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阿克顿！”中岛敦突然惊讶地叫出声。
出现的男人让文野片场的人都感到了熟悉,他就是当初在横滨搅风搅雨的丹·阿克顿。
只不过如今的丹·阿克顿看起来和他们记忆中的凶神有那么一点区别，在横滨时见到的阿克顿疯狂却又冷静,像是有一股执念在眼睛深处燃烧，支撑着他行走在世间。
而如今的丹·阿克顿,却像是燃尽的火柴，神色间毫无精神气，死气沉沉地坐在加班上,看着风暴下的大海。
中岛敦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太宰治按住了肩膀：“冷静点,敦,这不过是幻象。”
幻象……
中岛敦清醒过来发现天空上下的雨穿透了自己的身躯,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在现实。
这里是幻象,甚至可能是一段他们没有经历的过去,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影响不了这里。
另一个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撑着伞的白发青年缓步走到阿克顿旁边：“你看起来很不好。”
阿克顿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空洞地看着海外，在他身后，浓厚的血腥味布满了整个船舱。
“既然如此，有兴趣将灵魂卖给恶魔吗？与此相对，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神代天启也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轻声说,“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吗？”
提到这个,阿克顿终于有反应了，声音沙哑：“你说错一个词，或许脑袋会搬家。”
“别误会，我只是提个建议……既然你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那应该不介意看着它燃烧。”
神代天启轻声说：“而我给出的加码，是复活的魔法，这个价格，足够买你的灵魂吗？”
阿克顿抬起了头。
这下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这个场景，可能就是当初神代天启蛊惑阿克顿，也是一切布局的开始。
人群中，唯有唐沢泷和时川流、目黑恶罗察觉到异样。
因为这一幕……在真正的现实中应该没有发生过才对。
唐沢泷第一个马甲就是阿克顿，他是直接到的横滨，之前这个世界上应该并没有阿克顿这个人存在才对。
不过也不一定了，神代天启去到12年后，他本体回来以后世界线应该也发生了变动，这期间发生的事世界会自动补全，也就是说这可能是神代天启这12年间真的去做了的事情。
问题是，奈亚为什么要给其他人看？
唐沢泷脑海中已经有所猜测。
……
“这个魔法……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计划和你没有关系吧，你只要尽好自己作为拼图的职责就足够了。”
阿克顿：“那我难以奉陪。”
神代天启发出一声轻叹：“你们调查员的好奇心，是镶嵌在骨子里的吗，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那个仪式的效果，就如同在宇宙间亮起的灯塔，同时也是为盛大的仪式做的前期准备。”
“灯塔……”阿克顿觉得这个比喻过于抽象，嗤笑一声，“你难道还准备给游荡的邪神引引路吗。”
没有反驳。
“……你个疯子。”阿克顿眯了眯眼，“你侍奉的到底是哪一位？”
阿克顿注意到神代天启似乎是笑了笑，在他手背上偏方三八面体纹身异常显眼。
……
场景再次一变，周围环境又变成了一个精密的实验室，神代天启站在一堆研究员当中，目光看着被围起来的座椅。
突然，座椅上面的闭目昏迷的男人眼皮子动了动，在众人的哗然声中睁开了眼睛。
“这是几几年？”
“2018年，”神代天启微笑，“欢迎你，来到现代的地球。”
……
“你说的研究领域我很感兴趣，但我很好奇，你研究那个来做什么。”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用手掌推了推眼镜框，肢体活动看上去异常僵硬。
“我可从来不知道伊斯人也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男人满脸理所应当，“对知识的渴求和好奇心从来不是反义词。”
“好吧……如果你能成功，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的。”
“一言为定。”
……
“……”
“怎么？在听说后开始后悔协助我了？”
“即使是在我们对人类的观察中，你也是首屈一指地特殊案例。”男人用手指推推眼镜，几年过去，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类的身躯，“不过我觉得你还有隐瞒的地方，你并没有将所有的真相说出来。”
神代天启笑而不语：“只有真正的同伴我才会与之分享秘密。”
“意思是需要投诚吗。”男人面露难色，“如果我真的参与这种计划，干涉人类存活的进程，长老们会把我赶出家门，还是算了。”
“但我很好奇你能否成功，我会在不远处一直一直看着你。”
……
“人类，协助你，我们能获得什么？”
长得和鸽子大小差不多的虫子漂浮在半空问道。
“如果我成功，你们将是乐园中唯一的主宰种族，如果我失败，你们也可以继续占据日本高层的大脑，挪一个易居的小岛应该轻而易举吧。”
