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太后与帝 > 6、第 6 章
    四月的天本应是阳光明媚,今日却下起了阴雨,冷进人骨头里。


    偌大的皇城在这场阴雨中显得格外寂静,仿佛全京城的乌云都笼罩在皇宫顶上,压抑得让人不敢喘一口大气。


    太子薨了。


    不过是年仅二十五岁的男儿郎,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之时,却死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里。


    纵使虞鸢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可仍旧替他感到悲哀与惋惜,坐在回廊上短短半个时辰,便已叹了三次气。


    “娘娘。”海棠取来毛毯盖在她身上,安慰道:“娘娘莫要再这般难过了,您身子本就不好,太医上次特地嘱咐过,您需得时常疏解自己的心情,否则就是再好的药石也难医。”


    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虞鸢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笑道:“都四月了,哪还用得着这个,传出去叫人笑话。”


    “娘娘在自己宫里用便是,传不出去的。您一向怕冷,春季下的雨那都带着湿气,今晚您还得好好泡个热水澡呢,以免湿气入体,您又感染了风寒。”


    她抬头看向海棠,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柔声道:“你是最会照顾人的,若是让我离了你还真习惯不了。可我如今一瞧,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在我身边也待不了几年便要成家。你可有欣赏的男子放在心上?我帮你去说说媒。”


    “娘娘...”海棠一听这话,委屈立即爬上了脸庞,“娘娘这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自小跟着您,您若是要赶奴婢,奴婢便无处可去了......”


    “我怎的会赶你?只不过,你终究是要成家的,难不成还能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啊?”


    海棠蹲在她身前,反过来将她的手握紧,“奴婢愿意陪在娘娘身边一辈子。”


    看着她真诚又固执的眸子,虞鸢叹了声气道:“罢了,我当然愿意你一直陪着我,但若是日后你有了心上人,也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是!”松了口气的海棠又重新扬起笑容,起身去搬来棋盘给她。


    只是一颗棋子还未落下时,宫女忽然来报,杨士雍又过来了。


    为何要用“又”这个字?只因自前太子薨逝后,皇帝便罢了朝,现已过去整整七日,皇帝始终不上朝、不见人、不出门。除了偶尔食一点御膳,其余时间连杨士雍都不见。


    他怕再这么下去陛下的龙体会抱恙,可太医又进不去,便只好来找皇后娘娘,请她出面劝说皇帝。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劝说”,但虞鸢又怎会不知他心思呢。


    今上不喜皇后,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杨士雍作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对皇帝的心思摸得比谁都透彻。


    他来找虞鸢,哪里是让她去劝说,分明是想让她行使皇后的权力,强行打开明恩殿的大门,让太医进去。


    之后就算陛下发起火,那怪罪的也是虞鸢,而不是他杨士雍。


    原本她还能做做样子,同他打打太极再婉拒他,可这日复一日的已经连着来了五日,每一次的说辞还都不一样。


    今日拿一国之母的德与行来劝她,明日便拿陛下有恙的后果来吓唬她,总之他那张嘴里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虞鸢渐渐便没了耐心再同他周旋,干脆闭门不见。


    可正当她落下第十颗棋子时,外头的宫女又来报,道:“娘娘,大总管说,您若是实在不愿前往明恩殿,那便向您求一道号令值守侍卫的懿旨,他自己带太医们进去。”


    虞鸢当即冷笑了声,“你看看,这宫里就数他最圆滑,功都让他领了,过便让旁人来背。”


    坐在对面的海棠面露担忧,“娘娘,真的没事吗?万一...万一陛下真的...”


    “放心吧,陛下不会有事的。”她重新拾起棋子,封了海棠一条路,“他最喜欢的儿子死于一场阴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不过消沉几日罢了。”


    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她又怎会不了解他?


