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阿吱,阿吱 > 100、第100章
    最近拳场的来客日益减少。


    何?沣整日待在地下,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有时会与放饭的人探听几句,问的最多的就?是?:中国赢了没有。


    一日深夜。


    外面忽然传来骂嚷声?,有几个人被拖了出去。


    何?沣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来到他的门前,门锁被打开,进来的是?拳场总管事,叫史蒂文。


    他和另外三个日本人一样,被拉拽到外面的空地上,有个小眼睛询问,“怎么了?”


    史蒂文一脚踹在他腿窝处,大骂两声?,呵斥道:“跪下!”


    他们被推搡着屈膝跪下。何?沣连被踹了三脚,就?是?不跪,挺直腰杆,仍绷直了腿坚持站立着。


    三声?枪响,三个日本人倒在血泊中。


    史蒂文枪口?对着何?沣的脑门,“到你了,我的好宝贝。”


    何?沣瞪着他,没有丝毫畏惧。


    “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你们?”


    “我是?不是?还得问你要把我埋哪?”


    史蒂文收起枪,大笑?起来,“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我们对日宣战了。”


    何?沣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


    史蒂文挑起眉,额头印着深深的几道皱纹,“我记得你的名字叫……小池泷二?吧?”


    何?沣没有回答。


    史蒂文取下腰间的钥匙,找出他的那把拆下扔给他,何?沣抬手接住,睨了眼手心的小玩意,又看?回他,“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掉,这么多次,还不是?被我抓回来了。”史蒂文倚坐在一摞箱子上,“我知道你是?中国人。他们可没这么能打。”


    何?沣将锁链打开,没有理他。


    “听说你是?被日本人卖过来的,看?你身上的旧枪伤,从前是?个军人吧?”史蒂文掏出根雪茄点上,“我的兄弟死在了他们的炸.弹下。”他眯眼睨着何?沣,“我给你三个选择,死、继续为我打拳、作为华人参军操.烂那群日本猪的屁股。”


    何?沣扔了锁链,转了下手腕,“我要回国。”


    “你只有三个选项。”


    “那就?增加一条选项。”


    “我可以杀了你。”


    “在那之前我会先扭断你的脖子。”


    史蒂文沉默地吐着烟,半晌


    ,问了一句,“你这么拼命只是?为了自由?”


    何?沣不想回答他这无聊的问题,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往门口?走去。


    “没有我的允许,你走不出这里?。”史蒂文轻笑?一声?,跟上去抓住他的肩,他的手腕立刻被钳住,快要被折断,“放开我,你这混蛋。”


    何?沣松开他。


    史蒂文揉揉手腕,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雪茄,吹了吹上头的灰尘,“我可以放你走。”他又咬住雪茄,笑?着看?他,“中美现在是?盟友,我们是?朋友。”


    何?沣捏下他嘴里?的雪茄,在衣服上用?力擦掉他的口?水,才放入口?中深吸一口?,浓浓的烟喷在史蒂文脸上,他看?着何?沣这张好看?的亚洲面孔,“有点后悔我的话,不应该放你走。”


    未待他反应过来,何?沣冲他的脸就?是?一拳,他捏住史蒂文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回来,把雪茄重新塞进他的嘴里?,“虽然谢谢你放了我,但我想打你很久了。”


    史蒂文歪脸吐出它?,“我喜欢你的血性。”


    何?沣松开他,顶着他的右肩过去,史蒂文被迫转身,朝地上吐了口?血,“你没有路费,帮我再打一场,我可以给你赢来的钱作为报酬。”


    何?沣停下脚,回头看?他,“以中国人的身份打。”


    ……


    珍珠港事件一出,在美日裔地位骤降,不仅失去了工作,连日常生活也受到影响,不断受到恐吓与不公平对待。在事情变得更?严峻之前,部分日裔选择回到日本。


    何?沣跟着一条商船离开,他不得不和这群日本人待在一起,即便?这些只是?普通民众。他得去找谢迟,去找藤田清野算账。


    藤田家空荡荡的,只留守着一个打扫屋子的妇人。


    何?沣翻进屋子的时候,她正在偷喝从酒窖里?偷出来的清酒,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就?被一把刀架住了脖子。


    她吓得举起手,发出难听的尖叫声?。


    何?沣将她翻转过来,按在椅子上,“再叫我挖了你的眼。”


    妇人汗流浃背,举着手哆嗦。


    “人都哪去了?”