“……”
夏盖虫族的触须在空中挥舞，似乎在和同族交流，随后它道：
“记住你的承诺。”
……
“你是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电脑上，诺亚方舟不解地问。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总之，你要加入？还是旁观？”
……
“……你的全部计划成功率为95。”
“调查员反抗你的成功率为5。”
“我会加入你的计划，但与之相对，你不能动那些调查员，我需要给人类留下火种。”
“这可不行，如果他们非要碍我的事就麻烦了，不过我不会反对你试图救他们。”
……
一点一滴。
一个邪恶且疯狂的计划，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成型，直到来到最后。
神代天启站在诸多的旧日支配者面前，他的身形对比诸多庞大的旧日支配者是那么的渺小纤弱，好似他们的呼吸都能将他绞杀，但就是那么弱小的存在，口出狂言威胁了所有的神明。
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庞第一次被快要将自己都燃烧殆尽的疯狂所覆盖。
“诸位应该也感觉到了地球外的结界，在格赫罗斯完全摧毁地球之前，结界绝对不会打开，所以你们即将和地球一同死去。”
在旧支齐齐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之前，神代天启补全了后面一句：“但请放心，我给大家留下了一条最后生路。”
“那就是选择我成为各位的代言人，之后我会取消格赫罗斯的召唤仪式。”
以掀桌为威胁，迫使在场所有旧支点头，不说是空前，也能称之为绝后。
围观了神代天启是怎么一步步构建这个计划，又是在最后一刻翻盘逼迫所有旧支作出妥协。
众人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
说他是救世主，确实没错，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绝邪神入侵的可能，只不过其间的方法绝不是正常人能想到、并且敢下决心去做的，尤其是为了最后的成果堵上地球所有生物的未来。这让他们难以判断神代天启是救世主还是灭世主，或者干脆只是个想要做出一番伟绩的疯子。
但这个疯子，做出的事确实足够震撼人心。
“所以你们明白了吧。”奈亚的手依旧搭在神代天启的肩膀上，“按照他原本的剧本，你们会经历一番艰难的战斗，突破旧支和怪物们的阻拦来到最后boss的面前，他的命就是最后的通关奖励，由此，才是完美的跑团游戏落幕。”
“但那种历程我经历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这一次来玩一点不一样的。”
“你们应该管这个叫做……列车难题？”
奈亚发出尖笑：“来吧，做个选择吧，复数的人命，还是你们的‘救世主’？”
果然。
唐沢泷暗叹一声，早在奈亚出现，说要玩的游戏后，唐沢泷就隐隐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列车难题，通常来说就是失控的火车到底要撞向哪一边，是一群无辜的人，还是一个人。
原本砝码的另一侧是神代天启，如果他还是以幕后黑手的身份，那其他人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神代天启吧，这样就完全达不到奈亚想要玩弄人心的结果，也一点都不戏剧性。
而唐沢泷再次去观察其他人的神色时，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们之中已经有人面露难色。
“哦对了，动用武力也是不可能的哦。”奈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原本已经探到神代天启跟前的咒灵瞬间消失，夏油杰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要被他蒙骗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道德，而在于如何继续完成神代的计划。”太宰看着奈亚，视线越过了他看向窗外，一针见血地说道，“祂们并没有离开，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还是要选择神代……”
“会有那么简单吗。”
怀疑、惊慌、恐惧。
奈亚咧起了嘴角，享受着他们的动摇和恐惧。
“没错没错，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失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奈亚以蛊惑般的语言说道，“神代好不容易凑成了这幅局面，为此他付出了永久疯狂的代价，可是最后结果如何，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这是一场决定地球未来的游戏。”
地球的未来。
这个词语背后代表的东西，如同命运一般砸在每个人的肩膀上，哪怕像是太宰这种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家伙，都能感受到其中无形的压力。
不仅是列车难题，还是决定地球命运的难题。
说不定神代天启就是最后的代言人，只要开枪地球就能重获未来。
不，不会有那么简单，这一切都是奈亚的阴谋，说不定他早就换了代言人，依照他恶劣的性子，说不定代言人的资格已经转移到那座飞机上的某个人身上，只要什么都不做，必须什么都不做……
