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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触感不太对,这娘们的胸怎么这么平?劫匪惊讶的抬起头,看?见刘灵芝阴恻恻的露出一口白牙,吓得?马上缩回手?。


    就在他把?手?缩回去的一瞬间,刘灵芝猛地抽出他腋下夹着的木棒,狠狠的砸在男人的头上。


    “唉呀!”男人疼的大喊一声扭头就要逃跑。


    刘灵芝哪会给他跑的机会,伸手?拽住他的头发,狠狠的将人掼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用木棒捶了起来。觉得?木棍打着不顺手?,扔掉木棒又?举起沙包大的拳砸了过去,拳拳到肉,打的那人很快就没了还手?之力。


    旁边两个同伙都吓傻了,他们哪碰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啊!扔下木棒撒腿就跑!


    被打的男人哭嚎着大喊:“好汉饶命,女侠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刘灵芝冷笑:“你不是挺厉害吗?”


    “我知错了,我们就是这附近的村民?,实在是家里过不下去才起了歪心思?,以?后再也不敢,求女侠饶小的这一次吧!”


    刘灵芝不听他狡辩,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这人身?上。


    “哎哟……哎……啊……”男人呼叫的声音越来越弱。


    不光劫匪吓住了,连车夫和刘老汉也吓得?够呛,见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刘老汉赶紧拽住儿子:“幺儿,不能再打了,人快打死了!”


    刘灵芝眼睛都红了哪听得?进去,推开自己老爹还想再揍这小子,徐渊吓得?一把?抱住刘灵芝的脖子颤声说:“……算了吧。”


    刘灵芝这才停下拳头,喘着粗气站起来。


    地上的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满头血包,双手?抱着头不住的求饶。


    “以?后还敢劫路吗?”


    “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


    男人卯足劲爬起来,夹着尾巴一瘸一拐的着跑进夜色里。


    刘灵芝拿衣服擦了擦手?:“都愣着干嘛,继续赶路啊。”


    “哦,哦,继续赶路!”车夫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鞭子,把?劫匪弄乱的货物摆好,等三人上了牛车,开始急匆匆的往回赶。


    *


    半夜三更,刘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睡梦中的刘翠花被吓了一跳,连忙点着油灯,披着棉袄坐起来。


    刘小丫也被惊醒,小胖手?揉揉眼睛“奶,咋了?”


    “没事,你接着睡吧。”


    “翠花,快开门!”刘老汉邦邦的敲着大门。


    刘翠花听见是刘老汉的声音,心中一喜,连忙趿拉着鞋跑出去。打开大门,见爷仨个满身?风霜的回来了!


    “娘!婶!”两个大小伙子扑过来,好悬把?刘翠花扑倒。


    刘翠花拍着两人后背心疼道:“怎么大半夜的才到家,快进屋冻坏了吧!”


    一进屋,三个人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刘灵芝把?行李扔在北炕上,伸手?去凉炕上装睡的小丫。


    “啊,凉,凉。”刘小丫被他冰的直缩脖子,在被窝里打滚咯咯笑个不停。


    徐渊伸手?把?两人拉开:“别欺负小丫。”


    “爹,娘亲,你们回来啦!”


    “嗯,你再睡一会,天还没亮呢。”徐渊搓了搓小丫的脸蛋。他俩名义上是刘小丫的爹娘,其实跟哥哥差不多?,平日里都是刘翠花在照顾孩子。


    小丫头哪里还睡得?着,像条小泥鳅似的,从被窝拱出来,坐在炕上看?着大人们忙活。


    刘翠花点着火,和了点面给三人做了锅热腾腾的旮瘩汤。


    偏房的张秀才听见声音,没一会也亮起了油灯,披上衣服拄着拐来到正房。


    “幺儿大郎回来了。”


