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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二日徐渊和刘灵芝启程归家,出了客栈没注意身后不远处跟着个人。


    这人见他们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开,回?到了府衙。


    “回?禀大人,从昨日出榜到今天早晨,客栈里陆陆续续去了七名?商人,其中有保定商会的会长陈一峰,还有丝革商户冯有余,他们大多给钱财也有送女人的。”


    陈英刚起床,正端着杯子漱口,吐掉嘴里的水询问:“他可有收?”


    “没有,全部?拒绝了。”


    陈英把杯子递给身旁的侍从,又拿热布巾擦了擦脸:“品性不错,不是?目光短浅之?流,倒对得起我给起的字,你下去吧。”


    寒门学?子跟世家子比起来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眼?皮子浅。大概从小苦日子过多了,冷不丁见到好东西,恨不得全都收入囊中。


    这些年陈英看过许多人都是?从中举那日起便失了本心?的,沉溺在美色和金钱之?中。这样的人怎么当官?就算当了官也难保以后不会贪污枉法?。


    徐渊,徐温柏,陈英在嘴里默念这小子的名?字,年纪轻轻竟然能拒绝这么大的诱惑,有点意思。


    “仲卿。”


    “卑职在。”


    “你派人去查清这小子的根,若是?没什么问题,我打算把他收为弟子好好培养。”


    “是?!”


    *


    徐渊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场考验。


    两人还没到家,中举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快马加鞭送到了冀州府。


    刘家夫妻正在肉铺买肉,离老?远就听见鞭炮声?和敲锣声?。


    刘翠花擦了擦手:“这是?有成亲的?”说着解开围裙拉着小丫出去看热闹。看着看着那挂着红绸的车马居然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刘翠花怕车马碰到孩子,赶紧拉着小丫往后站,结果车马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从马上下来,朝刘翠花拱了拱手:“这位可是?刘老?夫人?”


    刘翠花当了大半辈子的村妇,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作夫人,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好。


    “我……我我是?姓刘。”


    男子笑道:“徐渊徐解元可是?您家女婿?”


    “是?…是?的。”刘翠花不懂解元是?什么意思。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后面的一排衙役同?声?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刘翠花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你们这这这是?干嘛?”


    周围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有人道:“解元……莫非是?乡试第?一名??”


    “那不就是?举人老?爷?”


    “可不一样!这举人也分三六九等,能考上解元的明年保守也是?个同?进士,以后要当大官的!”


    刘翠花听着他们说的话,脑袋嗡嗡直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家大郎出息了!


    刘老?汉也走了过来,听到徐渊中举的消息还不如刘翠花,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刘老?爷,刘夫人您家住何处?这里有些巡抚大人的赏赐给您放在哪?”


    刘翠花晕了半天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掐了一把身边的刘老?汉道:“去把铺子关了,套牛车回?家。”


    “哎,哎!”刘老?汉赶紧去关铺子,还不忘把剩下的半扇猪肉搬车上带走。


    马车浩浩荡荡的跟着他们进了胡同?里,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起过来,想看看能供出举人老?爷的家究竟什么样。


    进了家门,那锦衣男子开始指挥衙役们把礼品往屋搬。


    大伙看着一箱箱的东西眼?馋的直流口水,羡慕的却不嫉妒,毕竟这是?人家凭本事得来的,况且以后这家出了当官的,寻常百姓可不敢招惹。


    待衙役把所有箱子搬完,整个小院都堆满了。锦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刘翠花:“刘老?夫人,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刘翠花大字不识一个,连连摆手道:“我不识字,不用看了。”


    “哎~那怎么行,那我念给您听。”


    “雪狼毫一双,徽墨十枚,林昌宣纸一箱,紫金石砚一块。蜀锦两匹,二百年人参两支……”男人嘴里像豆子似的,唱了半天才把礼单上的东西念完。


    外面围观的老?百姓咂摸着嘴道:“乖乖,这些东西得值多少钱呐!”


    “眼?皮子浅了不是?,以后当了大官,这样的好东西只多不少!”


    “赶明儿我也让俺家那小子去读书,将来也考个举人!”


    “快拉倒吧,你家那个十多岁了,上了一年学?堂连名?字都写不出来,还考举人,烤地瓜都费劲!”人群里响起哄笑声?。


    东西送完衙役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留在刘家老?夫妻坐在院子里像做梦一样。


    “翠花……我咋觉得不真实呢,这东西都是?给咱家的?”刘老?汉说着就要去打开箱子。


    刘翠花拍掉他的手道:“这是?给大郎的赏赐,你别乱动!”


    刘老?汉嘟囔着:“我就看看……”


    两人把能搬动的小盒子都拿到大郎住的地方。搬不动的箱子便找了油布盖上,等他们回?来再做定夺。


    到了下午开始不断有人过来拜访,送银子送礼品的撵都撵不走,吓得刘翠花赶紧把门反锁上,谁也不让进来。


    刘老?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拒在门外,心?疼的直嘬腮帮子:“翠花,这银子真不要啊?”


    “不能要,天下哪有白得的东西。你忘了前几年在安平镇的时候,雪灾过后他们都去邻镇捡东西,白来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就怕拿了都没命花!”


    刘老?汉胆子小,被?她一吓再也不敢惦记那些送来的银子。


    刘灵芝他们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两人走到家门口见大门从里面插着,上前敲了敲门。


    院里没反应,刘灵芝连忙吆喝一声?:“爹,娘你们在家吗?”


    “幺儿和大郎回?来了?!”刘翠花一听赶紧跑出来把大门打开。


    打开门刘翠花一把将徐渊揽住:“我的乖乖,婶子听说你考上举人了!”


    “嗯!考中了!”


    刘灵芝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是?第?一名?呢!”


    进了院子两人看着堆的箱子疑惑道:“这都是?哪来的?”


    “官老?爷赐的!说咱们大郎考中什么元了?”


    徐渊笑道:“解元。”


    “对对对,还给赐了块匾,我也不认字让你叔挂你们那屋里了。”


    两人进屋一看,偌大的木匾用金漆写着耕读世家四个大字。


    “爹,娘这些东西都是?官府赏的?”


    “嗯,还有不少人过来送银子的,我跟你爹没敢要,总觉得白给的银子拿着不踏实。”


    “娘,你不要就对了!拿人手短。”


    刘翠花啐道:“你当娘是?什么人呢,孩子们有出息,俺俩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对!”徐渊和刘灵芝异口同?声?的说。


    “哥,你快去把箱子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拒绝了那么多银子,徐渊早就心?疼的滴血了,如今终于有可以拿的赏赐,给他急坏了。


    刘家老?两口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别管是?考上了啥,阿渊还是?他们家那个小财迷。


    *


    收了东西徐渊还得去府衙谢赏,冀州巡抚亲自接见了他,少不了要夸奖他一番,以后说不定两人同?朝为官,交好总比交恶要强。


    谢完赏徐渊又从家里拿了些笔墨纸砚,借花献佛去了学?府,送给教了他三年的丘夫子。


    丘宾杰听闻他考中解元高?兴的手舞足蹈,仿佛自己考中了一般!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夸赞他,把他说的如文曲星下凡一般。


    学?府中有没参加乡试的学?子纷纷跑出来一睹解元郎的风采,这么年轻的解元真是?让人羡慕!


    从府学?出来,徐渊走路都带风,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厉害!


    “阿渊,咱们明日回?老?家吧,把三爷爷和大哥送回?去,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刘灵芝一句话把徐渊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若是?三爷爷还活着此时定会叮嘱他:莫要骄傲自满,这才仅仅是?一个乡试,后面还有会试和殿试呢,天下那么多才子,现在就满足了,走不了多远!


    徐渊没了之?前张狂的神色,心?思沉下来道:“好,明天回?去。”


    *


    九月初九重阳节,张秀才终于跟一家人团聚了。


    徐渊把老?爷子骨灰跟三奶奶的棺椁合葬在一起,立了块碑。上面刻着慈祖父张鹤仪之?墓,下面是?不孝孙徐渊、刘龄之?泣立。


    又把张秀才儿子的坟也重新修整,找了泥瓦匠把坟头周边都用石头砌上,这样过了十年八年坟也不会平。


    刘老?汉点燃香烛,刘翠花跪在旁边烧了纸钱。


    “丫,给你三爷爷磕头。”


    小丫乖乖的跪地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嘟囔:“太爷爷,丫丫好想你呀,奶奶说你会来梦里看我,可是?这么久了丫丫一次都没梦见过你,是?不是?你不想丫丫啊。”


    刘翠花在旁边听的眼?圈一红,这傻丫头,老?爷子生前最疼她了,怎么可能不想她,多半是?怕吓着孩子不敢看她。


    安置好张秀才一家人又回?到了刘家屯,举人名?下有五百亩的免税田,整个刘家屯也就五百多亩田地,全都借了徐渊的光不用交税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如此。


    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亲朋,富在深山有远亲,得知徐渊考中举人后,过去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过来祝贺,这几日山沟沟里的刘家屯接二连三的来了许多马车,刘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一开始徐渊还硬着头皮招呼着,时间久了把刘家几个老?人叨扰的吃不好睡不好,烦的徐渊直接闭门谢客。


    原以为住几日就回?去了,谁成想这天一早来了几个陌生人,自称是?徐渊的大伯,非要过来认亲!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换副本了,京都走起!


    第92章


    徐家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年纪最大的老太太自?称是徐渊的奶奶,其他两个中年男女是徐渊的大伯和伯娘,剩下两个年纪跟徐渊相仿的男子是徐渊的哥哥。


    刘翠花心里直嘀咕,怎么以前?不见他们过来认亲,如今倒都像闻了腥味的苍蝇,全?都闹哄哄的凑过来。


    几个人被刘灵芝挡在?门外,徐老太太拍着大腿叫道:“大郎,你可?不能不认奶奶啊,咱们可?是骨血至亲,千万别叫外人哄骗了去!”


    刘翠花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外人哄骗了去,冲过去就想?跟她掰扯掰扯。


    徐渊拦住她道:“婶子你别着急,我自?己去跟他们说。”


    徐渊走到门口,徐老太一见他就哭起来:“你是大郎吧?哎哟可?怜我的孙孙哟,都长这么大了,奶奶还?是第一次见,跟你爹长的太像了!”


    徐渊腻歪的不行,说他跟谁像不好非说跟徐才像,恶不恶心?


    “大郎,我是你奶奶啊,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徐渊上下打量这几个人:“你说是我奶奶可?有证据?”


    “证据?这怎么还?要证据呢?”老太太一脸懵的看着他。


    “没有证据,随便?来个猫狗过来认亲,那我岂不是到处都是亲人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徐胜怒道。


    徐老太连忙拉住自?己的大儿子:“我有证据,你爹叫徐才是我的二儿子,你娘叫李妙娘是清河县人士。当年闹饥荒,大家伙都出来找吃的,谁成想?走散了。前?几日听?闻你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老二家居然出了个这样的好孙儿。”


    徐渊愣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娘亲的名字,在?嘴里轻轻念了两遍,想?起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女人,总是温柔的牵着他的手说:“阿渊,给娘背一段三字经呀……”


    “我说的可?对?”老太太见徐渊不说话追问道。


    徐渊冷笑道:“你说的跟我娘说的可?不太一样啊。”当年闹饥荒不假,徐家的粮不够吃,徐老太硬是把二儿子一家撵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徐才不得已?带着妻儿来到刘家屯讨生活。这件事?还?是小时候娘跟爹吵架说出来的,徐渊记了这么多年。


    徐胜有些着急:“你这孩子,我们是你的亲人还?能害你不成!”


    刘翠花终于忍不住了,掐着腰冲了出来,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把徐渊挡在?身后:“呸!亲爹都靠不住还?亲戚!你可?知大郎娘亲难产早逝,他爹娶了后娘是如何磋磨他的?”


    徐老太皱眉:“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徐渊道:“这是我娘!”


    刘翠花愣住,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颤抖:“对!我是他娘!”


