。她要买粮的时候，就开车直接到生产队，用钱买就是了。有些没什么交际能力的司机，就像眼前这位，那真的只能做等用粮票买粮了。
“有新委托单过来的话，就给你安排上。”安华笑眯眯地回复了一句，就回到办公室。
而留在派单大厅司机，则是围着那些买到东西的司机，准备套1套交情，用钱买些回去一家人加加餐。
热热闹闹地打闹，气氛十分活跃。
而安华这会儿，回到办公室之后，就跟孙海那边打听起年货的事情。这时候已经是79年一月中旬，离过年没剩下半个月的时间。这年货估计已经采购回来了。
果然，孙海在电话说道：“刚听小林说都入库了。今年的年货一人发50斤大米、20斤油、一包红糖、一箱苹果、还有两条海鱼。”
安华听到前面还觉得挺一般的。因为她记忆中，运输公司的员工福利年年差不多都是这样。除了今年的量提高了之外。这些数量的提高，也从侧面反应了经济开始蓬勃向上。不过，这海鱼是怎么一回事？
孙海听到安华的问题后，说道：“海鱼听说是省里面单位大采购发下来的定量年货。整个省的各大单位都有发。”
这单位过年的年货，一般说来，市里面会统筹。但是，很多时候，每个单位的效益不一样，具体到不同的单位，发到手上的年货就不会一样。像纺织厂的年货，铁定有布料。而被服厂，说不定就有衣服。
当然，运输公司作为一家服务型的公司，是不具备生产单位这样的好事的。每年他们运输公司的年货，都是上级部门统一采购发放的。今年，忽然就多了两条海鱼。
这时候，安华还觉得这年货挺不错的。他们南花市并不靠海。能给发海鱼，也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福利。
只是，离放假还有一天的时候，过年福利开始发放。而安华，终于领到了传说中的海鱼。
正确来说，发到她手上的，已经是两条死鱼了。而且，还是新鲜的那种。
她看着发放福利的工作人员满脸尴尬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默默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鱼，从队伍里面离开了。
安华身后正在排着队的人，则是纷纷问道：“安华，这鱼好不？”
安华看了看两条鱼浑浊的眼球，摇摇头：“不新鲜。”要不是因为现在是东西，温度有十度左右，这鱼怕都是要臭了。
听到安华回复“不新鲜”三个字，后面排队的人倒没说什么。他们不介意这个，反正米猪肉都吃过。这死鱼更加不怕吃了。
而安华晃了晃这两条鱼，最后还是觉得去一趟主任办公室。
“孙主任，你看看咱们的过年福利？”
孙海在整理文件，准备放假的事情。见安华过来，一问，原来是觉得这鱼有问题。
“是所有鱼都这样吗？”
安华：“我是第一个去排队领的。领到就是这个样子了。我还以为是给我们发鱼干了。怎么弄些鲜鱼过来？”
这时候新鲜海产品的运输很困难的，基本上不会有人对海产品进行长途运输。
“这鱼是哪里来的？”安华想到这儿，忽然问道。
孙海则是摇摇头：“采购不是我们公司安排的，这事儿估计省里的才知道了。”
安华见状，直接说道：“最好给大家贴个通知啥的。这鱼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我刚刚在领鱼那里，听那些个家属的意思，是这鱼死了他们也会吃。我自己是不敢吃的。”
安华在后世可是听说了很多死鱼有细菌、病菌等等问题。要是一个不小心，倒霉吃坏了肚子，那真是坑死人了。
孙海听完这话，想了想，给后勤部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发鱼归发鱼，得把这鱼的问题也说出来。至于停发这鱼，责任他担不起。因为很多家属不会理解他的行为。反而会以为他想独吞这些海鱼。
安华见孙海把事情都安排下去后，提着这两条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鱼，直接去到外面的垃圾桶，就扔了进去。
至于孙海吩咐下去的事情，负责发鱼的工作人员也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只是看来，很多人家并不舍得把这么两条大海鱼就这样给丢了。
等一天后，安华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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