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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 报仇雪恨


    四周突然暴涨的信息素将方渡燃的腺体刺激到发烫, 本能的信息素同时激出来,瞬间厂房内的气压低了好几度。


    魏杨身上散发着明确的暴力和攻击性, 子弹打到钢筋上的火花给他杂乱的信息素染上更复杂的色彩。


    不过一会儿,一股不太明确的、熬煮过后的枯草味在厂房里冒出来。


    方渡燃清晰的蔷薇花香里也带上锋利的攻击性,就连蛰伏在体内深处,那些残留下来的、令人不安的危险因子全部被激发,浓烈的凶悍意味让花香里带上战斗中的硝烟气息。


    是两个Alpha之间面对面的战争。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味在厂房里疯狂攻城略地,唯一相似的是,他们凶猛的气压都如同实体般挤压对方的四肢百骸, 却都跟各自的信息素割裂开。


    方渡燃芬芳的蔷薇花香怒火滔天, 更为暴力的攻击力并没有蕴含其中,那些高评级的Alpha才会产生的绝对性的威胁和一边倒的压制力,只是同花香相互缠绕, 伴生伴随。


    魏杨则更显得怪异,他本就式微的不明确的信息素很快被方渡燃的花香给覆盖,周身的气场却不减反增。


    有一股不应该独立出现,却真实出现的没有气味的信息素在和他公然对立。


    方渡燃作为亲身经历者,瞬间明白那股完全没有气味的强大的Alpha信息素的来源是什么。


    他没有想错, 他是实验品。可有人不是。


    魏杨不是。


    他方渡燃的存在, 甚至是他的诞生,可能就是为了“实验品”这三字。


    他的身体在做实验,会有人来得到他的结果。


    所有的真相都来的这么惨烈, 跟他亲生父亲的朝他开枪的子弹一起而来。


    方渡燃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可笑到极点, 从无所畏惧, 到一同毁灭。


    虽然他现在不再注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但是长年累月留下的条件反射并没有退货。


    他身形敏捷, 接连躲开毫不留情的枪击,越走越近,反手照着魏杨的头上打了一拳。


    拳头砸在最硬的头盖骨上,方渡燃一点余地没留,一拳接着一拳猛猛锤击,骨头有轻微的撕裂的声响,细微到无法察觉,他却能立刻捕捉到。


    他太会打架了,太会在各种围攻下杀出一条血路。


    魏杨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长得像个人形的野兽,论起来,可能还没有那些野兽经打。


    ·


    “林镜遥做得对。”郁闻礼在电话那头说:“初步鉴定我早上已经让人带过去了。”


    “是吗?”郁月城考完试回到车上问。


    郁闻礼对这个最简单的问题稍微迟疑,答道:“是。”


    郁月城沉沉舒了口气。


    “但是需要非常详细的比对,我只是出具了一个异常部分的大范围对比图,完全重合。这种重合率和出现的关键点,可以确定他们属于同一种异类,至于初步给每个小项目做细致分析,得两个月。”郁闻礼说。


    “异类······”郁月城道:“这不是亲缘鉴定?”


    “方渡燃和送来的样本,他们之间的可以确定的人类DNA重合率不高。需要更多其他项的比对。”郁闻礼说。


    “是通过其他特殊证明的?”郁月城问。


    “是的。如果林镜遥没通知你这件事,把他认为有异常的样本留下来,那很可能再也证明不了魏杨的身份了。”郁闻礼对着一整个团队通宵达旦的进度结果说:“能验证样本和小燃之间存在百分之二十七的绝对重合率,这一部分是排除在正常人类的遗传物质之外的,他们遗传物质对比偏低。”


    郁月城:“是你们一直没破解出来的那些东西吗?”


    郁闻礼叹息道:“就是这样,重叠部分占据约百分之二十七。”


    “什么是没法证明了?”郁月城问:“魏杨本人也不行吗?”


    “很棘手。”郁闻礼分析道:“样本里来自父亲的基因序列,里面有大量非正常人类的物质,并且很顽强,我们分析样本时,居然还有大部分存活,在自动进行构架和复制。可以说是危险等级非常高的东西。


    “孩子会继承父母双方的遗传物质,所以样本的父亲本身,如果已经对自己进行了改造,在常规的DNA亲子鉴定的基因比对大概率已经失效了。加上小燃的基因,也跟他原本的不一样了。”


    郁月城不再做声,郁闻礼也被沉重的乌云笼罩:“镜遥是学医的,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帮你留意了。很庆幸,他把这份证据留下来告诉你了,更庆幸的是,你成功拿到陈优的授权,把它带了过来。百密一疏,你找了这么久,月城,这次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郁月城并未感到轻松,现实对他来说已经很是沉重,他得考虑方渡燃要如何面对。


    “小燃呢?”郁闻礼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看到信能看懂吗?你可以先跟他沟通一下,如果他的情绪能接受的话,最好我们今晚一起谈谈。”


    “他去工作室了。”郁月城还在想魏杨的事情。


    这个人,就这么让他跑了。


    郁月城少见的完全静不下来,这对方渡燃来说,是天大的事。


    “月城,你有看到我送去的结果吗?”郁闻礼问。


    “我没看。”郁月城说:“我早上六点出发考试,院里入职特别为我开的,我得去。”


    “小燃也没有告诉你?”郁闻礼道:“我以为他拿到结果,会第一个问你写的是什么。”


    郁月城忽然意识到什么。


    立刻把通话切到后台,给方渡燃打过去,对面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


    “大伯,你马上报警,跟警察一起过来。”郁月城一边翻通讯录,一边说:“我去找常维定位,带几个人去榕城找方渡燃。”


    郁闻礼愣了下,立刻会意:“月城,别轻举妄动,安全第一!”


    郁月城想到昨晚方渡燃说的话,他说如果对方是跟他一样改造的身体,正常人类是没法抗衡的。


    方渡燃,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划分到正常人的范围里······


    ·


    魏杨有些大意,对方压根没有在乎他手里的枪支。


    几次放空的手枪来不及换子弹,方渡燃一脚踢上他的手腕,凶狠力道将他掌心的枪支震掉。


    等他打算再来一下的时候,魏杨突然反过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直冲他脑门刺过来。


    寒光一闪,方渡燃躲开的同时,耳侧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几滴鲜血砸下来,没过几秒钟就停下来,伤口开始自我止血愈合。


    方渡燃一脚续满力道踹上魏杨的腹部,对方吐出来的血当空洒在他的衣服上,他眼里的琥珀色越发闪耀,被厂房里的白炽灯一照,是金灿灿的贪婪的闪光。


    是贪他眼前这条命。


    或许是激战的时间太久,他们俩人都汗水流淌,衣衫不整。魏杨这会儿倒在地上喘气没有起身。


    方渡燃捡起来地上的匕首,拿在手里随意挑了两圈,也大幅呼吸一步步靠近魏杨。


    然后抬腿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上,肋骨居然还返给他一个有弹性的空间,没有当场在他的脚下碎成渣。


    荒谬到方渡燃想笑,他刚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留,换个人这回已经成一张人皮了。


    魏杨的身体居然已经改造到这种地步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跟魏杨一样的自己,还是笑这荒诞的一切。


    锋利的匕首在食指上转了大半圈,稳稳落在掌心换成握姿,手指紧握直直冲着魏杨的眉心扎下去!


    “方渡燃——!”郁月城赶到及时,站在厂房门口大喊。


    方渡燃愣神瞬间,刀尖侃侃停下来,仅仅差半寸就可以把面前的头颅刺穿。


    魏杨得空立刻踢了他一脚,挣脱开。


    方渡燃往后栽倒,退了好几步撑在地上站起来,浑身嗜血的煞气被激发出来,已经有逐渐失控的倾向。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


    ——这次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咳咳咳!”魏杨眼看来了人,受击的头部连连摆动几下,反倒笑起来,嘲弄道:“真不愧是残次品,就这点本事。”


    方渡燃回过神,目光锐利得像要行凶的刀,在郁月城赶过来时就已经扼住魏杨的手腕,往后背一拧,没有立刻断掉。


    更没有应该出现的骨头发出的脆响。


    这一切都被郁月城看在眼里。


    尽管有过设想,亲眼看见还是会诧异。


    正常人的手臂是不可能经受住这种程度的损害的,手臂的弯折已经变得畸形。


    “你出去。”方渡燃说。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郁月城说着就从大门走过来。


    他太着急了,所以没等郁闻礼他们汇合就朝着定位赶过来。


    方渡燃和魏杨的身体情况很特殊,为了不让事态扩散,他在途中就把常维他们一行人叫停,只身赶来。


    魏杨看上去似乎老实起来,方渡燃用警惕的眼神制止他的脚步,手里加重力道直接将魏杨的手臂反过来拧了一整圈,直到听到骨骼断裂,乃至破碎掉的声音,他才满意松开手。


    魏杨没有因此发出惨叫,只是用力抽气。


    方渡燃若有所感,他全力踩出去的一脚都没能把魏杨的肋骨踩断,现在拧断手臂,对方似乎也没疼几下。


    他顶着一脸血沫子,神色渐深。


    至此,郁月城也发现了不对,薄荷味的信息素早在他踏进厂房的时候就猛烈散出。


    他走近魏杨,对方刚一动作,方渡燃用踹断常人的力气一脚踹上魏杨的膝窝。


    果然,没踢断,魏杨只是顺着力道跪下去。


    方渡燃再上前,郁月城确定他身上的血是来自魏杨,不是他的伤口,才没再阻止。


    站在方渡燃的身侧,Alpha充满攻击性的薄荷味的信息素纯度极高,凌厉的压迫感足足让魏杨抬不起头。


    方渡燃说了一句让在场两个人都意料之外的话。


    “方正业,是不是你杀了我妈?”


    郁月城转头看向方渡燃,他不知道方渡燃对廖茵茵的死已经怀疑到这种地步。


    对方不说话,方渡燃一脚踩在方正海的肩膀上,用匕首的尖端抵在他的脸上,这么锋利的匕首,并没能立刻刺破他的皮肤。


    方渡燃突然笑起来,像是拿到新奇玩具的小孩,逐渐加重手里刺上面颊的力道,直到看到有血液流出来,尖端陷进皮肤里他才停手。


    “是挺好玩的。”他饶有兴味地说:“你们就是这么玩我的,是吧。”


    “方渡燃。”郁月城伸手抓住他另一只手。


    “放心,我不会把他玩死的。这不是我的刀。”方渡燃松开手,带血的匕首刀刃顺着面颊往下,一路画下血痕,直到停在脖颈的大动脉上。


    “廖茵茵是你害死的。”方渡燃淡淡地问。


    方正海的面色苍白,在郁月城高纯度的信息素压迫下五脏反胃,胸腔呼吸也不顺,答非所问:“赝品到底还是赝品,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如郁家这小子一根毛。”


    “我以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把我卖给方正海了。方正海这辈子都在追求能人工制造一个Alpha,我猜你们是不是太想要方家可以后继有人,一定要弄个方家血脉的Alpha出来。”


    方渡燃的口吻波澜不惊,说着他自己都没想到过的东西:“今天见了你,我才确定。你不是为了方家,也不是为了要创造出Alpha这种基因项目,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他挥手一刀刺进动脉旁边两寸的皮肤,刀刃在皮肤底下勾上脖颈里柔韧的筋,慢条斯理得轻刮,才能看到方正业面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说我今天在这里,把你剥皮抽筋,再吃掉你的骨头,算杀人呢?还是算被异类攻击的自保呢?”


    方渡燃轻问:“我的父亲。”


    方正业背脊颤抖,因为尖锐的刺痛和来自郁月城信息素的双重压迫,又夹杂着兴奋,大口喘气:“你可以,杀了我看、看看。”


    他瞪着血眼紧盯上方渡燃:“你是我儿子,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懂你。你还能找出第三个跟你我一样的人吗?你敢吃下我的骨头,你就可以成为我活下去,太值了······!”


    方渡燃刀刃一弯,划破脖颈上的一条筋脉,郁月城立刻制止住他:“大伯马上就带警察过来了,你不能下杀手。”


    郁月城甚至想说,你不能留下把柄。


    但是这会儿的方渡燃仿佛是听不进去的。


    “我不怕坐牢,也不怕一命偿一命。”方渡燃看他,脸上是他完全陌生的表情。


    “郁月城,这是我的机会,我要让方家人,全部从这个世上消失。”方渡燃喃喃地说。


    郁月城看到他琥珀色的瞳仁微微变形拉长,是兽类畏光时的样子。


    他上一次清晰地看见方渡燃这副模样,是在青苗基地的戒断期。


    那会儿方渡燃神志不清,而现下,他表面比先前要冷静,时而出神,心里在想什么却完全猜不到。


    他身上的杀气很重,是完全不把生命看在眼里的肆意。


    而且,他现在最好的做法,似乎是在保护方渡燃安全的前提下,把空间留给他自己。


    这是方渡燃和他父亲之间的仇恨,他需要亲手了断。


    “哈哈哈哈,你以为能杀的了我?”方正业看他略微呆滞的神色,脑袋已经向一侧歪过去几度,边抽气边笑:“我是你亲爹,你能杀的了我?”


    方渡燃抬手往他肩上扎了一刀,方正业大概是歇够了,抱住他的小腿一拧摔在地上。


    力道之大,地面堆放的钢筋和水泥都颤动几番。


    郁月城大约摸清他们之间的对弈,不是那么简单。


    上前踢在魏杨脖子的伤处上,筋带断裂,方正业的脖子彻底倒向一侧,他歪倒在地上还不忘唾弃方渡燃:“没出息的下贱东西,烂泥扶不上墙。”


    他连之前在方正海的实验室时,那点虚伪的做作都没有了,一言一语都分外直白。


    方渡燃一眼可以看到郁月城被弄脏的白色衬衣,匕首刚刚猝不及防脱手也没再去捡,直接爬起来坐在方正业的腹部,双手把他脖子一拧猛地往地上掼进去。


    郁月城看到水泥地面被磕出半个坑,方正业的半个头直接埋进砸碎的水泥碎渣里面,方渡燃拿拳头一拳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头上。


    他浑身都是灰尘和干掉一半的血液,后背上是被脚踢过的鞋印。


    方渡燃目光呆滞,只知道曾经那些求生的本能里面,怎么取胜,怎么把猎物置之死地。


    他不会去攻击最脆弱的腹部,他一向是砸破最硬最重要的头骨,然后再挖开内脏茹毛映血。


    郁月城看着他出拳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起来,带着把头颅砸碎的凶狠,每一击都能让整个四周堆放的废弃物弹起来。


    他出手拉住方渡燃的手臂,再下去会出人命。


    对方浑然不觉,仿若沉浸在自己充斥仇恨和暴力的空间里。


    方渡燃和方正业已经斗了足足五六个小时,对方拿事实说明了,他的实力同样强悍。


    他甚至感到对方比自己还要结实,于是他都是下了死手,他知道自己全部胜在搏斗的经验上,只要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就会被抓住空当反击。


    他也有被方正业反过来砸在地上的钢筋堆里的时候,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他是真的想亲手杀了方正业。


    他的理智都已经消失,暗红色的糜烂过往把头脑灌满,怎么砸上去都不够。


    方渡燃起身轮起来方正业往墙面上砸,对方的关节骨骼都没有断裂,他有种意料之中的憋闷。


    重新骑坐上后背,轮起拳头往后脑勺上猛锤。


    只有完全的力道砸出去,才能让点到他胸口的恨意上。


    汗水湿透他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混成脏污的液体滑落,一滴滴在地上砸出小水坑。


    沉闷地捶打声和钢筋水泥的震响无穷无尽般回荡。


    郁月城很担心方渡燃的状态,他已经知道方正业和他都不是常人,身体结构都不一样,担忧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提得更紧。


    他没有看到方正业的血迹因为捶打从头上冒出来,但是他看到方正业脑袋下面的水泥地开始裂开几道大口子。


    郁月城上前蹲下来,抱住方渡燃的上身,用力拦下来他的双手想要制止,同时加剧释放信息素里冷静安慰的意味。


    终于感到方渡燃挥动的手臂渐渐慢下来。


    熟悉的薄荷味信息素近在眼前,覆盖在皮肤上,吸进肺腹,方渡燃才后知后觉找回一些理智。


    “让他死了是解脱,你不能把他打死了。”郁月城紧紧抱着他说:“他会有生不如死的机会的。”


    “他凭什么······”方渡燃转过脸,目光呆滞。


    “你看看我。”郁月城抵着他的额头,急切道:“方渡燃,看我!”


    方渡燃怔怔地抬起眼。


    “我知道你想杀了他,方家人可以生不如死,我向你保证,他未来的每一天,一定会比死亡还要痛苦。”


    郁月城贴着他道:“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我是你的。方渡燃,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你说要做我的终生伴侣,还能想起来吗?”


    他尽量把每个字都说清楚。


    “你有家人,有我。你还说要补偿我,弥补我,要跟我走到最后。还能想起来吗?”郁月城感到方渡燃在卸力,立刻把他拥进怀里。


    没一会儿,他的后背就湿了一片。


    “他杀了我妈妈,他拿走了廖家所有的东西······”方渡燃低低地说。


    “廖家的遗产,留给我母亲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方渡燃说:“转移到海外的账户洗白,都是他做的。实验室的初始资金,就是这一笔。”


    他喉咙哽了一下,从郁月城的怀抱挣脱出来,一手抓着方正业的头发将已经昏迷的头颅提起来,往碎掉的水泥坑里狠狠一砸。


    对方被他砸醒了,被打肿的眼皮撑开一条缝,看清他们俩,痴痴地笑起来。


    “燃燃,他还没见过你养在笼子里的样子吧?”方正业嘶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懂你。你和我,都是方家人,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方正业太会攻击人心,他先前知道如何激怒不肯配合他的方渡燃,现在也乐得看方渡燃差点就因为这句话再度失控。


    方渡燃抓紧他的头发,眼瞳里布满血丝,以牙还牙:“陈优,是你的弃子,胎死腹中。你以为现在的你,就能让那些Omega把孩子生下来吗?你在拿所有人给你续命是吧。”


    方正业这才紧张起来:“那可都是你弟弟。”


    “他们要是知道会生出来个怪物,会愿意把你没出世的孩子们的尸块交给我的。”


    方正业不做人,也不把他当个人,方渡燃也知道怎么才能毁掉他。


    他以为他铜墙铁壁,什么风浪没见过,真相剥开到最后,居然肮脏成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自己稍微想一下,就反胃到想吐出来。


    是终于对上方正业这个人,起的杀心足够让他站在一滩烂泥里挥刀。


    “恶心吗?”方渡燃直接看向在场的郁月城。


    “没听过吧。这些东西。”他笑了下,说:“他要是进监狱,我还会亲自带着这些‘弟弟们’去探望他的。花了两代人的命和财产,就为了当个高评级的Alpha。我还要当着他的面把这些‘弟弟们’捏碎,让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到死,生生世世,永远都只能当个废物的、最低级、活该在最底层的Alpha!他一个后代也不会有!”


    方正业果然比被割断筋骨才痛苦,眉头紧皱:“你闭嘴!廖家是评级S的Omega,你也是个下贱东西,你懂什么!天生就离不开Alpha的贱骨头!”


    “是。廖茵茵是评级S的Omega,她爱上你,还跟你生孩子,是她瞎了眼,还是你不择手段,你等着下地狱去交代吧。”


    方渡燃用他追究一生的评级和第二性别嘲讽道:“就连Beta也有高评级的,你看不起Omega,连Beta都比不上,还妄想当个高评级的Alpha?在牢里做梦去吧!”


    方渡燃提着他的头颅再往地上狠狠一磕,砸出个足以让头颅整个埋进地底的深坑,终于安静了。


    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


    整个厂房里都充斥着浓烈攻击性信息素,有清晰的薄荷味,还有猛烈的蔷薇花香味


    也有被挤压在底层,不易分辨的杂乱信息素,和没有味道的一股攻击力,不过很快就淡去。


    只剩下清冽的薄荷味和蔷薇花香逐渐将整个厂房占领,顺着打开的铁门,往外四溢。


    草木味的冷香开始放慢了流动性,将凌厉的攻势悄然换成舒缓的意味。


    与角落里静置的枪支,地上浴血的匕首,和脸上溅满血痕的青年,格格不入。


    方渡燃在这充满血腥味的死寂里开口:“你见过真正的尸块吗?我见过。我还吃过。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干过。”


    “我本质就是这么恶心的一个怪物。”他阴沉道:“方正业有句话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我和他才是同类,我们都是怪物。”


    “我们就是会相互用这些恶心东西来攻击!”方渡燃大肆道:“我们才是彼此的对手,才知道对方的痛处在哪。我才能亲手报仇雪恨。”


    郁月城无声地抱着他,没有应答,也没有劝阻,信息素代替他的言语在方渡燃四周包裹着他,安慰着他。


    陪伴着他。


    良久之后,郁月城在他耳边说:“方渡燃,我们结婚吧。”


    第342章 要保护他


    “你想好了?”郁治书站在警局外面看着刚从里面出来的儿子。


    这次的Alpha冲突事件, 性质非常恶劣,两地警方积极相应, 出动了好几队特警和高危情况的相关处理人员。


    厂房的现场打斗痕迹清晰,涉嫌枪支犯罪和恶性伤害。当事人一个是锁死保密档案,被迫接受过人体试验的受害者,一个是警方正在大范围通缉的嫌疑犯。


    榕城和A市的警方合作将方正业带回A市,当天警局院内亮起不停歇的警示灯,从白天到夜里,方圆二十公里以内通通闭户歇业, 封锁街区, 以防危险人员逃脱钳制,潜逃作案。


    抓捕到的危险分子在科研人员的配合设计下,直接被关进从动物园里借调过来的层层牢笼里, 普通的手铐和锁链对他完全失去作用。


    郁月城经过足足六个小时的审问,从警局的院子里走出来,看到自己父亲之后,第一句就是要和方渡燃结婚,让等候在外的郁治书颇为诧异。


    “我想好了。”他镇定回复。


    郁治书看了一眼身后层层把关的警察局:“是因为这件事, 让你有危机感, 想保护小燃,所以想结婚?”


    “有这方面的因素。”郁月城面色阴郁道:“他没有家人了,我想给他一个家。”


    这话理应非常温暖, 配上他现在的明显阴冷的神情,反差很大。


    郁治书很少在自己儿子脸上, 看到这么外露的狠劲。


    郁家的家训也好, 郁月城本人的脾性也好,都是善于不露声色, 厚积薄发,然后一击致命的。不会把过于明显的情绪放在脸上,这显得冲动,又意气用事。


    方渡燃这次在外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根据郁治书短暂的大概了解,得到的结论是郁月城是特意将现场留给方渡燃,没有插手,做了一个制止事态蔓延的旁观者。


    但是目前这个状态看起来,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他想他的儿子,大约是故意动了私心卷进去,故意留给方渡燃动手的时间和机会,让他自己来跟方正业了断恩仇。


    “结婚这算喜事,你站在警察局提出来,可不是个好时机。”郁治书点到。


    郁月城抬眼就能看到这条街被布满和禁止通行,和尽头的红色警戒线。


    “不吉利。不合理。不合规矩。”他道:“我明白。”


    郁月城把视线移向自己的父亲:“对不起,爸爸。”


    “如果是为了保护他,给他一个家,郁家现在就可以。”郁治书说:“这件事到最后,无论小燃是不是先动手的人,我都向你保证,我会让他完好无损的出来。郁家既然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就不会不管。这些事情,我和你妈妈都考虑过。”


    郁月城缄默片刻,仍旧道:“我接受不了和他以外的人在一起。之前我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下决定,我以为会过几年再说,我和他都需要时间。”


    他忘不了他找到方渡燃的样子,更忘不了先前从山里把方渡燃救出来看到的场景。


    郁月城是一次次切身体会到,为什么郁闻礼会向他强调方渡燃在生物划分上,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这种概念。


    这种危险性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推波助澜,让他毅然往前跨了一大步。


    如果方渡燃是个深渊,那他不介意跟方渡燃一起站进去。


    “你认为你现在准备好了?你和他不需要时间去相互了解,去磨合了?”郁治书问。


    “不。”郁月城道:“我现在认为,我和他结婚这件事可以不用准备。”


    “你就认准他了?”郁治书说:“就像你现在的思想转变一样,随着你和他步入社会,现在的想法也会慢慢产生变化,那时候你还会有这种突然要跟一个人结婚的冲动吗?也许,那时候你会被别的东西所吸引,不一定就是小燃。”


    “您会被除了我妈妈以外的其他Omega吸引吗?”郁月城平静问。


    “……”郁治书一时哑然,随后叹了口气:“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诱惑,步入社会之后,会比你们在学校遇到得更多。我有见过,你妈妈一定也见过,但我知道她才是最好的,我只要和你妈妈能一直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相处的经历,是不会被任何诱惑所替代的。”


    “在我眼里,方渡燃也是最好的。”郁月城道:“我和他之间的经历,也不会被任何人替代。”


    郁治书不置可否,他相信郁月城对自我的修炼,他更在意的是方渡燃现在的身份和身体。


    “我听你大伯说,小燃就是Alpha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做别的。”他提到。


    “嗯。其他的事关他个人隐私,您可以亲自问他。”郁月城说:“第二性别,他以后都做不回Omega了。”


    “那你,想过别的没有?”郁治书问:“我和你妈妈,有兄弟姐妹,我们还有你。”


    “想过。”郁月城如实道:“我知道我选的是谁,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


    郁治书神色凝重,在轿车旁来回走了两圈。


    “我和你妈妈,都很爱你。”他一直以来,作为郁月城的严父,少见地直白表露对儿子的感情。


    “我感受得到,我很爱你们。”郁月城顿了顿,道:“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方渡燃,他的确不是那么完美,他只是我心里最好的。”


    “我们也觉得他不错,是个好孩子。走到今天这步,小燃很苦。”郁治书道:“你要跟他在一起,会多很多难处。他这个身体,这几年在家里养着,吃饭喝水都得注意着,走哪也离不了人,更不谈别的了。我和你妈妈,要说有什么,那也只是不想看你跟着受苦。”


    “爸爸。”郁月城正色道:“对不起。”


    郁治书摆摆手:“不说这些。你非要跟小燃在一起,早先应该就想到有这一天。我和你妈妈是没想到,他这个病治不好。”


    郁月城沉默下来,心思复杂。


    “我这里没什么大事。”郁治书拍拍他的肩膀:“过阵子,等眼下这些事情都结束,你自己想清楚了,你从他十来岁不见了就开始找,找了这小半辈子,现在找到了,你认准要跟他结婚······那就结。”


    郁月城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起。


    郁治书这两年,一直在想方设法挤出来时间回到家庭,跟他之间的联系,也比小时候要多得多。


    这里面,也有方渡燃在中间时常粘着他们扮个称职的小儿子去讨巧的功劳。


    方渡燃比他要会表达,他会跟小时候一样,总是讨长辈们的喜爱。


    郁月城只是忽然发现时光突然变长了,在他离开家的这三四年,自己一直的气宇轩昂的父亲,眼神中也有了几抹中年人的沧桑。


    郁治书和郁闻礼一样,总是看起来一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样子,更像是郁月城的兄长和小叔,郁月城以往为了方渡燃暗自去转学,把郁治书气得不轻。


    那会儿,他也没从自己的父亲眼中,看到这种沧桑。或者说,无奈、让步。


    “爸爸,方渡燃真的很好。他很喜欢你们,他很努力,也在这个家里努力去跟你们做家人,把你们当做他的亲人。”郁月城说:“我、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郁治书突然笑了:“傻孩子,说什么呢。现在谁不知道我儿子多能干?当初让你搞科研你不搞,现在上个学回来边搞,还边往仕途里钻。我知道,你忙得很,这头顾了,那要顾那头,手里还捏了几个基因实用项目,别把自己累坏了。”


    “小燃嘛······”郁治书想了想,再看看郁月城掺杂担忧的脸色,出言道:“从为人的角度上看,他是个有血性的有个性的,我也不是不欣赏他。”


    “什么?”郁月城直接听出来父亲的话里有话。


    “那会儿你要出国念书,为了让你安心学业,我没告诉你。现在你回来了,你们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告诉你也无妨。”


    郁治书问他:“小燃在你出国的时候,跟你分手,你怪他吗?”