    “去……去中国了。”


    “三九年?底藤田清野是?不是?带回来一个女人?”


    “我不清楚。”


    刀尖抵着妇人的脖子,一阵刺痛,她咧着嘴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去年?年?底刚来的,只知道夫人生了重病时日不多,去中国找她的孩子了。”


    何?沣逼问不出话,这妇人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来到藤田清野的房间,里?面拉着帘,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前那些奇怪的东西全?被拆了下来。何?沣到处翻,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最终他在衣柜里?翻出了两件旗袍,它?们被叠的整整齐齐,和藤田清野的衬衫放在一起。


    何?沣又去了趟小池家,也是?空无一人,罗灵书和小池良邑应该还在上海。


    他在东京晃了两天,没探到一点儿消息,便?回了上海。


    从前谢迟住的地方已经换了租客,旗袍店也关门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阿如,或是?其他有希望知道谢迟半分消息的人。


    罗灵书和小池良邑还住在老地方,何?沣熟门熟路地翻进窗,彼时罗灵书正在焦头烂额地看?文件,听到身后摆件轻动的声?音,回过头来,见来人,瞠目结舌。


    何?沣取下帽子,低声?道,“是?我。”


    罗灵书扶住桌角,什么话也没有说,立马去锁上房门,拉紧窗帘,才回到何?沣身边。她握住他的胳膊,“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她眼眶微红,极力控制着眼泪不让自己变得失态,“我一直派人在找你,你去哪里?了?”


    何?沣并不想将那些经历与她诉说,也没有心情与她慢慢寒暄,“晚之在哪?”


    “那个女人?”罗灵书松开他的衣袖,“藤田清野找了个替身代她死,这也是?我的暗探查出来的,她被藤田清野带回日本了。”


    “藤田清野呢?”


    “不清楚,我们两家已经彻底决裂了。”


    “他的家仆说他们来了中国。”


    “也许吧。”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罗灵书皱起眉,“你还对他的女人不死心?”


    “那是?我的!”


    “我不会让你再去找死。”罗灵书退后两步,虽不知他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阴骛的眼神,仿佛变了人似的,“你已经为她两次涉险。”


    何?沣转头就?走


    。


    “站住,”罗灵书跟上去,“你上哪去?”


    “我自己去找。”


    “你能不能清醒点,非要为她再送命?”


    何?沣推开她的手,“不用?你管。”


    “等等!”罗灵书拉住他,无奈道,“我只知道藤田美知现在在南京,没听说藤田清野和谢小姐的消息。”


    “谢谢。”


    “你小”


    未待她说完,何?沣拉开窗帘跳了出去。


    罗灵书站在窗口?看?着他翻走的身影,心痛地扶额,“你小心。”


    ……


    藤田美知在电讯科工作,每天都有车来回接送她,人多眼杂,并不好下手。何?沣跟了她两天,终于在她中午单独去买蛋糕的路上将人截住。


    藤田美知被他按到死胡同里?,何?沣戴着帽子掩着面,可只需一双眼睛,她便?能认出来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她被捂住嘴,发不出声?来,何?沣卸了她的枪,将她反按在墙上,才松开她的口?。


    “清野哥哥骗我说你死了。”他的力气太大了,藤田美知挣脱不了,放弃无谓的扭动,“你怎么还不死!你这么长时间躲哪里?去了?”


    “你二?哥呢?”


    “你找他干什么?”藤田美知嗤笑?一声?,“你是?找谢晚之吧?不对,是?藤田晚之,她被哥哥改了名字,还改了国籍!”


    何?沣听到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顿时暴躁起来,摁得藤田美知脸颊与墙壁摩擦的生疼,“他们在哪?”