    徐老太赶紧道:“是亲家太太吧,这些年你们照顾大郎费心了。”


    徐渊:“收起你们的假好心吧!我已?经被你儿子用?三十斤猪肉卖给了刘家,白纸黑字立的契还?在?,早就跟你们徐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若是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你…你竟然不认自?己的亲奶奶?”


    “谁是我亲奶奶?再敢招摇撞骗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


    “不……不识好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徐胜见徐渊不好拿捏,放完狠话,心虚的拉着老娘和妻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


    徐家只是个小插曲,徐渊并没放在?心上。几个人在?刘家屯短暂的住了几日,九月中旬就回了冀州。


    回到家,徐渊和刘灵芝把打算进京都的事?跟老两口商量一下。


    刘老汉原本?还?以为他俩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要去京都了。


    “儿啊……那京都不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吗,咱们能进去住吗?”


    “爹,京都大着呢,皇帝他老人家住在?皇宫里,寻常老百姓看不见他的。”


    “哦……那咱们要去了京都还?能卖猪肉吗?”这冀州的肉铺好不容易才开起来,一日能卖不少银子,如今又要走了,刘老汉有点舍不得。


    刘翠花道:“卖什么猪肉,儿子让去咱们就去!那京都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别人能住咱们怎么不能住?”


    刘老汉磕了磕烟袋道:“行吧,那就去。”


    左右不过是把安平镇干的事?再干一次,关铺子卖牛,租车搬家,一家人说走就走几日的功夫就去了京都。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来京都比之前?好多了。来之前?刘灵芝提前?跟陈四海和柴新都打了声招呼。毕竟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万一出点事?不是他能应付的。


    柴新听?闻他们要来特别高兴,早早就把住的地方准备好了,在?西街胡同收拾了一户两进的宅子给他们住。


    陈四海也腾出一日功夫,专门过来帮他们收拾房子。


    初来乍到刘翠花和刘老汉还?有些拘谨,入城时被森严的守卫从里到外检查个遍,吓得他俩缩着手脚一句话不敢说。终于见到熟人,老两口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刘翠花拉着柴新的手道:“这房子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伯母你们住着吧,这是我家的院子,一直闲着没人住,你们来了刚好帮我收拾收拾。”


    “那可?不行,哪有白住人房子的道理。”


    柴新笑道:“那一个月你给我十两租金可?好?”


    刘翠花不懂京都的物价,在?冀州租房一个月花六两银子,京都十两倒也算可?以。点点头从箱笼里拿出银钱要给柴新。殊不知,这京都的房价贵的离谱,就算租房也是冀州府的十几倍。


    特别是他们住的这个地段,周围都是富贵人家,买这么一座宅子少说几万两银子,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谁还?往外租啊,赚不了三瓜俩枣的。


    “不着急,您先住着,年底再给也是一样的。”


    陈四海站在?旁边没揭穿,原本?他还?打算在?京郊帮忙租个房子,打听?了一遍最便?宜的一年也上百两银子,房子老旧不说环境也不如这边好。如今有柴老板帮忙,自?己倒是省了不少事?。


    收拾完陈四海做东提前?订了饭馆,请他们吃顿接风饭,刚好柴老板也是熟人,跟着一起去了。


    陈四海:“我还?以为你们得过了年才能来,徐公子这是考上举人了?”


    徐渊矜持的点了点头:“考上了。”


    刘灵芝显摆道:“是解元哦!”


    柴新闻声抬头重?新审视了一遍徐渊,之前?只知道这小子在?读书?,却不知道读的这么厉害!商人眼光毒辣,瞬间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陈四海也吃了一惊:“那我可?就提前?预祝徐公子明年金榜题名了!”


    刘灵芝坐在?一旁嘿嘿笑,满脸的得意,他的小夫婿多给自?己长脸啊!


    刘家夫妻也是一副与有荣焉,谁也没能想?到当初三十斤猪肉换来的孩子,如今竟然考上举人来了京都。


    酒过三巡刘灵芝才想?起正事?:“对了,柴大哥上次说我身份这个事?还?可?以改吗?”刘灵芝打算继续在?镖局工作,不过他前?几年来京都是以男人的身份示人,如今再换成女装恐怕就不行了。


    京都不比其他地方,万一被镖局里的人发现他是男扮女装恐怕会有大问题。


    柴新放下酒杯点头:“可?以改,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回来?”


    刘灵芝犹豫道:“如果改回男子对阿渊以后的仕途有什么影响吗?”


    “这……我就说不准了。”毕竟谁也没干过这种事?。


    改回来后两人的婚事?肯定就不做数了,不娶亲继续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要遭人闲话。


    特别是徐渊,将来他入仕为官,不娶妻少不了要遭言官弹劾。这事?往小了说是作风问题,往大了说搞不好要掉脑袋的事?。


    一时间陷入两难中。


    柴新:“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再给你做个男子的身份,这样平日里你用?男人的身份出去走镖。反正大户人家的女子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你身体不适在?家中修养如何?”


    刘灵芝眼前?一亮:“可?以吗?”


    柴新道:“我去问问,你等我两日给你消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做个身份而已?,花些银子应该可?以办妥。


    “好!那就多谢柴大哥了!”刘灵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柴新找徐渊单独谈了几句。


    “徐公子。”


    “柴老板。”徐渊点头示意。


    “上次去的匆忙没和你说话,没想?到你能考中解元。”


    “侥幸罢了。”


    柴新见他神?色自?若,丝毫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你们初来京都不知有何打算?”


    “参加明年的会试。”


    “会试结束后呢?”


    徐渊沉默,这他倒没考虑过,如果自?己的考的好兴许可?以留在?京中,考的一般多半要去外地做官了。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们想?留在?京都没有实力和财力肯定不行,我愿出钱帮你们定居京都如何?”


    徐渊皱眉:“条件是什么?”


    柴新哂笑:“没有条件,我一直想?补偿刘大哥一家,奈何他们都是老实人,给他们银子是绝对不会要的。”


    “你确定我会要?”


    柴新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上万两。


    “确定,而且你也不得不要,等你考中进士留在?京都久了,就知道居大不易的道理了。”


    “多谢柴老板好意,那等以后考中了再说吧。”徐渊朝他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酒楼。


    柴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此子心性不一般,将来说不准会有大作为啊。


    刘灵芝凑过来问:“阿渊,柴大哥找你有什么事??”


    “要给我银子,我没要。”


    “他干嘛给你银子?”


    徐渊:“怕咱们钱不够花吧。”


    刘灵芝大手一挥:“别担心,哥挣钱给你花!”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小情郎还?养活不了么!


    第93章


    身份的事很快就有了?着落,柴新?找了?一个军中的朋友让他帮忙给刘灵芝做了?个假户籍。


    说是假户籍,除了?名字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户籍地址都能查到?,年纪也跟刘灵芝也相仿。


    这人?原是军中的一个士兵,因染了?风寒年前去世,家中没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一直没报丧,刚好把这个户籍顶替了?,改名为刘龄之。


    有了?男人?身份,刘灵芝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穿男装了?!高兴的他去成衣铺子买了?好几?件衣服,回?家一一试穿给徐渊看?。


    “这身藏青色的袍子怎么样?”刘灵芝扯着衣摆询问。


    徐渊笑眯眯道:“好看?!”


    刘灵芝个子高挑,穿上深色男装看?起来更俊朗一些。


    “我记得小时候娘给你做过一件这个颜色的小袄,把我羡慕够呛。”那?会?刘翠花给他做的衣服全?都是花红柳绿的颜色,刘灵芝是真不?想穿。奈何不?穿就得挨掐,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脱掉这身,又换了?一件干活穿的贴身短打,灰色的衣服用布带围住,勒出劲瘦有力的腰,徐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嗖的红了?起来。


    刘灵芝缠好袖口转了?转胳膊:“这件怎么样?”


    “哥,你穿哪件都好看?!”


    *


    刘灵芝回?到?镖局工作,徐渊每日带着小丫在家中读书,刘家老两口突然就没事干了?。两人?都是忙了?一辈子的人?,冷不?丁让他们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刘老汉,以?前早起杀猪杀惯了?,每天到?了?寅时就醒了?,坐在炕上睡不?着觉,一袋一袋的抽着烟叶。


    “你就不?能多睡会?儿?”刘翠花被他熏醒,点着蜡烛披上衣服坐起来。


    “哪睡得着啊,闲的我浑身发毛,骨头缝刺痒。”


    “你就是贱骨头,有好日子还不?愿意过。”


    刘老汉噗嗤一笑:“嘿,说的好像你能呆的住一样。”


    刘翠花哑口无言,这几?天她也是闲不?住,整个院子里从里到?外收拾了?好几?遍,恨不?得把地缝都扣干净了?。


    刘老汉:“你说咱俩继续去卖猪肉能行不??”


    “京都又不?比其他地方,官老爷管的严,万一给俩孩子惹了?麻烦就坏了?。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在家待着吧!”


    刘老汉掐了?烟袋道:“要不?咱们把后院的小花园拾掇出来种点菜?”他实?在是闲不?住,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去连个串门的地方都没有。


    “能行吗?”


    “不?然让幺儿去问问柴新??我可呆不?住了?。”


    第二日刘灵芝找到?柴新?跟他提了?一嘴,没想到?柴新?上了?心,下午就命人?把种子送来了?,瓜果蔬菜的都有,居然还送了?几?只鸡仔鸭仔和一条小黑狗。


    好家伙,这可给刘老汉高兴坏了?!以?前在刘家屯的时候家里养了?不?少鸡鸭鹅,到?镇上做起买卖就没空养了?,如今可是有事干了?!


    先找木板给小狗钉了?个狗窝,小狗才?几?个月大,虎头虎脑的招人?稀罕。


    徐渊领着小丫看?小狗,小丫一开始还有点害怕,熟悉了?恨不?得把它抱进屋里搂着睡觉。


    刘翠花忍不?住笑:“看?见小丫这模样就想起幺儿小的时候。那?会?家里也养了?这么一只小狗崽,给他稀罕的不?得了?,天天牵着在院子里跑。后来对门邻居家的小丫头过来非要把小狗抱走,不?给就哭的死去活来的。”


    “为这么个小狗也不?值当的,我就把它给了?人?家。结果幺儿哭了?好几?天,半夜做梦都能哭醒,把我心疼够呛,后悔那?时候把小狗送人?。”


    徐渊摸着小黑狗的脑袋,想象小时候的灵芝哥,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小丫一听吓得紧紧抱住小狗的脖子:“奶奶,不?能把小黑送人?!”


    “不?送不?送,奶奶再也不?把小狗送人?了?。”


    安排好狗,刘老汉又拿稻草给小鸡编了?几?个鸡窝。都是年轻时候学的老手艺,十多年不?编手也不?生?,编出来的小鸡窝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鸡鸭都放在后院养,家禽屁股没有把门的,万一家里来人?做客踩一脚鸡粪显得多不?好。


    后院的花园也让刘老汉铲了?,他可不?认识哪支是月季哪支是牡丹,光开花不?结果养着有啥用?还不?如种点白菜大葱吃着方便。


    刘翠花倒是稀罕这些花花草草,找了?几?个旧花盆,挑开的好看?的移种到?花盆里摆在房檐下,看?着真热闹。


    *


    沈仲卿来送请柬的时候,一进院子就被震惊了?一下,退出去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没走错又走了?进来,敲了?敲半开的大门。


    “请问这里是徐温柏家吗?”


    刘老汉坐在院子里编篱笆,闻声?抬起头道:“徐温柏是谁?”


    “徐…徐渊。”


    “哦,找我们家大郎啊,大郎!有人?找你!”