    “······不怪。”郁月城说:“决策总是有局限性的,那会儿我们都才十八岁。”


    “我可听你妈妈说,你为此很伤心啊。”郁治书说:“他就这么把你甩了,你一点也不怪他?”


    郁月城垂眼,稍作沉默,然后道:“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为了我们的学业,我不怪他。我难过是因为他说好会保持联系,结果了无音信。”


    郁治书:“嗯?有这回事?”


    “嗯。我们一年多没有任何联系,我当时介意不是分手,是他骗我,和没有消息。”


    郁月城说:“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从妈妈和大伯那里听到,直到他复读,拿到国科大的录取通知书,才到我的学校见我。”


    郁治书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以为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孩子是因为刚刚分离,所以闹了些矛盾。


    不过听到郁月城这么说,他开怀道:“小燃厉害啊。”


    郁月城:“嗯?”


    郁治书笑道:“他说他要跟你分手,让你好好学习,不会耽误你的学业。我倒是没想到,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居然一年多都没联系你。”


    “什么时候?”郁月城问道:“他对您说的?”


    “就在你出国前一天晚上。”郁治书说:“我叫他来谈谈心,告诉他你要出国了,希望他能以学业为重,把感情先放一放,有些事情,等你们都长大些,念完书再说。”


    “他就同意了?”郁月城看向他。


    郁治书回忆道:“开始没同意吧。我说你要出国念书,都安排好了,你暂时还不知道,提前告诉他,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想想怎么去处理你们的关系。到时候我会在家宴上跟你的大伯、小姑他们都做个通知,毕竟你要出去好几年。”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神情微变,继续道:“结果他脾气还挺大,反过来把我数落一通。”


    “他跟您发脾气了?”郁月城知道方渡燃不是那种会顶撞长辈的人,他跟郁治书之间,都没有过当面直接顶撞。


    “发了不小的脾气啊。”郁治书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他道:“他说我这是在逼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你,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除夕,吃团圆饭的日子,要给你来这么一下,伤你的心。”


    郁月城垂下头。


    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一遭。


    方渡燃会因为他顶撞自己的父亲。


    而且,还是因为这个。


    “月城。”郁治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自从自己儿子上了小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止了。


    郁月城似乎意识到,为什么在他出国以后,郁治书反而和他的联络,比以往还要密切。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那么刻板的严父和沉默的儿子。


    “小燃他说我伤你的心呐。”郁治书叹道:“说我们是你最爱的人,却要在你满心欢喜的日子来泼你的冷水。他很生气,他指责我不心疼你,他说我不能因为你只会沉默地接受这一切,只会因为对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感情深厚,就以此为刀,来刺你的心。说我不能因为你懂事听话,就来欺负你······”


    郁月城心底倒了一大片的热浪。


    满心欢喜的日子,指的是那天,他觉得一切都正正好,他和方渡燃牵手上了街,一起回家过年。


    他想要让这样的关系光明正大,他想要正式地对他的家人们介绍方渡燃——这是我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不只是我的兄弟。我们走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是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那一年的团圆饭,他有好不容易空出来时间和他们一起吃饭的父亲,有自己等了很多年,找了很多年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将要被宣布的、会打破这所有美好的消息。


    他直到吃完饭,没有听到郁治书宣布。


    他直到离开国内,在家人的送别下坐上车,也没有任何通知。


    原来是因为方渡燃,是他在呵护他们家人之间这些温情。


    方渡燃在这个世上没有家人了,但是他在呵护自己和家人之间的感情。


    他有个一身罪恶,把他一纸合约签出去的父亲,但是他想要自己的父亲认真对自己。


    郁月城曾经还怀疑过,方渡燃,他会不会心疼自己。


    他一句消息也不肯发过来,断连这么久,会不会一点也不想念?


    他没想到,方渡燃早早地想到了他想不到的。


    他没想到,方渡燃会像小时候一样,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喃喃自语说要娶他,要保护他。


    方渡燃的确有做到,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他。


    方渡燃没有联络他,忘了考虑他也是自己至关重要的人,遗漏了自己也会为他难过。


    他切切实实伤了自己的心。


    但是却从来没有忘记保护要保护自己。


    方渡燃他不在乎冲撞到郁治书,不在乎这些正在养育他的长辈们可能会不喜欢他,也要为自己说话,要让家里和他少一些矛盾和冲突。


    想让自己和和气气地吃顿来之不易的团圆饭。


    “他的话,让我感触很深。”郁治书说:“你从小早慧,什么事也用不着家里来操心。做父母,人人都羡慕我们郁家有你这么好个儿子,还从来没人敢跟我说这话。——尤其,这还是个毛头小子。”


    “您、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吗?”郁月城乌黑的眼瞳蕴上雾霭,紧紧看着郁治书。


    郁治书同他静静对视,过了几秒,口吻放松道:“放心吧。要是没这个,我对他不会另眼相看的。他复读这事,也是自己拿的主意,一心要考国科大,我看他有这个狠劲,是个能干出番成绩的人。你妈妈当初是不太支持的,不过我还是看好他。”


    他笑了笑:“果然,后来没让我失望,说考就考。做了郁家的干儿子,也算有郁家人的样子了。”


    郁月城低低道:“他和我分手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他要复读,也没有告诉我。”


    郁治书感慨道:“小燃,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没看错人。要不是他这个病治不好······唉,那对你,我相信他是真心的。你要是换个人交往,不一定能有他对你的这份心。是个男人样。”


    郁月城低下头:“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月城。”郁治书看向他:“当初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送出国,你怪爸爸吗?”


    郁月城看着他不同以往,总严肃着一张脸的父亲,那目光如今柔软许多,仿佛还带了一丝歉疚。


    他摇摇头:“不怪。”


    郁治书笑起来,自顾自点点头:“好、好。你不怪小燃跟你分手,还不怪我这个父亲,······我养了个好儿子啊。”


    郁月城的身高已经比郁治书高上两公分,站在一起显得身形比父亲更为挺拔,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模样。


    他转过身走上前,伸手抱住父亲的后背,轻声道:“爸爸,谢谢您。”


    郁治书正好趁交错的间隙,抹掉眼里的一点湿润,笑着说:“小燃有血性,那时候说,要是你们因为这点小事就成不了,那是他没本事,他认,他不会拖你的后腿。现在看,他要是以后的身体能好好地,能跟我儿子结婚,也是他的本事。”


    郁月城把他这个拥抱紧了紧,他们父子之间,从他记事起,还没有过这样的拥抱。


    他听方渡燃说过,会感激能遇到自己,和郁家的亲人。


    郁月城是初次感到,这种人生际遇里的幸运。


    “我会努力让他好好的。”他承诺道:“我会让他健健康康地和我,和我们在一起。”


    “我和你妈,除了担心你受苦,没别的了。”郁治书拍拍他的背:“他的情况,你比我了解。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


    “你们过得好,我也会放心。”郁月城小声说。


    “小燃,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自己没提,你就不要提了。”郁治书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往前走。”


    “我不提。”郁月城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也是我和您的秘密。”


    院子里突然发生暴动,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响起来,把里面原本的肃静气氛打破。


    嘈杂人声此起彼伏,他们转头看过去的瞬间,一声枪响在里面炸开。


    第343章 春日


    嘈杂人声此起彼伏, 他们转头看过去的瞬间,一声枪响在里面炸开。


    郁月城立刻打开车门, 将郁治书推进去:“我进去看看,您先别出来。”


    司机立刻会意,将轿车的防弹玻璃升起来,郁治书在他关门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月城!”


    “这是警局,我不会出事,我只是看看怎么了。”郁月城看了一眼里面立刻层层叠叠举起枪的刑警。


    “那是枪!”郁治书厉声道。


    郁月城的注意力被院子里的动静牢牢抓住,想要强行把手臂抽出来:“爸爸, 方渡燃还在里面, 我得去······”


    “嫌犯要自杀,让开!马上送医院——!”


    喇叭里的一声高喊将里里外外的警员调动起来,郁月城提到嗓子眼的心暂时稍加缓和。


    方渡燃还在审讯室里, 跟方正业完全不在一处。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响起来,对讲机的声音时近时远。


    “注意不要靠近!!!”


    “穿防弹衣的上前——!其他人退后!退后!!!”


    “他有枪!都让开!”


    ······


    郁月城一把被郁治书拽进车里:“你不要命了?”


    看向父亲紧张神色,车门一关,外面是静默地人来人往,郁月城的心都跟着一起跑。


    “我担心他, 他还在里面。”郁月城说。


    “小燃在里面, 他在外面,真动了枪,你出去, 有危险的是你!”郁治书心有余悸。


    他面色苍白,显然刚才是为他担心得紧。


    郁月城诚然:“我一时想不到那么多, 对不起, 让您担心了。”


    郁治书眼看车外的人群和救护车、警车,都跟着暂时拖着关押方正业那层层兽笼的大皮卡离去, 这才回神,长长松了口气。


    “老实等着。”郁治书严肃道。


    “嗯。”郁月城显然坐立不安。


    郁治书拍拍他的手臂:“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这么大的事,她肯定急得不行。”


    “好。”郁月城立刻拿手机拨电话。


    郁治书在他身边稳声道:“别怕,相信小燃。”


    郁月城等着电话接通:“嗯。”


    郁治书看向他道:“我跟你一起等。”


    郁月城正对上父亲的眼神,心里紧了紧,同时被灌入无声的力量和陪伴,稳定情绪对着电话接通的那头开口。


    “喂,妈妈,我和爸爸正在警局,······我没事,现在是等方渡燃出来,······情况有些复杂,嗯,还没定······”


    ·


    两个月后。青苗基地。


    方天泽作为方渡燃这两个月的采样人员,把今天送来的花拿进方渡燃的房间里,仍旧是满满的一大束黄灿灿的向日葵。


    “三天一束,今天的。”他把向日葵放在窗边的桌子上。


    方渡燃看着那花,有点呆。


    他的腺体在厂房跟方正业正面交锋时受到强烈刺激,从警局回来之后就立刻回到基地展开紧急措施的挽救。


    刚愈合长出新肉的手术刀疤,再次被划开,好在这次的手术比之前的程度要轻一些。


    麒麟研究所的老前辈们全部到场针对他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推演和计划,最终决定冒险采取保守治疗,不再强行剔除这次被方正业唤醒的人工信息素残留部分。


    他们在现场采样的信息素气体,和方渡燃的化验报告里,发现他在防御自保的情况下,残留在体内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会自发迅速复制,跟他的腺体里被刺激出来的蔷薇花信息素相互独立,却能殊途同归都在进行自救。


    这会让他体内的物质很可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可是方渡燃在最后一刻,居然冷静下来。


    郁闻礼当然知道这来源于郁月城的功劳,不是他在场,方渡燃现在会不会因为失控在监狱里都是个问题。


    麒麟研究所的前辈们,对这些即便失去寄生场所仍旧充满活性的未知物质转变思路,堵不如疏。


    既然方渡燃做到自体信息素同时释放,说明他的腺体已经在发挥作用,逐渐变得越来越健康,往后他需要更加严格的作息和食物控制,以至于加强监控观察的强度。


    方渡燃对这一切接受地十分坦然,甚至没有提出来任何疑问。


    只有在郁闻礼告诉他,他的生理期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可控的时候,方渡燃才给了反应。


    “我的攻击性会加强吗?”他问。


    “会。你体内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它们复苏了。暂时看来没有异相,但是生理期是你信息素加速产生的时候,势必会对它们造成影响。”郁闻礼如实说。


    方渡燃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抬头对病床旁的郁闻礼说:“帮我做副手链和脚链吧,我需要的强度,你们知道怎么做才够。”


    他自从从警局回来,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郁月城忙着处理他持刀伤人的后续手续,只有晚上才能挤出时间来陪他。


    往往这种时候,方渡燃已经严格按照作息表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还没醒,郁月城又忙着出门亲力亲为所有的流程。


    因为这事,他把院里给他的入职时间,也推迟了三个月。


    郁闻礼看着方渡燃像白纸一样的神情:“好。这的确是目前最适合你,对你和身边的人都要好的方式。”


    “嗯。”方渡燃听他应下来,闭上眼就接着午睡了。


    方渡燃对此没有异议,一开始他就应该在失控的时候戴上链子,是郁月城冒着生命危险来解开。


    他不能让自己还像少年时期莽撞,伤害到他的大白猫。


    而且那句话······


    他是听到了。


    他听得很清楚。那就更不能伤到大白猫的任何一丝毛发。


    郁月城总会在他迈出半步的时候,回给他给他一百步。


    一点点的好,哪怕对他不好,都会倾尽所有来对他。他也得好好准备了。


    大白猫要和他结婚呢。


    一切都要结束了。


    春日的暖风从窗户吹进来,向日葵轻轻摆动,阳光在灿烂的花朵上晃动。


    这个冬天,他们一家人都忙在先接郁月城回家,联络整顿,紧接着又处理他在榕城犯下的事。


    春节没有好好过,整个寒假和大三开学都废掉了。


    方渡燃大概猜到了这花是谁送的,这个人能失联这么久,还拿到青苗基地的地址,看来过得还不错。


    他在夜里时常会感到身体不定时地发烧两三小时,加上所有前半生的一切濒临落幕,方渡燃经常开始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彻底的放空过了,离开青苗基地,他就要开启他新的征程。


    就如同往常一样,往返在学校和工作室、家里之间,做最平凡的事情。


    但是会多一个会和他结婚的······未来伴侣。


    敲门声响,方渡燃忘了说请进,对方在敲了三次之后,推开门进来。


    方渡燃还盯着充满希望的向日葵。


    “小燃。”郁闻礼叫他。


    方渡燃收回眼神,看向他。


    郁闻礼把椅子放在他的面前,很床边上坐着的方渡燃面对面坐下来。


    “这段时间没跟你透露什么,是因为律师和警方还在沟通,你的······”郁闻礼稍作停顿,换了个称呼,直言道:“加之方正业自杀未遂,很多事情他和方正海还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不想早早影响你的情绪。”


    “他死了吗?”方渡燃听到方正业的名字出现,眼底的阴郁和往日的神色才归位。


    郁闻礼看着他唤醒的神情,有些感叹:“······很遗憾,没有。”


    “哦。”方渡燃随意道:“没死成。”


    “他是真想自杀,也可能是为了减轻罪行,因为他吞枪自杀,下的是死手,但是他的身体愈合能力非同寻常,最终只是伤了声带无法恢复,性命无恙。”郁闻礼说:“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上个月就已经出院被拘留了。”


    方渡燃淡淡道:“说不了话了。”


    郁闻礼:“对。现在他交代罪行,和律师沟通,都是用笔写下来。”


    方渡燃扯起唇角笑了下,凉薄道:“自作聪明。”


    “你和他的亲子鉴定已经失去比对条件了,但是根据你和陈优取出来的那个死胎,已经出具了你们属于统一个父亲的鉴定结果。”郁闻礼说:“这些话对你来说,也许太残忍了,但事到如今,我想你应该知道清楚。”


    “郁月城说,它是医疗垃圾。”方渡燃说。


    郁闻礼:“是。”


    “那它还会有自己的坟墓吗?”方渡燃问:“墓碑上会刻字吗?”


    郁闻礼摇摇头:“他是月城的朋友本人去找到,然后私自现场取样的,如果家属没有特别交代,取出来会直接进医疗垃圾的分类箱里。根据他取样的地方,家属并没有认领回去。”


    方渡燃没有反应地过了两秒,出声道:“会被直接销毁是吗。······毁尸灭迹那种。”


    “对。进行过手术的人体组织医疗垃圾,处理是非常完善的。”郁闻礼说。


    方渡燃垂着眼,对话的速度有点慢,仿佛总在思考。


    “也挺好。”他说:“就当没来过。”


    郁闻礼点点头:“是,当没来过,是个好事。”


    “郁叔,你坐下来跟我聊天,不止是要说这个吧。”方渡燃直视他。


    “两个月了,过去的事情总要过去,我们还要往前看。”郁闻礼说:“我作为你现在身体情况的负责人,又作为你的长辈,应该和你好好谈谈。”


    “因为方正业吗?”方渡燃说:“现在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过去的事情需要长辈来跟我谈。”


    “你······就方正业吧。”郁闻礼说:“他前天在被关押的时候,写了一封交代的自述。这份文件,不能拍照,也不能流出来,月城想办法弄了一份复印件,如果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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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自述


    “他有提到我母亲吗?”方渡燃问。


    “有。月城说, 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郁闻礼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一层层的表格下面拿出来几张合订起来的复印件:“警方在开会讨论, 说他非常狡猾,所以不能保证他说得都是真话。不过关于你想要知道的内容,他都写了。对关键点的部分犯罪事实,算作他坦白认罪的一个途径。更具体的作案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


    方渡燃看着那叠折起来的单薄的A4纸,眉心微微蹙起。


    “郁月城呢?”他先问。


    “他昨晚整理了先前他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里面的缺口等着方正海和方正业来补齐, 他一直守在警局帮助警方和他找的委托人做联络。”


    郁闻礼心疼道:“他还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院里入职推迟了,别的推不了。月城这小孩,很辛苦。这几年他就没歇过, 铁打的身子也不是这么用的。”


    方渡燃默不作声,手指攥起掌心底下的被面。


    “他都是自己联络的。”他问地像是直白地讲出来。


    郁闻礼:“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为你着想,去找你的时候都单枪匹马。调查这些, 能亲自去做的, 都是他亲自去联系的。”


    “······他交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方渡燃问。


    “他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郁闻礼把那叠复印下来的信纸展开, 递过去。


    “要看吗,小燃?”他问。


    方渡燃的目光落在面前笔迹有些潦草的苍劲字迹上, 一眼而过就可以看到里面有关分化和第二性别字样。


    “我看。”方渡燃拿过来。


    大白猫花了这么多心血, 帮他讨回的一个真相。


    这几张纸,是他几年的时间和所有精力、心血、财力, 换回来的。


    ——


    我出生在榕城金田村,从上学开始,跟着父亲做些药品倒卖生意。他在县城和A市之间往返倒货,我在拿货的时候会看见他。这些药品大部分都是地下交易,我们那时候不讲究违法不违法,我拿回村里,地方小,卖起来方便,比村里人上镇上买卖方便。药这东西,只要吃不死人,效果多一点少一点,没人追究。起初他们会谢谢我爹弄来这些药,连带上谢谢我。


    后来生意不好做,撞上警察就要跑,我合计这买卖多半是见不得光,所以我开始在网上看一些心理学和侦查学的书,这样下次再遇到警察,就知道怎么跑了。


    十二三岁,我去镇上上学,还没分化,他们认为我是Beta,跟我爹和我爷爷一样,我们家都是Beta。我是他们没结婚生出来的,我娘家里不认我爹,直到有了我弟弟,她才跟我爹结婚。


    她是城里的小姐,规矩多,不过我爹有了她,在A市干了个还算不错的药厂,每次寄过来让我卖的药越来越全,包装能骗过镇上这些傻子,就连两个卫生所的也在我这偷偷拿药,我趁机多认识了几个外面来的大学生。


    我也想搞大学生。大学生在镇里都留不长,一开学都得走,留下来的都没什么意思。


    卫生所说我有病,让我去省城里治,我开始有生理期,我的信息素味道很薄弱。到了生理期,我找过一些对信息素敏感的Omega,在没人的宿舍里,让他们看着我的结是怎么凸出来的,摁住他们的头让他们好好闻闻,我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我很同情他们,作为Omega,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我想让我娘来试试,让她看看我的信息素,毕竟我是她生的。


    她不来。哎,她骂我是个疯子。因为我是她婚前生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就连我是个Alpha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管。


    她不来,有的是人来。我跟一些Omega不断试探我的第二性别,居然没有一个怀孕的,想到我娘因为未婚生子多了我这个不愿认的儿子,怀不上算我做了善事。


    Omega真是离不开Alpha的软体动物,一到发热期就像叫春的猫一样,不管喊的声音多大,有了信息素就能叉开腿。我屡次找发热期跟我易感期相近的Omega咬破腺体,彻底标记,似乎没有任何作用。有的Omega,甚至在我重复标记数次之后,都记不住我的信息素,身体像死鱼一样没有反应。


    虽然我偶尔会给不配合的Omega用上一点药,他们就会闻着我的信息素发情,但留不下有效的标记和仿佛失去繁殖能力的身体让我非常不满。


    我甚至让自己去接受对一些Beta□□,Beta要比Omega有力一些,药品的剂量用得很快,我不得不开始省吃俭用,去找那些成熟的Omega,然而收效甚微。用来堕胎的药品销量一直不缺,我怀疑他们背着我打掉孩子来报复我,可惜那时候我的技术和设备有限,没法抓出来。


    我接受不了我是一个Beta,我知道我肯定是个Alpha,我亲手观察过Beta的生理结构,越来越确定,我就是个Alpha。


    转机出现在他们离婚之后,我弟弟跟着我爹和那个我没见过面的外国女人一起出国,有钱。我娘回来亲自带着我去户籍室更改第二性别,回到A市读高二,老子终于是Alpha了!她从小持续给了我钱和生活用品,可来到A市,我反而过得紧紧巴巴,A市的开销比镇上要大,生活费不够花的时候,我会从药厂里倒腾点老本行来干。


    我娘是个不错的女人,她给我钱,但是她很愚蠢。


    A市的生活我过得非常适应,这里的人比镇上虚伪很多,需要跟Omega谈情说爱,他们才肯让我标记,我把更多的精力开始花在药厂和高考上。考上大学之后,我娘找了伴侣,一个Alpha女人,Omega就是离不开Alpha的,这女人没钱没势,我认为她眼光不好,希望她上进一些,她很不满意,她疯狂地维护她,说这Alpha比我爹要好,常常让我对那个Alpha放尊重一点。


    我打了她,Omega果然还是饥渴,是信息素的奴隶,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说来也巧,在我大学的时候,她死掉了,死于汽车自燃,幸好她跟那个Alpha女人还没有结婚,保险赔偿金和药厂全部到了我的手里,经营药厂比上学要有趣。


    我不会像我娘一样自甘堕落,我欣赏强者。大学里认识的Omega比当初镇上那些质量高很多,快要毕业,我在一场酒会上认识了方渡燃的母亲——廖茵茵。如果不是靠着药厂的生意认识一些猎头,我花再多钱也买不到那场宴会的入场券。


    廖茵茵是我见过把Omega的诱惑力发挥到极致的女人。


    那是她们圈层里的毕业舞会,我不会跳舞,品不出来红酒和鸡尾酒有什么区别,只能坐在角落里物色这些Omega。


    我相信我作为Alpha的判断力,从她出现的那一秒,穿着华丽的裙子,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言一行都在说她是个千金大小姐,我娘留下的家产和她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别人夸她漂亮,她出场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她的确很漂亮,可是她是个Omega,是天生适合用来侍奉Alpha的Omega。我被她深深地吸引,如果要标记她需要谈情说爱,那我可以跟她谈这些麻烦的东西。


    有人发现我这个不属于她们交际圈的外来者,我险些被保安请出去,酒会里的骚动让她朝我走过来。


    她和漂亮,她替我解围,让我没有被难堪地赶出去。我开始幻想把这样的Omega标记,肯定比那些劣等的Omega要更可口,我会是世上唯一能满足她的Alpha,她则会牢牢记住,是我标记了她。


    当晚,我这样做了。起初她有些抗拒,但是我很擅长让Omega听话。他们总会在我编织的欲望里听话的。


    她的确和其他的Omega都不一样。她非常美味,信息素比以前的那些Omega都要香甜,是品质的巨大差别。


    标记她是我最享受的过程,不会有几个Alpha能有这么极限的享受,从哪些低劣的Omega身上根本得不到。我疯狂地和她做.爱,一轮轮地彻底标记她,一次次咬破她的腺体留下属于我记号。


    Omega是重感情的动物,一旦被Alpha的信息素灌满,就成了欲望的奴隶,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我拯救了她在那晚突然来临的发热期,她的发热期很长,足足一个月,结束的时候还不愿意和我分开。


