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阿吱,阿吱 > 48、第48章
    何沣踹的是《盛京时报》主?编的一个?什么什么亲戚,他没仔细听,一直盯着?桌上的绿罩台灯发呆。


    佐川敲了敲桌子,何沣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菊池君很生气,打电话到了东京,你父亲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让你亲自去道歉。”


    “不去。”


    “他断了三根肋骨,吵闹着?要登报,你也?知道他在沈阳的关?系,真要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佐川长叹口气,“现在国际对满洲的关?注十分密切,前段时间?还差点爆出了药品研究的事?,你在新京太嚣张了,上次打死那个?中国女人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你也?不想让家族蒙羞,让大日?本帝国蒙羞,被你的父亲招回东京吧?”


    啰里八嗦,何沣听得实在烦,无奈地站了起来,“我去。”


    今天下午只有一班去北平的火车,何沣算好了时间?,先去了趟医院。


    小菊池一见他进?来,气的快七窍生烟,疼得紧皱眉头,嘴里吐出喔喔嘎嘎的日?语。


    何沣淡定地走到他床边,把一束花放下。


    “我不会放过你的!道歉也?没有用,我一定要举告你的恶行!”


    何沣单手插在裤子口袋,站到窗边一言不发。


    小菊池见他莫名其妙、不把自己放眼中的样子,更加愤怒,“你聋了!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何沣转过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包烟,他走过去,倒出一根点上,“还有心思抽烟,看来还是不够疼。”


    “你给我滚出去!”


    何沣深吸了一口,弯下腰,把烟吐在他脸上。


    “你!”


    何沣挑衅地笑了起来,把烟塞进?他嘴里,小菊池呸一声吐了出来,不敢动弹,只能躺着?不停地咆哮。


    何沣又点上根烟,到窗口站着?,默默听他发泄了一会。一根烟抽完,他走到床边,将烟头用力地摁在缸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小菊池。


    小菊池脸胀红,骂得气都?不够喘,胸口大起伏着?,疼得龇牙咧嘴。


    何沣瞧着?他这副面孔,着?实想笑,他弯下腰顺了顺小菊池的气,“我都?来了,够给你面子了,谁让你骂我,你再骂一句,


    我把你脊椎骨也?给踹废,让你一辈子坐轮椅。”


    小菊池抬起手无力地拂了他一下,手都?在颤抖,“我……我要告诉我叔叔。”


    “告诉你祖宗都?没用。”何沣拍了拍他的脸,“听说?你第一回来新京,还没怎么听说?过我吧?”他忽然?摆出个?八字手势,指尖落在小菊池瞳孔前,吓得他赶紧闭上眼。


    何沣笑着?直起身,“别紧张,我又不会真戳瞎你。”


    “来人!来人啊——医生!把他赶出去!”


    何沣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拿起一个?橘子三两下剥开,一口吃了一半,把另一半塞进?小菊池嘴里,小菊池呛得不停咳着?,吐在脸边,疼得面目狰狞。


    何沣抚了抚他胸上盖着?的被子,“别激动。”


    小菊池艰难地抬起手,疯狂地按呼叫器。可?何沣在这,没人敢进?来。


    何沣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盖好,“好了,别折腾了。”


    小菊池一脸要哭的表情。


    何沣将他另一只手臂也?摆好,“对不起,不该踹断你三根肋骨,等?你痊愈,我站着?不动让你踹回来,怎么样?”


    小菊池撇着?嘴,一脸不甘。


    “还不满意?”何沣笑着?掏出枪,小菊池吓得往床边躲,何沣把枪放到他手里,“要不你给我来一枪。”


    小菊池不敢,这枪开下去,不说?小池家不会放过自己,光他那个?哥哥小池太一就能扒他十层皮了。事?实上,他并不敢大闹,就是吓唬吓唬这个?小池泷二,既然?已经道歉,给了个?台阶下,就当自己倒霉,遇上个?活鬼,算了吧。


    他刚要开口,却又听何沣道:“我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你也?知道我不好惹,我哥我爸我妈通通不好惹,所以别乱找事?,乖乖养着?伤,再闹下去,我让你去地下告我。”


    小菊池干张着?嘴,一个?字闷不出。


    何沣又剥了个?橘子,塞给他,“挺甜的,尝尝。”


    小菊池看着?他冷冷地眼神,乖乖吞了下去。


    “这不就行了,都?是大日?本子民,要和谐相处啊。”他吃着?橘子悠哉地离开,“祝你早日?康复。”


    何沣刚拐出门,迎面碰上等?