    等人?的时候沈仲卿环顾四周,没想到?西街胡同还有这么接地气儿的院子……


    徐渊正在后院扫鸡粪,清理出来粪便堆到?一起沤肥浇菜,如今天气渐渐转冷,刘老汉种了?几?垄耐寒的冻葱,等落了?雪就能吃了?。


    “谁找我啊?”徐渊洗了?洗手走过来,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着周身的气度和穿着不?像普通人?。


    徐渊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贵姓,到?寒舍有何贵干。”


    沈仲卿上下打量徐渊,见他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布鞋,袖子上甚至还打了?补丁……这解元郎跟房子一样接地气儿。


    “我是沈霁,陈英的学生?,特受恩师嘱托邀请你来参加下个月的诗会?。”


    “多谢!”徐渊接过请柬,面上不?显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久久不?能平静,陈英居然派人?给自己送请柬?他怎么知道自己来到?京都?居然还知道自己住在哪!


    “沈公子请进屋喝杯茶。”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的吧。”沈仲卿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徐渊打开请柬,上面写着十月初二,在惠阳楼举办的寒衣诗会?。


    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说出来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自己一个小小的举人?,何德何能让一个当朝阁老递请柬,除了?拉拢徐渊找不?到?其他理由。


    世家子弟之所以?在官场上一路顺畅,是因为有人?在前面带路,官场里那?些弯弯绕绕,靠自己摸索少不?了?要走许多弯路。


    如今陈英主?动伸出橄榄枝,有这样好的机会?徐渊自然是不?能错过。


    那?可是陈英啊,自己这辈子难望其项背的六部尚书!


    *


    陈府,陈英正在收拾庭院里的花草,眼下刚入秋,正值菊花开放的季节,陈英喜菊,早早就有人?送来各种各样名贵的菊花。


    “仲卿回?来了?,看?看?这株鬃掸佛尘开的怎么样?”


    “好看?。”


    陈英忍不?住笑道:“除了?好看?二字,你也夸不?出什么了?。”这孩子耿直,去年秋天送了?他一株绿云,沈霁养了?快两个月问陈英怎么不?开花,差点没把陈英笑背过气去。


    “请柬他收下了??”


    “收了?,不?过看?他好像并不?是很惊讶。”


    陈英回?过头:“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让我进屋喝杯茶,我赶着回?来便没进去。”


    陈英起身,旁边的小厮赶紧递过手帕让他净手。“这小子是真预料到?我会?找他,还是装出来平静的模样?”


    “学生?想笨,看?不?出来。”


    “倒是有点意思?,你去了?他家中感觉怎么样?”


    沈仲卿有些不?解道:“按说他搭上柴新?那?样的富商不?应该过的如此拮据,我去他家的时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还带着补丁。柴新?送了?他那?么个大宅子不?可能不?给银子吧。”


    两人?踱步到?凉亭,陈英坐在石凳上,沈仲卿给他斟茶。


    陈英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柴新?送的房子不?是给他的,送的是刘屠户家。”


    沈仲卿不?解:“柴新?与这刘屠户家还有些渊源?”


    “正是,柴新?的胳膊是在战场丢的,而刘屠户家在战场上丢了?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救过柴新?的命。”


    “怪不?得!”


    陈英讽刺道:“满门忠烈啊,爹娘满头银发还在街上卖猪肉讨生?计。”


    沈仲卿叹了?口气:“如今金人?蠢蠢欲动,亡我大盛之心不?死,恐怕过几?年还有一场仗要打,届时不?知又要有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


    *


    一晃就到?了?十月,刚好这几?天刘灵芝走镖回?来。


    小别胜新?婚,小两口七八日没见,好好的温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徐渊差点起不?来床,照着刘灵芝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混蛋!说了?今天有诗会?你还闹那?么晚!”


    刘灵芝赶紧抱住他哄:“我的错,我的错,实?在是太想你了?。”


    徐渊别过头把衣服披上,“胡子多久没刮了?,扎死人?了?!”


    刘灵芝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这就去刮。”


    两人?换好衣服下了?地,为了?今天的诗会?徐渊特地花了?十多两银子做了?身衣服。


    人?靠衣装马靠鞍,徐渊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胸前还挂着一块羊脂玉,雪青色的蜀锦秋衫穿在身上,把他衬得身长玉立。看?着不?像农家子,倒像是哪家富养出来的小公子。


    “哥,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


    刘灵芝都看?直了?眼:“好……好看?!”


    徐渊噗嗤一笑:“擦擦口水。”


    第94章


    惠阳楼在京都?很有名气,这?里出?名的不是?饭菜而是?环境。


    一进大门是?一座巨大的风水假山,假山上种了各种名贵的花草,侧面是?一条人工河将假山环抱,河水清澈见底,偶尔能看见几条小鱼来?回游荡。这?在风水上来?讲是?守山抱水的迎财格局。


    这?么好的环境价格自?然也高,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起的,时间久了这?里便默认成了达官贵人们聚会的场地。


    穿过石桥,前面就是?惠阳楼的主楼,楼里划分为两个?部分,东边是?几个?隔开?的大雅间可供十几人聚会,西?侧则是?私密性特别?好的小独间。


    徐渊一进来?就有小厮引他去了东侧,陈英订的是?一个?大雅间,里面装饰成流觞曲水的模样,泠泠的水声在屋子里响起。


    这?个?时辰已经来?了几个?人,徐渊看见那天给自?己送请柬的人,跟他点头示意,然后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开?始陆续进来?人,这?些人大概以前经常一起聚会,彼此?之间熟稔的打着招呼。


    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徐渊,低声询问:“那边坐着的小公子是?谁?”


    “不知道,许是?晋阳侯府的世子?前阵子我听说晋阳侯入京了。”


    “我看着不太像,晋阳侯世子今年都?二十多岁了吧,这?小公子看起来?挺年轻的。”


    徐渊不敢说话,尴尬的端着茶杯低头喝茶,只有沈仲卿知道他是?谁,然而他也没告诉其他人。


    等了半天陈英终于来?了,大家起身拱手?作揖:“陈大人。”


    “家中?有事耽搁来?晚了,大家都?坐吧。”


    人们纷纷落座,沈仲卿起身跟门口的伙计说了一声,开?始上菜。


    这?次聚会说是?诗会不如说是?一场户部的内部会议,全程跟做诗没有任何关系,亏得徐渊还在家偷偷准备了两首跟寒衣节有关的诗。


    这?群人讨论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今年夏天北方旱灾,金人以牧马为由?频繁的向盛朝边境逼近,西?北军请求增加军防。二是?南方秋季发生蝗灾,近两省的地界受灾,严重的地方颗粒无收。


    作为户部最?大的官,陈英每天都?有一堆事要处理分身乏术,只能捡着这?两宗最?严重的先处理。


    “金人牧马进入我朝边界由?来?已久,我觉得不用太顾虑,只要他们不集结大队人马,应该问题不大。”说话的人是?户部寺郎魏青山,如果加强防备就要银子,说白了他不想掏钱。


    有人附和道:“青山兄说的对,如今之际南方的蝗灾才是?重中?之重!马上就要入冬了,百姓没有过冬的粮食怎么能行?”这?人听口音是?南方人,恐怕受灾的地方就有他的家乡。


    “要我说还是?北方对金人防备更重要一些!这?几年金人蠢蠢欲动,如若不加强防范,恐怕重蹈当年的元新之变!”


    两伙人争执起来?,徐渊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小声道:“就不能两边都?顾及吗?”


    “嗤!你出?银子啊?”魏青山嗤笑一声侧目打量起徐渊。


    陈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前些年连年征战把大盛的底子掏空了,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这?几年朝廷大肆削减税收。导致国库收支不平,几乎可以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能挤出?的银子实在有限。


    徐渊脸腾的红了起来?,他对这?其中?的事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户部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要不然也不能愁得陈英叫了这?么多人来?想办法。


    “仲卿你有何看法?”陈英低声道。


    嘈杂的人们瞬间安静起来?,沈霁起身:“我与徐公子的想法一样,两边都?要顾及蝗灾要赈,西?北的军防也不能落下。”


    魏青山冷哼一声,说的轻巧,户部哪有那么多银子?春天的时候黄河泛滥,中?原百姓受灾严重,拿出?去了一大笔银子。夏天皇上不耐炎热,在景山修建行宫又花了不少,如今手?里这?点银子还留着过年花呢。


    陈英道:“今年税收缴的差不多了吧。”


    “差…差不多了。”这?刚收上来?的银子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又得拿出?去,魏青山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陈英点点头:“青山,这?次又要为难你了。”


    “属下……遵命。”魏青山脸上露出?菜色,这?又得掏出?去多少银子啊,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宫中?今年举办祭祀大典还得要银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今年的税银花完了明年花什么?他真想甩手?不干了!


    两件事暂时做完安排,大伙又开?始议论京都?的时政,徐渊这?回不敢再乱开?口,侧耳倾听他们讨论。


    从他们口中?得知皇帝年事已高,不再处理朝中?的琐事。本应让太子监理朝政,结果他做了一件让大伙都?看不懂的事,居然让太子和二皇子同?时处理朝事……


    这?件事一出?,太子和二皇子都?懵了,不知道皇上是?真糊涂了还是?另有想法,太子和二皇子的关系也越发的水火不容。


    这?一顿饭吃的徐渊胃疼,直到会议最?末尾一群人才象征性的打着饱嗝做了几首诗,寒衣诗会就算是?结束了。


    徐渊起身准备回家,被沈仲卿叫住。


    “徐温柏,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哎。”徐渊赶紧跟着他去了陈英的马车前。


    陈英掀开?车帘道:“温柏啊,你家住哪,上车我送你一程。”


    徐渊知道陈英这?是?有话要与自?己说,连忙道谢掀开?衣摆上了马车。


    车内非常宽敞,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陈英靠在车上闭目养神,一只手?捏着眉心道:“在这?朝中?当官其实跟老百姓做买卖差不多,每天为了银子吵来?吵去,跟斗鸡似的。”


    徐渊不敢附和,只微微点点头。


    陈英睁开?眼睛:“你不必拘谨,我看你今日?都?不曾说几句话,乡试时可不是?这?样的。”


    徐渊脸红道:“乡试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哎~莫要谦虚,便是?纸上谈兵你也比寻常人谈的好多了。”


    徐渊听到他的夸奖微微放下心来?。


    “你说两者兼顾,若是?户部没有足够的银两该怎么解决?”陈英试探性的询问。


    徐渊知道他这?是?在考自?己,“大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英点头示意他说。


    “六年前冀州发生过一场雪灾,大人可还有印象?”


    陈英思索一番点点头:“记得。”


    徐渊继续说:“那场雪灾恰好发生在我身边,当时严重的地方十之七八的房屋都?被雪压毁。”


    “我们邻镇受灾就比较严重,死了不少人,开?春后就有许多人去拿捡死人的东西?拿回来?用,谁知不小心感染了疫病。”徐渊顿了顿。


    “朝廷怕瘟疫蔓延封了城,百姓们苦苦熬了三四个?月才等到赈灾的粮食,此?时城中?已经死了大半的人。”


    陈英道:“赈灾之事并非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就算户部拿出?银子,还得派人去购买粮食,再运送到灾区,中?间兴许耽搁的久了一些。”


    徐渊点头:“正是?大人所?说的道理,当年我们临县并没有受到雪灾波及,如果直接从临县运来?救灾粮食,我们就不用煎熬那三四个?月。”


    陈英陷入沉思:“你再说说!”


    “大人,如果赈灾粮食直接从受灾的邻省调拨,既可以省时省力,又免去了中?间的耗损。”


    陈英瞬间明白徐渊说的意思,等于给地方政府打了个?白条,让他们用明年的税粮去赈济灾区,若是?操作得当能省下一大笔银子,还能及时把粮食运送过去。


    “吁~大人到了。”外面的马车停在渊家门口。


    陈英回过神道:“徐渊,我有意收你做我的门生,你可愿意?”


    徐渊连忙跪地激动的说:“学生愿意!”


    “好,从明日?起,每逢初一十五休沐日?,你来?我府中?,我若有空便教教你。”


    “多谢师父!”


    徐渊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目送陈英的车走远,激动的蹦得老高,没想到陈英真的收自?己做学生了!