    徐渊赶紧站起来,把?老爷子扶到炕边坐下。


    “考的怎么样?题难不难?可有不会的?”老爷子大概是全?家里面最关心他成绩的人了。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临走前?老爷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跟刘家夫妻保证徐渊肯定能考上,若这小子不争气没考好,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徐渊把?考试的题目跟张秀才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答案背了一遍。


    张秀才年纪大记不住,摆摆手?说:“今日太晚了,明天起来默给我看?。”


    “好。”


    “幺儿把?桌子搬过来,你们先把?饭吃了再唠。”


    “哎!”刘灵芝早就饿了,中午啃那半张饼子打人的时候就消化完了,这会前?胸贴后背闻着饭香味肚子咕咕直叫。


    没一会热腾腾的旮瘩汤出锅了,里面切了碎白菜和咸肉丁,三人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刘小丫见大人吃饭,瞅着眼馋,非让刘翠花也给她盛一小碗。晚上都吃饱饭了,这会哪有肚子,吃了没两口就不吃了,兴奋的在炕上跑来跑去。


    “三叔你也吃一碗?”


    张秀才摇头:“吃多?了积食。”年纪大了,这几年明显不如过去消化好。


    刘老汉连喝两碗疙瘩汤才放下碗,打了个饱嗝:“还得?是自己家里得?劲,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刘翠花见他放下碗开始询问?:“这些日子在县城怎么样?我听秦娘子说你们住了她家的房?”


    “哎,多?亏了秦老板,不然我们爷仨就得?露宿街头了!你知道那县城的客栈住一日要多?少钱?”


    “要一百文?”


    “四百文!这还是便?宜的,听说后来快考试的时候涨到了七百文!”


    “乖乖,我的老天爷,这县里的钱也忒好赚了!”


    张秀才捋着胡须道:“差不太多?,当年我参加县试时也花了不少钱。”


    “后来找到秦老板,他把?在县城的小院租给了我们,一天才收五十文。”算下来二十多?日才花了一两银子,可太便?宜了,里外里又?欠了人家不少人情。


    刘老汉从怀里掏出钥匙:“明日有空你把?房钱给那秦娘子送去。”


    “行,大郎吃饱没,婶再给你盛一碗?”


    “饱了,吃不下了。”热乎乎的面汤进了肚子,身?体都暖和过来了。


    刘灵芝又?喝了一碗才吃饱,把?桌子收拾下去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开始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娘,你没见那县城里,路面铺的青石板,每日有人清扫,街上连块牛粪都看?不见!”


    “县城卖什么的都有,对了我还给你和小丫买了东西呢。”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块西洋镜,上次听刘翠花念叨他便?记住了,这次在县城里看?见这东西便?随口问?了问?价,一块虽然没有十两银子,也花了六百多?文。


    给刘小丫买了一对铜丝编的蝴蝶发夹花了三十文,上面漆了油彩,用手?一碰两只翅膀还颤巍巍的,活像真的似的!


    “蝴蝶,蝴蝶!”刘小丫拿着发夹高兴的手?舞足蹈,徐渊伸手?帮她夹在头发上。


    “败家孩子,花这钱干什么?”刘翠花嘴上说着儿子,心里却稀罕的不得?了,拿着镜子美滋滋的。


    “要不说还得?出去见见世面,以?前?在刘家屯的时候,觉得?来到镇上就算了不起了,如今看?你们去了趟县城,便?觉得?镇上也不过如此。”


    张秀才呲牙一笑:“那是他们还没到过府城,比起县城更大更繁华!”


    刘翠花摸了把?徐渊的头发笑呵呵的说:“将来我们大郎有出息了,带婶子去府城看?看?,回来我也能跟那群老太太吹牛了。”


    徐渊郑重的点点头:“会的,婶你等着我考上秀才!”


    说着说着就提起三人第一日住大通铺的事,刘老汉磕磕巴巴的说:“哎,这事说起来磕碜,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刘翠花不解的问?:“怎么了?”


    刘老汉把?自己丢了钱袋的事一说,刘翠花顿时急了:“你说丢了多?少银子?!”