    我是她的上帝。没有我,她享受不到这一切。


    我发现她的身体天生就是来给Alpha做容器的,非常柔软,忍耐度也超过以前我标记过的所有Omega。我从他们的圈子里听说了信息素评级这回事,后来确定,她是评级S的Omega。是最适合用来繁育产子和服侍Alpha的类别。


    好在她其他方面也不错,给了我一大笔钱,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点小恩小惠。我持续地追求她,她配得上让我花心思,我也持续地出现在她的发热期,一次次帮助她延长发热期,和我一起享受这过程,她是喜欢的。


    没有人能抗拒身体的本能,没有人能够抵抗快感和欲.望。更何况,她是个天生的Omega。


    屡次长期离开家,终于让她父母得知我的存在,她已经和我密不可分。刚毕业没多久,就有了我的孩子。


    廖家就像我娘的家里曾经拒绝我父亲一样,拒绝我的加入。我做了很大的让步,不会介意她未婚先孕,不会像我娘刚生下我一样不认可这个孩子。我对他们发誓,我不会对她另眼相待,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除了廖茵茵,廖家没有人相信我,他们甚至认为我不可理喻。很煞风景。一度让我和她的感情出现矛盾,好在她是个离不开我的Omega,很容易就能听话。


    廖茵茵能怀孕,成了我Alpha信息素的标志。


    我是一个优秀的Alpha,我拥有一个稀有的评级S的Omega,还将拥有廖家巨量的财富。从她以后的那些Omega,虽说有评级不错的,但都比不上她。她的品质和样貌,财力和资源,都符合我的眼光。


    她是我看得上的Omega,我肯定她是我唯一的伴侣,并不介意她是个本性低贱、屈服于欲望的奴隶。她也感激我,没有将她光鲜亮丽的表皮揭开,让她的卑贱淫.荡的一面昭告天下。


    后来她很忠诚,为了我和家里断绝关系,开始为我们的以后争取家产,我为她出谋划策,尽可能地让廖家为她留下更多。这之间发生了不少分歧,我知道我不会适应出国的生活,所以对廖家提出的清算药厂,放弃国内的业务,跟他们一起出国,这样就愿意让我和廖茵茵结婚的提议,完全不考虑。


    我不会沦为廖家的一个棋子,廖家里面两个兄弟和掌权人并不好拿捏,一旦我跟他们出国,那么我永远只能屈居他们之下,我做不了廖家的头。但是我留在国内,有廖茵茵在身边,我就能通过廖茵茵拿到他们在国内所有的不动产。我就是这里的王,是廖茵茵的天,我会拥有她的一切。


    廖家对廖茵茵很不错,还给了她很多财产,在我的帮助下,即便廖茵茵作为和廖家断绝关系的女儿,不再享有继承权,我们也拿到了廖家现有所有财富里几乎四分之二的东西。


    她的父母身体健康,占据了太多股份,是这件事里唯一让我不满的,我的预想里,我们最低的目标应该是三分之一。廖茵茵在这段时期,开始不配合,我为了稳定她的情绪,长期的陪伴她,为了我的Omega让步一些财产,我想我是深爱她的。


    遗憾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她服用太多致幻剂流产。为了让下一个孩子健□□出来,我开始减少对她的药品供应,她早就爱上了我,信息素和我密不可分,对我忠心耿耿,即便收起这些东西,她依然会为我所用。


    我们的爱情应当是她难忘的回忆,不愉快的时候我会将她带上愉快的高潮,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恩爱甜蜜,为人艳羡。


    认识她之后,我开始研究起信息素,以及针对Omega的差异用药,我读了大量的文献,因为语音不通和知识匮乏,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再通过药厂的实验室来就地配比,我开始对第二性别的区分变得更加痴迷。


    因为廖茵茵在外时常展示出她优于他人的特质,她连交往的手腕都比我强。她原本是应该服务于Alpha的Omega,这些现实让我感到挫败。虽然她的聪明才智为我扫清了很多障碍。


    身为她的Alpha丈夫,我非常嫉妒她的才华和头脑。她身体的耐受力也非常强,长期对她注射不同的药物,也无法影响她的优秀,她看上去仍然光彩亮丽。


    我把这些归咎于,廖家的雄厚财力,所以养出廖茵茵这样比Alpha还优秀的Omega。只有我知道,她的激素分泌早已在我的帮助下发生变化,只要和我单独相处,她就可以随时随地在我的影响下进入状态。


    廖家出国之后,留下来的不动产和分给廖茵茵的财产,都到了我的手里,既然我拥有这些,就注定我可以成为顶尖的Alpha。我将这笔钱用在了启动和方正海合作的第二性别转换项目里,作为初始资金。在当时,性别扭转的项目最开始的设想,是为了提高Alpha的评级,并没有牵涉到Oemga。


    有了钱和人脉,接下来的进展顺利很多,我私下做了信息素评级检测,结果正好是我一直怀疑,却不愿看到的。结论里,我的Alpha信息素评级太低,发育比一般的Alpha要迟缓,未成年时并没有发育完全,所以那时候我不能让Omega和Beta受孕。检测方告诉我,这种情况在成年以后都会得到恢复。如果有Alpha确定存在生理障碍,医疗手段上可以接受长期治疗或者采取人工挑选活性精.子来生孩子,后者需要说服Omega忍受痛苦,并且献出生殖.腔来进行手术配合。


    我认为这非常荒谬,无稽之谈。Omega是理所应当为Alpha付出一切的,他们天生是Alpha信息素的奴隶,但这种治疗过程完全是在损害Alpha的尊严。


    但科学的数据分析告诉我,能让廖茵茵轻易怀孕,孕期不受到持续侵犯的影响,全部归功于她基因强大,作为罕见的评级S的Omega,是很难在外界因素下流产的,所以我们的孩子会很顺利。换成别的Omega,我仍然会有孩子,可不会有基因这么好的,因为他们低劣的基因,经不住孕期里的折磨,会很容易流产。


    Omega作为Alpha的容器,是无法跟Alpha相提并论的。是这残酷的现实让我承认,她的基因等级优于我太多。我爱她,也憎恨她。


    我更加难以忍受,一个Omega会在生育质量上也优于我。他们原本只能作为依附品存在。


    看在她刚流产就接着怀孕为我生下孩子的份上,我依然同她扮演恩爱如初的夫妻。我确实爱她,她实在太美了。


    同时开始在网络做起第一轮的筛选,寻找和我一样渴望强大基因的家庭,作买卖的,我知道不该去找那些没有赚钱能力的当事人,我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投资者和乐意投资的家庭就够了。我需要更多的钱,来长期投入这个加强性别评级的项目。我弟弟和我志同道合,他的专业非常实用,让我不必去找不信任的人来合作。


    可是廖茵茵让我失望,在我的关键时刻,她不肯用刚出生的孩子来做实验,这分明是对孩子好,全世界没有哪位父亲能有我这样的能力,去改变他的基因,让他拥有更好的生命。


    她坚决不配合我,我们感情开始产生分歧,我还需要她来为我打理生意往来,所以不能和她离婚。我承认,我在外有不少的Omega,我对Omega充满探索和研究的心理,但每一个我标记过的Omega,都比不上廖茵茵带给我的。我是爱她的。


    我们的婚姻偶尔岌岌可危,不提到孩子的问题上,我们仍然恩爱。也许是我手里掌握了太多她的把柄,廖茵茵她太爱我,一直到死亡,我们也没有离婚。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方渡燃,他是我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现在我和陈优的孩子死了,还有两个我不熟悉的Omega也流产了,至今为止,他成了我唯一的孩子。


    他和他的母亲一样让我失望,几轮测试下,方渡燃都具备Omega的分化倾向。


    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那时候的我希望廖茵茵能继续和我生孩子,毕竟她的评级是最高的,她能让我完全发挥我Alpha的基因优势,这是当时其他的Omega给不了我的。可她有了方渡燃之后,居然为了抵抗我以死相逼。我在家庭和事业的重重捆绑下,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计划。我也在接着寻找和她一样的评级S的Omega。


    原本可以在方渡燃身上做Alpha提高的第二性别项目,在方正海的提议下,更改为性别扭转的计划。


    他告诉我,在药物的向下兼容体系下,使用Omega要比Alpha的副作用更小,燃燃和我血脉相连,是最合适的实验体,安全系数高于其他人的实验结果。这要比其他的Omega来做实验对我更有利,起步的初期阶段,我们的确折损了部分Omega。


    专业相关的问题,我从来不多做了解,我提供钱,他提供操作,我需要拿到的是能让我的信息素产生跨越式提升的注射剂。


    我将方渡燃交给了方正海,我的弟弟,比我儿子好使,我们有一样的目的,我们都是方家人的后代,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有远大的理想。而方渡燃,他是因为廖茵茵的基因留下来的孩子,他后来也跟廖茵茵,跟我娘,跟所有低贱卑劣的Omega一样,成了离不开Alpha的种。我的血脉在他身上继承,玷污了我的理想。


    廖茵茵是极力反对我把方渡燃送往实验室的,提出这件事的当天,她和我第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执,我打了她,再安慰她,继续给她服用镇定情绪的药品,让她不要那么激动,让她回忆起我们美好的经历。


    最后我们和恋爱时一样出去约会,重归于好。


    那天下午,她死在河水里。她可以永远和我约会,活在我们为人称颂的爱情里。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赐给她无上的享受,她应该感激我。


    之后的时间,我偷渡到国外避避风头,远程监控能让我看到我的实验品在榕城实验室里的一举一动,方渡燃应该和廖茵茵一样感激我,是我把他变成这么优秀的Alpha。


    再次见到他,我已经有了新的身份,魏杨。


    ······


    复印的纸张在方渡燃手里捏得发皱,指尖泛白,他垂着眼一页页翻阅,字迹像斧头在他的骨头上凿。


    他真正以命相搏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手术刀刮在骨头上,都没有过这种永无止境的寒意。


    任何语言在这几页自述上完全丧失形容的力量。


    他捏碎纸张的手指仿佛把心脏也捏碎,憋闷到呼吸发颤,很久才缓过来。


    方渡燃开口的嗓音因为强行压抑,冰冷而沙哑:“什么叫药物的向下兼容体系。”


    郁闻礼先前是没有看过这些材料的,他对事件的了解,出自于他目前是警方合作的麒麟研究所的负责人,是方渡燃的实验项目的负责人,他有丰富的经验拿到了警方对方正业案件的体质研究顾问,需要对方正业的并非常人的体质展开调查,提出关押和限制活动的方案。


    大致的过程他有所了解,这封自述,他并没有看过。


    就在刚才方渡燃翻阅的时候,没有避讳他,郁闻礼在对面多多少少看到一部分,此刻整个人神情灰暗。情绪一同被极致的罪恶所影响。


    他想不到什么话语可以来安慰一下方渡燃的情绪,也想不出这些比人体试验还要超出想象的东西要怎么去看待。


    就像警方所说的一样,方正业就连自述也非常狡猾,颠倒黑白,且恶贯满盈。


    方渡燃的声音唤醒了他,郁闻礼苍白解释:“第二性别对所有药品的承受性,有一个向下兼容的理论。从人类的体质上划分,Alpha的体质比Omega要强韧很多,包括肌肉的收缩性、含量、骨密度等等。再者Alpha和Omega存在生理器官的天然隔阂,Omega专属的第二性别类药物需要发挥作用的□□官,Alpha天生就不具备。


    “这两项基本规律,就决定了Alpha对Omega的所有用药,包括第二性别类,都可以有向下兼容的能力。”


    “他用了我实验出来的注射剂。”方渡燃说。


    郁闻礼不得不承认道:“针对你研发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里面对你Omega部分特殊的改造因子,可能是病毒,可能是细菌,或者别的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来的,这些有Omega针对性的靶向物,在Alpha身上是不生效的。反而,因为你们血脉相同,原本的DNA的相似性达到百分之九九往上,所以他可以使用通过你研制出来的结果。”


    方渡燃:“方正海和他是亲兄弟。”


    郁闻礼道:“他是一个实打实的Beta,他的安全系数,实验角度来说,并没有你高。向下兼容,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原有的Omega体系使用一个药物感受到的痛苦,是十级,那么在他这个Alpha那里,用药的痛苦可能只有二级,甚至一级。你母亲还是个评级S的Omega,你继承了她的基因,所以你比起其他Omega的忍耐性会强很多。”


    方渡燃没有再出声,郁闻礼从未想到这种原本用来在药物缺乏的时期,可以暂时混用急救的理论,会出现在这种为了谋求私利,为所欲为摧残无辜生命的事件上。


    他作为科研人员,抱歉道:“他们对你的考量,太残酷了。这些药物绝对会带来非常严重的未知的副作用的,就像陈优和他的孩子突然失去生命迹象,还有你戒断之前对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的强烈依赖性。”


    方渡燃其实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眼睛看到最后,险些对文字也产生陌生感,不知道这些字连起来都写了什么。


    胃里翻涌,内脏紧缩,他一手按在床边低头咳了两声,喉咙里弥漫腥甜味,下意识捂住嘴。


    掌心里湿了一片,血腥味热乎乎的。他看着手心里咳出来的血迹发愣。


    郁闻礼赶紧拿毛巾给他,将床头上的仪器电夹夹在他的小臂上,方渡燃摆摆头,制止他要按响紧急铃声。


    他需要一点时间。


    和一点安静的空间。


    “······我妈妈埋在哪?”他抹掉嘴上的血迹问。


    “在东郊半山腰的陵园里。廖家的墓地出国的时候都迁走了,安靖给她找了个有花有草的宽敞地方。”郁闻礼接杯热水放在他的床边,内心很是担忧。


    方渡燃的脾气,能在面对方正业的时候差点下杀手,现在冷静到咳血,身上的戾气非常重,情绪直接具象化影响到信息素散发。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时看看方渡燃,问道:“要不要把月城叫回来?”


    “不用了。”方渡燃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瞳和深棕色的发丝,和廖茵茵一模一样。


    “郁叔,我想去看看她。”他说。


    外面正当午后,春日里阳光宁静温柔。


    郁闻礼看了看时间:“等半小时,我给你做几项最基础的检查。没问题的话,我开车送你去。”


    “嗯。”方渡燃从喉咙里淡淡应了声。


    第345章 争取


    郁闻礼在车库里取车的时候, 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通知郁月城。


    方渡燃已经长大了, 不是还没成年的孩子,他把沟通的权利都交给他们自己。


    车开出来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巨响,郁闻礼吓了一跳,基地里的通知出来是个人行为,房间的墙壁产生裂痕,没有出现意外事故, 一切安全, 他暂时放心。


    方渡燃从大楼里走出来上车,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上,郁闻礼看到他左手的手背的掌骨上有点发红。


    一路上非常安静, 方渡燃身上的气场沉重,久久不散。


    车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也无法抹去阴霾。


    快要开出市区的时候,方渡燃开口道:“郁叔,停一下。”


    “怎么了,小燃?”郁闻礼找到临时停车位靠边。


    “我去买点东西。”方渡燃打开车门走下去。


    郁闻礼正欲熄火跟上去, 方渡燃转身看向他:“我不会出你的视线范围, 就在前面的超市。”


    郁闻礼更多得是在担忧他的安危,听到这话,稍作犹豫, 还是没有回到车里,站在车外等他。


    方渡燃现在情绪波动很大, 要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和暴力, 应该已经花了不少功夫。


    好在他的理智很清醒,这让郁闻礼能给他一点时间。


    方渡燃走进超市, 径直拐进一楼靠里面的位置,车辆经过这条街的时候,从外面的玻璃门里,就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卖鲜花的小店。


    他默不作声地挑了几支纯白色的百合花,加上一样纯白的蔷薇花,跟店员交流了几句,然后从对方摆出来的一大摞包装纸里面选了两张。


    剪枝,修叶,摆放,用湿润的模拟土方固定,包裹起根部立起来,再用包装纸垫在下面仔细包起来,这束花包得很沉,他把底部固定得非常稳。


    包花的手艺他已经很熟练了,只是没提前做过准备,会包给她。


    方渡燃失去的童年记忆,让他很难想象出来跟母亲是如何相处的,一并对于亲情,也需要在后来和郁家人的相处里,渐渐得到一些感受。


    因此,他站在郁家后院来到锁起来的围栏门前,对要不要打开去看一眼尘封的方宅,会无法立刻给出反应。


    他对廖茵茵的所有印象,通通来自于不同的人对她的评价,不曾想过,他还能看到方正业嘴里的廖茵茵······


    那不像是人类会看到的文字,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尽管方渡燃一直认为,自己这幅身体和见过的血腥已经足够扭曲,不像个人。


    现实仍然会在他以为足够黑暗的时候,给他看更深的深渊。


    妈妈这两个字,似乎是在他能够放在思维里面之后,在郁月城和干爸干妈他们的帮助之下,才开始有了温度。


    他原先是很难叫出来的。


    原来人人都夸赞的廖茵茵,真的很爱他。


    从他出生起,就没有放弃过他。


    迟来的母爱在一次次从外人口中提起之后,有了印象,再因为这几张单薄的复印件浓重到化成灰。


    方渡燃带上沉甸甸的纯白花束回到车里,郁闻礼有些诧异,没从方渡燃脸上看到别的情绪,仍旧冷得像块冰。


    像冰封过的铁块,散发寒意。


    阳光洒在黑纸包裹的纯白花朵上,墓碑上的女人很年轻,跟方渡燃一看就十分相似。


    他们有一样象牙白的肤色,琥珀色的眼睛,和同样的发色。


    方渡燃蹲下来看着她,女人的神情看起来很温柔,却没有Omega那些刻板印象的柔弱,眉目里印着一股隐隐地倔强。


    方渡燃想,他脾气里的倔强,是不是有部分就来源于廖茵茵。


    至于别的,他不敢,也不能去思索半分,他曾经做过的种种,见过的种种,那些负面的,骨子里面养出来的暴力和令人胆寒的东西,是来自方正业。


    他想要跟这个罪犯割席。他已经走到了阳光下。


    方渡燃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上面的立碑人是安靖,刻着廖茵茵的丈夫,和他这个儿子的名字。


    他屈起手指在方正业的名字上面狠狠刮了几道,把墓碑上的名字刮花,生生将一小块石料抠出来。


    “小燃。”郁闻礼在一旁轻声唤他。


    方渡燃停下手,再抬眼看看神情柔和的廖茵茵。


    “我想给我妈妈重新立一块碑。”他说。


    “你是她的儿子,你有这个权利。当初她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安靖为她找了这块地。”


    郁闻礼明白他对方正业的态度,提议道:“已经入土的人要重新立碑,是大事,你和你干妈沟通一下,得找个日子。”


    “好。”方渡燃应着声,然后从已经抠掉一块的字迹上,徒手往下磨,摸着碑刻的痕迹一笔一笔把这个男人的名字全部挖出来。


    他的皮肤是不同常人的,这次竟然也将指甲抠出一点血来。


    在指尖上,凝固得再快也没赶上他不停地使用,血迹干了一抹在墓碑挖去的坑里,剩下的在结束之后在他的手指尖上干成血皮。


    灰尘落在花朵上,阳光又照在有缺口的墓碑上。


    他把花束拿起来,走了几步在一旁低矮的绿化树丛里抖落里面的灰尘,然后重新稳稳当当地摆在墓碑前。


    每一步他都做得如同平日一样,毫不生疏。


    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步伐郑重。


    他仔细地为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拭去任何一点灰尘,黑色包装纸也收拾整齐。


    最后方渡燃掏出携带的酒精湿巾,把墓碑重新擦了一遍,最后再站起来,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夕阳把城市染上一点陈旧感。


    城区里各色的霓虹灯亮起来,瞬间又恢复高楼林立该有的摩登感。


    方渡燃看着车窗外拥挤的车流,这正是临近下班时间点。


    他脑袋靠着座椅后背,忽然出声:“方正业是不会死掉的。”


    郁闻礼刚好遇到红灯,停下来看看他,再收回视线。


    确定方渡燃是在发问,他并不知道结果。


    “他的罪行,就目前看,足够判死刑。”郁闻礼说:“他想要通过坦白来争取宽大处理,他的律师在为他争取死缓和无期,我认为没有成功的几率。”


    “他吞枪自杀都没死,想弄死他,需要科研技术的辅助吧。”方渡燃冷冷道。


    郁闻礼想了会儿,对他道:“你不希望他死?”


    方渡燃:“不希望。”


    郁闻礼不解,皱眉看他。


    方渡燃道:“死亡,太轻松了。”


    郁月城对他说过,要让方正业生不如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痛苦,不会受折磨,太便宜他了。


    “小燃,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郁闻礼问。


    他们现在坐在一辆车里,隔得这么近,他从方渡燃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对生命的随意。


    方渡燃的恨深到面无表情,上下嘴皮轻轻一碰,说出来的话和浑身散发的煞气,都能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亲自动手把方正业一刀刀地凌迟。


    “这个应该问郁叔。”方渡燃转过头看他:“他的身体,应该和我一样有价值。”


    郁闻礼心里一沉。


    他被警方请来做科研顾问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些暂时还存在他的脑海里,需要和麒麟研究所的老前辈们沟通,在开会,向上申请。


    “你很聪明。”郁闻礼道:“这些需要等结案之后再向上申请。他和研究方向和我手里几个研究基地,包括麒麟研究所都不一样。他是个Alpha,想要争取他的研究机构一定不止我们。”


    “但是我们会争取到的。”方渡燃说。


    郁闻礼和他对视,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如同凌晨夜晚最寂静的荒野坟场,不太适应地转过头。


    在他眼里,方渡燃到底还是从小看着长大,后来又才十七岁来到他面前的少年。


    最终变成这样,实在有些痛心。


    但是方渡燃比他显得要直白许多,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接着说:“我会好好打理工作室,早一点帮干妈接管生意,为郁月城分担压力和职责。”


    “是不是月城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干爸干妈他们有计划?”郁闻礼问。


    “没有。”方渡燃道:“我相信他。我会做好我能做的一切。如果争取不到,我也会经常去看他的。”


    郁闻礼说:“我们一直都在致力于研究如何改善Omega的体质和生活,Alpha的项目还没立过。但是从经验上来说,我们有你的先例,在竞选里肯定是占据非常大的优势。”


    方渡燃垂下眼,眸光被遮住一大半:“我也很有经验。我不懂专业的项目,但是我知道怎么通过外力控制住这些力量,需要承受哪些手段,爆发的危害数值如何通过实践测试······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可以以当事人的角度写一份资料,作为你们的第一手资源。”


    郁闻礼愣住了,后面的车辆在按喇叭,他反应过来重新启动上路。


    方渡燃那几年遭受的折磨,就连和他最亲近的郁月城也不知道。他曾经询问过有过什么实际方式的伤害,但是方渡燃从来没有提及过。


    仅仅从他和郁月城几次见到方渡燃失控的情况来看,肯定是不堪回首的。


    “小燃,麒麟研究所一直是背靠国家系统的,在竞争里有独有的优势,各方面都考虑进去,胜算不小。”他放缓口吻道:“你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愿意去想,不用逼自己。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去争取的事情,优势在我们。”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怎么关押他正在设计方案,他的危险系数高,没有容错率。他们在实验室里养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养他。用的药我不懂,我可以列清楚我的症状和使用反应,可以反推。”


    方渡燃看着前方淡然道:“郁叔,你们可以从我手里拿到最有效的参考。可以匹配他数值的实际操作。”


    郁闻礼随着他的话语深沉起来。


    “小燃,感谢你的加入。”他最后道。


    第346章 港湾


    郁闻礼在车上接了郁月城的电话, 对方今晚可以空出一段时间早一点去看方渡燃。


    郁闻礼一直观察着方渡燃的神情,最后决定先将方渡燃送回家住两晚。


    此时此刻, 他的情绪状态更加重要,越是冷静越让人担忧。


    至于别的事情,他想还是先放一放。


    车辆停在郁宅的大门外面,郁闻礼说:“月城马上就回来了,你这两天就先住在家里,需要检查的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好。”方渡燃道。


    “小燃。”郁闻礼在他下车的时候叫住。


    方渡燃回头看见他欲言又止,重新坐回车里:“郁叔, 你还有事。”


    “嗯, 有件事还没告诉你。”郁闻礼坦白道:“跟你这次手术之后的分析结果有关。”


    方渡燃:“我的身体?”


    “算是。其实跟你本人的恢复期关系不是很大,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郁闻礼说。


    “你说吧。”方渡燃直白道:“肯定不是小事。”


    有车辆从另一头驶进来,是郁月城开车回来了。郁闻礼稍作迟疑, 突然问:“小燃,你爱月城吗?”