    陈英坐在马车上还在思索徐渊说的话,其实徐渊的想法很简单,简单的有些幼稚,但幼稚并不代表不是?好办法,只不过真正运作起来?有些困难。


    受灾的地区太广,波及的人数很多,赈灾需要大量粮食,这?么些粮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不过恰好苏省素有鱼米之乡的称号,这?几年休养生息拿出?这?些粮食应该富富有余。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思想比起老年人要活跃很多,只要敢想就是?好事。


    *


    徐渊到家没一会刘灵芝才回来?,他原本在惠阳楼外等着徐渊,见他上了陈大人的马车便没敢上前。


    “怎么样诗会举行的还顺利吧?”


    徐渊两颊泛红,还没从激动中?平静下来?:“哥,陈阁老收我为徒了!”


    “陈…陈英收你为徒?”


    “嗯!不过还没行拜师礼,等这?个?月十五,我带着三牲拜师礼去陈府正式拜师。”


    原本以为陈英只想拉拢他,结果直接成了师徒,这?实在超出?徐渊的预期。


    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徐渊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有了这?层师徒关系,只等着会试金榜题名之时,便是?自?己迈入朝堂之日?!


    第95章


    盛朝重师恩,好?的师徒关系犹如父子。


    虽说徐渊和陈英都带着各自的目的,但是欣赏是真的,敬仰也是真的。


    十月十五,陈英休沐日,徐渊一大早便焚香沐浴,带上提前准备好?的三牲礼去陈府拜师。


    陈府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不过这条街可不是寻常百姓能住的,整条胡同只住了三户人?家,除了陈阁老?一家,其他两户一户是平西王府,另一户是护国将军府。


    徐渊拎着东西过来时,正赶上将军出府,所?有行人?避让。只见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便服,头发?花白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尽管只有一匹马,他身?上那种久经沙场的杀气,依旧压迫人?没办法?呼吸。等马过去后,徐渊才敢悄悄抬起头打量,从背影看将军的背脊已?经有些?岣嵝,如果边关再有战事,恐怕很难再上战场了……


    到了陈府,徐渊走上前去跟门房打了声招呼说明自己的来意,马上有小厮进去通报,没一会就带着徐渊进了府。


    陈英住的这套院子有四进,穿过门房前面就是正院,院子里没有太多摆设,只在角落里摆了几口大缸,缸里种着荷花。这会儿入了秋荷花早已?开败,剩下些?残叶飘在水面。


    继续往前走便是会客的前厅了。


    “大人?还在梳洗,徐公子请在此?稍等片刻。”


    “不,不着急。”徐渊有些?尴尬,自己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有小厮过来:“徐公子,大人?请您去后院书房。”


    “好?。”徐渊赶紧跟着去了书房。


    昨天夜里陈英跟几个下属商讨南方?赈灾的事,一直讨论到下半夜,今早起的迟了些?,这会刚收拾完。见徐渊进来道:“温柏,你来了。”


    拜师礼有些?繁琐,徒弟要三叩九拜,跪献三牲礼,师父还要训话赐字。


    徐渊一通跪拜完小厮给搬了把凳子。


    陈英朝他摆摆手:“快坐吧,今日我恐怕没时间教你,待会仲卿过来,我让他帮你整理一下历年会试的答卷。他是两榜进士,若说起科举我未必有他擅长。”


    “多谢师父。”


    现在教徐渊别的还太早,先把会试考下来才是正事。


    没一会沈霁来了,陈英让他领着徐渊去旁边的小书房学?习,自己则开始处理这一天的公事。说是休沐日,除了不用上朝其他什么事都少干不了。


    门外有小厮通报:“大人?,兵部尚书张大人?来了。”


    陈英脑瓜子嗡嗡的,这张万权怎么还追家来了……


    昨天两人?在朝堂上吵了一架,那边着急要银子增加边防,一张嘴就五十万两。陈英就算有钱也不可能直接给,少不了要哭哭穷,装装样子走个流程。两个老?油子都知道对方?的想法?,这场架就是给上面看的。


    没想到吵来吵去,变成太子同意从户部拨银子给西北军,二皇子则不同意,他俩开始吵了起来。这俩人?在大殿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前据理力争,吵的脸红脖子粗。


    陈英和张万权傻眼了,这……这跟过去可不一样啊,现在这银子到底是拨还是不拨?


    不拨得罪太子,拨了得罪二皇子,陈英哪个都不想得罪,直接揣起手装死人?,等他们吵出个结果再说。


    不过南方?蝗灾的事,两位皇子倒是一致决定拨款赈灾。


    陈英少不了又哭穷一番,把徐渊那日提的想法?,稍加润色后提了出来。用明年税收去救助灾民,既可以就近运粮又省去了中?间拨银子购粮浪费的时间。


    两位皇子允了,这事交给陈英去处理。


    下了朝陈英脚底抹油赶紧往家走,张万权挺着个大肚子追着跑出来:“陈阁老?!陈阁老?!”


    陈英道:“张大人?,您慢点。”


    张万权心想我慢得下来嘛!再慢点你都到家了!“陈阁老?,那边防的银子怎么办?”


    “我也为难啊,太子和二皇子不发?话,我哪敢私自做主。”


    张万权眼珠子一瞪:“那你的意思,银子就黄了呗?!”


    “你先别着急,西北边防乃是国之重事,皇上不可能任由两个皇子争执下去的,你且再等几日兴许就发?话了。”


    银子能等,边关的将士等不了!眼下十月份了雁门关外都下起了大雪,金人?今年不好?过,他们还能让你好?过了?


    “这,这叫什么事啊!”张万权气的直甩袖子。圣上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让两位皇子同时监理朝事!这么耽搁下去,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就做到头了!


    *


    原以为这事暂时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张万权回去越想越憋气,一大早起来就匆匆赶了过来。


    陈英捏着鼻梁道:“让他进来吧。”那老?家伙是个炮仗脾气,自己要是敢装病不让他进,估计他能直接砸门进来。


    没一会张万权脚步匆匆的走进来,陈英连忙起身?道:“张大人?这么早过来,可用了早点?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吃的下去嘛,你看看我嘴里这泡!”张万权扯着嘴角让陈英看。


    “哎,使不得使不得,我让小厮给你端碗去火的莲子羹过来。”


    张万权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我是个粗人?,也不跟你磨叽了,这银子到底能不能拨?”


    “拨!当然能拨,可我说的也不算啊,上面不发?话我哪敢私自拨银子啊。”


    “南方?赈灾不是不用银子了吗!你要不先把这笔银子拨给我,真等皇上发?话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陈英皱眉:“张大人?慎言!”


    张万权破罐子破摔,“你也甭吓我,事到如今有什么话我不敢说的。”


    陈英哭笑不得:“我吓您干嘛,我这不也着急吗。”


    小厮端着莲子羹过来,张万权刚好?没吃早饭,端起碗秃噜秃噜喝了个干净。


    陈英道:“再给张大人?盛一碗。”


    “喝粥没用,今儿个你要是不给银子,我就赖你家不走了!”


    他不走陈英也不能硬撵,两人?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陈英道:“要不明日下朝后我与你去面圣吧,只要圣上发?了话,这银子谁拦着我都得给你拨!”


    张万权这才罢休,意味深长道:“我也知道你为难,然军防马虎不得,有前车之鉴我们还不警醒,咱们可没有第二个护国将军呐……”


    *


    徐渊在小书房里正在看试卷,沈霁给他找了厚厚的一沓历年的卷宗。他一张一张看的飞快,一上午的功夫已?经看了大半了。


    沈仲卿坐在旁边微微皱眉,看了一会忍不住道:“这些?试卷几乎都是两榜进士所?答,你应该看的仔细一些?。”


    徐渊抬起头:“沈兄你误会了,我打算把这些?文章先背下来,回去默下来再慢慢研究。”毕竟陈英只有初一十五有空,自己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你…你都背下来了?!”沈仲卿不可思议的说。


    “差不多,或许有一点误差。”徐渊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沈仲卿不相?信,随便从他看过的卷宗里抽了一张考他。


    结果徐渊一字不漏的把卷宗上的题目和答案背了下来。


    “你竟有这过目不忘的本领?!”


    徐渊连忙摆手谦虚道:“并?非过目不忘,只不过记东西稍微快了点。”


    这哪是快了一点!沈仲卿不信邪又抽出另一张卷子,结果徐渊还是倒背如流。


    沈仲卿收起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如此?天赋想来会试也不会太难,等你把这些?卷子看完,我再给你找其他的。”


    “有劳沈兄了。”


    天色渐晚,陈英处理完正事过来转了一圈,询问?徐渊看的怎么样了。


    “受益匪浅!”这些?试卷看下来,徐渊大概了解了考官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答卷,出题的方?向和答题要注意的事项。


    陈英:“你把今天看得东西回去写?个心得,等下次过来时拿与我看看。”


    “是。”


    时候不早,徐渊不便再叨扰,陈英还有一堆事要忙,没留他让他路上小心。


    等他走后陈英询问?:“仲卿,你觉得温柏怎么样?”


    “徐公子过目不忘,天资在我之上。”


    陈英捋着胡子笑道:“你可嫉妒?”


    嫉妒倒说不上,毕竟谁不是个天才呢,只不过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陈英这些?年看中?过许多举子,唯独只有徐渊得他青眼收为弟子。


    “仲卿啊,官场上独木难支,你性子耿直,在朝中?难免会吃亏,徐渊性格圆滑,你俩相?处好?了以后的路才好?走一些?。”


    沈仲卿叹了口气:“弟子知道了。”


    “过几日我打算让你去一趟南方?,把赈灾的事提上日程。”


    “属下遵命。”


    *


    徐渊回到家中?急忙默写?今天看过的卷宗,一直默到深夜连饭都没吃。


    刘翠花不敢打扰他,把锅里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小丫已?经睡着了,老?两口坐在外间点了根蜡烛,刘老?汉叼着烟袋搓麻绳,地里种的葱和小菜长出来了,得夹上篱笆防止家禽进去祸害。


    刘翠花借着灯光缝棉衣,这几日天天渐渐转凉,儿子走南闯北身?上没个厚实衣服可不行,别染了风寒。


    “做完这件别做了,仔细累着眼睛。”


    “嗯,不做了。”刘翠花缝完袖口咬断线,把做了一半的棉衣叠起来。


    不服老?不行,年纪越大眼神越不好?使,以前借着豆大的灯光都能绣花,现在点着亮堂堂的蜡烛都看不清针线了。


    “过几日就到儿子的忌日了,我听幺儿说这城中?有个庙,庙里供着当年战死的将士,上面还有咱们儿子的名字,咱们去看看?”


    以前老?两口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时候没的,只能在清明烧点纸钱,自打遇上柴新两人?才知道儿子的忌日。


    刘翠花:“去吧,顺便给老?二老?三也上柱香。”


    第96章


    十月二十一日是大哥刘茂林的忌日。


    前一天晚上刘翠花就把祭祀用的东西?准备好了?,香烛、贡品,还有蒸好的大白面馒头。


    第二天一早,徐渊换了?个身素色的衣服,带着小丫和老两口一起?去祭安寺给三个哥哥祭祀。


    祭安寺在城中西?北侧,因为供奉的特殊,所以平日鲜少?有人去,大多都是清明时节过来祭拜。


    他?们来的时候,寺内空荡荡只有几个沙弥在清扫寺院。入了?秋树叶纷纷落下?,在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一进门老两口就被那块高?高?的立碑镇住,刘翠花不识字小声问徐渊:“大郎,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徐渊眼眶微热:“娘,这上面写的尽忠报国!”


    刘老汉哽咽道:“好!皇帝老爷知道咱们儿子是忠良!”


    继续往里走?,几个人进了?庙里,见墙壁上刻满了?名字,看的人眼花缭乱。


    刘老汉一拍大腿:“坏了?,幺儿只说?老大老二老三的名字在这上面刻着,也没说?刻在哪啊!这么多名字还不得找到明天去?”