    “娘,你消消气,爹也不是故意?的。”


    “钱袋里我可给你装了十八两银子啊!全?都丢了?!”


    “那…那人家还能给你…剩一两不?”


    刘翠花抬手?就要抽他,吓得?徐渊赶紧抱住老太太:“婶子别生?气了,叔也是第一次出门,谁知道那地方?的人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半夜摸人口袋。”


    刘翠花气的指着刘老汉半天说不出话:“出门在外你也能睡那么死?猪托生?的?!”


    刘老汉坐在墙角吧嗒着烟袋,蔫头耷脑的不敢再说话。


    “还剩多?少银子?”


    刘灵芝赶紧把?怀里的钱拿出来递给他娘,除去三人这几日的吃喝嚼用,加上回来时买东西花的钱,还剩下十七两多?。


    刘翠花仔细清点完,赶紧把?银子收好:“啥也指不上你!出个门还能把?钱袋丢了,你咋不把?你自己丢了呢!”


    刘灵芝:“别提了,剩下的钱好悬也让人劫去,回来的路上,我们遇上拦路的劫匪了。”


    刘翠花倒吸一口凉气:“咋,咋还会遇上劫匪呢?没受伤吧?”


    徐渊:“没有,多?亏了有灵芝哥,不然别说我们身?上的银子,连车夫的牛车恐怕都保不住,靠步行我们明天早上才能到家。”


    刘翠花也顾不得?刘老汉丢了银子的事,让他把?遇上劫匪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听到刘灵芝差点把?那人打死,吓得?抬手?拍了儿子两巴掌。


    “你胆子咋这么大啊!万一那人伤着你怎么办?”


    刘灵芝嘿嘿一笑:“娘,他打不过我。”


    这话倒是不假,就凭刘灵芝练了这些年的功夫,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刘翠花拉着两人的手?叹了口气:“银子没了以?后再赚就是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外面的鸡叫了两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刘翠花赶紧催促两人去睡觉。


    张秀才也起身?回了偏房,刘小丫早就撅着屁股趴在炕头睡着了,屋里剩下刘家老两口。


    “别抽了,赶紧上炕睡觉。”


    “诶。”刘老汉连忙磕了烟袋,脱衣服钻进被窝。


    刘翠花上半夜睡了一觉这会儿不太困,借着油灯看?着自家丈夫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银子的事你也别上火了,丢就丢了吧,就当是长个教训,再有下次出门可不敢把?银子放在口袋里睡昏过去。”


    “哎。”刘老汉闷声应道。


    刘翠花给他掖了掖被子,“快睡吧,一会天都亮了。”


    *


    西屋里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徐渊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屋子,身?上盖着暖暖的棉被,耳边还有那轻轻的鼾声,忍不住弯起眼睛,回家真好!


    一阵哒哒哒的小脚步声,刘小丫刚跑到他们门口就被刘翠花抱走了,压着声音说:“去找你爷爷玩,你爹娘还没睡醒呢。”


    徐渊伸手?捅了捅旁边的刘灵芝:“哥,还睡呐。”


    刘灵芝翻了个身?把?他的胳膊压在身?下:“困,睁不开眼。”


    “该起床了,都快午时了。”


    刘灵芝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茅厕跑。


    徐渊笑着穿好衣服,叠上被子,出门见刘老汉正坐在院子里磨刀,刘翠花把?他们用的行李都拆洗了,张秀才则领着刘小丫坐在偏房门口晒太阳。


    “大郎醒了?快快把?你县试的答案默给我看?。”张秀才早就等着急了,昨天只是粗略的听了一遍,根本没记住县试的内容,就等着他起来给自己再默一遍了。


    “嗯,我去拿纸和笔。”


    刘灵芝上厕所回来就看?见徐渊搬了个小桌子,坐在台阶上默写考卷。太阳晒在他身?上照的人闪闪发光,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遮住眼睛,徐渊随手?把?它掖在耳后,那缕发丝便?顺着纤细的脖颈钻进衣领里。