    方渡燃好像没听懂他的问题。


    郁闻礼重复道:“我是说,和他组建一个家庭,成年人之间的爱。”


    方渡燃点点头:“我爱他。我会跟他组建家庭。”


    郁闻礼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空洞,现在谈别的, 实在有些为难。


    “等过两天, 你心情好一点,我们再谈。”他说。


    方渡燃打开车门下去,郁月城的车已经开进院子里。


    他站在车门前说:“郁叔, 方正业和我母亲的婚姻,影响不了我对郁月城的感情。我很爱他, 我不会对婚姻失望, 我就这么一个人在这里,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口吻有些疲惫似的, 但神情严肃。


    郁闻礼点点头:“好好休息。月城说他明天不去警局,在家陪你。”


    “他们,也轮不上谈爱情。”方渡燃接着道。


    这话很突兀,郁闻礼听懂了。


    就眼下来看,方正业对廖茵茵,自始至终也没有感情。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个Alpha,他能看出来那些字句里面的爱,从来不存在。


    方渡燃也看得到。


    至于廖茵茵,建立在强制和被控制的基础上,也许会因为Omega的弱点产生精神错乱和依赖,可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


    这悲剧里面,谈感情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郁闻礼只是不希望好不容易能重新生活的方渡燃,被父母的往事所影响。


    他还想要带给他们一点也许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东西。


    郁宅里安靖和郁治书都没回来,方渡燃径直上楼回到郁月城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郁月城就端着他的蔬菜汁走进来。


    方渡燃死死压在心脏底下的情绪,在看到大白猫的一瞬间,潮水般涌上来。


    他只是站在那里,他的四肢都失去知觉似的。


    只有眼神和郁月城四目相对。


    郁月城关上门,走上前抱住他。


    草木味的冷香随之释放,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安抚方渡燃压抑的情绪。


    方渡燃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发现嘴唇也粘合在一起似的,语言从未如此苍白,他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


    是闻到的熟悉的冷香,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他放任自己在郁月城的安抚里卸下防备。


    郁月城是看过那份原件的,因为太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让他反应,警方的进度容不得一点拖沓。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在怎么让方正业定罪,得到更多应有的惩罚上。


    但仅仅那份自述上的话,就让他觉得现有的法律系统太不完善,对这种极端的恶,法律根本不够用。


    “呜······”


    方渡燃在他怀抱里,过了很久,终于出了声,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暗哑地悲鸣。


    “我应该在你身边的。”郁月城抱紧他,放低了语气去说话。


    前天的自述,他拿到之后,昨天想了一天才决定交给方渡燃。


    他知道内容印证了方渡燃先前的怀疑,时间紧迫他想早一点把方正业绳之以法。


    他也以为,这些方渡燃极少在他面前主动提起的事情,需要自己的空间。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了放,我就在家里。就在这里陪你。其他都先不管了,先把身体调整好。”郁月城一下一下去抚摸方渡燃脑后的发丝,含着歉意道。


    方渡燃想说我不要你这样,想说我没有怪你,更想说不要对我道歉。


    ······该道歉的从来都是我。


    大白猫没有错。


    不能道歉。


    他不能道歉。


    方渡燃开不了口。


    他连哪里出问题了都不知道,他刚才还是好的。


    是见到大白猫让他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梗到说不出话。


    “呜、嗯······”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方渡燃才发现,脸上已经被眼泪湿透了。


    他的呼吸在哽咽,不受控制。


    他顾不上什么惨不惨,难不难看,什么都顾不上,他只知道现在他要待在郁月城身边。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大块在郁月城的肩膀上,难堪极了。但是根本发泄不完。


    他想把方正业的皮肉一块块撕下来。


    他想看看鲜活地爱着他的母亲。


    他想为她死去的母亲流一滴泪。


    ······


    可这些,在他今天看到廖茵茵的墓碑的时候,根本落不下泪。


    他的心是没看见天光的孤野荒坟,只有无尽地黑夜,会埋葬掉所有。


    直到看到郁月城,他才可以重新呼吸,他透了一口气,他肆无忌惮地难看地掉眼泪。


    暗哑的悲鸣声越来越响,最后咬住郁月城肩膀上的衣料大哭。


    嗓子跟终于破了口似的,嘶哑地放声。


    哭了很久,哭到最后整个人都开始抽搐,倒在大白猫的怀里一直流眼泪。一塌糊涂,天翻地覆。


    心脏跳得又强又烈,方渡燃想伸手拽出来狠狠地挤压,他做不到,于是只能狠狠往左边的胸膛上用力砸。


    郁月城捂住他的手,抱着他坐上床,想要塞一个枕头在他怀里,防止他把自己打坏。


    方渡燃一把丢出去,他拽着方渡燃的手腕把人拉回来,展开手臂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你可以哭。怎么哭都可以。”郁月城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我陪你打架也可以,不能伤害自己。”


    方渡燃抬起满脸的泪痕,吐字不清道:“心、很痛,想挖出来、看看。”


    郁月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看我的好不好?”


    方渡燃发愣,他就耐心地说:“你的心是要留给我看的。我想要才可以动它,你说你不骗我了,要说话算话。”


    方渡燃鼻尖猛然发酸,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去。


    郁月城知道他是把那股劲都撒出来了,拉着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亲吻他的额头:“看我的。你还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们会结婚,会一起生活。”


    “一切都结束了。”他抱着方渡燃,哄小孩儿似的拍他的背,释放的安慰意味的信息素里掺杂上绵绵柔情,一点点把方渡燃焐热。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郁月城轻轻吻他脸上的泪水,信息素进一步纠缠在方渡燃的呼吸间。


    他承诺道:“方渡燃,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你遭受过一切,他的命还长,我会让他加倍还回来。”


    方渡燃终于开口,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下药,强.奸,囚禁,杀人,······他用致幻剂和、和上瘾的东西,他用了很多、很多药,他抢走了廖家的一切。”


    郁月城用掌心托起他低垂的头,乌黑的眸光里透着一丝阴沉:“我知道。你相信我,他已经被关押了。你说的要亲眼看他受折磨,他到死都逃不掉的。”


    方渡燃收拢回涣散的眼神,看到他的大白猫眼里有本不该属于他的沉郁,顿时难过起来。


    “对不起。”他哽咽道:“你不是这样的······”


    你不该这样的。


    你不是沾染这些东西的。


    郁月城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和我在一起。”他循循善诱,草木味的冷香充斥整个房间。


    方渡燃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不少,他低下头和他交换一个吻,把明确的薄荷味信息素喂进方渡燃的嘴里,再温柔地舔舐舌面,不深不浅地吮吻唇瓣。


    等怀里的人呼吸安静下来,不再抽搐,郁月城才放开。


    有一点蔷薇花香从方渡燃的腺体散发,零散的几缕萦绕在四周。


    他咽了咽,认真道:“是。”


    郁月城搂着他往下躺,把一侧枕头拉过来垫在两个人的脑袋下面,方渡燃的腺体刚开过口,不能碰,他就按着腺体下面一截的位置轻轻的揉动安抚,能带动腺体边缘收到刺激。


    加上信息素的安抚,方渡燃放松不少。


    “你看,你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很多了。它已经会自己来找我了。”郁月城面对面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将每句话都说得细致清楚,引导方渡燃的情绪。


    “过去的真相,我帮你找,我和你一起面对,一起解决。现在我们已经要解决掉了,只剩下后面的安排,我会安排好的。”他诚恳道:“以后的路再也不会用隐患,是我和你的。方渡燃,我们会往前走的,你要和我一起往前走。”


    方渡燃释放过后的情绪,平静很多,得到安抚更加有安全感,已经能把郁月城的话都听进去。


    他在心里还默念了一遍,帮助这会儿不太灵的脑子去理解。


    “我要。”方渡燃说:“我要和你,一起、往前走。”


    他失去的感官都随着大白猫的安抚依次归位,从腺体下方的温暖按揉,刺激到做过手术的灵敏腺体,再连上肩膀后背恢复直觉。


    最后调动起被唤醒的四肢,伸出手抱住他的大白猫,把带给他温暖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郁月城是他的港湾。是他心灵的所有依赖和安全感。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互抚摸对方的心跳,在滔天巨浪里也能够紧紧让他拥抱的唯一。


    “我要和你在一起。”他闷在郁月城的胸前说。


    大白猫在他的脑袋上蹭了下:“好。在一起。”


    “我不会让他,影响到我和你。”方渡燃定定地说。


    “好。我相信你。”大白猫一只手穿过他的脖颈,双手把他搂着。


    再过了会儿,他一字字地说:“我会好好地活。”


    “我也告诉过爸爸了,我会努力让你好好地。”郁月城说。


    又过了很久,这次久到时钟的时针越过两格。


    久到郁月城以为他终于在释放完情绪之后,能在自己的怀里安心地休息下来,带着一些疲惫入睡。


    久到他自己来回奔波,也带着一丝疲惫半睡半醒。


    方渡燃突然冒出一句,像在梦中的呓语。


    “我会好好爱你。”


    第347章 那可是校花啊!


    第二天, 郁月城放下来所有的事情,他们睡了一个懒觉。


    睡醒时, 方渡燃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暖洋洋的春日阳光。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他从这里一眼可以看到那株被移植到花园里的风铃草。


    郁月城很少见地在他睡醒之后还没醒,方渡燃把床后面的屏风拉开,遮住能影响睡眠的那部分阳光。


    光脚踩在长绒地毯上走回去,然后放轻动作躺回去。


    郁月城居然还没有被他惊醒。


    他实在是太累了,方渡燃想到郁闻礼几次提到的郁月城高强度地忙碌, 几乎都是为了他在乎的事情。


    郁闻礼在心疼郁月城。他知道。


    郁闻礼是看着心里难受, 想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晚辈。他看得出来。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方渡燃躺在大白猫的身边在心里默念。


    “醒了?”郁月城眼睛没睁开,睡意朦胧地问。


    方渡燃在被子里摸着,抱进他的怀里。


    “你继续睡。”他说:“我也还想睡。”


    郁月城的手机响了几声, 方渡燃皱眉,起来帮他拿手机。


    “谁。”郁月城问。


    方渡燃第一次见到他会疲乏到这样,虽然知道郁月城一直都太忙了,他总是在自己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这次看到他在休息的时候,可以疲惫到不想睁开眼, 怎么去呵护自己的大白猫都感觉不够。


    “你要看手机吗?我拿给你。”方渡燃说。


    “看下号码就行。”郁月城说。


    方渡燃正想问密码锁是多少, 就发现拿起来手机的瞬间,自动识别到他解开屏幕。


    郁月城手机里经常收到一些文件什么的,保密是应该的, 把权限给他开了才是不应该。


    郁月城在干什么?


    方渡燃转头一看,大白猫正在他眼前安稳地入眠。


    他什么不知轻重之类的话, 一句都说不出来。


    郁月城对他的信任度太高了, 就算没有其他方面的用途,单单就日常使用, 他也没想过要对方的手机密码,查对方的手机。


    这都是感情里面用来博弈的把戏,而他已经是连郁月城跟任何其他人在一起,都不怕的人。


    可是,大白猫做了······


    他把这些都做得细致入微。


    “嗯?”郁月城没听到电话号码,闷着声疑惑。


    “奥,我给你报。”方渡燃把三个手机号一报,另外两个是有备注的人名,写着几号项目组。


    “要回过去吗?”方渡燃问。


    “不用。昨天说过了,下午我回给他们。”郁月城没有起床的意思。


    方渡燃放下手机,然后钻回被子里,继续抱着他暖呼呼的大白猫。


    屏风上面是蔷薇花,他在还没睡着时无意发现。


    他想起来郁月城送给过他的蔷薇花茶。


    郁月城有很多很多与他有关的东西。


    方渡燃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日子。


    过去的事情应该画上句号,那未来的事情,他应该做好打算。


    他说不清这感觉的源头是哪里,在经历这些过,第二天的阳光洒进他们的房间里,他就像新生一样。


    像狂风暴雨过后,第二天宁静祥和的微风。


    遇见郁月城,就是他的新生。


    那风浪越大,那真相越残酷,大白猫陪着他,抱着他,安抚他,用一切来保护他,只让他要紧紧抱住大白猫。


    越来越让他感到来之不易地珍贵。


    能在世上有一个喜欢的人,与自己有联系的人,付诸真心的人,太珍贵了。


    他甚至都想早一点把戒指送给郁月城。


    翻看日期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沉寂很久之后没有过消息的号码发来的-


    燃哥,榕城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这次不是结束话题的意思了,是有来有回的了,方渡燃想到他在青苗基地三天一束的向日葵。


    这会儿最后窗台上放的那一束,应该还没有因为枯萎被收走。


    他把郁月城的手机安全静音了,自己的日间模式也关掉,安安静静地让他的大白猫补觉。


    然后回过去-人没事,都好着。


    接着补了一句-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开始送花?


    那头回得很快-嘿嘿,我估计你吃不成也喝不成,放点花看着心情好。


    他们几年没有联络,方渡燃奇怪地没有陌生感。


    在国外遇到赵霖的时候,也是这样,心知肚明已经不是往日模样,可一开口,熟稔的口吻就能把中间空白的时光给抹去。


    当年许烈阳父亲赌博欠债的事迹,方渡燃觉得他应该也不容易。


    这成为他不告而别的节点,他弄清楚之后不会不理解。之后长期的失联,他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会在挫败的时候找到兄弟朋友倒苦水。


    但也有些人不喜欢把失败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兄弟朋友,这跟关系好坏无关。许烈阳大大咧咧的,还挺八卦。


    但他是不喜欢的那部分人。


    方渡燃也不是这部分人,他能感同身受。


    自己也曾经将秘密藏了一年又一年,无人知晓。


    他接受郁月城来了解他,看到他的不堪入目的世界,都是因为他喜欢郁月城。


    换做任何一个人,再好的兄弟,好友,他也不会透露半分。


    方渡燃地关心非常直白-你怎么样?能见人了?


    许烈阳-还行。勉强能见人。我上个月刚回来A市,一直在忙些乱七八糟的,不然就来找你了。


    方渡燃-等你忙完再说,不差这几天。


    许烈阳-就下个月吧,我来看看你。早就想来看看你了,燃哥。


    方渡燃突然想到赵霖,他也对赵霖和许烈阳背地里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起了点好奇心。


    方渡燃-许烈阳,你想看的是我?


    许烈阳-别别,别叫我全名,我害怕。那肯定是看你,你考上国科大的时候我就想我老大真牛逼,我都想敲锣打鼓给你送面锦旗!


    方渡燃-怎么不送?


    许烈阳-送不起嘛,嘿嘿。那会儿经济比较紧张,出行也不方便。


    方渡燃过了几秒,问他-现在呢?我这有个工作室,做软件开发的,你看有需要随时找我。


    许烈阳-那太高级了,我把监控和系统承包给你们行不?给我整个方便点的内部系统就成。


    方渡燃-好,你把资料发我号上。


    许烈阳-我就那么一说,来真的啊?那我得回去实地核实一下。


    方渡燃连他现在在干什么也没问,一口应下来-行。


    许烈阳那头过了快两分钟,发过来一句-燃哥,谢谢你。


    方渡燃-谢什么?


    许烈阳那头没说话,方渡燃估计他在沉默。


    他就是顺着随口一说,但确实有几分较真在里面。


    许烈阳没有消息,在他复读高考的时候都想着给他发了短信鼓励他。


    榕城方正业的事情出来,他被带回青苗基地,能打听到这个地址,送给他祝他康复的花,让他看个颜色调整心情。


    他从没问过许烈阳所有他没有说,不愿意说的话题。尽管他知道,问了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交情。


    屏幕亮了一下,是许烈阳发过来的消息-


    都谢。以前,现在,全都谢。


    方渡燃-燃哥跟你说谢谢,你敢听吗?


    许烈阳-那你还是别说了,怪别扭的。几束花,不值钱-


    下午我要去悦来广场,晚上能空出来,出来吃火锅?


    火锅。方渡燃在他们相继离开之后就没吃过了。


    上一次吃火锅还是高中时期跟他们一起吃的。


    方渡燃看看旁边还在睡觉的大白猫,小心拿手指尖摸了摸大白猫的发丝。


    今天郁月城休息,他要把这只大猫也带上。


    方渡燃-我带个人,行么?不行就我俩。


    许烈阳-那我还是想跟我的燃哥单独约会。我认识不?谁啊?-


    你女朋友?男朋友?-


    我怎么打听着,你大学没谈恋爱啊-


    我消息来源不可靠?除了对象你还能带谁出来啊?-


    这种兄弟局,也只有兄弟对象才能出现了-


    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兄弟啊!你不会另寻新欢了吧??


    方渡燃看着他在八卦这方面跟未成年的时候如出一辙,又好笑,又觉得熟悉到亲切。


    他再看一眼好看的大白猫,然后在手机键盘上敲上去-


    你见过的。


    许烈阳果然炸了-卧槽!!!!!-


    我见过???-


    我什么时候见过?-


    我好久都不在A市了啊,我离校那会儿咱们还在榕城十二中啊-


    不对-


    是我们宿舍的?丁羽在隔壁市上大学,A市的没挤进去我知道-


    路至安这会儿还在北欧呢,踩风火轮都回不来。


    方渡燃发现他唯独漏了赵霖和郁月城。


    他在这头慢条斯理地打出来两个字“校花”。点击发送。


    许烈阳的表情包同时接二连三弹出来,把他那简短的两个字刷了上去-


    我靠,不会是校花吧?-


    他我知道,他都出国好几年了-


    好像是刚回来,消息不保真啊,听听就行。


    方渡燃-你怎么知道他还在国外?


    许烈阳-搜索引擎啊,直接输入他的名字就行。我告诉你啊,路至安这小子也能搜出来,服了,他做男装还有点名气了-


    青训十二中的荣誉校友还挂着他俩呢-


    啊对,还有你,文科考上国科大,理工科毕业的高材生


    方渡燃后知后觉,郁家是能出现在电视上的家大业大,郁月城作为全国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全球顶尖学府的国家栋梁,出现他的词条百科,简直太正常了。


    郁月城还有那么多的实验成果。


    许烈阳还在发消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个Alpha-


    以前我就发现他身材也不像Omega,但是长得太顶了,这算怎么个事


    方渡燃提醒他-你要不往上翻翻,把你的图片刷屏拉下来。


    许烈阳那头安静了半分钟-艹!!!!-


    燃哥,你搞到真的了?-


    那可是校花啊!


    方渡燃-我校霸,不配?


    许烈阳-配!配配!-


    那可是个实打实的Alpha!!


    方渡燃-我不是Alpha?


    许烈阳- ······靠!内销真香!


    第348章 我爱你


    阳光被屏风遮挡住, 这头暗暗地,方渡燃放下手机躺在郁月城的身边, 不知不觉跟着补了回笼觉。


    睡得非常踏实。


    后花园里有蓝色的蝴蝶落在春日的花丛上,再煽动翅膀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画着花鸟的屏风上。


    梦里有孩子气的稚嫩语句,零零碎碎,偶尔带着几声清脆的笑。


    身处的四周植物茂密,完全不像是A市能看见的景象,一株株的草木, 比植被四季常青的榕城还要拥挤。


    好像走进了带着潮气的热带原始雨林。


    植物的叶片大大的, 上面还有沾着水汽,汇聚成一小股,从叶子上低落, 砸在方渡燃头上。


    方渡燃摸了摸头顶,把身边正在拍照的漂亮的小男孩拉开。


    “这里漏雨了。”他说。


    郁月城抬头看了眼比他们大十几倍的高大树木,安静沉稳。


    方渡燃躲开那处,头顶正是一株芭蕉植物,水滴又一滴缓缓滑落。


    “不会漏的。”郁月城把他拿的笔记本收起来:“这里是全封闭的, 子弹也打不进来。”


    子弹?


    方渡燃想到了他在那座和方正业对峙的废弃厂房, 低头一看,脚边正是他见过的,打在耳边的钢筋截面上的子弹。


    还冒着一点火花带来的轻烟。


    方渡燃蹲下身捡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那枚看起来不大的子弹, 捏在手里有点热, 在小手上显得一点也不小。


    这里的植物像是不断地在蒸发,眼前都是迷雾。


    “别担心。”郁月城在他身边蹲下来, 怀里抱着一个沉重的摄像机。


    “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生态系统,每一颗树都有名字的,有编号,都能数出来。”他带着稚气的嗓音说着完全不匹配年龄的话语。


    他拉了拉方渡燃的手臂,方渡燃下意识把那枚捡到的子弹握在手里没给他看。


    郁月城往上指指:“这上面,有一层很坚固的玻璃,因为很透明,所以我们看不见。这是我建的小型热带雨林,在我这里,不用怕。”


    方渡燃看着他有点愣神。


    郁月城小时候,就这么好看吗?


    他好看得不像是人间应该有的样子。站在丛林里,像个从天堂坠下来的天使。


    是切切实实的会发着光的。


    他冷白色的肌肤,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层淡薄的雾气里似的。


    不是精灵,不是什么野物,就是纯净的、善良的天使。


    就算是雪白的长毛猫,也是端庄的,神圣的,最高贵的那种,沾不上一点尘埃。


    难怪小时候就爱粘着他,郁月城真好看。


    在他愣神的时候,郁月城已经站起来,举着有他小臂长的摄像机走进更深的树丛里,方渡燃跟上去。


    郁月城的手在茂密的枝叶当中伸出来,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你来看。”


    方渡燃好像有点害怕,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幻的梦境。


    他怕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郁月城拿的摄像机实在跟他的个头太不匹配,一只手稳住的时候能看到在用力。


    方渡燃看起来都费劲,郁月城太小了,小小的一个人。


    他想帮他拿着,伸手看到自己小小的手臂才想起来他不是十几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跟郁月城一样小小一个。


    郁月城把观测的取景器让出来,手里稳稳举着摄像机朝他示意。


    方渡燃走过去,把眼睛对上取景器里,郁月城不用看到画面,都可以精准在外面给他调整焦距。


    他看到枝叶的下面有一只露出半个翅膀的蝴蝶。


    是通体湛蓝色的,就连触须和腿也都是湛蓝色。


    和郁月城后来拿给他的蝴蝶标本一模一样。


    方渡燃在心头震撼。


    他窥见了他们儿时的场景,一起做这个蝴蝶物种的研究过程,这个过程后来还做为了国际儿童教学的纪录片。


    ·····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梦里梦外了。


    “它应该是受伤,这里没有它的天敌,我们晚上再来一次,看看它的情况怎么样了。”郁月城在他身边说。


    方渡燃拿下摄像机,眼前全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哪里有那只蝴蝶。


    转头一看,郁月城已经从他手里拿过笔记本在纪录了。


    方渡燃看了一眼,笔记上歪歪曲曲的字迹,一看就不是郁月城写的。


    这感觉很古怪,又很奇妙。


    他像是知道身边的人是郁月城,是小时候的他。


    可是他写的字,完全不是郁月城能写出来的,歪扭成完全凭凑不起来的样子,就像时空扭曲的隧道。


    他仿佛只是一个披上郁月城的外壳的载体。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那层透明的可以防弹的玻璃,发出刺眼的光,他感到目眩,用手指遮了遮。


    这种亲密的人突然不是真实存在的感觉,他应该感到恐惧的。


    但是方渡燃看着那页扭曲的字符,再看看一脸镇定认真在做记录的郁月城,只觉得纯粹可亲。


    他居然生不起一点可怕的感觉。


    只在发现的一瞬间感到疑惑,随之就全部被郁月城漂亮的脸蛋吸引了。


    被他身上早熟,内敛,井井有条的气氛吸引。


    被他随时随地会安慰自己,照顾自己情绪的温情所吸引。


    郁月城好像并不介意他突然变成哑巴,写完之后合上笔记本,方渡燃注意到那本笔记本已经变成了白色的一叠纸。


    跟他见过的那本真实存在的笔记完全不一样了。


    方渡燃一把抢过来,手里捏住的子弹掉下去。


    他看到手里那叠纸全部变成了方正业略带潦草却苍劲的字迹。


    一字一句,他的视线放在哪一处,哪处的字迹就清晰起来。


    字字句句,变成带血的痕迹流下来。


    他小小的手心在颤抖,更怕他抬起头连身边的人也变成骨灰化开,变成河水里冰冷的尸体······


    “给你笔。”郁月城的手伸到他面前。


    方渡燃紧张到喉咙自发吞咽,缓缓拿住这只笔。


    纸张上冒血的字迹还在继续,廖茵茵、下药、囚禁、致幻剂、我爱她、发热期、强.奸、感激、享受······


    他看到的真相,和方正业狡猾得意的粉饰交织,字字啼血。


    郁月城在他面前弯下腰,再站起来。


    把那枚他掉在地上的子弹举到他面前,方渡燃一动也不敢动。


    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是你带进来的吗?”郁月城问。


    话里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其他情绪,似乎就是帮他捡起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生态系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空间的东西。


    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我······”因为这只拿着子弹的手迟迟不推开,他只能很小声地回应,但是一开口,他没注意到的声音,却成了他自己的。


    二十多岁的他的。


    郁月城继续道:“这是已经用过的子弹。”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睁大眼看他。


    郁月城在雾气里的身体逐渐清晰,穿着一身户外服。


    郁月城表情严肃,在思考似的:“是你的吗?”


    方渡燃摇摇头。


    他把方渡燃手里的笔记本收回去:“你今天好像不想写,我来记吧。”


    方渡燃跟着他穿梭在丛林里往回走。


    他手里的笔记本还是白花花的复印纸。


    方渡燃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笔记本抽过来,自己拿走,血迹染在他的手上,跟他曾经无数次用摸到的温热血液在手上的触感一样。


    郁月城突然转过身,小小的个子站在他面前,仰起头看他,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方渡燃再和他对视,发现自己需要低着头,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经是正常的样子。


    这副情景显得更加怪异。


    他想了想,不能再当哑巴。


    “我现在不是。”他说。


    郁月城静静看着他几秒,随后把那枚子弹摊开在自己手心里给他看。


    “这个型号,不是国内的,也不是近几年生产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把纷杂念头都抛开。


    一切都像片段式地电影般,他犹豫的时候郁月城就定格在他面前,一点儿也不着急。


    方渡燃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抬起头看小小的郁月城。


    “你会把我赶出去吗?”他问。


    “你说得对,我不是这里的人。”他说。


    郁月城在观察他,像雪白的长毛小猫对着他歪头打量。


    方渡燃放下那些五味杂陈的杂念后,忍不住想亲近他,摸摸他还柔软细嫩的绒毛。


    “不会。”他说。


    方渡燃问:“为什么?”


    郁月城把手指合起来,把那枚打过方渡燃的子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认得你,我不赶走你。”他说。


    方渡燃诧异,他现在长得跟小时候像吗?他自己不知道。


    倒是郁月城,一看就是落在人堆里也会发光,被他识破的。


    “那我是谁?”方渡燃问。


    郁月城看着他不说话。


    方渡燃放缓语气跟小猫说话:“你小时候经常这样不说话吗?”


    “你今天也没有说话。”郁月城这句回得很快。


    方渡燃想笑,他都快忘了身处在多么诡异的空间里。


    “因为我不是你的小伙伴啊,所以我不敢说话。”他说。


    郁月城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方渡燃伸手想摸摸他细软的黑发,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停下来。


    他绅士地询问:“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郁月城?”