    即使这几日他意志消沉,悲痛欲绝,但他绝不会让自己有事。不仅不会有事,反而还会更加振作,势必要揪出刺客背后的势力,扫清一切障碍,还前太子一个公道。


    哪怕,这群障碍里面并没有凶手,他也会让前太子的在天之灵,看着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这便是帝王,连自己亲生儿子之死都可以利用的帝王。


    虞鸢太了解他了,因此她只淡然吩咐道:“去回杨士雍,就说凤印不见了,没法给他懿旨。”


    “娘娘,这不妥吧,弄丢凤印可是大罪啊。”海棠连忙阻止道。


    她轻笑了声,“再大的罪能有强行闯入明恩殿的罪大吗?再说,明日凤印不就找到了?就算明日找不到,后日也能找到,不是吗?”


    她的谋划一向周全,海棠便不再说什么,让宫女去办了。


    杨士雍被打发走后,凤仪宫再次静了下来。


    下完一盘棋,中间休息时,虞鸢突然想到了什么,抿了一口热茶后问道:“近日因太子之死,宫里风声鹤唳,你可有打听到重华宫那边如何了?三皇子...他可有被连累?”


    海棠摇了摇头,“宫里的守卫增加了不少,姐妹们都不敢再在私底下谈论什么。上回有个没忍住,在房间里谈论起刺杀一案的宫女,第二天便被杨士雍派人给活活打死了。自那以后,便没人再敢提这件事,更别提打听别宫消息了。”


    闻言,虞鸢不自觉地泛上些许担忧之色。


    上回江临为了她怒触皇帝,等陛下缓过情绪,定是要降罪于他的。更何况,陛下本就不喜江临,如今太子薨逝,陛下难免会怀疑是江临为夺太子之位而蓄意策划刺杀一事。


    无论如何,总归是有一场磨难等着江临的,望他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吧。


    阴雨下到夜里便停了,空气里弥漫着寒冷的湿气。


    虞鸢尽数褪去衣物,走进海棠准备好的热水里。水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各宫娘娘们常用的花瓣,她一向不喜欢这个。


    海棠拿了澡巾来为她擦拭,她接过来,柔声道:“今日冷,你就别在这伺候我了,赶紧也去泡个热水澡吧。”


    “可是...”


    “你若是病了,谁来照顾我?赶紧去吧。”


    见她坚持,海棠也不好说什么,准备好其他沐浴用品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虞鸢一人,她仰头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温暖的水流随着她胸口起伏,荡起微微波浪。


    突然,屋顶的瓦片发出细微声响。


    虞鸢一惊,“谁在上面?!”


    随即连忙跨出浴桶,匆匆套上一件外衣,隔着门对守在外面的另外一位宫女道:“屋顶有人,去喊侍卫过来。”


    “是,娘娘。”


    趁着宫女去叫人,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裳穿好,而后等待着值班统领的到来。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不出片刻,统领便领着下属们赶到了门外。


    虞鸢将门打开,脸色冰冷,“你们怎么把守的凤仪宫?方才房顶有动静你们可知?”


    “什么?!”统领也是一惊,转头对身后的侍卫们道:“还不快快去搜!”


    侍卫们立即开展行动,统领单膝下跪道:“是末将失职,请娘娘责罚!”


    “本宫人无事,责罚就免了。不过这宫中的守卫,你也是时候该管一管了,免得宫里又多出一件刺杀案来。”


    “是,末将谨记!”


    半炷香后,方才去搜人的士兵们陆续回来了。


    其中一人拎着一只黑猫,禀道:“回皇后娘娘,卑职们方才搜罗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人影,只在凤仪宫的角落里发现了这只猫,离这间房不到一里。娘娘方才听到的动静,许是这只猫蹿上房顶所致。”


    猫?


    皇宫内院里守卫重重,别说猫了,就是一只老鼠想从宫门进入,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这只猫明显是只野猫,不从宫门进入,那是从哪儿来的?