    刘灵芝看?的出神?,大郎好像……越来越俊了。


    “傻站着干嘛呢,饭菜都在锅里热好了,赶紧拿出来吃,吃完下午跟你爹抓猪去。”刘翠花端着洗衣盆进了屋。


    “哎…哎!”刘灵芝落荒而逃,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砰砰跳的厉害。


    徐渊记忆力好,县试过了几天依旧能一字不漏的把?自己写的东西默出来,待他收起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递给张秀才看?。


    刘灵芝端着饭出来了,一碟油炸小鱼,一盘咸萝卜条,加上几个软乎乎的白面馒头,顿时勾的徐渊直咽口水。


    “写完了?快吃吧。”


    两人坐在一旁吃东西,张秀才捋着胡子看?他写的试题,看?到最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比平日里答的好多?了,不出意?外这次绝对能中!”


    刘老汉一脸惊喜:“真的啊!大郎以?后是不是就是秀才公了?!”


    徐渊腼腆的笑道:“只是是童生?,还要参加完府试和院试才能叫秀才呢。”


    张秀才:“快了,等过几日县试名次下来,若是考中了县里会专门组织你们一起去州府参加考试。”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许多?人都没出过远门,从镇上去县城只有一日的距离,都很少有人去过,更别说遥远的州府,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自己的出生?的地方?。


    从泗水县出发去冀州府,光路上就要三四日,中途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意?外。


    为了这些读书人的安全?考虑,每次县试过后,府试之前?,县里都会统一组织考中的童生?一起去参加府试。毕竟读书人也是政绩,若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考出去个举人进士,当地的县令当年考评必然是优等,稍微活动活动,升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


    *


    吃过饭刘灵芝换上一身?精练的女装短打,准备跟刘老汉去抓猪。徐渊闲着,好不容易考完试张秀才让他放松一下,便?也跟着去了。


    徐渊还是第一次去抓猪,既觉得?新奇又?有点害怕,到了农户家里,刘老汉选了一只比较肥的猪,临走前?刘翠花特意?嘱咐要抓胖的,选一条好点的肉给秦家娘子送去。住了人家的房子那么多?天,虽然收了房费可那点钱还不够去客栈住两日的,多?少也要给表示表示。


    猪抓好了,三人坐着牛车往回走,肥猪被捆了手?脚躺在牛车上放弃了挣扎,徐渊拿手?指戳了戳,太臭了,怪不得?每次刘灵芝杀完猪回家都要换衣服。


    杀猪的时候刘灵芝故意?支开徐渊,怕把?他吓到,爷俩手?脚麻利的把?猪分割好,切了一块又?肥又?大的后臀肉足足有十多?斤,加上两只猪耳朵一起用绳子绑好,准备拿去给秦娘子道谢。


    下午刘翠花拿好钥匙和银子拎着肉就去了秦家布庄。


    来的时候铺子里没有多?少人,秦娘子正坐在炉火旁边的摇椅上打盹,刘翠花悄悄把?肉放下,钥匙和银子交给旁边的伙计,自己转身?要走。


    “刘家嫂子,来了怎么不坐一会儿啊?”


    刘翠花见她醒了便?笑着说:“我见你睡着了,没想着打扰你。”


    秦娘子伸手?拉她在身?边坐下:“我这一个人呐,闲的发慌,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刚好刘翠花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有大郎在家,什么都不用操心。


    秦娘子:“刘大哥他们都回来啦?”


    “昨个夜里回来的,今天有空我便?把?钥匙送过来了。”


    旁边的伙计马上把?钥匙和银子都递给老板娘。


    秦娘子佯嗔道:“你着什么急?左右那房子我暂时也不住,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拿过来就行。你家小女婿考的怎么样?”


    “嗐,我大字不识一个,哪懂那些啊?”