    在门外?走廊上的护士,“进?去吧。”


    护士刚到门口,何沣抬起手臂挡住去路,轻挑地朝她挑了下眉,“你家住哪?”把护士吓得脸一会白一会红,低下头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


    何沣笑着?回头看她一眼,随手将橘子皮砸向她的屁股。


    护士羞红了脸,加快步子绕到病床里面,始终不敢抬脸。


    何沣散漫地离开了医院。


    他来到离车站不远的楼顶,坐在天台上吹了十几分钟的风。


    谢迟坐着?人力车停在路边。何沣视力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只提着?一个?箱子下来。何沣猜不到她那箱子里具体装了什么,不过对她来此的目的倒是摸得八-九不离十。


    那年,他断断续续找了谢迟一个?多月。


    中国这么大,不知她到底跑到哪个?城市了,无权无势,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矿洞被炸了,家人死光了,他无法一直专注于儿女情长,仇恨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心。


    于是,何沣与青羊子想要去东北。临行前,有一个?人找到他们。他叫沈占,原本是个?读书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落草为寇,成了东北一座山的土匪头子。他与何长辉年轻时有过交集,关?系匪浅,何沣五岁时曾见过这个?叔叔,只不过后来他被收编,为党国做事?,渐渐便没了联系。


    何沣想跟着?他打鬼子去,可?沈占只收了青羊子,却没有要何沣,为他选了另一条路。


    何沣的母亲罗灵书在日?本留学,未婚先孕,毕业后回国,过山路时不想遭遇土匪,被抢到山寨,肚子里怀着?的确实是日?本人的孩子,何湛的亲生父亲叫小池良邑,是罗灵书的老师,是日?本经济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后来罗灵书狠心抛下他与何湛,再次去了日?本,又与小池良邑旧情复燃,还结了婚。她一直觉得落入土匪窝是这一生的耻辱,始终没有告诉过丈夫这件事?。而小池太一是小池良邑与前妻的儿子,和何湛是异母兄弟。罗灵书嫁给小池良邑后,没有再生育,突然?亲儿子找过来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何沣与何湛长相都?随母亲,自小便有四五分像,再加上十年未


    见,罗灵书也?分辨不出这是哪一个?。岁月不败美人,她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优雅、端庄、美得不可?方物,小池良邑对她是视若珍宝、千依百顺。于是何沣就这样在东京扎根、忍辱负重四年多,被他们安排的各种老师包围着?,不停地学习,学习!学习……


    终于在去年初回到中国,可?政府无能,先是把东四省拱手让人,后又任由鬼子在华北造孽。沈占明面为党国效力,实际与共.-产/.党暗中联系,帮助东北人民革命军抗日?。何沣没有政党立场,逢国家危难之际,只要能打鬼子,都?是自己人。


    这一年多来,他在东北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是日?本人眼里的废物,中国人眼里的垃圾,汉奸眼里的嘲讽对象。表面上是个?依靠家族、不学无术、混日?子的关?系户,事?实上深入日?本军部高层,获取情报,传送出去。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一个?人是参了军的青羊子,一个?是沈占,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己。他不敢轻易暴露给谢迟,即便她行踪诡异,有可?能是自己人。可?是这个?身份太宝贵,不容许一分一毫的差错。


    他相信,也?许会有一天,他们会在蓝天白-日?下再次相逢。


    到了那个?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她重新介绍自己:


    “我叫何沣,是个?中国人。”


    ……


    谢迟没在北平待多久,刚好有趟天津的车要开,与肖望云道了别,便前往天津转车回南京了。


    再回来,什么都?还是那个?样子,却什么都?又不一样了。


    再见肖望云,已经是冬天了,他来中央大学做讲座,在南京要待五天。


    谢迟的旗袍店做的还不错,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大半都?捐去抗联了,前段时间?接了个?大单子,收入不菲,请肖望云去福昌饭店大吃了一顿。


    肖望云看着?一桌菜,直呼浪费。


    谢迟白他一眼,只说?:“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


    吃完饭,谢迟请他去听戏。


    肖望云总是喜欢听戏的,每一回来,非拉着?她听上个?四五场。


    谢迟带他去了个?不知名的小戏楼,桌椅都?是破旧的,也?没什么观众。


    肖望


    云觉得,也?许是唱得好。可?那旦一开口,他就没了兴趣。


    谢迟倒是听得有滋有味,还嗑上了瓜子。


    戏楼忽然?来了个?穿长袄的男人,谢迟踢了肖望云一脚,靠近他些,睨着?那胖子道:“看见刚坐下那个?胖子没?”