    刘翠花道:“要么干脆就在这寺中祭祀祭祀,这些?都是好儿郎们,贡品谁拿去婶子也不怪罪。”


    刘老汉点点头道:“好,我去摆上。”


    徐渊跟刘老汉一起?把拿来的东西?都摆在台阶上,点燃香烛,拉着刘小丫跪在地上。


    “大哥,二哥,三哥,我带着爹娘和小丫来看你们了?。灵芝他?走?镖在外回不来,你们别怪罪他?。家里挺好的,爹娘身体也很好,有我和灵芝在你们不用惦记……”徐渊嘟嘟囔囔的说?着悼词,刘翠花侧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


    刘老汉叼着烟袋背着手?,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般,愈发?沧桑。


    一阵风吹过,把香烛刮的摇摇欲坠,徐渊赶紧侧身挡住风口。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寺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斥。


    “这是咋了??”刘翠花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旁边的刘老汉。


    徐渊闻声站起?来,见门外突然涌进许多官兵,中间簇拥着的正是护国将军。


    大概是刚从校场回来,将军身上的盔甲没来得及换下?,怀里抱着头盔,腰间还坠着军刀,阔步走?进寺院。


    “娘……那是护国将军。”


    刘翠花一听吓得腿都软了?:“大郎,你快把东西?收了?,咱们赶紧走?。”他?们老百姓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里的里正,护国将军那戏文里的人物,居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徐渊也不想惹麻烦,赶紧把祭品装进篮子里,拉着小丫匆匆往外走?去。


    “等一下?。”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们。


    徐渊脚步一顿,转过身低着头道:“不知大人叫我们有何事?”


    护国将军踱步过来:“你们是来祭祀亲人的?”


    “正是。”徐渊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低头安抚身边的吓得直瘪嘴的小丫。


    徐渊原以为将军会问问他?们祭奠的谁,可仔细一想,都过去二十多年的事了?,他?哪里还会记得当初那个勇猛奋战的小卒。


    他?只是淡淡的挥挥手?道:“让他?们继续祭祀吧。”


    将军发?了?话,士兵也不再撵人,刘老汉和刘翠花哆哆嗦嗦把燃了?一半的香烛烧尽,然后?收拾了?东西?赶紧离开。


    临走?时徐渊看见老将军解下?腰间的配刀递给旁边的人,弯腰给墙上的将士鞠了?三躬。


    刘茂林去世?的那一晚不光牺牲他?一个人,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为了?掩护将军突围而牺牲,那是一条用血肉铺成的路……所以每逢这一天,护国将军都会来此祭奠。


    出了?寺庙刘翠花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将军真?跟戏文里说?的似的,走?过来的时候我都喘不过气。”


    护国将军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的戾气自然是普通老百姓难以承受的。


    “可不是,我这心口也咯噔咯噔跳的厉害。”刘老汉颤抖着手?点了?一袋烟嘬在嘴里。


    刘翠花道:“下?次咱们自己在家祭拜祭拜得了?,可别来这种地方,怪吓人的。”


    *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早了?一点,刚进十一月就洋洋洒洒落满了?京都。


    刘家早早升起?了?火龙,屋里热烘烘的棉衣都穿不住。小丫坐在炕上正在跟刘翠花学针线活,到底是小姑娘家别看她读书坐不住,针线活学的倒是有模有样,几天的功夫就能自己缝点简单的小玩意。


    “奶,你看我缝的钱袋好看吗?”小丫举着巴掌大的小布包递给刘翠花。


    刘翠花拿过来瞧瞧,针角缝的有些?歪扭,六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丫丫真?厉害,你娘小时候可没你这股老实?劲儿,让他?学学针线活,身上跟长了?毛刺似的浑身难受。”


    小丫抿着嘴笑?着说?:“奶,娘亲快回来了?吧?”


    刘翠花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快了?,说?是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等娘回来,把我做的钱袋给娘亲!”


    门外徐渊刚从陈英府上回来,在门口抖了?抖雪进屋道:“婉儿又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娘亲留着呢?”


    “爹,你看我缝的钱袋好不好看!”小丫头献宝似的把小钱袋递给徐渊。


    徐渊接来翻看了?一下?夸奖道:“缝的不错,怎么不给爹也做一个?”


    “等这个做好就给爹做!”小丫受到夸奖,积极性更高?了?。


    刘翠花从炕上拿鸡毛掸子给徐渊扫了?扫肩膀上的雪:“外面这雪下?的可够大的。”


    “咱们这还好点,听说?老家那边下?的更大,兴许今年又要闹雪灾。”


    今天在陈英府上听他?们聊了?一会,冀州有四五个县已经提前上报了?灾情,户部少?不了?又要拨款救灾。


    刘翠花有些?担忧:“希望老家的人没事,过几日我打算买点东西?让镖局送回去,顺便打听打听你大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行,你们买好东西?我去安排。”


    *


    “这雪下?的真?大!”刘灵芝赶着马车脸颊被风吹的通红。


    “可不是,去年快腊月了?才下?的雪,今年这么早就下?起?来了?。”说?话的人叫皮老闷,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这人在京都走?了?近二十年的镖,走?南闯北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被镖局里的人戏称为活地图。


    这次两人一起?去关阳送货,原本路上要花费二十多日的功夫,结果中途皮老闷认识一条小路,两人抄近路走?省下?了?一两日的时间,只不过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


    小路偏僻周围都是荒山,又赶上冬季天冷,那些?饿了?的野兽纷纷下?山觅食。


    两人驾车回来的时候,突然遇上狼群,这些?狼许是饿极了?,居然追着他?们的马车奔跑。马儿受了?惊,差点把车掀翻。


    刘灵芝见情况不对,连忙抽出刀跳下?了?车。


    狼群凶狠,而且配合默契,四面包抄把刘灵芝围住,头狼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也亏的刘灵芝武艺高?强,连斩了?六七只狼才把狼群逼退,只是胳膊不小心让狼咬了?一口,差点撕下?一块皮肉。


    这可把皮老闷吓得不轻,也就是跟刘龄之一起?出来,换个人没准都得交代在这!


    简单的包扎上两人继续赶路。


    刘灵芝挥着鞭子:“快点走?今晚兴许能赶在关城门前进去。”


    “嘿嘿,这么着急回家可是想娘子了??”


    刘龄之也不害臊,大方的点点头道:“想,想得紧。”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啊,几天不见就想的慌。不像我们老夫老妻,几个月不见都不挂念。”


    “嫂子人不错,给你做了?新棉鞋,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挺好。”


    皮老闷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心里稍稍暖和了?点,叹了?口气道:“咱们老爷们出门赚钱可不就是为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只要她们过好了?,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嗯。”


    皮老闷:“对了?,你家几个孩子?”


    “一个女儿,六岁了?。”


    “趁着年轻身体好赶紧再要几个,家里人多了?才热闹。我家六个娃娃,每次我回家他?们围过来喊爹的时候,身上一点不累了?!”


    刘龄之想到家中的徐渊,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手?里的鞭子抽的更勤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去。


    *


    两人卡着关城门的半刻钟入了?城,去镖局交接完,刘龄之片刻都不想耽搁飞奔着跑回了?家。


    吃完晚饭徐渊自己在小屋温习功课,房门突然被敲响。


    徐渊以为是刘翠花,头也没抬的说?:“进来吧。”等了?半天不见人开口说?话,一抬头就看见满身风雪的刘灵芝站在身边。


    徐渊腾的站起?来,直接扑到他?身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哟……”这一扑刚好撞他?胳膊上的伤口,疼的刘灵芝龇牙咧嘴。


    “怎么了??!”徐渊吓得连忙往后?退开。


    “没事。”刘灵芝勾住他?的腰把头埋在脖颈里嗅了?嗅:“可算回来了?,好想你。”


    徐渊急的够呛:“快让我看看!”


    “嘘,小点声,爹娘还不知道我受伤了?。”刘灵芝把徐渊放开,从胸口摸出一瓶伤药递给他?。脱了?棉袄和里面的亵衣,露出被狼撕咬过的伤口。


    徐渊看着撕裂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弄的?!”


    刘灵芝轻描淡写的把路上遇见狼群的事说?了?说?:“没事,一时没注意让那牲口得了?便宜。”


    徐渊心疼坏了?,一边给他?吹气一边上药。


    刘灵芝支着下?巴傻笑?,看着他?吹气的小嘴,忍不住血往下?涌。


    “你还笑?,胳膊不疼啊?”


    刘灵芝随手?拿纱布缠住伤口,一把抱起?徐渊吹灭了?蜡烛:“不疼。”


    第97章


    进了?腊月镖局的生意?就淡了?许多,大雪封路,长途跑不了?,就算人能跑马儿也受不了?,刘灵芝干脆在家?休息。


    平日在家?他都以女装示人,徐渊读书?,他便在后院哄孩子?玩,堆雪人、打雪仗还给小丫钉了?个冰车,拉着她疯跑。


    腊月二十七,老家?那边来了?消息,刘翠花给买的东西都送到了?刘家?屯。


    刘大福拎着两坛酒去里?正家?,求里?正帮忙写了?封家?书?捎了?回来。


    收到信刘翠花赶紧拿给徐渊,让他读给大伙听。


    一?家?人坐在炕上磕着瓜子?,徐渊打开信封清了?清嗓子?念道:“二伯二伯娘,我是大福,你们?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下次可别花这些银子?买东西了?。家?里?一?切都好,娘的身体也挺好的,一?顿能吃两碗稀饭。”


    刘翠花笑着拍着旁边的刘老汉道:“嫂子?这胃口可不像快六十的老太?太?。”


    刘老汉也笑的眯起眼睛。


    徐渊顿了?顿继续念:“今年雪下的大,听说其他县里?又闹雪灾了?,咱们?这还好,雪下了?两日就停了?只有?半尺厚。”


    刘灵芝剥了?一?把瓜子?仁递给徐渊,徐渊倒进嘴里?边嚼边念:“二丫成亲了?,女婿是二条沟村的一?个小伙子?。他爹娘没?得早,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咱们?家?当了?上门女婿,小伙子?是老实孩子?,对二丫也不错,有?大明?二明?帮扶以后日子?好过。”


    刘翠花感叹道:“可说咱们?二丫是个有?福气的呢!”


    徐渊也高兴的点点头,二丫能有?个好归宿再好不过了?。


    徐渊:“孙家?的人来过几次,想把二丫和两个孩子?接回去。听说那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一?直怀不上,我让大明?二明?把他们?打了?一?顿撵走了?。”


    “呸!我说什么来着?遭报应了?吧!这孙二宝没?准以后都不一?定有?自己的娃!”


    信上最后写了?让老两口注意?身体,有?时间常回家?看看,大家?都很想念他们?,还有?祝大郎早日金榜题名。洋洋洒洒写了?两页,难为里?正帮大福哥写的这么详细。


    读完信刘翠花和刘老汉坐在炕上久久不能平静,每逢佳节倍思亲,眼看要过年了?,他们?离家?千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看。


    刘小丫见刘翠花偷着抹眼泪赶紧抱住她:“奶,不难受,等小丫长大带你们?回去看大奶奶。”


    刘翠花抱住大孙女亲了?亲脸蛋:“哎!奶奶等着。”


    正说着外面大门响了?,刘灵芝赶紧起身出去,见是柴新坐着马车来了?。


    “柴大哥你来啦!”


    徐渊闻声也起身迎了?出去。


    柴新穿着一?身貂皮大敞,让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这阵子?太?忙了?,也没?时间过来看你们?,伯父伯母怎么样?”


    “挺好的。”


    刘老汉和刘翠花见伙计搬了?一?堆东西进屋。


    “你来就来,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嘛!”


    柴新笑呵呵的说:“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都是些不值钱的吃食,给您二老吃个新鲜。”


    眼下正值冬季,新鲜的水果京都卖几两银子?一?斤,柴新都是成筐的往这拿。还有?那些熏干的火腿,南方运过来的好茶,轻薄的丝绸锦缎……这些年礼少说得值几百两银子?。


    “柴大哥,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刘灵芝拦着小厮不让他再往屋里?搬。


    柴新拍了?拍刘灵芝的肩膀道:“你要是拿我当亲哥哥就得收下!”