    “我相公说了,你家女婿看?着就是个聪明的,肯定错不了!”


    刘翠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管他中不中的,能中更好,中不了也是他没那命。”


    “你来还拿这么多?肉干嘛呀,太客气了!”秦娘子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觉得?这刘家人会办事,把?房子低价租给他们也不觉得?吃亏。


    “知道你爱吃这口,这不今天抓了猪,收拾完就给你拿过来了。”


    “哎,你们关门这段时间可把?街坊四邻馋坏了,想吃口猪肉还得?专门跑南市去买,缺斤少两不说,肉也不新鲜。”


    刘翠花疑惑:“不是还有孙家猪肉脯子吗?”


    “别提了!你这阵子不经?常出来不知道,那孙家的肉铺关门了!”


    “啊?好好的怎么就关了门了?”这条街原本有三家肉铺,其中一家在疫病的时候家里的人死绝了,肉铺自然也关了门,另一家便?是秋红家的肉铺。


    秦娘子一脸兴奋的说:“嫂子你不知道哇,前?些日子孙家娘子跟人通奸,被孙大勇抓了个正着,听说拉出来的时候两人衣衫不整,那奸夫的活儿还怼在秋红的金光里呢……”她捂着嘴压低声音。


    “还有这种事?!”刘翠花惊呆了,虽说平日里看?着秋红妖妖娆娆的不太正经?,却没想到她真敢干出通奸这种事。


    “这孙大勇也够绝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竟然把?两人赤身?用绳子绑了,沿着咱们这条街走了半个时辰,听说第二日秋红就绞了头发悬梁自尽了。那奸夫送了官,打了三十板子,没几天也离开了镇子。”


    刘翠花听完有些唏嘘……好好的一家人,说散就散了。


    “如今你们家肉铺可是咱们西市独一份喽。”


    刘翠花跟她又?扯了几句闲话,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恰巧路过孙家肉铺,往常秋红靠在肉摊旁边招呼来往买肉的客人,如今人去楼空,空空荡荡肉铺只剩下一片狼藉,几根冻了冰渣的猪骨头,零散的扔在摊子上面。


    一阵风刮过,刘翠花觉得?有点冷,拢了拢衣襟,双手?揣进袖口加快了脚步。


    *


    第二天一早,刘灵芝和刘老汉早起出摊了,铺子一开门街坊四邻便?都围了过来,一整头猪还没到中午就卖完了。


    爷俩高兴的数着钱正准备收摊回家,门口突然来了个人。


    “这是刘二哥家铺子吗?”


    刘老汉闻声抬起头:“广祥,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老对门邻居,刘杏她爹刘广祥。


    “快进来坐。”刘老汉拿抹布擦了擦手?,招呼他进去。


    “不进去坐了,我来镇上卖土篮子,顺便?给你捎个信,你大哥不太好了……大福让你有空回去瞅瞅。”


    刘老汉心咯噔一跳,眼前?发黑好悬晕倒,幸好旁边刘灵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幺儿,幺儿!快点套车回刘家屯,你大伯……你大伯……”刘老汉急得?说不出话,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爹,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套车!”刘灵芝麻利的收了摊子把?牛车套好,扶着他爹坐上牛车,抿着嘴面色沉重朝家里疾驰。


    到了家,刘灵芝急匆匆的跑进屋。


    刘翠花正坐在炕上给小丫做衣服,“这么早就卖完了?”


    “娘,快收拾东西,大伯不好了!”


    “啥?!”刘翠花手?里的针一下扎到指尖,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幺儿,你说啥?”