    “我就?不告诉你。”藤田美知故意气他,“哥哥带着嫂子打仗呢!还生了个孩子!嫂子有孩子就?舍不得死了,心甘情愿待在哥哥身边!你慢慢去找吧!”


    “在哪里?打仗?”


    “我怎么知道,不断转移,一会到这一会到那,可能现在在河北,你去啊!”


    何?沣松开她,转身就?走,藤田美知扑上去缠住他,“她都死心塌地跟着我哥了!你还去找她干什么!她到底哪里?比我好!小池泷二?,我爱了你十几年?了!你眼睛瞎了吗为什么看?不到我!”


    何?沣一掌按开她,藤田美知抱住他的腿不放,从他腰上夺回自己的枪对着他,何?沣横掌轻轻劈向她的你的书,不该


    涉足战争。”


    藤田美知手腕剧痛,闻此心中酸楚,眼泪控制不住地倾泻而下,“都怪你!是?你逼我的!你杀了我的父亲!你骗我们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利用?我家的关系接近军部!小池泷二?,不,何?沣!我好恨你。”她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可我也好爱你,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何?沣甩开她离去。


    “她死了!你别?去找她了!她早就?死了!泷二?哥哥!”


    “泷二?哥哥……”


    “……”


    何?沣没有理她,消失在巷口?。


    在中国的日本军官太多了,遍布各地。因为藤田美知的一句话,何?沣就?真的跑到了河北。


    鬼子实行三光政策,即“烧光、杀光、抢光”,大规模扫荡,凶残地屠杀平民,无数个村落被洗劫。


    何?沣听说有个长官姓藤田,他遇到一支八路军部队,连问了好几个兵,“藤田什么?”


    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清楚。


    于是?,他跟着部队一起打。可战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胜我败,你败我胜,来回周旋,这一打就?是?一年?多。


    一转眼,已经到了1943年?底。


    在一次山地埋伏中,他们活捉了十六个日本兵,其中六个不堪受俘,剖腹自杀。


    日俘被压着蹲在山脚边,其间就?有何?沣心心念念要找的藤田大佐,他被炸断了一只手,想要剖腹,被我军几个兵拦了下来。


    在刚才的阵地冲刺中,何?沣伤到了腿,他一瘸一拐地冲过来,攥着那日本军官衣领,看?着他陌生的脸,忽然握拳砸了上去,“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


    一个月后,何?沣离开了部队。他始终没有再参军,因为他知道一旦重新入编,就?必须服从军令、随军行动,无法随心所欲地去找人。


    他离开这片区域,继续行走在广阔的祖国大地,一边找人,一边杀敌。有时跟着民间部队行动,有时在城中暗杀落单的鬼子。


    直到1945年?夏,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何?沣还是?没有找到她。


    ……


    抗战胜利了。


    阿如又带国强回到南京,准备重新开一家旗袍店。


    街上到处在放鞭炮,


    国强举着小国旗到处跑,和一群小朋友笑?着、跑着、喊着,“小鬼子跑喽,小鬼子滚回老家喽……”


    阿如抱着谢迟的遗物站到街边,看?向载歌载舞的人们,泪流满面,“姐姐,你听。”


    “我们赢了。”


    ……


    谢迠携妻儿回到祖国,他们又生了两个孩子,如今二?女一男,也算圆满。他将谢家祖宅收了回来,重立祖宗灵位,供于祠堂,谢家未绝,也将香火不断。可如今钱财有限,不能像从前那样请诸多家佣,夫妻两带着孩子亲力亲为,将宅子重新打理。


    忙完一切,他才去亲友家拜访。


    经过八年?的战争,熟人走的走死的死,所剩无几。


    傍晚,谢迠携薄礼来到薛家,问到薛丁清的消息。


    薛父道:“那年?日本鬼子轰炸南京,我们把他硬拉回来,一家逃难到重庆,后来听说小鬼子在南京大肆屠杀,死了几十万人,阿净在家哭了整整三天,一天夜里?背着我们偷偷跑去参军了。”


    “那他现在?”