    徐渊和刘灵芝两个人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有?些犯难,收了?他这么多东西,以后怎么还礼啊。


    刘翠花道:“柴新呐,待会留下来吃顿饭,伯母给你包饺子?吃。”


    “成,您还包羊肉馅的,上次没?吃够!”


    “得嘞!幺儿去把偏房里?挂着羊肉拿出来化开!”


    柴新能说会道,他外出做生意?走南闯北,把路上遇见的新鲜事讲给两个老人听,没?一?会就把他俩逗的开怀大笑。


    小丫也喜欢这个大伯,拿出自己送不出去的针线活给他。


    “这是咱们?丫自己做的?”柴新拿着钱袋仔细翻看。


    “嗯!”小丫自豪的点点头。


    “做的可真好!小丫要是喜欢针线活,哪天大伯给你找个绣花的师傅教教你。”


    刘翠花连忙拦住:“她小孩子?心性,几天的热乎劲儿一?过就不爱摆弄了?,你可别麻烦。”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柴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吃完饭柴新又待了?一?会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还给小丫一?袋子?银瓜子?当压岁钱。一?家?人撕吧了?半天才收下。


    刘灵芝送他出门。


    柴新边走边说:“幺儿,我听伯父伯母这么叫你,你们?刚来京都身边也没?个亲戚朋友,哥哥也没?什么亲人,我是拿你们?当亲戚走动呢。”


    “我知道。”


    “这点东西可能对你们?来说有?点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别想太?多,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好!”


    *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要过年了?。


    说来也奇了?怪,病了?半年多的皇上突然好了?,刚开始大臣们?还以为他回光返照,一?个个吓得肝颤,赶紧把家?里?适龄的孩子?选了?日子?办喜事。


    没?想到皇上是真的病好了?,不光能下地溜达,听说一?顿还能吃大半碗饭,没?几日就重揽朝政,把积压的朝事重新归拢处理。


    户部有?一?大堆事等着重议,这阵子?把陈英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教徐渊,大部分时间都是让沈霁帮着教。


    沈霁比他大六岁,是天秉十二年的进士,在户部任六品主?事。平日他也忙的很,不过还是能抽出一?些时间帮徐渊批改文?章,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


    今日沈仲卿出门办事,刚好路过徐渊家?附近,心血来潮打算进去转转。


    刘灵芝正在院子?里?扫雪,听见敲门声便去开门。


    大门一?开,沈霁仰头看着这个壮硕女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徐…徐温柏在家?吗?”


    “在家?,阿渊有?人找你!”


    徐渊从屋里?出来,见是沈仲卿连忙招呼他进屋:“沈兄来啦,外面冷快进屋!”


    “好…好。”


    进了?屋子?,徐渊给他泡了?杯热茶。“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


    沈仲卿还没?从刘灵芝的冲击下缓过来,端着茶杯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路过便进来看看,刚刚院子?那位是……”


    “我娘子?。”


    沈仲卿赶紧低头喝了?口茶,心想徐渊这个风光霁月的人,没?想到家?里?居然娶了?这么一?房悍妻。也难怪,当初他去查徐渊的时候,查到他是倒插门进入刘屠户家?,徐渊也没?得选啊!


    一?时间之前心中那点嫉妒一?扫而光,全都变成了?同情。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徐渊年少有?为,前途似锦又如何?还不是没?办法娶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做正妻,不然将来入仕,言官能弹劾死?他。


    徐渊丝毫没?察觉到他的转变,兴致勃勃道:“沈兄你来的正好,前几日教给我的策论刚写完,我还想着这几天拿给你看呢,怕你没?时间。”


    “拿来吧,我抽时间看看。”


    “爹爹,你看我给你缝的钱袋好不好看!”小丫举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布包跑进来递给徐渊。


    刘灵芝赶紧把小丫抱出去:“你爹忙着呢,一?会再让他看。”


    “那…那是你女儿?”


    徐渊点点头。


    如果没?记错徐渊才十八岁吧……刚刚那孩子?看着已经?有?五六岁了?,他十二三岁就当爹了??沈仲卿有?些神情恍惚。


    坐了?一?会沈仲卿起身准备离开,刚出门就见刘灵芝正轮着斧子?劈柴,碗口粗的木头一?斧子?下去裂成八瓣,沈仲卿揣着手风中凌乱。


    *


    沈霁到了?陈英府上,见陈英在喝汤药,师娘杜若眉掐着腰站在一?旁监督他把药喝尽。


    沈仲卿担忧道:“师父,您怎么了??”


    陈英苦着脸摆摆手,从娘子?手里?捡了?几个杏脯扔进嘴里?道:“无事,你师娘熬的补药非得让我喝。”


    杜若眉嗔道:“快年底了?还不让人消停几日,半宿半宿的熬夜,什么样的身子?骨抗得住啊!你都四十八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郎君,真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陈英怕娘子?长篇大论,赶紧扯开话题:“仲卿,你这是从哪来啊?”


    “刚从温柏家?里?过来。”


    “哦?他在家?干什么呢?”


    沈霁把自己刚刚去徐渊家?的事说了?一?遍:“我没?想到他…他竟然有?个那样一?个威武的娘子?……”


    “噗!”陈英一?口茶喷出来差点没?呛到。


    旁边师娘也笑的前俯后仰:“哎哟我的天呐,仲卿你未免也太?过夸张了?,真有?那样的女子?吗?你别是故意?说笑逗我们?吧?”


    “真的!”沈霁怕他们?不相信,急得脸通红。


    杜若眉擦着眼角的泪痕:“好好好,改日我邀温柏他娘子?来府上喝茶,好好见识一?下这个壮硕的小娘子?。”


    杜若眉见他们?师徒有?事要说,让身边的丫鬟把药碗端下去,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师娘一?走,沈仲卿面色凝重道:“师父,挪用赈灾银子?的事有?着落了?吗?”


    今年刚一?入冬,冀州一?带发生雪灾,当时户部拨了?一?笔银子?用来赈灾,结果这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这件事如果没?人提兴许就瞒了?过去,好巧不巧骁骑尉有?个叫温辉的将军老家?就在灾区,族中不少亲人受了?灾,一?直等不到救灾的银子?,冻死?饿死?了?许多人。


    他直接一?纸诉状把太?子?告到了?京都府,因为赈灾这事是太?子?负责督办的。皇上知道后大怒,命刑部彻查此事,太?子?也暂时被禁足在东宫。


    陈英哼了?一?声:“拔出萝卜带出泥,这里?面的弯弯绕多着呢!暂且让他们?查着吧,年前肯定是没?什么结果,估计过了?年这铡刀就该往下斩了?……”


    第98章


    以前每年三十都是张秀才写春联,今年没了老爷子只能由徐渊来?写。


    小?丫坐在旁边看?着徐渊写字,可能想?起了太爷爷,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刘灵芝见状拉着闺女去出找小?狗玩,没一会院子里就响起小?丫咯咯的笑声。


    对联写完刘翠花也把浆糊和好了,刘老汉搬来?梯子去贴对联。大红的对联一贴上,年味顿时浓了许多。


    “晚上咱们出去看?烟花吧,听?说京都每年除夕晚上都放烟花。”刘灵芝扛着小?丫走过来?。


    徐渊擦了擦手上的浆糊道:“我也听?沈霁说今年惠阳楼要放上万两银子的烟花。”


    刘老汉惊叹:“多少银子?!”


    “爹,这还不?算多,听?说有一年江南富商一夜放了十万两银子的烟花,整个京都都被照亮,那才叫壮观呢!”


    刘老汉心疼的龇牙咧嘴:“天老爷,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不?好,就为了看?个亮听?个响,这不?是有钱烧的么!”


    “爷,晚上要看?烟花。”小?丫拉着刘老汉的衣摆撒娇。


    “好好好,晚上爷爷带你去看?。”


    徐渊和刘灵芝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


    吃完晚饭天还没黑,小?丫就着急要出去看?烟花。


    刘翠花从柜里拿出新衣服给她?换上,枣红色的棉裙子,外面?是件大红色的小?棉袄,领口还坠着雪白兔毛,穿上衣服衬得小?脸红扑扑的。


    刘翠花还拿红绳给她?绑了辫子,用朱砂在额间?点了花钿,把小?丫打扮的像年画上的娃娃,看?着就喜庆。


    收拾完小?丫,刘翠花踢了踢旁边抽烟袋的刘老汉道,“你也把衣服换换。”


    刘老汉扯扯身上的大棉褂:“这不?挺好的么,不?脏也不?破。”


    刘翠花啐他了一口:“呸,给你做了新衣服过年不?穿啥时候穿?”


    刘老汉呲牙一笑:“那找出来?吧我换上。”


    徐渊和刘灵芝也把新衣服换好,一家人锁上大门,留大黑自己在家看?家。


    穿过胡同走到正街,远远就听?见敲锣打鼓声,街上张灯结彩,到处可见出来?游玩的人。


    刘老汉惊叹:“这京都可比府城热闹,晚上的人比白天还多!”


    街道两旁有卖吃食和玩具的,油纸糊兔子灯五文钱一个,刘翠花给小?丫买了一个。


    “吃糖葫芦吗?”徐渊拿肩膀蹭了蹭身边的人。


    刘灵芝揶揄一笑:“你想?吃我去买。”


    徐渊脸颊微红:“没有……你给小?丫买一个。”


    刘灵芝跑到街边买了几串糖葫芦,一家五口一人一串。


    往前走人渐渐多起来?,刘翠花怕被人挤散了,紧紧的拉住小?丫不?敢撒手。


    有戏班子表演杂耍,一个人用手举着另一个人,两人在不?足一寸宽的铁棍上行走,看?的人心惊胆颤。


    还有耍猴的,小?猴子穿着长褂,像人似的磕头作揖惹得人们捧腹大笑。


    “奶,你看?那是什么?!”


    刘翠花顺着她?指着地方望去:“哎哟,这不?是舞龙舞狮吗!以前只在戏文里看?过,如今见到真的了!”


    两只金黄色的大狮子叼绣球,在一丈高的木桩上来?回跳跃,看?的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还有几十个人表演舞龙,一条三丈多长的布龙,时而在半空盘旋,时而在下?面?蜿蜒,舞的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


    徐渊也是第一次看?这个,激动的晃着刘灵芝的胳膊说:“哥你快看?,这可真有意思!


    夜空越来?越黑,天上的星子闪烁。


    “砰!”随着第一声烟花在天空炸响,人群发?出欢呼声,一家人迎了在京都的第一个春节。


    *


    京都皇城,除夕夜皇上宴请百官。


    自打皇上病愈后,还是第一次举行大型的活动,半年多未见,有不?少老臣激动的流下?眼泪。


    他们可不?是装的,这些老臣们是真心实意的高兴,毕竟皇上身体好了国家才能安定。


    陈英作为户部?尚书、内阁长老坐在靠近皇上身边的位置,再往前就是太子、二皇子、国舅爷和几个老亲王。太子被解了禁足参加除夕宴会,不?过看?着面?色仍然郁郁寡欢。


    依照往年的传统,先是百官贺岁,然后太子贺词,最后由皇帝勉励几句就可以开席了。


    今年倒是有意思,贺词的时候居然让太子和二皇子一人说了一段,文武百官一片哗然。


    陈英端起茶低着头不?说话,身边的张万权脸色嗖得一变,拿胳膊捅他:“陈阁老,你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陈英让他捅的胸口生疼,假装听?不?见往旁边挪了挪。


    “欸,你!”