    刘灵芝把?徐渊叫过来一起收拾东西:“刚才刘杏他爹过来捎信,说大伯快不行了,让咱们赶紧回去。”


    刘翠花捂着胸口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怎么会这么突然?大哥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来不及想太多?,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银子着急忙慌的上了车,直奔刘家屯。


    路上刘翠花抱着刘小丫,不停的掉眼泪,“大哥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也没问?清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丫还不小,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哭,伸着小手?给刘翠花擦眼泪:“奶,不哭了,丫丫给你糖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她。


    刘翠花摸着孩子的头发,哽咽着说:“奶不吃,丫留着自己吃。”


    刘灵芝:“我和爹着急回来,也没细问?到底怎回事。”


    刘老汉坐在前?面闷头赶着牛车,手?里的鞭子不停抽打着牛屁股,恨不得?牛跑起来才好,打的牛哞哞直叫。平日里他是最心疼自家的大花牛,若不是真急了哪舍得?打。


    路上积雪还没融化,牛车跑快了免不了要打滑,徐渊有些担心。


    “叔,你别着急,这路不好走,咱们别出了事。”


    刘翠花也赶紧收拾好情绪:“老头子,别打那牛了,再慢天黑前?怎么也赶到了。”


    刘灵芝连忙换了位置,自己去赶车,让他爹坐后面去。


    刘老汉抽着旱烟,满脸哀恸。


    刘树春比他大三岁,算起来今年也五十七岁了,年前?来镇上办年货的时候看?着挺精神?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赶到刘家屯的时候天色已?晚,村里的人家都点了灯,这会正是饭点,一片炊烟袅袅。


    徐渊已?经?三年多?没回过刘家屯,记得?自己当年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天,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雪。如今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路过徐家门口时,看?都没看?一眼。


    牛车赶到刘树春家门口,见大门上已?经?挂上白番,院里也起了灵棚,刘翠花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嗷一嗓子哭出来:“大哥诶!”


    屋内杨氏闻声连忙往外走,儿媳妇和孙媳妇在身?旁搀扶着她:“翠花啊,你可来了……你可来了!”妯娌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小刘氏红着眼睛,拉着他们往屋里走:“伯娘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幺儿大郎快进屋,这一路上冷了吧。”


    “还行,不冷。”徐渊抱着小丫,刘灵芝拎着行李跟在后面。


    进了屋,孙媳妇张氏赶紧把?孝布拿来,给几个人带上,刘翠花穿上麻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就…就这么突然,都不给见一面啊?”


    杨氏拉着她的手?摇头:“谁能想到,昨个还说要跟大福上山去拉柴火,下午跌了一跤就不行了,后半夜咽了气。”


    俩老了太太哭了半个时辰终于平复下心情。


    刘翠花哑着嗓子问?:“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杨氏点头:“寿衣是前?几年提前?备好的,穿着也合适,宝蓝底绣寿字的缎面褂子,用的都是好料子。”村里的老人大多?过了五十岁就开始提前?准备后事用的东西,省的用的时候抓瞎,总不能光着屁股上路。


    “银子够使不?不够我这拿了些。”


    “够用,棺材也是现成的,阴阳先生?给看?了日子,初十、十一不能出殡,十二下葬,埋在老坟茔地里咱爹身?边。”


    “哎……”刘翠花难受的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时至则行,谁也阻止不了,都是命啊。


    “我原以?为我病病怏怏的得?走他前?头去,谁成想竟让他抢了先。”杨氏说着说着又?往下掉眼泪。


    “可别这么说,嫂子你得?挺住了,孩子们还指望你操心呢,你要走了谁疼他们?”


    旁边儿媳妇和孙媳妇都红了眼睛:“娘,您保重身?体啊。”


    小刘氏是真心实意?的心疼自己婆婆。刘家只有大福一个男丁,打她嫁过来那日起,杨氏拿她就当亲女儿一般,从没苛待过她。


    “二伯母您劝劝她,从昨天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这么大年纪了,这么熬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刘翠花一听马上打起精神?:“大嫂,你可不能这样,你还打算跟着大哥一起走了?你都给他操心一辈子了,也该享几天儿孙福了!”