    “保卫长沙的时候殉国了。”


    谢迠皱起眉,“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的是?鬼子。我也看?开了,他保卫山河,以身许国,也算光宗耀祖。好在赶跑了小鬼子,没有白死,都没有白死。”薛父眼红起来,仰脸朝天,忍下眼泪,声?音却嘶哑起来,“都是?好孩子。”


    ……


    这是?姜守月八年?来第一次来祭拜肖望云。


    她特意跑了一趟北平,买了他最爱的红糖饽饽。


    她抚摸着肖望云的墓碑,有太多话想要说,可最终只有一句,


    “好久不见。”


    ……


    小池太一被定为战犯入狱,判处无期徒刑。


    在他入狱后半月,小池良邑因病去世?,罗灵书自杀,随他而去。


    ……


    何?沣还在找谢迟。


    他又去了东京,把藤田美知给抓住,“告诉我!你哥哥到底去哪了!”他已然没有第一次的耐心,暴戾到手指快陷入她的皮肉里?。


    战争的失败,让藤田美知再度受创,她已然不是?当年?纯真的小女孩,平静地冷眼看?他,“你娶我我就?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藤田美知冷笑?起


    来,狠狠瞪着他,“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我就?不信他永远不出现。”何?沣咬着牙松开她,“就?算把日本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你翻吧,你翻一辈子也翻不出他们!”藤田美知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人,他已经不是?自己那风流倜傥的泷二?哥哥了,一个个都变成了疯子,全?是?疯子!“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贱人已经死了!”


    何?沣掐住她的脖子,藤田美知头撞到墙,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你骗我。”


    “我骗你?你有什么好让我骗的!”藤田美知掐着他的手腕,强忍心酸,“你不信自己去看?,哥哥不在日本,你去西班牙找吧。”她看?着何?沣憔悴的模样和将信将疑的眼神,忽然间一阵心软,“我只知道这些,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至于他去了哪个城市,你自己去找。”


    何?沣立马转身离开。


    “泷二?哥哥!”藤田美知声?嘶力竭地叫住他,何?沣没有停下,快步离去。


    她看?着远去的背影,“我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


    何?沣不确定藤田美知是?不是?又像从前那样骗自己,可不管真是?假,他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去了西班牙。


    身上没钱就?靠给人搬东西、干粗活挣点吃喝路费,其实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给人当杀手,那样来钱更?快,可他受够了血腥与暴力。


    何?沣在西班牙整整找了三年?。


    直到1948年?6月,他在一家剧院外看?到一张双语海报。他对藤田清野的名字太敏感了,以至于它?们隐藏在海报下方并不显眼的地方,都可以立刻辨认出来。


    藤田清野是?这部话剧的导演。


    何?沣直接将海报撕了下来,他买了票,坐在剧院外不吃不喝等一天,去看?了这场戏,它?讲的是?一个日本人和中国护士的爱情。


    何?沣到后台找到话剧演员,摊开被揉成团的海报,指着藤田清野的名字,“这个导演在哪?”


    女演员看?清了字,“啊,安塞尔导演,去年?就?离开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


    “他有妻子吗?”


    “没有,他一直是?一个人。”


    “那他结过婚吗?”


    “好像也没有,不过他总带着一个布娃娃,去哪里?都抱在怀里?,还给换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好像是?中国人穿的旗袍。对了,他说那是?他未婚妻,好像叫……叫什么之。真是?个奇怪的人,居然说一个布娃娃是?未婚妻,还总对着它?说话,也许艺术家的世?界都很疯狂吧。”


    “晚之?”