    郁月城乌黑瞳仁有一瞬间地怔住,然后低下头。


    “不拒绝就当你默许了?”方渡燃说着就碰上他的发梢。


    手指尖变得敏感了,触感是柔顺而光滑的。


    他看到,眼前的人没有消失,没有碎掉。


    他抚摸上去的发顶也不是冰冷的。


    没有河水浮尸的潮气,没有刻在眼睛里面的鲜血淋漓,他甚至都可以在直面这些陈旧腐烂的味道之后,仍旧看到郁月城漂亮的脸蛋。


    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可以把这座小小的热带雨林里面热热的潮湿都驱散的清爽。


    “你很难过。”郁月城对着他说。


    方渡燃回过神,笑了下,在虚幻的空间里肆无忌惮。


    “对啊,我好难过。”他眼眶发热,他笑着说。


    郁月城朝他抬起双臂:“我抱抱你,哪里难过?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方渡燃顿时掉出眼泪,立即伸手把郁月城小小的年少身体搂在怀里。


    郁月城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他对自己,从来没变过一丝一毫。


    小少年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地拍:“爸爸已经走了,没有人看见。不开心就哭吧。”


    方渡燃昨晚还在郁月城怀里哭得跟傻逼似的,他不想就这么在小小的郁月城面前再次破功。


    可是小猫太暖和了。


    他只有这么小,站着都才到自己腰上,就知道怎么安慰人了。他是不是从小就把自己当做终生的伴侣来对待啊?


    他比自己要深情,要温柔太多了。


    他把所有的手段和狠辣都用在为他讨回公道,找到真相上面。还会继续为他“解决难过”。


    郁月城的手,是因为他才弄脏的。


    他从小,就知道,就想要,就会为自己解决问题。


    抚平他的难过。


    方渡燃隐隐约约地猜,面前这个郁月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自己是谁。


    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像个魔咒,仿若念出来名字,这个虚幻的时空就会崩塌。


    “要是我以后,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你会害怕吗?”方渡燃顶着比他大十几岁的样子说。


    郁月城:“不害怕。”


    他放开手,低下头看看拿着的那枚子弹:“这是你带来的。”


    方渡燃:“是我带来的。”


    他又接着说:“对不起。它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雨林里。”


    郁月城抬眼看他,再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留给我吧。”他说:“我把它拿走,你就不会难过了。”


    方渡燃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热气又冒上喉咙口和鼻腔。


    “这可不行,它太脏了。”他让自己口吻松快,随口一说,然后想把子弹拿回来。


    郁月城没有松手。


    他眨了眨纯净的眼眸,就像没听见一样,接着道:“我知道。我会拿好的。我们回去吧。”


    “郁月城!”方渡燃拉住他。


    “怎么了?”郁月城转过抬起头看他。


    “······没什么。”方渡燃拿着笔记本,站在原地,多走一步眼前的所有都会消散似的。


    他定着脚步不敢走。


    郁月城拉住他的手,小小的手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


    “上次进来,你也迷路了。”郁月城说着就把他拉着走:“我带你出去。”


    方渡燃是不想走的,他动了一步,握紧郁月城的手,发现下一步还能踩到地上,才放下心。


    “你就不怕,走出去就见不到我了。”方渡燃在他身后说。


    “不会的。”郁月城说:“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


    “······”方渡燃的心沉到最踏实,最真实,破碎成一地又被大白猫拼起来的世界里。


    面前的光越来越亮,郁月城说:“我会带走它,保护好你的。”


    方渡燃说:“我从小就说要保护你,我什么也没做到。我还会伤害你,你生气吗?”


    郁月城停下来,那枚他要拿走的子弹还在他的手心里,是实体清晰的形状。


    “生气。”方渡燃听到他说。


    “对不起。”方渡燃垂下头看他。


    郁月城转过身正对他:“你不要故意伤害我,我就原谅你。你不见了,我会找到你的,难过,我就帮你解决掉。你可以不保护我,我要你好好的,平安喜乐,就可以。”


    方渡燃忽然分不清,他究竟是郁月城,还是那个小少年。


    他沉默片刻,说:“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吗?”


    这遣词造句,这含义,是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话吗?


    小猫也纯净地比雪还干净,干净到惊心。


    郁月城直接应:“嗯。”


    这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郁月城回应起来他也不觉得突兀。


    他对着小少年道:“我不能骗你,我会让你难过的,会推开你,拒绝你,会和你失联,会让你很煎熬。还会有一大堆麻烦事,让你殚精竭虑。”


    郁月城还稚气尚存的脸明显变得低落起来。


    方渡燃继续道:“但是我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见了,不会伤你的心,也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告诉你,我把我的定位绑在你手里。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郁月城的年纪太小了,他好像还不能消化掉这一大堆的负面消息。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不怕麻烦,你把你的麻烦都给我。我不要你难过。”


    方渡燃深深吸了口气。


    他以为郁月城消化不了的是那些他犯的错,没想到他小小的脑袋里,想的是他一笔带过的麻烦。


    他从里面提炼出来的信息,都是在关心自己。


    郁月城伸出另一只手的小指,方渡燃发现他们看过蝴蝶的摄像机消失了。


    他心领神会地勾上手。


    “你要说话算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忍了一下,才没把燃哥两个字说出口。


    “说话算话。”他和郁月城的大拇指印在一起。


    “东西我带走了,你不要难过。”郁月城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方渡燃想到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他低头一看,笔记本已经变成他曾经看到的模样。


    那些冒着血的字迹,一叠白色的复印纸,都消失了。


    他有点愣地把笔记本拿出来。


    郁月城接过去,好像把他所有的噩梦都一并从身体抽离。


    明明这个扭曲的时空里面,最不合理,应该让人恐惧的就是面前这个不一定是郁月城的小少年。


    但他变成什么样,他写不出来他自己的字,他可能就是个盗取人灵魂的幻境,方渡燃都甘之如饴。


    ······因为他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用全部来对自己好。


    他曾经丢失掉的记忆,他和郁月城两小无猜的从前,那些本该存在的熟悉感,也一并被弥补回来。


    他甩不掉的噩梦,满满的罪恶带来的苦痛,都捏在了郁月城手里。


    方渡燃看得见,郁月城的小手捏得很紧。


    他说他会带走。


    他说要自己不要难过。


    他说会没有底线地对他好,只要他好好的。


    “谢谢你。”方渡燃好半天才喃喃出声。


    高大的芭蕉叶滴下一滴露水,砸在郁月城的额头上。


    他看到小少年有点不满意这句感谢,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说什么,想要开口的时候,那滴露水在郁月城的额头上融化,蒸发出水汽。


    郁月城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前走。


    光线越来越刺目,亮的他睁不开眼。他看到郁月城在自己面前和那滴露水一样融化在光芒里,最后一秒牵着自己的手走出去。


    方渡燃猛然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正趴在一个温暖身躯上,他一时恍惚,缓了会儿才分出来虚幻和现实。


    “做噩梦了?”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


    方渡燃发现自己跟第一次和郁月城过夜那天姿势一样,正四肢都缠在大白猫的身上。


    他定了定神,看看大白猫,在望一眼遮挡正午阳光的屏风。


    “没有。不是。”他接连否认。


    郁月城也是刚睡醒,只比方渡燃早上几秒睁开眼,就看到方渡燃醒来慌张的神色。


    他这次睡得少有的沉,身体仿佛被抽离,直到睡醒四肢还有点不自在。


    大概是方渡燃好久没有这样压着他睡觉了。


    “是好梦。”方渡燃突然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转过头,这场扭曲的幻境里醒来,心灵却被洗涤过似的,有股说不出的透亮。


    是对着郁月城才会有的透亮。


    他用手臂撑起一点,跟郁月城面对面。


    “郁月城,我从来没正面告诉过你,我是想等一个特别正式的场合再告诉你的。”


    “你想说什么。”郁月城看向他突如其来的势态。


    方渡燃:“但是我现在等不了了,我得让他知道。”


    郁月城:“他?”


    “我爱你。”他对着郁月城诚恳道。


    “我特别爱你。我不管你听没听到。”方渡燃说:“是我说慢了,我该快一点的。我太蠢了。”


    郁月城第一次听到这么完整清晰的三个字。


    “你在跟我说吗?”他有点疑惑。


    方渡燃的状态,他好像······


    “当然是你啊!”方渡燃肯定到。


    “什么时候的你都是你。”他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郁月城,我爱你!听到了吗?”


    好像讲快一点,多讲几遍,那个带走他深渊噩梦的小少年就可以听到。


    “我听到了。”郁月城敏锐找到了不对劲的点在哪里。


    他拢住方渡燃的头拉近,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可以彼此感受到。


    “你梦到我了?”他问。


    “······对。”方渡燃对要不要说出来犹豫了。


    好在郁月城没有追问。


    方渡燃并不打算说出来,这好像是他和那个小少年的郁月城之间的约定。


    他们还拉过勾,盖过章。


    “很很好的梦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笑起来,琥珀色的眸光和心底一样澄澈:“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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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9章 重聚


    火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 热气腾腾,方渡燃关小火, 用漏勺捞起来牛肉卷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然后把辣椒和花椒都剔出去,再自然而然地把盘子推给身边的郁月城。


    许烈阳隔着一个锅看见三四次,要是没特别注意,没人发现方渡燃一口没吃,捞的菜全给郁月城了。


    “燃哥,你们俩这感情,是不是就那个······对, 有情饮水饱。”他说。


    方渡燃抬起头:“啊?”


    许烈阳刚把牛肉卷沾上酱汁自己下肚, 说话跟以前一样直白得很:“我感觉这味道不错啊,市里最有名的火锅就这家,你从坐下到现在, 一口都不吃啊?”


    “我现在吃不了这些,身体消化不了。”方渡燃面色坦然,一块块给锅里下粉带山药。


    许烈阳诧异:“那你怎么不早说?唉,早知道你吃不了,我就换个地方了, 火锅的口味是比较重。”


    “换个地方也不行啊。”方渡燃笑意懒散:“我是吃不了别的饭, 在家都得按规定的食谱来,换哪聚都一样。”


    “啊······这么不方便。”许烈阳打听到他在青苗基地住院,大概都不是小问题。


    方渡燃从未去追究他不想提到的东西, 他也点到为止,不会去揭方渡燃不愿细说的东西。


    比如他的病, 从上学那会儿, 他后来经常请假,就没主动明说过究竟是什么。


    “习惯了就好。”郁月城说:“生活上是有些不方便, 不过有团队在全程照顾他,影响不是很大。”


    许烈阳看看他,又听到方渡燃说:“对!我在他家有专门的厨师,出行也有人照看,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家?”许烈阳明显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你都住进郁月城家了?”


    “我住好几年了。”方渡燃说:“高三我就住过去了。”


    “高三?!”许烈阳明明记得高三那会儿,他俩不是还没成吗?


    “你们俩,那会儿就搞地下恋?瞒得够深的啊。我得对你和校花刮目相看了啊。”


    方渡燃那会儿确实就对郁月城图谋不轨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郁月城倒是在他身边先一步表明:“我父母和他家有交情,把他认作义子,是我弟弟。”


    许烈阳愣住,这话他当然知道,自从知道他俩是一对,他还以为这话是做遮掩用的,此刻慢一步跟上节奏:“这也是真的啊?”


    方渡燃点点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比他小两个月。······不过他还得叫我哥。”


    许烈阳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死掉了一大片,他呆呆地问:“那你们现在是······”


    方渡燃把郁月城喝掉一半的果汁倒满:“你觉得呢。”


    许烈阳捋了好几遍,才问:“郁月城他们家也知道你是Alpha吧?”


    “知道。”方渡燃说。


    许烈阳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们俩,要素够齐全的,两个Alpha,还是、兄弟?”


    “不行!我得多喝点缓缓。”他简直头皮发麻,把啤酒一口干光了:“不愧是你,燃哥。谈个恋爱都搞这么腥风血雨。”


    他把啤酒再启开一罐,递给方渡燃面前,想起来他吃喝都不成,又转个弯递给郁月城:“唉,郁月城,你替我燃哥喝。咱俩碰一个。”


    郁月城弯起唇角,接过来和他碰杯。


    许烈阳刚才喝得太快,打了个嗝,然后说:“恭喜我们高中时代的模范兄弟终成眷侣了啊!”


    郁月城一点没退让,跟着喝了一大半:“谢谢你的祝福。”


    许烈阳垂下眼,面颊有点红:“真没想到啊,跟做梦似的。”


    “怎么了?”方渡燃看出来他状态不太对,拿自己自带的保鲜杯跟他碰,喝里面不被人看出来的加了料的古怪蔬菜汁。


    “遇到麻烦了?”他问。


    许烈阳摇摇头,本来就因为见面的兴奋喝了不少,这会儿说话也开始更加随性起来。


    “我们以前出去聚会的时候,都是为了高兴才喝酒的。”一边夹菜,一边有些自言自语似的:“现在出门就得喝酒,高兴不高兴都喝,都成习惯了。”


    方渡燃知道他这几年肯定过得不容易,许烈阳明显变了很多。


    他们碰面的时候,许烈阳应该刚结束自己的事情。


    穿着一身西装走过来,在火锅店里坐下来就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看得出来他是不爱这一身的,对上自己,他更像是当初那个嘻笑打闹吵吵嚷嚷的少年。


    “这次回来,是定居还是暂时的?”方渡燃问。


    “看情况。”许烈阳说:“我的摊子支在隔壁,大头肯定还是在那边。这儿我就回来看看,刚好有合作的机会,就先住下来,短时间应该不会走了。”


    “隔壁也不远,交通方便,随时想见面,都能见上。”方渡燃说。


    许烈阳拿着啤酒罐自己喝起来:“我把我妈带走了,这里还有些我爸以前的老交情,要是回来,也麻烦。”


    “要是地产方面,我可以介绍点人给你。”郁月城出声道。


    许烈阳摆摆头:“别!别说这种话。真到走投无路那步,我肯定找燃哥,给他工作室打工做保安看大门。”


    方渡燃笑起来:“我工作室加起来就二十多个人,当保安太奢侈了,你来给我看机房监控吧。”


    “也行!那我肯定赖着你不走了。”许烈阳没醉,但感觉比跟人和白的还容易上头,用不着竖起防备,说话也带点迷迷糊糊的。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燃哥,你就别担心我了。”他说:“要是不好,那我肯定不回来了,所以你放心吧!我既然都敢回来了,敢站在你们面前,那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跟你们吃饭,高兴!有点上头。”


    郁月城跟他手里的啤酒罐碰一下:“还要吗?”


    “要啊!”许烈阳一口喝光,叫上服务员又上来两打。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能灌人了?”方渡燃对郁月城小声说。


    “是他想喝。”郁月城的碗里干干净净,依次把方渡燃给他备的菜都吃掉。


    “也是。难得高兴嘛。”方渡燃说:“我都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郁月城在桌子底下捏住他的手指尖,方渡燃看过去,他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你有一天会在朋友面前公布恋情。”


    方渡燃愕然,他高中那会儿的确是各种澄清自己跟郁月城的关系。


    用帮助新生,用陈老的交代,用朋友,用兄弟,用各种说辞去掩盖,唯独没有承认过任何暧昧。


    顿时明白,为什么今天的郁月城,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


    今天他一直在用自己男朋友的身份,提起自己的话题,为自己说话。


    “燃哥,校花,你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许烈阳直起身说:“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说悄悄话了,回家说不行吗。就欺负我一个人孤家寡人······”


    “哪欺负你了。”方渡燃看他提起来的几大瓶啤酒:“我说喝不了,让他跟你喝。”


    郁月城在一旁勾起笑意,跟着上手去拿啤酒:“嗯。”


    许烈阳后来喝到一半,脸都红了,嘟嘟囔囔的。


    方渡燃把火锅都停了才勉强听清。


    许烈阳自己先问出口:“燃哥,你说模范兄弟,我们宿舍几个都没跑吧?”


    方渡燃:“没跑。”


    许烈阳突然道:“那宋霖算什么?他算不算?”


    “怎么不算。”方渡燃说:“你们俩最铁,就没分开过,你问我?”


    “哦。”许烈阳带着醉意,低头琢磨会儿:“······还行。”


    “你是不是喝多了?”方渡燃有点庆幸,这场面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允许,他肯定跟着喝不少。


    以前他也不是没醉过,还扒着郁月城被送回郁月城在榕城的家,发生不少事······


    “喝多就喝多呗,怕啥。”许烈阳直爽道:“憋好几年才来这一回,我喜欢跟你们待着,爱跟你们喝。”


    “要不你今晚跟我们回去?”方渡燃说:“晚上你还想吃什么喝什么,我来安排。”


    “那不行!得我来安排!”许烈阳多少浮现点心事重重的样,嘴里却道:“改天。明天一大早我约了人去看写字楼,今晚回去得准备准备。”


    方渡燃看他这样都快栽过去了,都这个年纪了,时间安排心里都有数,肯定用不着他操心喝成这样回家还怎么准备。


    不过他萌生出一点别的好奇心。


    等许烈阳和郁月城来来去去都快把第三次上来的啤酒都喝光,两人轮流去了两次卫生间,方渡燃把大白猫的喝酒那只手握住,在桌子底下玩他的手指。


    一边拿起自己保鲜杯去碰许烈阳的酒瓶。


    “你想不想知道宋霖的消息?”他突然问。


    “什么?”许烈阳跟没听清似的,抬起脸醉意朦胧。


    “我前一阵去国外接郁月城回家,偶遇到宋霖了。”方渡燃说。


    “国外?偶遇?”许烈阳一脸困惑:“宋霖?”


    “对。”方渡燃说:“他过去探亲,顺便谈生意。”


    许烈阳沉默了,酒也没喝。


    过了会儿,他说:“他大学出国上的,国外的亲戚不少。”


    郁月城道:“他看起来,近几年没有转向国外发展的意愿。”


    “国内好啊。我就觉得国内好,虽然一堆烂摊子,但收拾收拾家人朋友都在这。”许烈阳看向他们:“你们俩不移民吧?”


    “我不走。”方渡燃笑了下:“我这身体,想走也走不了。燃哥绝对是你的大本营!”


    “那就好。”许烈阳看看郁月城:“你不走,校花肯定也不走,咱们兄弟几个还在这,比什么都强。”


    方渡燃低声重复道:“比什么都强。”


    在高三那会儿困扰他很久的离别气息,身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好友陆续消失,奔向不同道路的惆怅,随着时间逐渐成熟起来。


    又随着他们的重聚,将成长中那块缺失的拼图填满。


    “这儿其实一大堆的事,都以前我爸留下来根,我要是不回来,还能装作跟我没关系,反正我离得虽然不远,但是跨个省的小本生意,也没人费劲巴拉地非跑来隔壁给我添堵。”


    许烈阳喝醉了,话变多了:“我这人就这点能耐,攒点钱还是惦记着往回跑,我妈说我恋家,不容易有出息。我寻思没出息就出息,我爸的债我现在一笔一笔地,这不都还上了吗。”


    他酒瓶也不拿了,拿个玻璃杯给自己倒,像是喝不了了,可不干点什么,就空得不自在。


    “庆祝你无债一身轻。”方渡燃举杯说。


    许烈阳红着脸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啊。”


    “别要求太高了,想笑就笑。”方渡燃说:“改天给你开香槟庆祝,要不再买点烟花?”


    “我也就跟你们乐一阵。”许烈阳笑着说。


    过了会儿,他收起笑意:“可能我还是想回来,她觉得我回来是给自己增添负担,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回来。”


    “负担增添了吗?”方渡燃问。


    许烈阳点点头:“好不容易攒点家底,就上个月,刚回来,挨家挨户去上门,差点给我掏空了。”


    方渡燃:“差点说明还有余地,往后还有几十年,钱没了再挣。”


    许烈阳木木地点头:“那是,前几年都过来了,现在日子好着呢,慢慢挣。”


    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燃哥,你还需要挣钱?”


    “我怎么不需要?”方渡燃笑道。


    他往旁边的郁月城一指:“我的事业目标就是挣钱,除了挣钱没别的了。男朋友在这,我不得努力努力。”


    许烈阳:“燃哥,你变了。”


    “染上了铜臭味,是吧?”方渡燃直接给自己接上:“那给我全身都染透。”


    “不是。挣钱谁不爱。”许烈阳摇头否认,一双醉眼打量他道:“······时隔几年,我发现我们燃哥比以前要开心多了。”


    方渡燃愣了下,他不知道这种外在的表现是哪里透出来的,毕竟看见他的陌生人只会觉得他属于招惹了下一秒就能弄死人的危险人物。


    但是许烈阳看他挺准的,他现在比以前上学那会儿,不知道开心多少。


    尤其是现在,今天,他一切的矛盾都结束了。


    他还有了他的伴侣。


    “我们初中就一个班,认识你怎么也有十年了,我以前就发现,郁月城来了我们高二七班,你就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许烈阳说:“现在看,你跟他在一起,是对的。我就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方渡燃大方承认:“你这么多年的八卦没少打听,看得挺准。”


    “来给我沾沾喜气。”许烈阳端着酒杯跟他们碰。


    郁月城说:“结婚找你当伴郎。”


    方渡燃还没习惯听到这两个字,明明没喝酒,耳根却在隐隐发热。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郁月城在外面说这个,大白猫他总是那么赤诚。


    许烈阳比他反应还快,乐道:“必须去!我当定了!”


    第350章 正式的伴侣


    吃完饭已经快十一点, 火锅的汤底换了两轮,按照以前的精力, 他们应该转场KTV再玩到闭上眼就能睡觉,然后散场。


    然而许烈阳第二天一早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晚上也得准备,他们许久不见,挪个窝的精力也分不出来了。


    从下午不到五点见面,一直到深夜散场,都坐在火锅店的隔间里。


    这家店不提前两天预订订不到包间, 他们提前几小时入座只订到这个大厅里面的隔间。


    还好靠角落的位置也安静, 聊天喝酒的时候,方渡燃一打眼,外面的桌子已经换过好几次人。


    他们三到最后, 许烈阳歪倒在沙发座椅里,郁月城耳根泛红他拿肩膀支撑一半的重量。


    这场跨越几年的相聚,从穿校服的青涩少年,一下子变成为生活和未来拼搏的青年。


    不止喝醉了开始话多的像以前的许烈阳,就连方渡燃偶尔也会恍惚, 好像大梦一场。


    他看着许烈阳, 按着身边大白猫的大腿,就像他们曾经打球赢了联赛出来吃饭庆祝一样。


    人在,交情也在, 连手里的动作,都可以一模一样。


    方渡燃打心底觉着挺值得, 遇到郁月城之前他是想不到有一天, 他也能这样。


    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能和所有毕业又团聚的好友一样, 聚散离合,再一起往前走。


    “你车钥匙放哪了?”方渡燃明明没有喝酒,被气氛和酒精味道染上一点情绪,走过去拽着许烈阳的胳膊从座椅里拉起来。


    “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他说。


    许烈阳一起身就往后栽,全靠方渡燃反应快给他拉住了。


    “给我放、放这儿就行。”他说话都糊糊涂涂地:“我、我自己开出、回去。”


    “你站起来都费劲,还想酒驾?”方渡燃强行给他拽着,往肩膀上一搭,架着许烈阳就往外走。


    郁月城正在叫人结账,来的服务员告诉他们许烈阳已经全包了,钱都扣在他卡上了。


    方渡燃拍拍许烈阳的肩膀:“来这出,应该叫点好酒的。”


    醉糊涂的许烈阳偏偏这句话听懂了,立刻表态:“叫!现在就叫!给我燃哥上、整上!”


    郁月城在一旁想要搭手,听到这话也被逗笑了。


    方渡燃朝他脑袋上拍一下:“怎么回事?”


    “别管我。继续喝。”许烈阳说。


    方渡燃发现跟他除了喝酒,真没别的话能沟通了。


    其实他还有点想提一提对许烈阳来说,似乎有点敏感的名字,不过他没许烈阳当初那么缺心眼,什么都说。


    这说出来,没什么还好,要有什么,没宋霖这种人在他身边,还不知道许烈阳现在得什么样。


    偏偏他觉着有点不对劲的也恰好是宋霖。


    虽然许烈阳嘴里就三言两语,一笔带过,他却突然想起来那次聚会。


    许烈阳嘴里嘟囔着分手的花花,眼神好像是看着宋霖的?


    方渡燃对那会儿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仍然不能确认。人一喝醉了,什么都能胡说,这都不能作数的。


    他发现他跟郁月城,跟郁家有一点相似,一样在某些地方十分传统。


    他还是认为有些事情,不管真假,都得认认真真,堂堂正正地表达,这才作数。


    想着他看看在许烈阳那头搭手的郁月城,他对郁月城就是正式地恳请以结婚为目的的重新交往,也正式地向他们曾经共同的同学,他们的朋友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这个人现在的身份,是自己正式的伴侣了。


    在所有人陌生人面前的,在他们的朋友前面,在郁月城父母长辈面前的。


    这个意识来得其实有点迟钝。


    方渡燃这会儿才品出来这丝奇妙的关系。郁月城的身上,走到哪里,都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打上他男朋友的身份了。


    “怎么了?”郁月城转头看他。


    “你叫李叔来接你,让他先把你送回去。”方渡燃说:“车里闷着不舒服,你就别跟我一起,也别等我,我先把许烈阳送回去。”


    郁月城对方渡燃出力气这方面是有分寸的,就许烈阳这一百多斤,对方渡燃来说大概都不算重量。


    方家的人现在也都伏法了,他可以不担心方渡燃在外受到其他力量的伤害。


    郁月城斟酌之后才说:“好。那你给我打电话,保持联系。”


    方渡燃笑了下:“我上下班都自己开车,最近挺稳定的。”


    郁月城没说话,方渡燃觉得他在着急,在担心,但是也知道自己太小心翼翼。


    方渡燃没说过,他很喜欢郁月城这种随时随地都小心翼翼的关心。


    这个世界上,除了郁月城,没有人还会这么心疼他。


    照看他身体,给他出食谱的团队,也只会在他失控昏厥的时候让郁月城多想想自己,自己这副身体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只有郁月城,他会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可怕,他会被自己伤到痕迹斑斑,也在心疼自己会不会疼。


    “逗你呢。”方渡燃这会儿挺想摸摸大白猫,碍于手里这个醉鬼,换成了用言语:“我上路就给你挂电话,我直接开视频。”


    “好。”郁月城一口回应。


    方渡燃心里的踏实和甜味更重了。


    “我没烦。”他说:“我特喜欢你这样。”


    “嗯?”郁月城跟着许烈阳喝了不少,方渡燃突然来这一下,有点没反应:“什么?”