真的要对神代先生开枪吗？他的目的不是阻止邪神的入侵吗？他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了。
说到底……他们真的能担负起这个世界的未来吗？
列车难题，有一种说法是本质上是能否担负起杀人的道德谴责，放着不管的话火车会碾过五人，在另一条轨道上的一人会目睹列车员冷漠的行径，但如果改变轨道，原本轨道上的五个人会亲眼目睹列车员杀人。
在神代天启原本的剧本中，调查员们只需要一无所知地、如同游戏中的勇者一样干掉boss迎来he，但奈亚撕掉了剧本，残忍地将这个难题抛到众人面前。
中岛敦听着耳边的激烈的讨论声，腹部突然浮现抗议般钻心地疼痛，眼前的世界仿佛都要变得扭曲，每个人惊慌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堪，变成螺旋、变成麻绳……
理智鉴定失败
【san-3】
“砰——”
中岛敦手上的枪支掉落在地上。
“啊，对不起我没抓稳，等一会，我马山……”
中岛敦刚弯下身，却有人比他跟快捡起了那把枪。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淡定地拿起枪支的唐沢泷身上。
“我应该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奈亚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伤脑筋：“不太行呢，比起你我更想看他们自己来决定自己星球的命运……”
“我好想试试自己在那么长一段时间后进步了多少啊。”唐沢泷长叹了一口气，“我之前，最不擅长做选择题了，上一次的选择题还失败了……你应该不会害怕一个精神病做出来的选择吧。”
奈亚本想拒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如果其他人没有意见的话，仔细想想，将一个世界的命运交给一个精神病决定，似乎也是一种讽刺短剧呢。”
中岛敦愣了愣：“……你们不应该漏了什么词语吗，应该是治疗精神病的医生才对吧。”
“……”
“？为什么你们不说话？”
乱步沉默片刻后说：“说实在的，现在无论是道德，还是什么分析，都毫无用武之地了。”
“地球毁灭与否，都是50的可能性。”太宰治淡淡地道，“无论谁来做选择都一样。”
“所以我们不反对。”
连太宰他们都表态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可说，沉默地看着唐沢泷的选择。
而唐沢泷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精神病医院时，似乎当时也做了一个选择题，只不过当时他做了错误的选择，所以没能出院，然后就顺势被系统捡了回去。
由选择开始，由选择结束，这样一想倒也不错。
在唐沢泷举起手中的枪时，中岛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果然还是要选择开枪吗……
只见，全场所有人注视着唐沢泷举起枪口，对准了神代天启，然后突然往旁边一挪，瞄准了奈亚。
“抱歉，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最优解。”唐沢泷理直气壮地道，“既然想不出问题，就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
“！？”
“等一……”
砰——
子弹从枪口中射出，直直射中了奈亚的额头，奈亚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没有褪去，身体像是承受不住冲击力地往后仰，反向形成一个弧度，并没有倒下去。
众人脸上的震惊还没有褪去，就听见奈亚控制不住地哼笑出声。
“你的选择总是那么有趣。”奈亚直起身体，用手指扣下嵌在额头上的子弹，“但很可惜，我不得不宣布……”
完了。
中岛敦绝望地闭上眼睛。
“回答正确！”
奈亚大笑着：“真可惜，我原本已经准备好欣赏各位绝望的神色，无论是朝神代天启开枪，然后看着地球在各位的错误选择下熊熊燃烧，还是放弃开枪，然后在无尽的悔恨中注视地球分崩离析，明明都是那么有趣的结局——”
“果然，你是最好的游戏对手，我不想放你走了。”
奈亚仍旧是笑着的，但是他的笑声越来越刺耳，混杂了男声的浑厚和女声的尖利，充斥一种无法言说的魔性，众人不受控制捂住耳朵，却阻止不了鲜血从窍穴中流下。
男人脸上的迷雾开始蔓延，直到整个空间都是迷雾，唐沢泷低头，发现那迷雾像是有了实体缠绕住了他的脚腕——
“啧，祂来了，真是不凑巧。”
奈亚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会遵守游戏规则，谁不会呢。”
那魔性的声音逐渐减弱。
“好吧，我知道我犯规了，所以随便你善后吧，这个游戏结束了。”
噗通、噗通……
唐沢泷用尽全部的精神和一股快要将他的神智拉下黑色深渊的力量挣扎，周围的人一一倒下，一股明亮的光芒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复杂难辨的知识如同洪流一般塞入他的脑子。
他突然间明白是哪一位到了，于是不再和这股力量对抗，逐渐陷入黑甜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奈亚哼着歌离开地球，在宇宙间无视重力，踩着银河跳踢踏舞。
“下一个游戏，要玩点什么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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