    “嘘,不?可妄自揣测圣意。”


    皇上仿佛没听?见一般挥挥手,乐官开始奏乐,丝竹声响起,衣着单薄的舞伶挥舞着水袖表演起舞蹈。


    端着菜肴的宫女们鱼贯而出,各种?样式精致的菜品呈了上来?,别看?这菜好看?,味道却不?怎么样,因为饭菜都凉透了。


    除了皇上和皇子吃的是现做的,其他都是提前准备的,坐在前面?的官员还好,后面?的汤里恨不?得挂着冰碴,根本没法吃。


    当然,就算好吃也不?敢多吃,吃坏肚子事小?,殿前失仪可就麻烦了。


    前几年有个五品的给事,大概是中午没吃饭,在殿上多吃了几口,开始疯狂放屁。屁声巨响犹如钟鼓鸣,惹得皇上追问是何处发?出声音。结果可想?而知,这官员直接一贬千里。


    陈英夹着一块樱桃肉道:“今年的肉煮的不?到火候,不?如去年的好吃。”


    张万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是不?如去年做的好……你还有心情吃菜啊。”把筷子一扔,声音惹得旁边吏部?尚书侧目,张万权平日跟他不?对付,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陈英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先吃饭,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顿饭吃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支持太子一脉的大臣一个个食不?下?咽,不?明白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暗地里支持二皇子的官员们则满脸喜色,冰凉的饭菜都忍不?住多吃几口。


    第二□□中传出皇上有意废太子的消息……


    *


    过了正月十五马上就要会试了,会试在京都贡院举行每年二月份开考,也称为春闱,考中者?为贡士。


    这几日街上到处可见从全国各地来?参加会试的举子。


    有南方的举子第一次来?京都,来?时还穿着单衣,越往北走越冷,到了京都一个个冻的跟鹌鹑似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裹在棉被里才好。


    京都的客栈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听?说一间?普通的客房已经涨到五两银子一日,这么贵还是有价无市,客栈里几乎人满为患。


    徐渊在书坊碰见了几个冀州府学的熟人,其中就有白逸岚和陆之谦,许久未见,几个人都有些激动,一起吃了顿饭,顺便聊了聊各自的事。


    白逸岚道:“自从你考中解元,在咱们府学可出了名,听?说丘夫子逢人就提起你,今年新入学的学子们都把你当成?了目标。”


    “有那么夸张吗?”


    陆之谦笑着说:“不?夸张,丘夫子就差把你刻在府学的迎门雕像上了。”


    徐渊哭笑不?得,“你们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逸岚自信道:“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下?场一试。”他家学渊博又有祖父教导,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之谦没他这么自信:“只要能中就行。”就算考个同进士也可以回去当官了。


    白逸岚:“听?说你拜陈阁老为师了?”


    徐渊点点头:“嗯。”


    陆之谦投来?羡慕的目光:“真好,我若能拜个名师该有多好。”


    吃过饭徐渊询问两人可有住的地方,若没有可以去自己家暂住一段时间?。白家早早就给白逸岚在京都租了房子,陆之谦也提前找好了客栈,三人约定过几日再聚。


    *


    距离会试的时间?越来?越近,陈英专门抽出几日时间?,把徐渊叫到府上给他开开小?灶。


    今年的考官是翰林大学士,礼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几人,同考官一共十八个,全部?是翰林。


    跟乡试一样,参加会试的举子先复试,复试合格者?再进行正式。


    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是二月初九,第二场二月十二,第三场在二月十五日,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为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以及策问。①


    “这次会试的四个主考官里,属御史大夫严苛,那老东西墨守陈规,古板至极,你答卷时言辞切不?可太过激烈,不?然很可能会评为下?等。”


    徐渊点头:“弟子知道了。”


    “礼部?尚书属中庸之道,他更看?中四书和韵诗。至于翰林的两个大学士,只要你答的出色,想?必都会给你评上等。”


    说完会试,陈英跟沈仲卿提起朝堂上的事。


    “前几日皇上又提起年前赈灾银子的事,刑部?追查下?去找到了贪污银子的人,但那三十万两银子却不?翼而飞。皇上责令刑部?一个月内必须找到银子,现如今太子的处境有些艰难呐,仲卿,这件事你怎么看??”


    “弟子以为皇上可能有意要废太子,银子只不?过是由头。”


    陈英端起茶杯轻轻摇了摇头。


    “温柏,你觉得呢?”


    徐渊抬头看?了眼陈英道:“弟子愚钝,觉得皇上未必会废太子,这么做好像是在为太子铺路……”


    “啪!”陈英扣上茶盖,猛地抬头看?向徐渊。


    “我……我说错了吗?”徐渊紧张的握住拳头


    陈英眼里迸出前所未有的精明,他第一次用正眼审视徐渊。


    天份这东西是教不?出来?的,沈霁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观察朝堂上的事依旧流于表面?。而徐渊这小?子仅仅从自己说的几句话中分析出皇上的用意,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过了半晌陈英叹了口气道:“仲卿啊,立于朝堂之上,若是没有足够敏锐的嗅觉很可能会站错队,而站错队的后果便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①选自百度百科。


    马上就要科举了,搓手手


    第99章


    一进二月,京都又连着下了?好几场雪,虽说下得不算大,但?雪花夹杂北风实在冷的厉害。


    刘灵芝望着外面?的雪花有些担忧。


    “过几日就?要会试了?,这天看着还晴不起来,别把人冻坏了?。”


    徐渊也是一脸苦涩:“今年确实比往年要冷许多。”


    会试不许穿棉衣进考场,只能?多穿几件单衣御寒。有钱的人家会准备皮衣保暖,没钱的举子便只能?靠一身正气了?。


    每年会试都有人中途弃考,如果?第一场就?冻病了?,那第二场和第三场恐怕就?没法考了?,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是一大关。这也是少有年纪大的人考中贡士的原因。


    刘翠花给徐渊做了?一双大棉靴子,鞋底缝了?一寸厚,上面?的靴筒快到膝盖了?。


    “别嫌这鞋难看,脚下暖和了?,身上就?冷不了?。”


    柴新送来一条皮大敞,这么一件衣服要上百两银子,寻常家哪里舍得买。


    一晃就?到了?二月初九,天气依旧阴沉。


    天还没亮,一家人就?收拾好东西,陪着徐渊一起去考场外排队。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像小刀子似的吹的人脸生疼。


    刘老汉抱着小丫,用衣服帮她?遮风。刘翠花在旁边唠叨了?一路。


    “都说不让你来,这么冷的天你跟着出来凑什么热闹,看给你冻伤寒了?怎么办!”


    小丫把头缩进爷爷的棉袄里,吸着鼻涕闷声?闷气的说:“爹爹考试,我想给他加油。”


    徐渊带着棉帽子,双手揣进袖子里,刘灵芝帮他提着考篮。


    “冷不冷”


    “还行,不太冷。”皮大敞挡风,身上暖和着呢。


    “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齐了?,笔墨砚台,烧水用的小铁锅,还有娘给带的吃食。”


    每个号房里都有个取暖用的小炉子,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刘翠花给他煮了?十个鸡蛋,烙了?几张大饼和一袋小米,蒸好的五香腊肉也装了?一袋子,用火烤一烤就?能?吃。


    刘灵芝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如果?中途身体难受咱们过几年再?考也不迟,千万别硬撑着。”


    “我知道啦。”


    “别嫌我烦,哥还是那句话,你考上考不上都没事,有我在呢。”


    徐渊信心十足的说:“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


    *


    天微微亮,考场打开大门,四条入口同时?检视,上千名考生排着四条长队等待入场。


    入场前要一层一层脱掉衣服,一直脱到亵衣,脱鞋脱袜,散头发,在冷风中转一圈确定没有夹带方可入场。


    终于排到徐渊了?,结果?刚开检查就?卡住了?,衣服没事,鞋子居然不合格,鞋底太厚恐怕有夹带!


    徐渊急忙拿起鞋跟检查的人解释:“大人,这都是厚布纳在一起的,里面?没有夹带任何东西。”


    那人根本不听解释,大手一挥:“不行,赶紧换了?,不然不许入场!下一位!”


    徐渊站在旁边急的都快哭了?,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去哪换鞋啊!


    远处刘灵芝见他迟迟不进去,连忙上前询问:“阿渊怎么了??”


    “他们说鞋子不合格,不让进!”


    刘灵芝连忙脱掉自己的靴子递给他:“你穿我的进去。”


    “那你怎么办?”他的脚小,灵芝哥肯定穿不上自己的鞋。


    “别管我了?,你先进去别耽误了?考试时?间?。”


    徐渊咬了?咬牙,换上刘灵芝的靴子重新检查,这次合格了?可以入考场。回?头看了?眼刘灵芝,见他只穿了?双亵袜站在雪地里。


    “你赶紧回?家,别着凉!”


    “不用担心我,快进去吧!”


    刘灵芝拎着徐渊的靴子走出来。


    刘翠花和刘老汉连忙凑过来问:“你咋把大郎的鞋拿出来了??”


    “这鞋底太厚,考官怕有夹带不让他进去。”


    刘翠花懊恼的拍着大腿:“都怪我,怕他着凉还特地缝得厚实,差点害了?大郎!”


    刘老汉心疼儿?子:“快回?家吧,你这光着脚别冻坏了?。”


    *


    进了?考场徐渊找到自己的号房,狭小逼仄的号房里有一张桌子,后面?是一条一尺多宽的长凳子,白天可以坐着答卷,晚上睡觉当床铺。


    靠墙的角落有一个恭桶,小便自己在号房解决,大便要由同考官陪着去茅房。


    徐渊这间?号房分的位置不太好,离着茅房有点近,幸好是冬天味道不算大,若是夏天非把人熏晕了?不可。


    号房里还有一个半尺高的小炉子,可以用来取暖烧热水。


    有衙役拎着炭火过来,每个号房都能?分到一小块燃着的炭火和一筐黑漆漆的煤球,这些碳能?烧到明天早上。


    徐渊把炉火点燃放在自己身边取暖,等着考官第二次检查。


    会试比乡试还麻烦,前前后后检查三四遍,检查完毕,主考官里开始宣读圣旨。


    全都准备完已经过了?晌午,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开始分发试卷正式开考。


    同往届一样,会试的第一场考经义,题目选自四书五经,这个是徐渊最拿手的,他仔细审读完试题,开始磨墨,一边研磨一边在心中构思?如何解答这道题。


    待墨磨好了?心里中也答的差不多了?,开始在草纸上写了?起来。写了?没一会,砚台里的墨就?冻上了?,还得放在小炉子边烤化了?再?继续答题。


    到了?傍晚风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号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和咳嗽声?。


    徐渊把写完的草纸和卷子折好放进考篮里,炉火敞开烧了?锅热水。


    *


    冷,彻骨的冷,今年会试几乎是这十多年最冷的一次。


    陈英揣着手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棂烈烈做响。


    沈仲卿道:“钦天监说明日有雪,今天温柏开考,不知道能?不能?熬下来。”


    陈英也在担心,现在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如果?气温继续下降,有可能?会冻死人。


    前朝有一年科举,会试时?正逢大雪,一夜之?间?冻死了?上百个考生。正是从那年开始,号房里多了?个取暖的炉子。


    沈仲卿道:“这么冷的天,那小炉子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陈英叹了?口气:“只盼着温柏能?多抗几日。”


    *


    到了?申时?,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整个考场里都是簌簌落雪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有考生坚持不住了?,哭喊着弃考,马上有官兵带他出了?考场。


    那人离开时?刚好路过徐渊这间?号房,只见他冻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睫毛上都挂了?一层霜花。


    徐渊裹紧皮敞,捅了?捅炉子,把热好的咸肉卷进大饼里,就?着热水赶紧吃饱。肚子里暖和了?身上也就?没那么冷了?。


    戌时?一过,徐渊蜷缩在木板上准备眯一觉,现在不睡明天更难熬。


    “救命!我要冻死了?!”