    “怎么?”


    “最近这个?人老在雨花台转悠,鬼鬼祟祟的,我盯了两天,发现他和一个?米店老板有来往,偷偷往长椅下的砖缝塞纸条,塞完了走掉没多久那米店老板就坐过去摸走纸条。有两次了。”


    “不该管的别管。”


    谢迟哼笑一声,“你就当我闲的。”


    一个?扎着?双辫的姑娘下来上茶,走到他们旁边,不小心被起身的大汉撞了一下,差点摔倒,肖望云扶住她,“小心。”


    姑娘惊魂未定,看向搂住自己的男人,忽然?移不开眼了。


    肖望云拖她站稳,放下了手。


    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


    肖望云有些不自在,“小姐看着?我做什么?”


    姑娘笑起来,“喝茶吗?”


    “不用了,谢谢。”


    谢迟瓜子吃多了,有些嘴干,“给我添点。”


    姑娘绕过去给她倒上,“二位是夫妻?”


    肖望云说?:“不是。”


    姑娘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谢迟边喝茶边笑。


    肖望云侧眸看着?她,“你高兴什么呢?”


    “你这张脸还真是人见人爱啊。”


    “……莫要乱开玩笑。”


    “你和姜小姐怎么样了?还不定下来?”


    “我还没说?。”


    谢迟差点呛着?,“你们两等?什么呢?”她摇摇头,“两情相悦,放别人身上孩子都?有了。”话音刚落,她脑中忽然?闪过何沣的脸。


    她顿时不大高兴了,重重放下茶杯。


    “阴一阵阳一阵。”肖望云端正坐着?,理了理袖口,“你这脾气,哪个?男的受得住。”


    谢迟不吱声了。


    肖望云又看向不远处那胖子,“你想怎么做?”


    “再观察看看。”


    ……


    第二天,谢迟从雨花台回来。


    看到旗袍店坐着?一个?姑娘。


    外?头下雨了,她以为只是个?躲雨的客人。


    阿如接下她的雨伞,抖了抖,挂到勾子上。


    里头的姑娘见谢迟回来,


    赶紧站了起来,“你回来啦。”


    谢迟不明地看着?她,这姑娘奇怪,话说?的,自己倒像个?主?人。


    谢迟与她打招呼:“你好。”


    姑娘走近些,甜甜地笑,“你这里的东西?太贵了,等?我有钱了再来买。”


    “好。”


    “我叫孟沅。”


    “嗯,孟小姐。”


    谢迟走到柜台里头,看着?堆着?的账本,正好雨天没事?,算算账。她拿起算盘摆弄起来,见孟沅还不走,“还有事?吗?”


    “没事?。”


    “伞可?以借给你。”


    “不用,我等?会儿。”孟沅立到柜台外?看她算账,“你这缺小工吗?”


    “不缺。”


    阿如在旁边绣花,闻言笑着?道:“倒是可?以再招一个?,咱们生意越来越好了。”


    谢迟专心算账。


    孟沅手撑着?脸看她,“那日?跟你在一块的先生,什么时候再来?”


    谢迟眼皮不抬一下,“别盘算了,人家有心上人。”


    “他单身,我打听过了。”


    谢迟笑了一下,“想起你来了,戏楼倒茶的丫头。”


    “我也?是角,只不过今年戏楼生意不好做,我顺带着?端茶送水。”


    “嗯。”


    “那他什么时候再来南京?”


    “不知道。”谢迟停下手,看向她,“回去吧。”


    “下着?大雨呢。”


    谢迟继续算账,“那你就坐一会。”


    店里陷入一阵安静。


    只有哒哒的算盘声,和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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