    杨氏熬了一天一宿,这会明显有些精神?不济,靠在枕头上摇摇头:“我才不给他操心了呢,这辈子跟他就没享过一天福。”


    “可不是!你说咱俩嫁到他们刘家的时候,穷的揭不开锅,事事都要靠自己,咱娘又?是个泼辣性子,容不下人说一点不好,当年你生?大福的时候,要不是没人管,哪至于让他落下腿脚上的毛病。”


    提起这个杨老太太瞬间来了精神?,支着炕坐起来,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往外倒豆子:“生?大福的时候正赶上秋天,我让咱娘帮我看?几天,我好去地里忙活忙活,结果她扭头就去了姑子家。”


    “没办法我只能背着大福去地里干活,襁褓把?孩子腿绑的太紧,勒坏了腿筋,刘树春那老王八犊子因为这事还打了我,我不心疼吗?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那会刚杨氏还年轻,刘大富又?是她第一个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是摸石头过河。为了干活方?便?把?孩子紧紧的绑在身?上,哭闹也没管,结果晚上回家才发现儿子的腿都被勒肿了。后来刘大福长大才发现,勒坏那条腿始终比另一条细很多?,走起路来跛脚。


    “当年他踹我胸口那一脚,到现在阴天下雨还疼,你说我给他生?儿育女他也忍心下得?去脚!”


    旁边小刘氏给自己儿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把?粥端进来,看?老太太这精神?头至少能吃两碗。


    刘翠花跟着一起骂:“都是没良心的,幸亏这条腿保住了大福的命,也应了这个名字,是个有大福气的。”


    提起刘树春的不好,杨老太太也顾不上悲伤,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当家,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他说了算。刘树春跟刘老汉还不一样,他脾气大不听劝,若是不和心意?还敢动手?打人。也亏的杨氏是个好脾气的,换成刘翠花两口子早打上天了。


    孙媳妇从锅里端着温热的粥过来递给杨氏:“奶,你喝两口。”


    刘翠花伸手?接过来塞到杨氏手?里:“把?粥喝了,别让孩子们跟着操心。”


    “哎。”杨氏这会儿倒真有点饿了,一碗粥喝了下去,胃里顿时舒坦多?了。


    “你来了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不然一肚子话没人说。”跟小辈们说不理解,跟外人又?说不着,只有这个老妯娌能理解她们当年的不容易。


    好不容易把?老嫂子安抚好,看?着老太太睡着了,刘翠花下了地。


    小刘氏已?经?备好了吃食,知道他们赶路匆忙肯定还饿着肚子。


    刘灵芝和徐渊领着小丫过来吃饭,刘翠花却没什么胃口,夹了两筷子就吃不下了。


    “幺儿,你去叫你爹进来吃点东西,晚上还要熬一宿,不吃东西哪撑得?住。”


    “哎。”刘灵芝放下筷子出去叫人。


    *


    外面刘老汉坐在灵棚里给刘树春烧纸钱,看?着大哥躺在木板上,穿着崭新的寿衣,身?上盖着绸子被,头发胡子都整理干净,除了面色苍白就像睡着了似的。


    刘老汉他们兄妹一共四个,刘树春是老大,除了早夭的二姐刘淑夏,下面还有个妹妹刘淑冬。妹妹前?也几年走了,如今就剩他自己,越发觉得?孤零零。


    “二伯,你进去歇会,我在这看?着就行。”


    “没事,我不累。”刘老汉解开麻绳又?拿了捆烧纸,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刘大福见状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


    “你爹临走前?交代什么了吗?”


    “没有,走的太突然了,下午在门口跌了一跤就昏了过去,叫了邻村的郎中过来施了针也不顶用,下半夜人就没了。”


    刘老汉从腰间掏出烟叶搓了搓,塞进烟袋锅里,就着烧纸上的火点燃,烟雾顺着鼻孔散出,带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能活到五十七岁也算是寿终就寝,村里交好的人家都过来烧纸吊唁,明天后天停灵两天,大后天出殡。


    现在才二月中旬,地里还没开化,埋人也是个麻烦事。


    “坟地找先生?看?过了吗?”