    方渡燃笑出来:“我说我没烦,我特喜欢你这样,能听清吗?”


    “没听清等你明天睡醒了,酒醒了,我再一句句讲给你听。”他说。


    “……听到了。”郁月城说。


    外面太黑了,他都看不见他的大白猫会不会耳朵红红的,真可爱。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知道我现在就这样,没别的意思。”方渡燃从许烈阳身上摸出来车钥匙,按响才发现车在他们后面,又拖着许烈阳倒回去。


    郁月城:“嗯。”


    “我没全醉,不用解释。”他停在车旁边说。


    方渡燃凑过去,趁着夜黑风高,够着脑袋在郁月城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乖呢。”他低低说了一句。


    许烈阳在他手里猛咳了几声,方渡燃赶紧把人塞进车后座里,外套搭身上盖着,还拿了两个车上礼品盒的纸袋抽出来给他脚边立着,以防他在车里吐了。


    “你们先走。”这话不是方渡燃,是已经倒在车里的许烈阳说的。


    “你闭嘴。没有自理能力就没有发言权。”方渡燃一句话堵回去。


    许烈阳抬起头看了他俩一眼,又彻底倒回去。


    方渡燃一脚把他伸出车门的小腿拿自己小腿踢进去。


    许烈阳在车里直乐,方渡燃都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吐起来给自己呛死。


    “你回车里等会儿吧,李叔来得快。”方渡燃把许烈阳的车门一关,又把大白猫带回自己车里,才放心送许烈阳回家。


    比起他自己,他跟担心他雪白蓬松的大白猫喝醉了,一个人在停车场等着会不会不安全。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郁月城是个Alpha,是个男性Alpha,是个评级S的Alpha。


    这种时候,应该担心安危是敢招惹他的人。


    “燃哥,急死了吧。”许烈阳躺在后座上说。


    “你这定位准不准,你住酒店?”方渡燃问。


    许烈阳:“准啊。跟着导航开,没、问题。”


    他已经回来A市一两个月了,还一直住在酒店,这生活质量,说高算高的,但没一点人情味。


    方渡燃以为他会回家,许烈阳以前在A市是有家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回,回我以前那个家啊燃哥?”许烈阳人醉了,缓了这没一会儿,脑子倒是很清醒。


    “嗯。”方渡燃立刻反应道:“酒店也好,住酒店方便。”


    “我以前也不爱住,回家多好。我就住过宋霖他们家,家酒店。”许烈阳没头没尾地说:“他家就开酒店的,跟跟、跟回家似的。”


    “你酒醒了。”方渡燃说。


    许烈阳说话不清楚,逻辑很明确:“开回家、不是,回酒店就醒了。我酒醒得快,我都没完全醉……这条件,天生就是跟人喝酒吃饭的料。”


    方渡燃:“算专业对口了。”


    许烈阳这时才重重地呼了口起,车厢里全是酒精味,方渡燃把车窗打开,让他能多透透气。


    “我们家以前那几套房子,都让我爸赔光了。”许烈阳说:“A市的酒店,真不好找,跑来跑去、就那几家。”


    方渡燃:“就宋家的。”


    “……还真是。”许烈阳说:“几年不见,新的旧的,都姓宋了。”


    “你不还是找到不姓宋的了?”方渡燃说。


    “那可不……不是这么个事。”许烈阳思维清晰道:“大酒店都相互通着呢,我今天在这住下,指不定明天……”


    许烈阳半天没说话,方渡燃帮他接下去:“明天姓宋的就知道了?”


    许烈阳不说话了。


    方渡燃啧了一声:“我的八卦你从来没少打听,你的事我一句没问。”


    “不是问……”许烈阳自己也脑子发空,说不清:“我不知道。”


    方渡燃想了想:“宋霖在国外的时候,向我打听过你。”


    许烈阳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应,方渡燃以为他这个敏感度,得直接坐起来。


    事态好像比他预想得程度还严重。


    “……哦。”后座的人憋出来一声。


    方渡燃觉得有点意思,从后视镜里一看,许烈阳瘫倒的样子跟没知觉似的。


    “他问我,你有没有联系过我。”方渡燃说。


    许烈阳手臂动了一下,方渡燃以为是刺激到他了,接着道:“我没把你给我发消息的电话号码给他。”


    虽然宋霖想要找的话,这种号码说不定也能被强行找出来。


    但是联系这回事,得两个人都想要联络才有意义。


    许烈阳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直接爬起来。


    “你小心点。”


    方渡燃刚说完,许烈阳就栽下头,对着他放好的纸袋干呕。


    他把车里的矿泉水扔给后面:“马上到了。”


    “燃哥。”许烈阳喊。


    方渡燃:“嗯?”


    “你太贴心了。”许烈阳感动道:“难怪你能拿下校花,活该你俩成了。就该你俩成!”


    “……贴心这个,郁月城比我好一百倍。”方渡燃实话实说。


    许烈阳摇摇头:“我说真的,你俩能成,我为你们高兴,大好事!”


    “谢谢。”方渡燃平静问他:“所以宋霖让你恶心成这样?听到他名字都想吐。”


    “我靠,不是!”许烈阳道:“我肯定不会吐车里,就是啤酒涨肚子。”


    “哦。”方渡燃说:“那我下次遇到宋霖……”


    “别!求你,燃哥,你千万别说我、我听到他名字就吐。”许烈阳有点脆弱:“不敢不敢,我们非常、和平。不能够。”


    方渡燃带着笑意没应声。


    许烈阳琢磨出来:“……我靠,班长还打击报复。”


    “我当班长的时候,都是瑕疵必报的。”方渡燃说。


    “放过我。我举白旗。”许烈阳说。


    方渡燃道:“我不会说。安心睡你的。”


    “不敢睡。”许烈阳歪歪斜斜地靠起来:“一睡就过头了,回家还一堆事。”


    方渡燃:“那就闭嘴。歇着。”


    许烈阳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一提起来能直接回到十七岁。


    这些年打磨出来的沉稳,一点都见不着了。


    把他送回酒店,方渡燃再自己打车回去,路上给郁月城打电话,接起来之后没人说话。


    他打的视频也没人接,只能听到车辆轻微的行驶痕迹。


    方渡燃看看手机屏幕,确认通话正常,小声喊了几句,郁月城在那头只嗯,没说别的。


    方渡燃简直归心似箭,他从来没见过大白猫喝醉的样子。


    第351章 极端


    方渡燃回到家直奔二楼, 推开郁月城的卧室门,里面就是大白猫的房间里特有的清新的冷香。


    走进倒在床上的郁月城, 凑近他,方渡燃才闻到一点点酒味。


    他就跟看到什么珍贵的不能碰的宝贝似的,好像摸摸喝醉的大白猫,又怕弄醒他。


    郁月城有洁癖,能脱掉鞋子不换衣服不洗澡就直接倒在床上,肯定是已经醉得倒头就睡了。


    车上接到他的那通电话也一定是下意识的接了,人估计都没什么意识了。


    太可爱了。


    在方渡燃眼里, 开着小夜灯等他回家的郁月城, 醉倒床上乖乖睡觉的郁月城,简直就是一只团起来,尾巴一卷卧在房间里沉睡, 等他回家的温驯大猫。


    柔顺的长毛因为喝醉了,微微发热,呼吸也微微发热,平静而有节奏,比平时要稍稍沉一些。


    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郁月城的发梢, 对方没有醒来, 纯净而没有防备的样子,方渡燃都想要狠狠地揉在怀里。


    他对郁月城总是有一种既想要呵护他雪白蓬松的长毛,不能染上一丝尘埃的自我克制, 又同时充斥着想要狠狠拥抱他,想要弄脏他, 想要看他因为自己露出不一样的一面的冲动。


    这很矛盾。可这在他刚认识郁月城的时候, 就出现过。


    很极端的两极分化的心境。


    他像个疯子。


    总在这样极端的黑白边缘游走,又变态地享受这种冲动激情和自我克制带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矛盾。


    “完了。你喜欢的人变成大坏蛋了。”他悄声对大白猫说。


    郁月城的纤长的睫毛细微颤动,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方渡燃用手指尖摸着他的发梢,突然想起来在虚幻扭曲的空间里,见到的那只小猫。


    当时,他也是这样格外小心地去试探,去触碰小猫的头发。然后再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他是有着可惜的。


    对能向郁月城许下三百年的浪漫的被自己遗忘掉的过去,很是可惜。


    那场扭曲的幻境,至少弥补了他对郁月城和他小时候的印象。


    “你小时候就好看得要命。”他用气音低低地说。


    手指尖渐渐变成了指腹,最后掌心也贴上去,轻柔地顺了顺郁月城的发丝。


    郁月城眉头轻蹙,又舒展开,掀开一半眼帘,嗓音比先前黯哑多了。


    “回来了。”他说。


    “嗯。”方渡燃坐起来,给他解开上衣扣子:“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你进来我就感觉到了。”郁月城说:“房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我知道是你。”


    “评级高就是好用。”方渡燃笑了下。


    “我有点困。”郁月城的嗓音难得地懒散起来,大白猫在把脑袋往厚厚蓬松的尾巴里面埋。


    “想睡觉。”他说。


    “你睡吧。”方渡燃解开上衣,挨着把裤子扣子和拉链依次解开:“我给你擦擦。”


    郁月城睁开眼,看着他,方渡燃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不知道是喝酒造成的,还是被自己脱衣服弄的。


    起了点逗猫的心思,他脱.光大白猫的裤子,指尖在腿根上一滑:“害羞啊?燃哥要趁人之危,对你图谋不轨了。”


    郁月城是真的醉了,看向他的视线松散得很,然后把脑袋往一旁侧过去,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方渡燃眼看着他耳朵整个泛起淡淡的红色,又想笑又觉得惹人疼爱。


    低下头去吻大白猫的发热的耳尖,在吻吻大白猫细嫩的耳根,找到那颗红色的小痣,用舌尖细细地来回舔.舐。


    等品尝之后,却完全不满足于浅尝即止,手心贴合郁月城裸.露的肌肤一寸寸抚摸,从含住耳廓轻咬,到一点点舔吻Alpha柔软的脖颈。


    他闻到郁月城在他的挑逗下释放出草木味的冷香,一切都格外美好。


    “宝贝。”方渡燃低低地喊。


    “嗯。”郁月城仿佛是醉得抬不起手臂,只能用简短的声音回复他。


    方渡燃抵着他的颈窝笑:“学霸喝醉了怎么这样啊?吃完饭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吗。”


    “酒精来得慢。”郁月城说:“回来的路上就想睡了。”


    方渡燃抬起头,咬一下大白猫漂亮的唇。


    “Alpha睡觉的时候,可以释放吗?”


    郁月城:“嗯?”


    方渡燃在底下把他已经开始膨胀的部位上手用掌心描摹一遍。


    他瞬间明了。


    “……正常男性在喝醉之后是不具备反应的能力的。”方渡燃有条有理道:“我们评级S的Alpha就是不同寻常,质量太好了。”


    郁月城在他面前耳根越来越红,方渡燃忍着没笑出声来,手里的劲一点儿没停。


    以前都是郁月城正正经经地在那种时候也能科普,还不带脸红的,今天终于也能轮到他看大白猫害羞了。


    他可没郁月城那么正经,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逗猫。


    甚至用手心,用亲吻,用身体去感受郁月城,看他的反应,是更大的快乐。


    “真的困吗?我想抱抱你,这样你能睡着吗?”方渡燃吻在他的心口,抬眼问。


    “……可能会。”郁月城不确定道:“我没试过。现在头、很晕,也许会睡着。”


    方渡燃反而笑了:“那你就睡,你睡你的,我干我的,你就当做梦了。”


    他朝着郁月城的唇吻下去,对方轻易让他顶开齿关拿舌尖进去扫荡,他们交换带着酒精味和薄荷味的缠绵的吻。


    郁月城伸手去握他的手,方渡燃立刻心领神会,跟他十指相扣。


    他是不想打扰大白猫休息的,舍不得的,脱郁月城衣服的时候也没想干什么的。


    可是大白猫很纵容他,还和他接吻,他能感受到郁月城也在享受亲近的这一刻,所以他走歪了。


    一步就从自我克制跨越到冲动的激情上。


    方渡燃把那份激动掰开了,揉碎了,变成滚滚的缠绵用在郁月城的身上。


    每一次尝到郁月城纯度极高的信息素,他身心都会跟着震颤,会绵绵不绝地索取,会想方设法地去刺激,感受Alpha微弱的颤抖,让自己亲吻的结越来越饱满,直到最后把粘稠的信息素吃下去,装进自己的胃里……


    于方渡燃而言,每一步都是经历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情.潮。


    大白猫是真的醉了,他在半梦半醒间呼吸错拍,在良久地刺激下跟着配合。


    方渡燃花了很久,乐在其中,凌晨四五点才结束这场让他淌下汗水的有氧运动。


    郁月城是在睡梦里释放的,他用细碎的吻扫清所有边边角角遗漏的信息素,做完一切抬起身,大白猫还在沉睡里。


    方渡燃凑过去亲亲大白猫的脸,对方就在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后背,喜悦和甜蜜是一同撒过来的。


    方渡燃最后一点点用热毛巾给郁月城擦拭身体,心里想的确实这件事,郁月城为他做过无数遍。


    无数无数遍……


    在他每一个干性发热期,里面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严重时,还需要每一个小时。


    擦身体、喂水、喂能量补充剂、陪他无休止地折腾、给他洗头洗脸洗澡……


    方渡燃擦得越来越小心,越来越仔细,想到郁月城曾经做这些的时候,眼里就发热。


    他弄好一切,把窗帘拉得死死的,盖上被子抱着他的大白猫一起做最香甜的梦。


    临近睡着的时候,他在嗅到了身边多了一丝芬芳幽然的花香,不是很明确那一类花。


    但是方渡燃知道,那是他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腺体的恢复有了外在的进展了。


    身边暖呼呼的大白猫似乎也闻到了,把他抱紧了些,方渡燃和他相拥,在清冷的草木香和芬芳的花香里入眠。


    ·


    第二天,上一次跟他分别时说好给他两天时间缓解情绪的郁闻礼按时打来电话,还叫他来到青苗基地做检查。


    做检查是正常的,轮到这时候了,但是郁月城的电话明显还有别的意思。


    会特意看他的情绪,询问他和郁月城的感情,然后等到合适的时间再提出的事情。


    方渡燃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果然,郁闻礼在他检查结束之后,将他叫到了办公室里。


    “小燃,我听月城说,你们已经决定会为结婚而准备了?”郁闻礼问。


    方渡燃:“嗯。我和他是在以结婚为目的进行交往的。”


    郁闻礼沉默片刻,说道:“你和麒麟研究所的合作,有关你身体里提取的所有样本,我们都会用来进行基因研究,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知道。”方渡燃直言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需要我补充样本吗?”


    “嗯,可以这么说。”郁闻礼看向他:“不过我认为,你是样本的供应者,所以必须以你的意愿为主。”


    方渡燃在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来,和郁闻礼面对面:“你说。”


    “上次给你动手术的时候,发现你的腺体愈合情况很乐观,新生的细胞纯度很高。在厂房的现场,那么激烈的信息素对决中,你体内自发产生的信息素和人工和成的Alpha信息素带来并行,互不干扰。”郁闻礼说。


    方渡燃点点头:“我听方天泽说了,所以现在是保守治疗的过程。”


    “是这样,那就说明你自体产生输送给身体内部各部门运转的Omega信息素细胞是具备纯净性的。”郁闻礼道:“这一点很重要,之后我们从你的骨髓干细胞中提取到你从腺体供给体内的最基础的信息素,在当中剥离出残留的促进生殖系统发育的有效Omega激素,经过第一次的人工干涉培育,导向成孕激素,作为胚胎成长的养分。再将骨髓干细胞里提取出的含信息素纯度最高的细胞,进行二次人为干预,可以把它们培育成合格的孕泡。”


    方渡燃消化了好几秒钟,胚胎养分什么的,他能明白,但是……


    “合格的孕泡?Omega用来生育的那个?”他皱眉问。


    第352章 火炬


    “合格的孕泡?Omega用来生育的那个?”方渡燃皱眉问。


    这对他一个户口上只能登记上Alpha的第二性别来说, 能弄出来孕泡这种东西,还是太神奇了。


    “对。”郁闻礼肯定道。


    能看出他的困惑, 郁闻礼继续打消他的顾虑道:“这跟你以前注射的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无关,是因为你本身的腺体开始苏醒发育,现在愈合的情况也很好,所以才有这样的机会。能从你自身内循环的Omega信息素里面分离培养出来。”


    “你是说,我可以用我原本的信息素培育出来和正常Omega一样的孕泡?”方渡燃再次确认。


    郁闻礼道:“理论上是可以的。这是一项生殖辅助技术,生殖腔发育不良导致的孕泡异状,或者综合原因导致的分化期生殖腔入口未打开, 再者就是像你一样纯粹未发育, 没有这个器官,都会出现无法生育后代的困境。


    “数据上看,这一部分的Omega生殖障碍在有关Omega第二性别的疾病种类总数中占比很小, 可一旦确诊,就是百分百没有挽救机会的,患病的Omega也会因此遭受遗弃和虐待。生殖辅助技术这些年一直在推进中,针对Alpha已经有非常完善的技术,需要他们的Omega牺牲自己来达到生育的目的, 但是Omega的辅助技术却一直没有进展。”


    方渡燃听明白了:“麒麟研究所想用我的骨髓来做这项研究?”


    “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将你的样本用于这项研究的话。”郁闻礼看着他, 目光和蔼道:“一旦有任何的进展,你都将是这项技术最伟大的先驱者。”


    伟大……


    这个词太高尚了。方渡燃很难适应。


    他一向都心知肚明,他从来不是什么崇高的人, 他就连理想都是多挣点钱这种大俗人的想法。


    “方正海也用伟大来定性过他扭转Omega的第二性别,人造Alpha的实验。”方渡燃提到他们, 语气凉薄。


    “方正海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郁闻礼说:“但是他的技术,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顶尖行列的。他那样说,也许是他作为一个基因研究人员所能想到的最高赞誉吧。他的出发点不在正道上, 他的最高赞誉就代表着最惨烈的灾难。”


    郁闻礼叹道:“基因研究就是这样危险又充满希望的领域。”


    方渡燃沉默片刻,问道:“那法律呢?那些Omega,他们因为不能生育被遗弃,有罪的人不该是遗弃他们的吗?法律就不能健全吗?不能保护这些Omega吗?”


    “法律是人为指定的。”郁闻礼道:“我们很难去控制别人的思想和行为。”


    方渡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种种,是最有权利提出这些质疑的人。


    郁闻礼劝慰道:“也不能过于悲观了,现在的立法机构,已经从曾经Alpha领导下的一家之言,发展到人数Beta也拥有同等的话语权,现在随着社会发展,Omega也逐渐加入其中,来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去争夺属于他们的话语权。


    “法律就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这中间一定有人在前赴后继地付出代价,来换取后代更美好的明天。早几十年的时候,还没有婚姻外的归属关系呢。现在不也进步了。即便有一天法律健全,我们仍然没法保证所有人都会遵纪守法,Omega始终会因为生理特性处于弱势地位。”


    “这个技术,叫什么。”方渡燃说。


    “我们给它取名叫做体外保温箱。”郁闻礼说:“它的全部流程,就是用Omega自身的骨髓培养出健康的孕泡和孕激素,然后放进人造的体外胚胎培育箱里,模拟生殖腔的环境,这样对于先天性的生殖腔障碍患者,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需要我提供骨髓吗?”方渡燃问。


    “对。只需要这个。其他的都交给我们来做,你只需要提供样本。”郁闻礼说:“我们每年都会救助一些因患生育障碍无法离婚,或者被同居伴侣遗弃的Omega,标记是他们的枷锁,我们会帮助这些没有医疗费用的Omega洗掉标记,治疗身体,为他们申请Omega协会的法律援助,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体外的人工保温箱项目,招募志愿者的时候,愿意捐出骨髓的不止有癌症晚期的Omega,还有很多就是我们救助过的这类Omega。他们的各种生殖障碍是我们研究的对象,我们会有长期的回访。如果骨髓干细胞辅助Omega生殖技术真正成功,他们将会是第一批用这项技术实现体外孕育的受益者。”


    方渡燃垂下眼,良久之后,他几乎用肯定地语气说:“这是,实验吗。”


    “人体实验?”他重复道。


    郁闻礼深感抱歉,诚恳道:“是的,是人体实验。动物实验我们已经非常成熟了,迟迟没有展开人体实验,是因为Omega的体质都很娇弱,重复抽取骨髓对他们来说不一定能够承受。我们一直在寻找适合做这项实验的Omega。虽然你现在已经不算是一个Omega,失去了它外在最基础的指向性,但是你原生的信息素已经二次激发,在供给你的生命运转,说明它们的活性很好。你和他们当中一些人,都没有孕激素,你更是没有生殖腔,属于是非常契合、难度也最大的样本。然而,一但在你身上实验成功,那么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机会能更大。”


    “因为我承受力强,身体好吗?”方渡燃说。


    他被当做实验品七年,对郁闻礼投过来的这种面对实验体的目光,很熟悉。


    但是还好,他不厌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且他们的目光,跟方家的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说到底,都是利用,需要他去做一些事情,但是至少都是善意的,他不是多高尚的人,他自认为还是分清一点黑白。


    何况,他和麒麟研究所的关系,是他主动上门的合作,是交易。他一直都在知情权的范围内心甘情愿。


    郁闻礼也坦荡承认:“对。就只是因为你的各项指数都远远超过普通Omega。”


    方渡燃想了想:“那我的实验结果,对他们有用吗?”


    郁闻礼道:“当然有用。你特殊强大的能力,来源于你身体曾经注射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可是你原本的信息素已经新生,它们是没受到污染的,就算有问题,也可以被发现。其实你能承受住方正海他们对你施加的暴行,就说明你的基因评级一定是很高的。我倾向于相信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评级S的基因。”


    “这话,直白地可怕。”方渡燃扯起嘴角笑了下。


    “理论研究上来说,确实是这样。”郁闻礼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我非常抱歉,小燃。”


    “你要是不问我,你们拿去研究了,我也不会知道的。”方渡燃说。


    “那怎么行!”郁闻礼坚决道:“这是生命科学!是事关人类的基因研究,不是儿戏,也容不得一丁点模糊,任何一步,每一个人,都有知情权!”


    方渡燃抬眼,和他对视几秒,郁闻礼丝毫没有改变脸上的坚毅。


    他突然问:“要是,真的研究出胚胎了,他们会跟我一样吗?”


    郁闻礼:“嗯?如果身体的话,是不会遗传到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的,他们是全新的生命。是以你原生的Omega信息素做为遗传物质的。”


    方渡燃平静地看着他,说:“如果长得不好,做得不好,数据不达标,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不合格的胚胎,我们确实会在他出现异常时直接毁灭。”郁闻礼道。


    方渡燃微微蹙眉。


    郁闻礼说:“你可以把体外的人工保温箱想象成一个母亲来孕育胚胎的生殖腔,当胚胎出现生命异常,就算是人类去医院,医生也会在检查出的第一时间终止孕育。


    “这些因为缺陷而不能来到世上的胚胎,还没有具备离开母体,自由呼吸的能力,是没有生命权的。让他们早点离开,重新进入轮回,也是一件好事。”


    方渡燃终于露出一丝随性的笑意,嘴角却扯得有些勉强:“郁叔应该是崇尚科学的,你这是玄学。”


    “玄学也是学问,学问不分贵贱。”郁闻礼缓和口吻道:“这世上本身就有很多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给这些没来得及到世上的小生命一点祝福,下辈子投个好胎,健健康康地长大,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方渡燃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又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项实验,一定会挑选最好的胚胎吧。”


    “百分百的,现在还在研究攻克的阶段,理论和具体操作都必须以最优化来执行。”郁闻礼说。


    “可以。”方渡燃道:“我愿意作为实验体提供样本,来参与这项研究,你们就选出最健康的胚胎,最好的,然后将他培育成最健康的孩子。”


    “人体实验,是有强大风险的。”郁闻礼心里很是担忧,对方渡燃如实托出:“你可能需要多次的配合,修养,复健,甚至这项技术研究走到最终,会失败。”


    方渡燃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瞳仁闪烁鎏金的微光:“那也会有成功的一天,不是吗?”


    “现状不容乐观,阻碍随处可见,但是也不能过于悲观。这是郁叔刚刚说的。”他对着郁闻礼清楚道:“我可以把我的身体,我可能会有的后代,交给你们。”


    郁闻礼是个对待基因研究充满热忱和纯粹信念的科研人员,听到这话不免眼眶发热,他点点头。


    “有啊。郁叔有信心。”他说。


    “如果孕泡和胚胎培育成功,那么人工保温箱的技术也会有成果。”方渡燃说。


    “对。”郁闻礼说:“胚胎在人体内成长,肯定是最适宜的。但是也只能针对那些生殖腔可以着床的Omega有用,仍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有生殖腔障碍的Omega如何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孕泡和孕激素培育成功之后,就可以让胚胎在人工保温箱里长大。这项技术会对Omega的生存有决定性的改善,推广之后所有的Omega都可以有机会选择是否采用人工保温箱来受孕,对他们的生活和生育困境是历史性的突破。”


    方渡燃想到了廖茵茵。


    或者说,想到了方正业自述里面,那个被第二性别缠绕终生,被掏空了一切,最后因为谋害失去生命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Omega。


    是把Omega的第二性别发挥到极致,评级S的Omega。


    她一生都被方正业这个满脑子第二性别的Alpha所凌辱、压榨、欺骗、控制、操纵、利用……


    第二性别,对这些Alpha来说,像毒药一样。


    是用来犯罪,用来欺凌弱小。


    用来榨取Omega的养分供应自身,却还在观念深处根深蒂固地唾弃这些被他们利用的Omega的。


    “好。”方渡燃道。


    “会很辛苦。你的身体刚刚恢复,这可能要几年,甚至几十年。”郁闻礼说:“所以近几年,我们抽取样本的数量不会增多,等你以后身体越来越稳定,再酌情依据实验需求来微量增加。”


    “你的身体永远是第一要素,实验是不会建立在损害现有生命的基础上进行的。”他笃定道。


    方渡燃眼也没眨:“可以。我的年龄要是过了生育期,就提前多抽点骨髓,精.子可以冷冻,这东西也能储存吧?每次都多抽点,用一半存一半,这样哪怕我死了,实验也能继续。”


    郁闻礼心头震撼,无法表达他对于方渡燃在科学研究上所展现出的觉悟和态度。就连方渡燃说的实际操作上,其实有也很大弊端,都完全不需要去纠正了。


    那都不重要了。


    终年在基因领域为此深耕的郁闻礼,方渡燃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些话简直就是捧了一团热火燃烧在他的胸腔。


    他无以言表,起身上前去,弯下腰紧紧地抱住方渡燃,无比郑重道:“谢谢你!”