    “啊对,就?是?晚之,听说是?他死去的未婚妻的名字。”


    何?沣离开剧院。


    外面在下雨,他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


    阿吱死了。


    藤田美知没有骗自己,是?他一直在自己骗自己。


    事实上,何?沣早就?猜到了。以谢迟的脾性,怎会留在他身边,怎会为他生子。她会选择同归于尽,会选择自杀,唯一不会的就?是?委屈自己。


    这么多年?,他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继续杀敌的理由。


    这个支撑着他的唯一的信念,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彻底将他击溃。


    何?沣在西班牙又待了半个月,喝酒、斗殴,原本就?因拳击与战争千疮百孔的身体,更?是?伤痕累累。


    他差点死在一座桥下。


    是?一对中国夫妇救了他。


    他们来西班牙做生意,有一艘商船,将在一周后启程回中国。


    何?沣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不想死在他乡。


    今夜海上风浪颇大,船缓慢行驶着,海风刮着风帆呼呼作响,它?们像夺命的鬼魂拍打着舱门,发出阵阵诡异的嚎叫声?。


    船上有懂医术的大夫,给他把了脉,震惊道:“好重的内伤,小伙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多少伤,说不清楚的。打拳留下的,战场被炮弹震到的,一直硬撑着,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他的身体早如风中之烛。


    如今,连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何?沣浑身都在发痛,从头疼到脚,从里?疼到外,还发了高烧,数不清船行驶了多少个日夜,他始终撑着一口?气,等着自己靠岸。


    一日清晨,妇人过来叫他,“到了,我们快到中国了。”


    何?沣睁开眼,忽然回光返照似的


    ,翻身下床,跑出船舱。船还未靠岸,他直接跳进了海里?,淌着水上了岸。


    他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双膝跪了下去,额头抵着祖国大地,泪如雨下。


    他从未如此哭泣过,却在此刻无法自制地崩溃、自责、悔恨……


    终是?对不起他的阿吱,也负了他的祖国。


    “喂,你没事吧?”船长蹲下来看?着何?沣,探了探他的鼻息。


    后面的船夫跟过来,“怎么了?”


    船长叹了口?气,“断气了,找块地安葬了吧。”


    ……


    1949年?秋。


    青羊子回到兖州,抗日战争时期他成了国民.党团长,后投诚于解放.军,现今被调到家乡任职,还有了未婚妻。


    他买了些纸钱上山,烧给故人们。


    “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是?这个山上的土匪。”


    “听说过啊,刘叔偷偷告诉我的。”


    “当年?多亏了少当家,沾了他的光,被沈将军送进军校,如果?没参军,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青羊子牵住未婚妻的手,往从前的靶场去,“如果?当年?三哥当年?没去日本当卧底,准能成个将军。”


    “他叫什么?”


    “何?三疯。”


    “三?疯?”


    青羊子笑?着弹她脑门,搂着她下山去,“他叫何?沣。”


    “那他现在在哪?”


    “我们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了,战乱时代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一分别?就?是?永生。不过我听说一些传闻,说是?在上海和一个女人殉情了。”


    “他还是?个情种呢?”


    “他一直是?个情种,年?少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天天偷着乐,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山里?的枫叶红了。


    青羊子深嗅着自由的空气,愉快地携爱人同行。


    一寸山河一寸血。


    满山的红叶,就?像是?无数烈士们热血铸就?的江山。


    它?只会更?加美丽。


    更?加灿烂。


    ……


    ……


    ……


    房里?瞬明?,瞬暗。


    季潼手按在台灯上,不停地开灯,关灯。


    这样的事持续了两天,台灯终于不堪重负,再也亮不起来。


    天亮了,周歆做好早餐叫她起床。


    今天是?周一。


    季潼没胃口?,喝了点小米粥,


    周歆让她带着个鸡蛋去学校。口?袋被捂得温热,她一路揉捏着鸡蛋,碎了一口?袋蛋壳。


    教学楼传来不齐整的背书声?,每过二?班门口?,总能听到一个男生扯着嗓门高声?背诵,格外突兀。


    季潼对着课本发了一早上呆,甘亭忽然搂住她,“走啦,想什么呢!”


    季潼被她拖拽着,魂不守舍地走进队伍里?,随同学们走进操场。


    她一直在走神。


    直到一阵熟悉的音乐响起,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她回过神,抬起眼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国旗。


    忽然声?泪俱下,跟着唱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坚持到这里的好汉,下面甜的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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