    “找了,七叔给看?的地方?,就在我爷身?后那块地。”


    “挺好,旁边给我留着,将来我们老哥俩做个伴。”


    “诶。”刘大福擤了擤鼻子,拿袖子擦了擦眼泪。


    刘灵芝出来:“爹,进去吃点东西吧,大哥你也进去吃点东西,不然这一宿熬不住。”


    刘老汉也没逞强,扶着凳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往屋里走。


    刘灵芝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他爹好像一瞬间就老了。


    晚上男丁要守孝,刘老汉领着刘大富加上大明二明坐在灵棚里烧纸。原本刘灵芝也该出来烧纸,奈何一直瞒着身?份也就算了。


    杨氏睡了一觉,醒来坐在炕上发呆,刘翠花安顿好刘小丫便?急忙赶过来。


    “那小丫头就是你们收养的?”


    刘翠花满脸慈爱的说:“嗯,三岁多?了,活像个机灵鬼,一张小嘴可会哄人了。”


    杨氏笑了笑:“挺好的,等以?后幺儿和大郎有了孩子,还有个姐姐做伴。”


    刘翠花欲言又?止,脱了鞋上炕坐在杨氏身?边:“嫂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埋怨我。”


    “啥事啊,还神?神?秘秘的。”


    “这事搁我肚子里十多?年了,原本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现在想想咱们也没几年好活的,说出来也不打紧。”


    杨氏啐道:“别说那丧气的话,你身?子骨一向硬朗,没准能活到八十。”


    “哎,其实幺儿他……他是个男娃。”


    杨氏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追问?:“男娃?那为啥给他做女孩打扮啊?”


    “还不是那些年打仗闹的,好不容易等仗停了,衙门里说谎报性别逃兵役,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我把?幺儿东藏西掖,生?怕被人发现,要不然怎么会搬到镇上卖猪肉。”


    杨氏了然,自己这弟媳心里苦的很,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摇了摇:“那便?打算一直当成女娃养了?”


    刘翠花无奈的点点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说这幺儿从小就皮实,比一般的姑娘都淘气,谁成想真是个小子。”


    俩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苦笑出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村里人都羡慕刘翠花能当城里老太太,刘翠花何尝不羡慕他们能儿孙满堂呢。


    两人说着说着又?聊到徐渊。


    “大郎前?阵子去县城参加了科举,成绩还没下来也不知道考的如何。”


    杨氏一听瞬间来了精神?:“那徐才家的小子竟然是个会读书的!”


    “可聪明了还懂事,从来到我们家后,事事帮我分忧,这几年我轻快多?了。”刘翠花夸赞道。


    杨氏一拍手?:“哎哟,竟是个这样的好孩子,合该你有福气!也亏的徐才舍得?下。他现在那两个儿子,老大六岁了病病怏怏的是个药罐子,一个月里有十多?天在吃药。老二倒是齐整不过才三岁,还得?十多?年才能借上力。”


    这几年徐家二郎吃药吃的快把?家拖垮了,孩子四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井里,捞出来后便?生?了场大病,一直靠药吊着命。他们一个农户家,哪有多?少钱,一年到头收点粮食,卖了钱全?给徐二郎买药吃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徐才不想把?钱都花在老二身?上,刘桂琴骂他没良心,自己的崽子都不疼。两口子现在天天打架,也没了以?前?蜜里调油的日子。


    “呸,他这是活该糟了现世报!”


    杨氏有些担忧:“就怕他看?见大郎如今出落的这般好,再想要回去。”


    刘翠花眼珠子一瞪:“他敢?白纸黑字按了手?印,他就是告到顺天府去,天家也给他断不了这官司。”


    “话是这么讲,但人家毕竟是亲生?父子,若是大郎有心要回去,恐怕你们也拦不住……”


    “不会的。”刘翠花养了徐渊这些年,心里有底,大郎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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