    宫人贵人们养的猫她都见过,但这只,她还是第一次见。


    虞鸢默了片刻,让身旁的宫女将猫抱了过来,而后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经这一番折腾后,虞鸢也没了心情再泡澡,干脆带着这只黑猫回了里殿。


    海棠早已洗漱完,见她回来正要迎上去,忽又发现她怀里抱了只猫,不由得愣了一愣,问道:“娘娘,这猫哪来的啊?”


    她十分疑惑,娘娘是去洗漱又不是去花园了,怎的还带了一只猫回来?


    虞鸢笑笑,手指戳了戳黑猫的小脑袋,“这小东西偷看我沐浴,调皮的很,我便将它带回来教训。”


    “偷看?!”海棠惊道,“它跑进浴室了?哎哟我的乖乖,这猫儿身上脏得很,娘娘您赶紧再去洗一遍。”说着,便准备去拿宫灯。


    虞鸢连忙将她叫住,“欸,它没进来,只是在房顶上跳呢。”


    闻言,海棠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看来它是真的很调皮,娘娘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它。”


    “那是自然。你先带它去洗一洗吧,今后它便住在凤仪宫了。”


    “是。”


    天色已晚,海棠带走黑猫后,虞鸢便自行宽衣先睡下了。


    翌日一早,她是被湿湿软软,又有些麻麻的东西给弄醒的。


    她蹙起眉,缓缓睁眼。只见昨日那只黑猫此刻正趴在她的脸旁,伸着小舌头舔她的脸。


    “海棠。”她唤了声。


    随后海棠便从外间走了进来,“娘娘醒啦。这猫我昨日洗好了,想着您喜欢它,便大胆将它抱来您床上了,娘娘可千万别怪罪奴婢。”


    虞鸢将它抱进怀里,下了床,“它倒是安静乖巧的很,也不在我身上跳来跳去,若是那般,我当真要治你的罪了。”


    知道主子是在吓唬自己,海棠笑了笑,将衣物取过来为她穿上。


    “娘娘既这般喜欢它,不如给它取个名字罢,也省得以后老猫儿猫儿的叫。”她边为虞鸢梳着发边道。


    虞鸢想了想,“看它通身乌黑,四只爪子又是白的,那不如叫踏雪好了。”


    “踏雪踏雪,这个名字好听。”


    话音刚落,外头的宫女随即低头走进来,禀道:“娘娘,三皇子过来请安了。”


    江临?


    他怎的今日过来了?


    自太子薨逝后,各宫便鲜少有走动。更何况之前他也不是日日过来请安的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机过来了?


    带着心中疑惑,梳完发后,她便抱着怀里的踏雪去了外殿。


    江临今日穿了件玄墨色的衣裳,腰间佩有玉佩和银饰,脊背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仍是那般稳重深沉,气宇不凡。


    见虞鸢出来,他起身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她抬手示意他落座,待海棠奉完茶,便问道:“近日宫里气氛紧张,你应当好好待在重华宫才是,怎的寻这个时机过来了?”


    “今早天还未亮时,父皇召了儿臣去明恩殿...”


    虞鸢一惊,打断道:“陛下肯见人了?”


    “是。”


    “那...那陛下可有为难你?”


    她不知为何,江临听见自己这句话时竟怔了一怔,默了一瞬后,唇角勾起浅浅笑意,这才回道:“父皇并未为难儿臣,他还让儿臣协助大理寺调查此案。”


    她蹙了下眉。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按理说,陛下首要怀疑的人就是江临,又怎会让他去协助大理寺调查案情呢?


    可她拿不准皇帝的用意,便只好嘱咐道:“你万事小心些,切莫让贼人算计了。”


    “是,儿臣谨记。”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虞鸢怀里的踏雪倏地跳了下去。


    “欸,踏雪,回来。”她唤道。


    猫儿对主人的呼唤毫不理会,径直走向前方的江临,随后一个弹跳,轻而易举便跳上了他的大腿。


    踏雪蹲在他腿上,十分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腹部,就好像......


    他才是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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