    徐渊刚有了?点睡意就?被一声?呼喊吵醒,这人冷的有些神志不清,居然自己冲出号房往外跑。四五个官兵追过来把人控制住,拖拽着出了?考场。


    气温越来越低,尽管身上有皮敞保暖,徐渊依旧冷的发抖,特别是手脚,脚底已经冻的没了?知觉。人一冷就?爱撒尿,这么冷的天小便成了?难事,裤子一脱雀都快冻下来了?,搞得徐渊不敢再?多喝水。


    半夜时?突然响起锣声?,把徐渊吓了?一跳,


    原来有一名南方来的举子冻死了?!考官命官兵挨个号房检查,所有人必须起来,如果?有起不来的不管同意不同意,全都拉出去取消考试资格。


    徐渊哆哆嗦嗦的起身,在号房里溜达了?两圈,感觉身上的血慢慢流动?起来。炉子里的炭火还燃着,徐渊恨不得把手伸进去烤烤。


    一圈检查下来,又带出去了?七八个人,这些人有的还有意识,有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受了?这么严重的风寒,就?算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去。


    过了?一会,有官兵抱着棉被过来,开始挨着号房分发。


    原来皇上得知今夜有雪,怕这些举子们熬不住,特地命人连夜赶制了?上千条棉被给他们御寒。


    徐渊拿到棉被那一瞬间?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其他号房里也一样,激动?的高呼着吾皇万岁!


    *


    这一夜刘家人也没睡,刘灵芝坐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紧紧皱着眉。


    刘翠花知道他担心徐渊,起身披上衣服端着蜡烛过来:“幺儿?,还没睡呢?”


    “娘,你怎么过来了??”


    “娘这心里悬着,睡不踏实。”


    刘翠花坐在炕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郎怎么样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们连件棉衣都不让穿,可别冻坏了?。”


    刘灵芝一听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徐渊领回?家,告诉他不考了?,咱不受这罪!可他知道,别看阿渊平日里软乎乎的,其实他比一般人都强,是绝对不可能?轻言放弃的。


    “心疼了?吧?”


    “嗯……”刘灵芝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刘翠花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副模样,从怀里抽出块手绢递给他:“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大郎这苦不会白吃的,以后必定有大福气。”


    没一会刘老汉也溜达过来,三人都睡不着觉,坐在炕上唠起嗑来。


    刘老汉叼着烟袋道:“这么冷的天让我想起有一年冬天,咱们村有个叫刘庆田的人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翠花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说起来快有三十年了?。那人的侄子成亲他去喝喜酒,结果?喝多了?回?来的路上摔倒在雪地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家里人找回?去的时?候,人冻的浑身僵硬,好不容易缓过来,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都冻掉了?。”


    刘灵芝不解:“怎么会只冻掉手指脚趾?”


    刘老汉:“他身上有棉衣保暖,只有手指脚趾血脉不流通,可不就?都冻掉了?。”


    刘灵芝腾的起身开始穿衣。


    刘翠花道:“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你们睡觉吧,我去考场外看看!”万一阿渊被冻掉了?手指怎么办?以后都不能?写字了?!


    “哎,你这孩子,天亮再?去啊!”


    第100章


    会?试第一场考完,徐渊从考场出来头重脚轻,即便有棉被?御寒,依旧把他冻的不轻。


    刘灵芝从镖局借了辆马车,早早等在外面?,见他一出来连忙把人接到了车上。


    “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徐渊虚弱的笑了笑:“不饿不累,就想好好睡一觉。”


    “马上就到家了,娘给你煮了一锅姜汤,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到了家门口,徐渊已?经困的在马车上睡着了。这几?天在考场里根本睡不踏实,号房里冷飕飕的,木板床又硬又窄,都不敢翻身。


    刘灵芝见他睡得香甜不忍叫醒他,轻手轻脚把人抱下车。


    一进屋徐渊就醒了,屋里实在太暖和了,暖和的手指脚趾刺痒。


    刘翠花挖了一块猪油道:“你那是冻坏了,赶紧擦点油,不然以后?年年得犯。”


    刘老汉把热水烧开了,搬来木桶帮他兑热水,一家人围着自己转,徐渊有点不好意思。


    “爹,娘,我自己来就行。”


    刘翠花:“快去洗,洗完了把姜汤喝了,娘再给你煮糖水鸡蛋。”


    “哎!”


    收拾完都快晌午了,徐渊一头扎进被?窝睡得天昏地暗。明日还要考第二场,赶紧趁着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


    接下来的几?天气温慢慢回升,考生们也好过了许多。


    考完最后?一场天彻底晴了起来,地上的积雪都融化了,大?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


    走出考场时,徐渊伸手遮着头顶的阳光长长的舒了口气,自己终于熬过了这一关!


    这九天不仅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心理的磨练,徐渊觉得自己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沈仲卿揣着手等在门外,见他出来招了招手:“温柏!”


    “师兄你怎么来了?”


    “老师让我来看看你。”沈仲卿拍了拍他肩膀道:“会?试的滋味不好受吧,看你瘦了一大?圈。”当年他也是脱了一层皮,不过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


    徐渊精神还不错,笑着说:“再让我考三天也没问题。”


    “好小子,快回去休息吧,你娘子在那边等着急了。”


    “哎,明日我再去老师府上。”


    “不着急,回家多休息几?日,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徐渊朝刘灵芝跑过去,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几?日考试把徐渊磋磨的瘦脱了相,原本就轻薄的身板瘦的光剩骨头。刘灵芝抱着他硌的胸口生疼。


    “哥,我考完了。”


    “好,咱们回家!”


    *


    考完试精神一松懈下来,徐渊浑身乏力当天夜里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上吐下泻高热不退,烧得他直说胡话?。吓得刘灵芝赶紧叫了郎中过来,又是针灸又是喂药,折腾了半天才?安定下来。


    郎中边收拾东西边说:“吃了药先看看吧,药力上来应该就没事了,这孩子底子薄,这几?日把之前?攒的元气耗得差不多,以后?得好好养着。”


    刘翠花在旁边心疼的直抹眼泪。


    徐渊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像掉进冰窟窿里冷的浑身发抖,过了一会?又像是掉进一个大?火炉里,烤得他口干舌燥。折腾到子时终于退了热,身上发了好大?的汗,把亵衣亵裤都打湿了。


    刘灵芝怕他着凉,又赶紧帮他擦干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徐渊眉头紧锁,双手抓着他的衣襟,难受的像小猫似的直哼哼,从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


    收拾完吹了灯,刘灵芝轻吻着他发顶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罪了!”


    *


    徐渊这一病可吓坏了刘灵芝,病好了三四?天都不让他出屋。


    “哥,我没事了,真的!”徐渊想去陈英府上转一转。


    “不行,等过几?日暖和了再去,你现在身体虚弱万一再着了风寒怎么办?”


    “多穿点衣服不冷的。”


    刘灵芝拗不过他,给他裹成一个球,最后?外面?还披上皮敞才?罢休。


    徐渊哭笑不得:“太厚了,我走不动路了。”


    “那正好别出去了。”


    “哥~”徐渊拉着他的手撒娇。


    刘灵芝虎着脸给他脱了两件棉衣:“早去早回。”


    “嗯,知道了!”


    *


    徐渊来的时候陈英正在书房议事,六七个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崇州匪患你找兵部去啊,找我们户部干嘛?”


    “兵部没钱,让你们先拨银子再说。”


    “户部也没钱呐……”


    “别吵了,老师您头痛又犯了?”


    陈英捏着眉心摆摆手:“你们都先回去吧,明日早朝我跟皇上递折子,银子能不能批下来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多谢陈大?人!”一群人闹哄哄的出了书房,边走还边理论。


    沈仲卿把人送出去见徐渊坐在外间:“温柏你来了,快进来!”


    徐渊脱了大?敞进了书房,陈英见他面?色苍白道:“我说你这几?日不过来,病了一场吧?”


    “弟子惭愧,当天回去就发了热,昨日才?好利索。”


    陈英笑道:“无妨,都有这么个经历,当年仲卿比你病的还厉害呢。”


    沈霁点点头:“我那会?家不在京都,一个人在客栈病的迷迷糊糊,幸好老师派人去看了我一眼,帮我叫的郎中。”


    “待会?走的时候让你师娘给你拿两颗山参,回去跟鸽子一起炖上最是滋补。”


    “多谢师父。”


    陈英摆摆手让两人坐下。“考的怎么样??”


    徐渊从怀里拿出自己提前?默写好的卷子递给陈英。


    陈英接过来仔细的翻看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能不能中就看评卷的考官了。”


    徐渊道:“老师你头痛怎么样?了?”


    陈英叹气:“嗐,别提了,一过完年到处都伸手朝户部要银子,他们当户部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今年边防的军费还没拨呢,等这笔钱一拨出去,户部的银子也就见了底了。”


    这几?年国库空虚,陈英跟皇上提了好几?次想要加税,皇上一直不给批,说再看看。减轻农税休养生息固然是好事,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可国家难受,再这么下去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快甩手不干了。


    徐渊:“国库空虚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边关有战事,恐怕运转不过来。”


    沈仲卿道:“谁说不是呢!”


    陈英苦笑:“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撑一日算一日吧。”皇上想做仁君不愿加税,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没用。


    “不说这些了,会?试还有几?天出成绩,你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正在准备着。”


    陈英又开始给徐渊讲解殿试要注意的事项,比如皇上喜欢什么字体,答卷时要注意什么忌讳。别看这些事小,影响特别大?。


    前?几?年科举殿试,有一名会?元就因?为答卷时提到昭显之事惹得皇上不喜,直接被?贬成了同进士。(昭显王是皇上的叔叔,当年有谋反之疑被?圣上诛了三族。)


    当然像这种脑袋有包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只要发挥稳定,名次应该变动不大?。徐渊能考进二甲就有机会?入翰林院。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徐渊身体还没恢复好,陈英不便久留他,让小厮把山参装好驾车送他回家。


    “这些日子你且在家好好修养准备殿试,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是!”


    *


    二月二十五会?试放榜,贡院外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


    徐渊带着一家人早早就来了,见挤不进去干脆一起去附近的茶楼里喝杯茶,等人散了再过去看。


    茶楼里也聚满了人,不少?都是刚刚看完榜的举子。


    “听说今年会?试只入取了二百六十人,比上一届少?了三十多人。”


    “哎,找了半天没找到我的名字,估计是没戏,明天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了。”


    “今年的会?元是谁?怎么没听过,我还以为苏州的才?子夺得这名头呢。”


    “叫徐渊,是冀州解元。”


    “这人连中两元,若是殿试取中状元岂不是连中三元?!”


    古往今来能连中三元的人少?之又少?,本朝只有一个。


    徐渊拿着茶碗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溅了一手。刘灵芝就没他这么好的定力了,起身直接冲到旁边的桌边询问:“你刚刚说第一名叫什么?!”


    这名举子被?刘灵芝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说:“徐…徐渊啊。”


    刘翠花紧张的拉着徐渊的袖子道:“大?郎,他说的是你吧?”


    冀州解元徐渊,应该不会?错。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外突然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身边带着四?五个随从。


    “徐公子,徐会?元!可算找到你了!”他挤开刘翠花一把拉住徐渊的胳膊。


    徐渊:“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是京都粮商庄十六,请到我家中一聚。”


    得,又是那套。


    徐渊推开他道:“我已?有妻儿?,请庄老板另选良婿吧。”


    茶楼里的人一听会?元在这,纷纷望了过来。


    这庄十六显然比冀州的商人胆子更大?一些,挥了挥手竟让身边的侍从直接抢人!打算把徐渊带回家生米煮成熟饭。


    榜下捉婿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庄十六这个做法未免太过于激进。


    “放手,你们要干什么?!”刘灵芝一把推开几?个小厮挡在徐渊身前?。


    庄十六一脸嫌恶道:“徐公子,这便是你那屠户娘子?要我说如此悍妇还是早些休了另娶吧!我家女儿?各个容貌美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这五大?三粗的女子强?”


    刘灵芝眉毛一束,干你娘,当老子的面?抢我夫婿,给你脸了是吧!


    提起裙摆一脚把庄十六踹了出去,茶楼里响起了惊呼声。


    “那便是会?元的妻子吗?”


    “当真凶悍!”


    “啧啧啧,娶了这样?一房妻子,便是纳妾也不敢吧……”


    徐渊听着他们贬低灵芝哥的话?沉下脸:“爹娘灵芝,咱们回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日京中传出,今年会?元是个倒插门的寒门举子,更出名的是,他有个身材魁梧,凶悍无比的屠户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灵芝哥自此悍妻之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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