    “小燃,谢谢你。谢谢!我知道让你接受再一次的人体实验,心理上很难承受,但是你的觉悟真的让我十分感动,我不能向你诉说我有多高兴。……你就是拯救他们的救世主,明白吗?”郁闻礼激动道。


    “太吹了吧。”方渡燃散漫道:“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你不明白,这里面……”郁闻礼话到一半,把自己否决掉,抬起头一个大男人,眼睛都湿了,他用力眨眨眼,把感动的泪水留在眼眶里。


    “不。”他再次开口道:“你明白的。你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为Omega做一点事。而且,那也是我曾经的性别,我只不过把它弄丢了。”方渡燃说。


    “实验成功,能够推广,第一轮的纳入目标就可以把名额给那些救助过的Omega,等他们有了自己的爱人,想要生育就可以得到实质性地帮助。包括那些有概率高危生产的Omega,她们就是第二批,她们能用上人工保温箱,还会第三批,第四批,技术普及后,所有的Omega都会有选择自己要不要体外生育的权利。”郁闻礼忍不住把他的构想告诉方渡燃。


    “这需要很多年,很漫长。”方渡燃反而像是那个冷静客观的研究者:“我的孕泡,真的能培育出来,他们也需要很长时间去提高自己的体质才能有跟我一样强度的。”


    “这方面的研究也一直在做。”郁闻礼道:“方正海当年就是在我们推动合理提高Omega体质的项目中,走入歧途。”


    方渡燃说:“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这项研究成功,最起码,帮上一个Omega吧。”


    “有可能的。实验充满变数,也许下辈子,也许明年就成功了。”郁闻礼说。


    “真难想象,一群为了保护Omega而努力的人,是Alpha。”方渡燃看向他说。


    “在为了人类和睦相处,为了生命健康发展的路上,不分AO。”郁闻礼骄傲地说:“我们团队里也有几个Omega,只不过他们从事了高精密的计算工作,长时间待在分析室和数据库,那些任务十分重要,全天离不开人,所以你没见过。”


    方渡燃只知道他见过几个整理资料做后勤的Omega,看起来像是助理。


    “给我每次送表格,让我自己咬破手指尖滴血认亲那个?”方渡燃问。


    “什么滴血认亲?”


    郁闻礼看着他的表情回想起来:“那不是表格,是血液扩散融合模具,一个检查的小项目。不是他们,我说的是参与我们这项研究的核心成员,参与主线的研发成员。”


    方渡燃有些诧异。


    郁闻礼说:“没想到吧?他们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很少有Omega涉及基因领域,这一行研究Alpha和Beta比较讨巧,他们一直没加入任何项目,我就先在学术座谈会上套近乎,最后拉进我的团队,跟着我回国。”


    说到这里,郁闻礼有些感慨:“他们也是放弃了大好的前途,一头扎进我的团队,要是不出成绩,二十多年就荒废了。”


    “二十多年?”方渡燃发问。


    “嗯,这个实验,迄今为止,总周期已经超过一百年了。已经送走了两代人研究人员,我也是从上一任的麒麟老所长手里接过来的。你见过的几次的,来青苗基地开会的时候,年纪很大的那些,那些都是上一代的前辈们。


    “他们从建国初期研制出抑制剂开始,就一直潜心在钻研关于Omega的基因科学。那会儿Omega的生存条件极度恶劣,普通的Omega几乎没有人权,物资缺乏的年代,由不健康的饮食生活带来不稳定的生理期,将他们困在家里,结婚之后也大多数也只是换个地方受困,教育资源和就业举步维艰。历经百年,一步步一直走到今天,抑制剂的发明和降低成本的普及让他们走出家门,有了可以走向社会岗位的机会,再到如今社会上对Omega的偏见已经越来越少,教育资源和Alpha还有Beta一视同仁。”


    “抑制剂的发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中间,就没有成果吗?”方渡燃问。


    “有啊,都是些很实用成果。比如Omega第一次分化之后,身体机能急速改变,有三分之一的Omega会因为身体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承受腺体内激素首次爆炸式增长,时常会出现分化后反潮,高烧病死在家里的新闻。麒麟研发了七段式的接种疫苗,就是防止Omega分化后反潮致死,以及掐断一些由第二性别发育后可能接触到的各项传染病。”郁闻礼说。


    原来,那是麒麟研究所的。方渡燃在明智初中部时,第一节生理课的第一章就讲过Omega必须接种的疫苗。


    “我找过你们的资料,除了在国际的研究领域一炮而红的普及化抑制剂,再也查不到别的资料了。”他说。


    郁闻礼:“我们的成果会对接国家直属的高层,往下层直接对接各大医疗机构和防疫站。一些科研成果已经运用在民众的身上就好,不需要什么奖章。国家层面没有将这些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你们在做很伟大的事。”方渡燃道。


    郁闻礼对这个评价接受的坦荡:“我们都是接过前人的火炬,希望这火光不要在我们手里熄灭。”


    他对方渡燃的欣赏,直接上升到称赞也不够的地步。


    “还有你,也是在推动历史的进程,也在为Omega的生命健康而战斗。”郁闻礼忽然道:“小燃,月城有你,是他的福气。”


    “啊?”方渡燃立马摇摇头,这个可不能乱吹了。


    大白猫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猫,最好最好的Alpha,最好最好的伴侣。


    “我能遇见他,是我的幸运。”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说的事情,培育我的孕泡,也需要他的精.子吧。”


    他踌躇道:“那个,那应该算是我跟他的孩子。我只能跟他一起做这项实验。”


    “那当然。你们交往这么多年,主要是程序复杂,需要你们提前配合,不要错过活性最佳的时期,不然的话,等你们结婚之后我再提也可以的。”郁闻礼说:“我们也没有把握就一定会成功,这需要很大的运气。”


    “没有没有,这个我不担心。”方渡燃耳根发热,刚才说了一通,都不觉得害臊,这会儿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郁闻礼解释道:“所以这件事我要先和你说好,才会跟月城商量。这是你的孩子,按照提供孕泡需要的Omega第二性别来说,Omega拥有单方面的生育权,我会优先尊重你的意愿。之前问你和他以后的打算,也是因为这个。”


    “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方渡燃连声拒绝:“我自己去跟他说吧。”


    “没事我就先走了。”他没等郁闻礼说话就直接从办公室逃离。


    ……这也太羞耻了!


    那句“我们的孩子”简直烫嘴,方渡燃都不敢回头看。


    还要去问郁月城,更是心都攥起来了。


    什么都还没干呢,婚也没结,就得问问郁月城你要不要跟我有个孩子?


    要不还是先问……你想不想跟我有个孩子?


    有个实验,可能能让我们有个孩子,你怎么看?


    郁叔说,他有个Omega的辅助生殖项目,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算了,方渡燃想了好多种说辞,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提郁闻礼听着好像太突然了,一个Alpha突然对另外一个Alpha说,你要不要跟我有个孩子?


    但是提了郁叔,感觉也怪怪的,好像就是为了这个科研项目,才想着去试一试。


    方渡燃是不希望他和郁月城的交流里,出现任何能让大白猫有机会多想的东西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不是特别热。


    这件事情,郁闻礼说的时候很客观,很严肃,很专业,他听得也很理智,很理性,很心无杂念。


    可是一旦联想到郁月城,他们要、他们就算什么也不干,但是他们可能会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俩个人的孩子!


    继承他和郁月城基因的孩子。


    ……那可是他的大白猫。


    他用肢体去亲近大白猫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涉及到基因上的纠缠。


    他们日夜缠绵的时候,都是纯粹的因为感情带来的快.感。


    他们彼此是连信息素的指向性都感觉不到的,他无法接受到郁月城对Omega释放出的特殊情感,郁月城也无法在他身上得到来自Omega指向性带来的满足感,他们这种最基础的生理性的牵制带来的欲.望、相互影响都没有。


    他是直接靠心理感受具体化影响到身体了,跟什么生理影响、跟第二性别、跟信息素没任何关系。


    而现在,他会和郁月城有一个孩子?


    彼此刻在基因上的遗传物质会在一起融合,诞生出一个他们两人的后代。


    不行不行,还是太羞耻了!


    太羞耻了!!


    这比他吃掉郁月城的遗传物质要严重太多了!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面颊越来越热。


    然而,方渡燃走出青苗基地,站在春日的太阳底下,阳光正好,风很柔和,青苗基地的绿化植物都抽枝发芽。


    感觉一切似乎又刚刚好。


    在A市,是没有榕城那样草木四季都常青的时候,一点生机在冬季掉光叶子的树枝上被发现,都格外明显。


    长出来新草的绿化草坪,也生机勃勃。


    方渡燃走过去,能看到里面有小小的昆虫在爬行,是他在十二中的时候,没有用绘画本画过的小昆虫,但是他那会儿,一看,就可以看上很久很久。


    他那会儿,会用任何一丝机会去感知他能看到的源自这个世界,源自生命的活力。


    现在的时间变得忙碌,他每分每秒都在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好的生活。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和脚下这片土地一样的冬去春来。


    第353章 明朗


    在方渡燃的心里这个实验项目对于他和郁月城而言, 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是做不到那么潦草地就嘴上说说, 把这个事给定下来。


    所以他想了好几天,趁着身体还在手术的恢复期,郁闻礼说的时期也还有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在日历表上做打算。


    那枚他十八岁在榕城的商业街里,在除夕之前的夜晚准备送给郁月城的情侣戒指,终于在数年之后,得以被他拿出来。


    他要在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之后, 在他们的亲朋好友都知道郁月城是他正式的男朋友之后, 为郁月城许下正式地、有关于他们二人的誓言。


    郁月城总是在朝他走,方渡燃迈出很小的一步,他都能在最后艰难的时刻对他表明结婚的决定, 这件事上,他不能再让自己落后太多了。


    ·


    两三个月之后,正当明朗夏日,烈日当空。


    升学的学子们在做最后的冲刺准备,方渡燃和郁月城、路至安, 作为青训十二中的荣誉校友, 再次重聚在十二中。


    登上他们曾经并不那么关心的全校宣讲台,这一次,位置和身份对调, 方渡燃成了为将要迎来高三和已经在备战高考的同学们带来鼓舞的人。


    这一届的校友会成了青训有史以来反响和互动性最好的,省市里的教育台特别报道了这所常年全省升学率倒数第一, 军事化管理程度和行为准则的严苛程度堪比少管所的学校, 却在方渡燃这一届逆转排名,还出了三个不同领域的高端人才。


    更多的学生们注意到郁月城和方渡燃的出色外型, 以及他们曾经在十二中里留下的传奇事迹。


    高中对学习没那么重视的学生们,就跟他们当初上学的时候一样,没少过细碎的八卦和对这些传闻的注意力。


    以此再延伸到他们在各自领域的成果和努力的进程,拉动学习积极性的效果比之前开些开会听着能让人想睡觉的校友们好多了。


    郁月城太亮眼了,还未登台就会有人频频来偷看,方渡燃心里挺得意的。


    他身上经过磨砺越发沉稳锋锐的气场,不止敢正视他的人没几个,往大白猫身边一站,连带着看郁月城的人都得避开。


    结束之后,他们在以前上学时候常去聚餐的包房团聚。


    这一次的旧友聚会人很齐,除了他和郁月城、路至安以外,许烈阳和丁羽也来了。


    众人举杯在庆祝毕业后的第一次宿舍重聚,方渡燃作为班长,在酒杯碰出清脆的响动时,在大家喜悦的氛围里道:“庆祝702和703宿舍再次团聚。”


    “燃哥,你不够兴奋。”许烈阳在他旁边说。


    “我挺高兴的啊。”方渡燃是真高兴。


    “庆祝我们的友情永垂不朽!!”许烈阳高声道。


    几个人被他一嗓子带着纷纷笑出来。


    丁羽把酒杯跟他撞出水花来:“干!都干了!我想死你们了,大学那宿舍没一点儿意思。”


    “丁羽,你体校上的,脾气也比以前干脆了。”许烈阳一口把手里的白酒干完。


    “真没意思啊。”丁羽控诉道:“本来过去就人生地不熟的,宿舍里几个除了两天天打游戏的,就剩一个不爱说话的。哪像我们,晚自习回宿舍还能聊。”


    “我打游戏你看不惯?”路至安说。


    “那不会,你打我跟你打。”丁羽摇摇头:“还好大四我就能回来了。他们打游戏跟丢了魂儿似的,烟不离手,课也不上,整天就泡游戏里骗一些小Omega,受不了宿舍那味儿,我搬出去了。”


    方渡燃:“宿舍里抽烟?”


    “就宿舍里抽。”丁羽朝许烈阳一指:“咱们当初有顶的地方都不能抽,是吧?宿舍整洁无异味,被子都得豆腐块。”


    “十二中校训啊。”许烈阳说:“高一给我憋死了,还好跟燃哥在一块儿,有得玩。”


    “你怎么没揍他们?”方渡燃突然问。


    丁羽嘿嘿一笑:“我们都Alpha体育生,一打三我没燃哥这种实力,我趁搬出去之前给他们挨个按厕所里揍了一顿,校医院里住了一个周。”


    “可以。”方渡燃说:“不能让人欺负了。”


    路至安说:“你应该把他们游戏角色删除了,抽一次删一个。”


    “嘶……”许烈阳说:“没看出来啊,安崽你挺狠啊。”


    路至安朝方渡燃示意:“跟燃哥学的。”


    郁月城在方渡燃身边弯起唇角。


    方渡燃坦荡道:“燃哥教你的,实用。”


    “太实用了。”丁羽说:“人不犯我,我就不犯人,他们不要脸,那咱们七班走出去的,不能有怂货。”


    许烈阳:“没看出来啊,丁羽,高一刚进学校那会儿,一打架就得搬教导主任出来的就是你,风水轮流转。”


    丁羽:“人得成长嘛。”


    各自都在聊聊近况,又聊到了事业和感情的进展,许烈阳发挥他八卦的属性,把一圈人问了个遍。


    一直单身忙于在国外的服装设计领域闯荡的路至安,和为了跟体育生Beta女友一起考大学,最后分隔邻市两地,坚持到大二第一学期最终走向分手的丁羽,再到他们打大名鼎鼎的校花,许烈阳住嘴了。


    “怎么到校花这停了?”丁羽直直道:“郁月城和班长长得这么帅,高中那会儿……”


    他是想说后来他俩好像在交往了?但是有说不清,他跟方渡燃一个宿舍,有时候觉得这两人不止是兄弟关系,有时候又感觉他们比谁都亲密。


    他费劲想了一下,突然道:“想起来了,我离校之前,校花不是还把燃哥标记了吗?”


    许烈阳:“啊??”


    路至安愣住。


    他们俩是知道郁月城是Alpha的,在许烈阳眼里,郁月城虽然顶好,是个特优秀的Alpha,但是他燃哥,那也是校霸啊!


    校霸,被校花标记了?


    他们俩原来是这种在一起的关系吗?


    路至安的惊讶和他差不多,不过比他要冷静一些,他早先就能看出来郁月城不同常人的气质,他们最开始还在一个宿舍里住过。


    方渡燃看向丁羽,丁羽立马闭上嘴:“我就是那么一说,……都好几年,以前的事也不重要了。”


    没人敢说话,貌似只有他最后一个离校亲眼见证了这个惊天的消息似的,他也怀疑起起来。


    吞吞吐吐一说:“也许是我、记错了。”


    “羽崽,你知道郁月城是个什么吗?”许烈阳小声对着圆桌对面的丁羽说。


    丁羽不知所谓地挠挠头:“啊?”


    “校花是个Alpha。”许烈阳冲猛猛地使眼色:“那种Alpha,货真价实,顶好的那种。”


    这会轮到丁羽发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同时惊叹:“我靠!双A啊?顶尖Alpha拼刺刀?”


    “你说得很直白。”路至安露出可怜他的神情。


    “自求多福。”许烈阳说:“头一回看见比我嘴上还没把门的,你等燃哥修理你吧。”


    视线纷纷向他投过来,方渡燃在桌子底下去摸大白猫的大腿,跟他们一样吃饭一样,没什么意义的,就是手放上去搓一搓,摸摸大白猫,踏实。


    面色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丁羽被自己刚才那话给哽住了。


    许烈阳刚说完丁羽,自己也被好奇心驱使,安静几秒之后,忍不住凑到方渡燃身边,自以为特别小声地问:“燃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实际上包间里这会儿每个人都能听见。


    “嗯。”方渡燃用筷子把碗里夹起来的小排骨的骨头剔出来,然后放在郁月城的碗里,平静道:“是啊。”


    “……卧槽。”许烈阳半天吐出一句。


    让他来比较,郁月城和方渡燃肯定都是顶好的,强悍的,实力超然的Alpha,但是校霸被校花给标记了……


    他捂住自己心口,没来由得一阵揪心。


    “我再缓缓。”他喝了一大口白酒:“这比我知道你们俩真好上了还震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丁羽问。


    许烈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路至安则端起酒杯在桌上磕了一下,对方渡燃和郁月城说:“燃哥,郁月城,祝福你们。”


    方渡燃抬头朝他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气氛变化间,是方渡燃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拉着郁月城的手,一边用白酒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往圆桌中间一磕。


    “我们也是走了很久才在一起,没稳定下来,所以一直没说。”方渡燃把酒干了。


    郁月城直接站起来拉住他,原以为他是做个礼节,没想到他是真喝,一个没看住方渡燃就喝空了。


    方渡燃先前都是以水代酒,跟着凑个气氛的,他的身体还不能喝这些。


    结果方渡燃跟他面对着面,一点不在意当着别人的面,把冷漠声线放缓一下,说:“就一次!我就喝今天一次,我来的时候吃了点解酒的药。”


    郁月城去拿他的杯子:“我替你喝。”


    方渡燃凑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宝贝,我之前跟郁叔拿的药,救急的,就一次!”


    “……”方渡燃简直在撒娇,但是这没办法让步。


    “他身体不能喝,我替他喝。”郁月城把他酒杯拿下来。


    方渡燃没觉得面子受损了,反而莫名其妙地笑,觉得大白猫真温柔得过分。


    他刚刚酝酿的情绪都被影响了,点点头说:“好,你替我喝。”


    然后他给郁月城的酒杯里倒上一杯,再用纯净水倒了一杯给自己,他当着大家的面一口喝光,郁月城就跟着他一起喝。


    方渡燃看着杯子里一模一样的透明液体,明明是纯净水,他却喝得像酒精一样醉人。


    因为郁月城在他的身边,一同举杯,什么情绪,渐渐比先前还要镇静高涨。


    再倒到第三杯,给自己倒得满满的,给大白猫倒上一点点。


    许烈阳以为方渡燃收起笑意的神情是不高兴,起身道:“燃哥,郁月城,都少喝点。”


    方渡燃没理会这话,第三杯仍旧倒得满满当当,然后一口饮下。


    “今天我向我的兄弟们,正式介绍。”他伸手往郁月城的肩上一搭,就像以前在学校里很多次的时候:“郁月城,我的未婚伴侣。我们不是在谈恋爱,我们是要准备结婚的!”


    清晰地吐字,掷地有声。


    在座的每个人,包括当事人郁月城,都有一瞬间地怔住。


    他是第一次看到方渡燃如此郑重地、笃定地,当众向朋友们提到和自己的关系。


    这种光明正大,不避讳任何人,百分百的肯定,之前在方渡燃对别人提及的时候,很少出现。


    尤其是上学那会儿,就更没存在过。


    这里的同学,都是一起渡过高中的学校生涯的,那时候方渡燃和自己之间那些青涩和执拗的纠缠,他们越走越近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接过吻,拥抱过,做过亲密的事,方渡燃邀请自己标记过他,但是方渡燃从来没在这些共同的好友们面前承认过与他之间的暧昧。


    虽然后来,大家各自离散,在学校里留下来的寥寥面孔里,他默认了和他们的关系。


    用那时不存在的被标记一石激起千层浪。


    都远不及今日这般清清楚楚的认定来得郑重。


    “牛逼!”空气静下来一阵,是被许烈阳打破的。


    “燃哥太帅了!”他说:“什么时候我能有你一半的豪气,我就满足了。”


    他举杯跟方渡燃庆祝,共饮,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摆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的时候。


    包间门被敲响。


    许烈阳扯着嗓子喊:“进来!”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跟来人视线相撞,包间里的兄弟们跟着露出诧异神色。


    第354章 再等一等


    “怎么?不欢迎我。”赵霖站在门外, 跟许烈阳四目相对,再移开目光朝向众人。


    “怎么可能, 你来太晚了。”丁羽率先说:“还以为你不来了。”


    “校友会没见你去。”路至安说。


    方渡燃把身旁的位置让了一个给赵霖:“刚回国?”


    “对。”赵霖坐下来,把面前许烈阳用过的碗筷往他面前挪了一步:“中午到刚到的,直接过来了。飞机上没信号,就没联络你们。”


    “都不吱声,也不怕找错门了。”丁羽说。


    “你们把定位都发群里了,以前的包间就这个,错不了。”赵霖给自己倒酒:“我来晚了, 自罚。”


    “我去让人加几个菜。”许烈阳站起来说。


    “叫服务员啊。”丁羽把菜单给他:“要不微信里下单就成。”


    “有几道私房菜得选新鲜的鱼和海鲜。”路至安说:“就让他去吧。”


    赵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 让严肃的衣着随性一些:“你们说到哪了?”


    “燃哥刚给我们介绍他的未婚伴侣。”丁羽说。


    “要结婚了?”赵霖看向他身侧的郁月城:“什么时候?”


    “还没定下来,不着急。”方渡燃说:“家里人都知道了,我事业刚起步, 时间也不多,等过段时间,工作室成熟一些,再安排。”


    “现在是名义上对外已经定下来了?”赵霖对这些家族里的规矩懂得比较多。


    “是。”郁月城说:“婚期要另作打算。”


    赵霖把酒杯里自罚的酒喝光,他不太喜欢白酒的味道, 但看起来, 今天他们选得这酒,是想要好好喝一场了。


    再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跟郁月城的碰了一下。


    “祝福你, 郁月城。”他对着郁月城诚恳道:“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谢谢。”郁月城接受了这个祝福,回赠到:“婚期定下来, 一定邀请。”


    赵霖一饮而尽:“准备在A市办的话,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场地,酒店随意挑。”


    “提前一年能订上吗?”方渡燃问。


    他先前了解过, 这有的提前两年才能订上。


    虽然郁家肯定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来订到最好的酒店,最好的位置,但是方渡燃其实是有打算自己来准备这场婚宴的。


    郁家传统,他们的婚宴肯定也需要隆重一些,得按照传统礼仪来敬酒吃饭什么的。


    “不用那么久,你们提前三个月告诉我。”赵霖说:“我把城东临湖的温泉山庄整个腾出来给你们用。”


    路至安:“宋总大手笔。”


    丁羽拍手附和:“这真是烧钱。三个月太挤了,能影响两年的生意。”


    “没那么夸张。”赵霖说:“那个山庄本身是修来服务私人客户的,后来因为门槛太高,来的人身份各异,在外就传得神乎其神了。其实就是个传统园林式的山庄,比以前我们去过那个要精致得多。用来办郁家的婚礼,算是人情往来,对我们家也有好处。”


    他看向郁月城,再看看方渡燃:“老一辈喜欢传统风俗的,肯定很合适。”


    方渡燃想了想:“是好地方,我去过两次。”


    赵霖把酒倒上,举杯朝向他,方渡燃和他碰上:“定下来告诉我,我来安排。”


    “好。”方渡燃说:“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跑。”


    他俩刚把酒喝完,许烈阳回来了,入座之后赵霖继续跟其他几个老友聊天,话多的许烈阳反倒少了些。


    临别时,路至安主动提出来:“燃哥,等会儿留一下,我来给你们量下尺寸,你们的婚服,我来设计吧。”


    到这一步,似乎都有了定向了,方渡燃不想逼着郁月城那么快的就把婚期定下来,这事儿至少还得一两年呢。


    “这日子还没定。”方渡燃说。


    路至安看出他的顾虑道:“好的设计可能是一瞬间的灵感,也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来寻找灵感。找到了还需要重复的做出来样品看效果,这个过程很长的。我想多一点时间来准备。”


    方渡燃想说改天再量,他还想下来跟郁月城商量点应该在这之前就需要完成的事情。


    郁月城却先一步应道:“可以,预算发给我就好。”


    路至安笑着说:“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给你们设计出最完美的婚服,婚期别太靠近了,我需要时间。”


    方渡燃看着郁月城的侧脸:“好。账单发我,这个不能让他结账。”


    路至安道:“谁也别给,算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我见过很多模特,都比不上你们的外形,你们的身材长相,包括气质,都独一无二,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好的模特完全可以给设计师带来充沛的灵感。”


    他终于在他梦想的领域里大展宏图,提到自己心爱的事业,交流的话也多起来,他有点感慨:“这几年,我做男装设计,一直想要设计出一套特别的男性婚服,希望能在我的设计里留下来。给你们做的衣服,可能是我这辈子的灵感高峰了,所以一分钱也不要给我。等你们结婚那天,我还要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方渡燃在桌子底下抓紧郁月城的手,他听到郁月城说:“祝愿你能设计出想要的作品。”


    方渡燃后来听路至安讲了不少他对男性婚服的思考,跟着也想了想他和大白猫如果穿上婚服,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把设计的风格和决定权都交给了专业的人来做,以路至安现有的名气和实力,他相信他的兄弟不会让他们失望。


    生命的进程里再度和曾经的好友们产生了联系,他忽然想到曾经在十二中,在他迷茫于未来,迷茫于周围的人相继离开时,郁月城用自己比他早一步经历这些离别的感受告诉他。


    要往前走。


    要顶峰再见。


    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那些没有输给时光和距离的感情,会以另外一种姿态回到他的生命里。


    他们会以更加成熟,更加有实力的身份相互交流,相互支持,相互穿插在彼此的社交里。


    这不比同学时代只是一起上上课,吃吃饭要来得低级,这是大浪淘沙,是他们成熟之后,用更好的姿态去维系更坚固的友谊。


    ·


    聚到深夜,人群散去,各自回家。


    方渡燃和郁月城留下来让路至安量身材尺寸。


    方渡燃没想到他居然随身带着皮尺,他是真的喜欢服装设计,方渡燃能感受到他对这个从小就想从事的行业有多热爱。


    一谈起来跟他服装设计有关的话题,路至安比他在学校里不怎么说话的时候要外向多了。


    人虽然有点喝多了,但是量尺寸的手法和眼神丝毫不差。


    地下停车里,赵霖去的最晚,喝得也最少,他独自坐在车里,开着车门透气。


    打算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了十分钟,又等了再一个十分钟,等那点酒精消散干净。


    直到快要零点的停车场里出现了另外一个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从车里走下来,关上车门。


    出口离他太近了,他走两步过去,就可以吹到外面夏夜里凉爽的风。


    似乎能把酒精带来的一点麻痹连根带走。


    走向他停车位的Alpha,顺着他的背影转身跟过来。


    停在他的身后两米。没再靠近一步。


    他们在包间里见面以来,还没有面对面站起来相互打量过。


    他一眼能看出来,对方长高了一些。


    快十秒过去,身后的人还没有开口,赵霖转过身看他。


    空气里面有一丝丝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甜味。是奶糖的甜味。


    跟面前的Alpha的如今的外貌,反差很大,极不相称。


    Alpha在他的直直的目光下,从四目相对,到微微挪开视线。


    “不回家?”赵霖问。


    “……”许烈阳没做声。


    赵霖知道他现在的家,就在酒店。


    他更知道,许烈阳的沉默和避开视线,多半是因为别的。


    许烈阳看得到赵霖跟以前的变化并不大,他还是那么冷静,比自己要冷静。


    他甚至变得更加谦和,身上那股有礼仪教养的气质更加突出了。


    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气质。


    截然相反的路。


    现在的他,有能力去联络旧友,有能力回到A市,他凭着自己的双手摸爬滚打挣了钱,抗下来家里的负债一笔笔还清,顶着父亲曾经留下的丑闻再从头干起。


    他觉得自己不算成功,确实是他妈嘴里没有大出息的样,但也不失败。


    他这不是还挣着钱了吗?


