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诗先点了一个新的大丫鬟跟在自己身边。
自从红豆被她赶了出去，这个位置就又有许多人争抢。
其实原本那两个跟着她也是有理由的。
唐梦诗身边的人唐夫人盯得紧，所以很难进，唐酒诗身边却并非如此，而且比唐梦诗多了几分实惠。
要知道唐梦诗和唐酒诗未来的夫家唐夫人早就有打算了，这也是唐府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大小姐是要高嫁的，这样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们当然也是水涨船高。红豆和红莲生得都不错，心气亦是极高。
唐酒诗新挑的这个却并不是这样。
对此唐夫人都有些犹豫了。
“姐儿真的要这么一个……小丫鬟？”
“嗯。”唐酒诗道，“就叫她小红了。”
她愉快地决定了这件事情，全然不顾唐夫人复杂的表情。
小红年纪不大，但是一点也不小。
她比唐酒诗还要高一个头，而且生得呆头呆脑，又十分壮实。
唐酒诗选人的法子也很随便——她只有一个明面上的标准，那就是会凫水，身体不错。
于是，小红就这样脱颖而出。
不过，除了这个标准以外，剩下的那条唐酒诗和唐夫人心照不宣罢了。
“既然这个小丫头跟着我了，那么她的身契也一起给我了。”
唐酒诗自然地道。
唐夫人和唐酒诗现在处于短暂的和平状态里面，为了维持这个状态，她又退了一步。
小红现在可以说是完全在唐酒诗手中了。而且，唐酒诗挑了她，也不是没有理由。这个小丫鬟不是唐府家生子，而是外面买来的，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
不然，又是一个新的红豆。
至于红莲，现在唐府众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不得大小姐看重的丫鬟了。
这一点唐酒诗毫不掩饰，而且也并不打算虚与委蛇——为了红莲，没有这个必要。
唐酒诗先报备了唐夫人，带着红豆出府。
只一个红豆还不够，当然还有唐家带来的家丁，而按照惯例，唐酒诗带上了长长的帷帽。
上京其实并不怎么流行这样的打扮，尤其是这里的女儿家许多向往女帝的，喜欢着胡服骑马，肆意张扬。
唐酒诗倒也不是不想这样——但是为了上京城的治安着想，她觉得还是算了。
*
马车先是在一间衣坊门前停了下来。
唐酒诗走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人。
伙计不敢怠慢，迎上前来道，“客人里面请，您是想看一看衣料还是成衣？”
唐酒诗缓缓道，“我想看一看风月霓裳。”
伙计的表情瞬间变化了一瞬，而后道，“楼上请——这要问一问掌柜的了。”
唐酒诗不言，直接上了二楼，并且取下了帷帽。
等着她的是一个中年女子，眼中有一些欣喜。
“小小姐！”
“孟姨。”
唐酒诗也露出喜悦之色。
这位孟霓裳孟管事，就是祖母留给她的人之一，而且掌管着整个京城的生意。
孟霓裳打量了唐酒诗之后道，“小小姐变了。”
唐酒诗问道，“哪里变了？”
孟霓裳不答，而后肯定地道，“唐家对小小姐并不好吧。”
唐酒诗顿了一下。
“那是我亲爹亲娘。”
孟霓裳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若是放在以往唐酒诗或许还会替唐家人辩解一番，现在她也没有这种心思，撒娇一般道，“孟姨对我最好了。”
孟霓裳看起来还是绷着脸，实际上已经软了下来，显然是十分吃这一套的。
“小小姐知道就好。这世上啊，不是有亲缘在，就称得上好的。”
唐酒诗哪里不明白——然而这样的道理，她上辈子却没办法早早地明白。
唐酒诗默然，而后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我想向您讨几个人。”
“小小姐客气什么，那些本就是你的人。”
唐酒诗却不敢这么认下来。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孟霓裳的来历，也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有多少家产，除了几个摆在明面的铺子以外，剩下的唐酒诗上辈子其实没打算留住，也知道祖母去后自己留不住。
但上辈子她开口要百万两的时候孟霓裳眨也不眨地给了，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财富永远只是其次——孟霓裳手下的人，哪怕曾经跟着祖母做出来了一番事业，但是他们现在会不会服唐酒诗也是未必的。
孟霓裳待她向来亲昵恭敬，唐酒诗就认了，至于更多的，她也并不愿意越线。
唐酒诗不会仗着身份去命令他们，而是非常客气，只是讨一个两个，对于她而言也够用了。
“定国公府之内潜伏不易，所以只在外面就好了。不过，过一些时日，我要出府，还要有劳您替我挑一个宅子。”
“好说。”孟霓裳不问缘由，也不问唐酒诗目的，直接应下来了。
“今年的账，您准备什么时候查？”
“你们自便就好。”唐酒诗道，“我一直相信孟姨。”
孟霓裳道，“孟姨也知道……我们家小小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唐酒诗愣了一下，才笑着道，“不是。”
她不好。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对所有人都一样，其实唐夫人看得没有错，唐酒诗心计太多，离经叛道，自私自利……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
“我该走了。”唐酒诗道。
她出来的时间有限，来衣坊是必须的，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小小姐慢走。”
孟霓裳不挽留，也问别的，唐酒诗要的人也不必多说，自会跟到她的身边。
*
从衣坊出来，唐酒诗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红一愣一愣的。
唐酒诗并没有避着她，当然她也没有听懂就是了。
大小姐那张漂亮得像仙子的脸莫名让她觉得有一些害怕，但是却依然忍不住想要亲近。
“奴婢……奴婢看到大小姐进了衣坊，但是没买衣裳。”
唐酒诗似笑非笑道，“为什么？”
“因为……”小红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道，“因为没有钱！”
“……”
没、有、钱。
唐酒诗自认从来都和这三个字无缘，却没有想到这小丫鬟急中生智……生得这么不是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道，“说得不错，知道该对谁说吗？”
小红道，“对夫人。”
“知道就好。”唐酒诗道，“不然……你今天可就回不去了。”
她手中是小红的身契，一晃一晃的，看得小红不由自主的心慌。
小红立刻道，“奴婢知道！”
唐酒诗淡淡点头。
她并不怎么担心小红会反水。身契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小红也没有什么亲故，只能跟着唐酒诗走。那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唐夫人也不会冒着和她撕破脸的风险去审问小红。
但是该有的提点是要有的，看来这丫鬟只是呆，不算傻，也正好，比红莲那样的要好多了。
身边的隐患清掉，又找来了外应，唐酒诗心情大好。
这样的好心情在她抵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一间书坊。
此处并不是唐酒诗的产业，但唐酒诗知道这里背后的主人是谁。
是未来的琉璃司——现在的内库，直属奉天女帝。
女子科考的消息也会自这里发出来。
书坊当然是没有错的，她要找的消息也已经张贴了出来。
唯一不巧的是，遇见了有一点碍眼的人。
凉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明明唐酒诗从没有摘下帷帽，那人好像已经确定了她是谁一样。
“阿酒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假装没听见是不行的，因为如果她这么做了，这家伙说不定还会直接上手掀开她的帷帽。
唐酒诗心道实在是晦气。
转过身去，不出意外看见了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
世人常常赞他如竹一般风骨，唐酒诗却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出来此人青青绿绿的——简直就像一颗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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