    还能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堂堂正正地活。


    但是站在赵霖面前,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失去少年色彩,成了个活脱脱的生意人。


    跟面前温文尔雅的赵霖差距太大。


    赵霖的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因为没经历过像他一样家里突然破产,父亲赌博,负债累累这些事带来的负面影响,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模样。


    他在事业和父母家庭上一直顺遂,他站在那里一如从前,恍惚间,还是像年少模样。


    不穿这身衬衣和西装裤,换上十二中的校服,许烈阳也许都分辨不出差别。


    只是那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以前说不出口话,现在更说不出口了。


    寂静的停车场衬托出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里走的踌躇。


    赵霖在高中的时候比他淡定,比他要成熟几分,如今一对比,他依然那么淡然。


    赵霖在等他开口。


    许烈阳犹豫半晌,终于启齿。


    “你还喜欢郁月城吗?”他想要退缩的视线重新看向赵霖。


    晚风把赵霖额头前的发梢微微吹起来,把他们二人身上的酒精味都吹淡不少。


    那一丝奶糖的香味,也消失掉。就像是没有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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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5章 求婚


    晚风把赵霖额头前的发梢微微吹起来, 把他们二人身上的酒精味都吹淡不少。


    那一丝奶糖的香味,也消失掉。就像是没有出现过。


    赵霖在他的目光下, 垂下头,过了会儿道:“十八岁的赵霖喜欢过。后来想想,那可能是欣赏和仰慕,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每个人都会有。”


    赵霖说完,许烈阳沉默下来,他等了等,然后迈步朝自己的车走回去。


    许烈阳忍了又忍, 终究还是没忍住, 站在他身后叫住他:“赵霖!”


    赵霖停下来。


    “那你向往过我吗?”


    许烈阳头脑发热,一股脑道:“我现在满手都是铜臭味,挖空心思都想挣钱, 美好是不沾边了。我还是想知道,你曾经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


    赵霖仿佛是经过了思考,才回答他。


    他说:“你还记得花花吗?”


    不等许烈阳多想,他就转过身来:“你那时候很喜欢她。你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你盯着手机等她的消息, 一到周末就打包行李坐车去找她, 分分合合,你经常说不喜欢这样,会很累, 但是没几天,又会跟她和好。”


    赵霖说:“我想什么时候我能有这样一个人, 让我时时刻刻惦记着, 坐着车,走着路去找他, 一次次去他的身边。”


    许烈阳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赵霖平静道:“郁月城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只能看,不能想。走不近,也碰不到。我没想过他会是那个人。”


    他慢慢踱步走过去:“你后来分手了,也不知道什么开始,一到周末来我宿舍就呆着不走,去哪都把我叫上。”


    那正是方渡燃周末不在的时候,他在学校的时间,大部分也在跟着郁月城开始学习。


    许烈阳的心突然变得莫名慌张起来,比刚刚一股脑什么话都敢说的时候还要慌。


    然后他就听见赵霖在他面前说:“我想我不是花花,你为什么要在我睡着之后牵我的手。”


    ……许烈阳的心被猛地攥紧。


    ……


    那天他在赵霖宿舍玩,打游戏赵霖打困了,上床去睡,他坐在底下不停地敲键盘,越敲越烦躁。


    那是高二第二学期的春天,天气还不够热。榕城的植物多,热起来水汽大,这会儿正是刚刚好,空气清新的时候。


    许烈阳却觉得很热。


    他站起身,趴在赵霖的床边看他。


    看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赵霖的手背印上去,然后把指尖滑进对方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


    许烈阳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他和人接过吻,咬过Omega的腺体,那些快感都没有此刻心理上的酸胀和激动来得深。


    如果不是因为赵霖翻了个身,他可能会吻上去。


    偷吻。


    他后来想了很久,不知道赵霖有没有发现他。


    他希望被发现,又不希望。


    他恋爱,又分手,用心也散场,随便谈谈就更别说了。


    这些或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或是再用心也会分分合合的感情,总是无疾而终。


    如果做朋友能做一辈子,也不错。


    现在赵霖的眼睛看着他,一眼就击穿了他的防备。


    赵霖一直都知道。


    许烈阳想抽根烟,他变成曾经那个偷偷牵手怕被发现的少年,穿着西装却手足无措。


    抽烟会把他显得更社会气吧?他不希望。


    但赵霖还在看他。


    去他的吧,他就这德行了。许烈阳索性放弃了。


    “嚓——”打火机燃了。


    许烈阳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大口,让自己平息一些。


    咳了咳嗓子,躲开赵霖的视线:“你知道啊,我还当你睡着了。”


    “你搂我的肩膀,说过很多暧昧不清的话,那里面有没有一点不是玩笑的私心。”赵霖始终站在原地,清清楚楚地问他。


    把问句都说得那么流畅直白,直白到像是陈述。


    “……有过又怎么样。”尼古丁和酒精混合起来,给了许烈阳逃避的借口:“我们都不是当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跟我结婚吧。”赵霖说。


    许烈阳顿时被烟狠狠呛了嗓子。


    他是个Alpha,赵霖也是。


    当初他们还笑过双A全靠爱情支撑根本不靠谱,连标记都不能打。


    可是离开学校之后,他和赵霖见过一面,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他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激烈争吵。


    后来,他听说赵霖跟家里安排的对象交往过几个,没一个成的,他自己也连恋爱都没谈了。


    一是太忙,他除了挣钱别的精力都没有,起步难做,事情多起来,挣上一点钱他还要给他爸还债,吃不饱的时候压根顾不上什么情情爱爱。


    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过要不要找个人一起过,好歹有个能说话的……


    只是一想起这个,就能回忆起记忆中那个跟他无话不谈的少年。


    出现在他最好的时光里的少年。


    想起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从国外跑回来找到他的少年。


    郁月城是赵霖的白月光,许烈阳在那之后的很多时间里怀疑起自己。


    赵霖是不是也快成了他的白月光。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到了A市,连我的面都不敢见。”赵霖说。


    “我,咳咳!我那个、不是忙吗。”许烈阳被烟呛的嗓子语无伦次起来。


    “所以结婚吗?”赵霖说。


    “……这太快了吧。”许烈阳完全平复不了做过山车般的心情。


    “我不是Omega,没有你喜欢的甜甜的信息素。”赵霖一句句道::“白兰花香,你说易感期闻起来太闷了,腻。”


    “……我那是胡说的!你别信!”他慌忙找补:“你不是也……”


    许烈阳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年少时期就比同龄人稍微沉稳的赵霖,确实一句他的坏话都没说过。


    “不过那天你在我宿舍牵我的手,我闻到你身上的奶糖味,我不嫌腻。”赵霖仍旧将话讲下去:“你女朋友们喜欢闻这个,我觉得也不错。”


    “草……别说了。”许烈阳把烟捏得变形。


    “所以结婚吗?”赵霖说。


    许烈阳又想跑了,赵霖的架势完全没给他机会。


    “你给我点时间,我得缓缓。……兄弟变情人这事儿,我得消化一下。”许烈阳说话都带点哆嗦,烟拿在手里也忘了抽。


    “不是情人,是你的配偶。”赵霖继续道。


    “靠!都叫你别说了,多大的人了,你不害臊吗!”许烈阳面颊都要烧起来,赵霖还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


    “结婚。”赵霖道:“你趁兄弟睡着,摸兄弟的手,散发信息素,都不害臊,我为什么要害臊。”


    “我他妈害臊!”


    许烈阳捂住脸:“我现在就他妈臊死了。你不如给我找个洞钻算了。”


    “那结……”


    赵霖没说完,许烈阳扔掉烟直接上前堵住他的嘴,烟草味直接往他嘴里挤。


    酒精和香烟混合起来的味道,不是赵霖喜欢的,但是他回应了这个激烈的吻。


    许烈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咬带吸没章法的用力亲吻他,奶糖味的信息素逐渐把香烟和酒精的味道都覆盖。


    白兰花的香醇一同融化在纠缠的舌面上。


    “结。我跟你结婚。”许烈阳捧着赵霖的脸,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唯有眼神里还有一丝少年的光。


    他紧紧盯着赵霖道;“但这婚,得我来求。”


    许烈阳就地跪下去,单膝着地,仰头看着他说:“我没有他们的钻戒,不过婚礼前我一定会给你准备好,这都快一点了,周围也没人做个见证。你说你十八岁喜欢过郁月城,你还去表白了,你真牛逼,不愧是你。我隔了十年才有你的勇气,我也拿我的十八岁向你求婚。”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眼前人的嘴唇上还挂着他留下的湿润,他缓缓开口道:“赵霖,我……我那天不是想牵你的手,我是想吻你。十年前的高中宿舍,我想吻你,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想吻你。”


    许烈阳喉结滚动,胸腔溢满年少时迟来的酸涩,他狠狠咽下去喉咙里从未见光的情愫。


    太过绵长而沉寂。


    他嗓音有些发哑,收起从少年时的半真半假的玩笑到成年后退缩逃避的姿态,郑重万分地说:“跟我结婚吧,赵霖。”


    白兰花的香味和奶糖味的信息素在他们二人周围萦绕。


    晚风带不走这些Alpha们正在丝丝缕缕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这个夏天他们再次遇见十八岁的自己,他们抓紧了曾经擦肩而过的爱情。


    ·


    过了两个月,是郁月城的生日。


    这段时间里,方渡燃的工作室进展突飞猛进,郁月城结束了方正业的案件,入职了社会科学研究院的第二性别单位。


    郁家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一方面为了庆祝郁月城的生日,一方面给各位世交们介绍从国外顶尖大学留学归来的实绩,为郁家的后辈们打好基础。


    方渡燃在这场宴会里,也作为了郁家的小儿子,甚至是郁月城的正式的男朋友身份,和那些他已经见过几面的长辈和同辈们打交道。


    宴会散场,郁家长辈们这次特意选在半山腰的别墅用来观景A市的别墅变得冷清起来。


    山间的风比市区要冷,从别墅的空调里面走出来,也不觉得热。


    长辈们都已经睡下,方渡燃找到在房间里休息的郁月城,拉着他的悄悄走出来。


    “现在出去?”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把食指比在唇上无声道:“嘘——”


    经过了可能会被发现的二楼,再躲过了一楼正在打扫的佣人们。


    方渡燃带着他来到地下车库里,从侧门开了出去。


    一路上方渡燃开得特别稳,心却没那么稳了。


    “去哪里。”郁月城说。


    方渡燃笑了下:“去给你过生日。”


    郁月城看看表,按照平时的时间,这个点方渡燃应该睡觉。


    他现在非常遵守作息时间的,今天实在是意外。


    而郁月城,其实已经收到过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是一副方渡燃自己画的油画。


    看向自己的角度,是在自己的床前,看到他熟睡的样子。


    为了表明是他喝醉了,还在上面写了他们那天聚会,他和许烈阳喝醉的日期。


    油画里面的自己,脸颊上落着通体湛蓝色的蝴蝶。


    那天方渡燃说他一觉醒来,做了特别美好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


    “十一点过三分。”方渡燃打断他的念头。


    “是。”郁月城知道他对时间观念的预感非常强烈。


    “那应该来得及。”方渡燃没有提速,反而一直稳稳当当地开。


    “我以为你会想半夜来盘山路开快车。”郁月城说。


    “想啊。”方渡燃看了他一眼:“但是我的宝贝在我车里,怎么敢乱开。”


    “要我开吗?”郁月城说:“带你兜风。”


    “其他时候可以,今天不行。”方渡燃说。


    郁月城:“好。”


    方渡燃有他的计划,郁月城想。


    等方渡燃带他开车绕道旁边的一座山,又开上了山顶,挺稳车。


    “十一点五十,刚好。”郁月城看看表说。


    方渡燃从衣服里面拉出来项链,摸了摸表盖上面的纹路。


    “男朋友,过来。”方渡燃打开轿车的后备箱,拿出来一个孔明灯。


    郁月城默契走过去,和方渡燃一起打开。


    拿出打火机的时候,方渡燃打开表盖看了一眼,秒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八分。


    两分钟,刚刚好。


    他把打火机交给郁月城:“你来。点的时候在心里许愿,别闭眼啊。”


    郁月城勾起唇角,点燃打火机,在心里默念着心愿。


    方渡燃在一旁说:“多许几个。”


    “别人过生日是三个愿望。”郁月城点燃之后,和方渡燃一起拿着孔明灯。


    火光的印照下,方渡燃琥珀色的瞳眸有鎏金闪烁,正看向他扬起唇。


    “你不一样。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宝贝。”方渡燃说得坦荡而真切。


    “今晚你可以许下很多愿望。”他说。


    他们二人松手的一瞬间,秒针指向十二点。


    突然四周升起大大小小的孔明灯,暖色的灯光瞬间把山顶的平台整个照亮。


    他们放飞的那一只是最大的,正在悠悠升空。


    平台周围依次升起来的孔明灯完全数不清,此起彼伏,逐渐可以把眼前的景象都囊括其中。


    放眼望去,整面山都融入了充满温情的灯火之中。


    而他们的头顶,就是盛夏时分繁星闪烁的星空。


    像是山神的祝福。


    像是寂静的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悠悠漂浮,载满祝愿的孔明灯。


    目之所及,不过几十秒,都被这然然升空的灯火填满。


    零零落落,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把眼前的世界重新劈开了一道纯真的,充满仪式感的空间。


    甚至带上了浓厚的神秘色彩。


    方渡燃在大白猫怔住的时候,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束他亲手栽种出来的玫瑰花。


    在万家灯火般的孔明灯下,对着他的大白猫单膝跪下去,挺直腰背,姿态不差分毫地绅士严谨。


    灯火会印出他西装上的暗纹,是他出来时特意换上深沉的墨色。


    和他沉积的感情一样浓郁厚重。


    郁月城少见地彻底愣住,反应过来时他接过来方渡燃手里的盛开的玫瑰花。


    然后看到了方渡燃手里还拿着一个蓝丝绒的小盒子。


    灯火似乎如同方渡燃所说的一样,今晚可以尽情的许下心愿,源源不断地悠然升空。


    方渡燃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在光线下隐隐反射出光芒的男士戒指。


    他仰头对着他的大白猫,深重道:“郁月城,我想向你求婚。”


    第356章 合法的伴侣


    方渡燃仰头对着他的大白猫, 深重道:“郁月城,我想向你求婚。”


    眼前景象始料未及, 郁月城想到方渡燃是带他出来做点什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充满温馨和神秘色彩的盛大仪式。


    方渡燃把戒指取出来,温柔灯火的照耀下,戒面细碎低调的微光闪烁,角度一侧,内圈绚烂流动的星云光辉夺人眼球。


    就像是他把年少时期送给郁月城的那朵绮丽的星云都装在这枚戒指里面。


    让过去纯净天真的恢宏浪漫,再一次盛放在人生下一场旅程中, 与他的月亮、他天使般的大白猫, 一起相生相随。


    “方渡燃。”郁月城因为他的郑重,在诧异之后,神情一同严谨下来。


    “这枚戒指, 不是婚戒。我们的婚戒,我会重新好好准备的。”方渡燃放下手里的丝绒首饰盒,把戒指举起来,对着万家灯火拿给郁月城看,再放在手心里, 内圈里刻上去的文字, 就呈现出清晰折射倒影放大投出来。


    “但是我觉得用它来求婚,是最合适的。”他看着这行从他已经丢失的童年里面找到的誓言。


    You are always be my own moon.


    是认真到一笔一划表述刻板又执拗的誓言。


    郁月城看到那被印在内圈的星云流光,一眼能认出来戒圈都是用行星轨迹做成的。


    这些穿越时空的浪漫和承诺, 纵使方渡燃已经忘记了,也用了成倍的心思再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拼凑起来。


    然后崭新地、以最美的姿态, 再一次把誓言延续下去。


    “好美的戒指。”他自然而然道。


    那些奇幻的浪漫和美好, 都在内圈里藏了起来,郁月城知道, 这是只有他和方渡燃才懂的承诺。


    是一向气场外露的现在的方渡燃,收起来张扬和锋芒,沉重冷静,仔仔细细打磨出来的后半生。


    “这是那年除夕的前一天,我在珠宝店给你定做的。”方渡燃凉凉地笑了下:“第二天我们就分手了。后来来来回回又修改了几次,其实它已经做好一阵子了。”


    方渡燃收起自己旁枝末节的情绪,用比十八岁要沉稳多了的声线,抬起头说:“求婚的念头,之前就有了,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你那天在方正业的面前对我许下那句话。我承认,那句话真的太迷人了,我这辈子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那天还要浪漫。


    “可能我就是个变态,我真的觉得那天,那句话,很浪漫,特别的!……应该说我所有经历的事情里面,唯有你,你每次的出现,不管在任何地方,不管我是什么样,你被我影响成什么样,你整个人出现的那一秒,他在我身边的每一刻,都浪漫得要死掉了。”


    郁月城想说你才是从小就最会讨人欢心,最会说话,也最能给我浪漫的。


    方渡燃的仪式感,在他心里留下过一层层的痕迹,都是浓墨重彩的片段。


    然而方渡燃看向他的目光赤诚,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措辞似的,完全没有想要他给出评价的意思。


    “上次他们起哄说婚服的时候,我就在想,婚服都有了,那向你求婚的日子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我怎么也要正式地向你求一次婚。”


    方渡燃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了,这是他计划过很多次的事情,他胸有成竹,他们都已经要结婚的打算了。


    求婚,是场必不可少的仪式,他是不可能再紧张的。


    但是他仰头看着郁月城的脸,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无人能比的样貌,加上他优雅的仪态。


    他是再对郁月城求婚啊!


    那是他走过生死,两小无猜,次次承受过他无端伤害,和他纠缠至深的伴侣。


    “你想好了吗。”郁月城在沉默中出声。


    方渡燃没有回话,方渡燃闭上了眼,然后深深做了个长长的呼吸。


    再看向郁月城时,心脏跳得沉重且坚定。


    “郁月城,我希望在我生命里剩下的日子里,一直可以和你相伴左右。我会不停地往前走,会变得更强,会成为最能保护好你的人。以后,等干爸干妈年纪大了,我也会照顾好他们。”


    他一句一句道:“我知道,你是最好的Alpha,你也会做到。可那是你的份,我作为你的伴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到的。我想要成为你的合法伴侣,和你相伴一生。我会把你的家当做我自己的家,去善待你的家人们,我自己也会努力成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家。”


    方渡燃道此处,喉咙有点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将每一句话说得愈加清晰、板正。


    当谈喉头发哽的时候,他强行压下去激动,继续道:“至于我对你感情,忠贞不渝。直到死亡降临在我身上。”


    方渡燃满含期待发问:“郁月城,你愿意跟我缔结婚约,成为合法的终生伴侣吗?”


    郁月城没有立刻回话,他们的目光在悠悠天地间对视片刻,在万家灯火中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自己。


    只有自己。


    “我愿意。和你成为合法的伴侣,风雨同舟。”郁月城没有把他拉起来,而是伸出左手。


    方渡燃眼中涌上热意,带着泪光发笑,他的胸膛里还有没消化掉的激动。


    接着就这么笑着把他学生时代就开始定做的戒指,戴在郁月城的中指上。


    给他戴好戒指,方渡燃牵起他的手背,低下头在戒指上吻了一下。


    “这个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算订婚了。等我们结婚,我们就可以互相戴在无名指上了。”方渡燃说。


    郁月城翻过掌心,方渡燃心领神会搭上去,被他拉着站起来。


    方渡燃很喜欢这种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是郁月城知道他想要的是他第一时间伸出手,给他戴上戒指,而不是立马就急匆匆地回答他正式的承诺,把他拉起来。


    他喜欢这样郑重的仪式感。


    更喜欢把这一切都用在他此生的皎洁月亮,他纯净漂亮的大白猫身上。


    从他认识郁月城那一刻,他就喜欢。


    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喜欢。


    他喜欢得不行,喜欢得要天天晚上都抱着郁月城睡觉才行。


    小时候他给郁月城送过茫茫宇宙里的星云,现在他诚心诚意地拿出他当初用自己的全部给郁月城定做的戒指。


    按照最标准的礼仪,单膝跪地,认认真真地求婚。


    如果可以,他的脑子还能一直都能用起来的话,他想一辈子都给郁月城最好的浪漫。


    郁月城在这个遍布孔明灯的神秘空间中,头顶着繁星侧过脸吻他,又重复道:“我愿意,和你缔结婚约,一生到老。”


    方渡燃立马堵住他:“好了,不许再说了!剩下的话,要在婚礼上说给神明听。”


    随后他摸着大白猫手指上的戒指,真切道:“就算我这辈子到头了,我对你的爱,也还在宇宙里闪耀。现在我感觉三百年太短了,有什么东西才能生生世世地永恒呢?”


    郁月城从他脖子里把那块刻着星盘的表拉出来:“它可以。”


    方渡燃恍然,拉起他的手笑道:“戒指也可以。”


    “我死了,化成灰,我也要它们埋在一起。”他宣布道。


    “你今天说了很多死亡有关的话。”郁月城说。


    “生老病死,就是人的轮回,我直视它。我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我唯一怕的,就是没有你。他在心里默念。


    郁月城牵住他的手,方渡燃突然说出口:“郁月城。”


    郁月城:“嗯?”


    “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我不会再忘掉你的,我生生世世都记得你。”方渡燃看向他的脸,像是真的在用意志力来刻进灵魂里。


    他说:“下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换做是我来找你。”


    这话他不需要郁月城来回应,他就想要让当事人知道而已。


    现在的方渡燃,已经变了很多很多,他再也不会急着去要什么答案,他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


    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一直一直地往前走去,紧紧抓住郁月城的手。


    只要再也不走丢,他就能一直走到天崩地裂,走到永恒的尽头。


    郁月城却明显因为他的话,心神颤动。


    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草木味的冷香浮现出来,将他们二人包裹。


    他低下头,碰着方渡燃的唇瓣 ,轻轻说:“好。我等你来找我。”


    方渡燃眨了眨眼,近距离看着他的伴侣,他的爱人,拥住郁月城的后背把这个轻柔地吻缠绵地加深。


    这是星空夜幕,是苍茫宇宙,是万家灯火,是天地为鉴。


    方渡燃放肆大胆地把这场仪式里加上他浓烈张扬的爱意,他把郁月城口腔里所以的气息都想要搜刮干净。


    身心荡漾在绵绵情意里时,他闻到了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一缕花香。


    是蔷薇花的芬芳。


    他的信息素,会自己在情动时发出气味了。


    虽然没有指向性,但这也是跨越式的。


    方渡燃睁开眼笑了,郁月城乌黑的眼瞳看着他,也笑了。


    这天夜里,他们在车里看着一个一个的孔明灯,因为天亮逐渐消失。


    方渡燃在车后座里,倒在郁月城的怀里安睡。


    轿车的后座空间太小,方渡燃是想让郁月城躺下来的,没想到到最后,先一步睡着的是自己。


    郁月城靠在座椅后背上,方渡燃的脑袋啊枕在他腿上,手臂还抱着他的腰,脸都埋在他的腹部呼吸,半睡半醒的时候还在说“真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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