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正常。
凡间正处乱世，乱世里的孩子鲜少有养得精心的，父母有能力给他们口饭吃就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很多孩子根本就活不下来。抛开那些修仙世家的子弟不谈，能来参加收徒大典的寒门子弟最小也有十三四岁了，除非天资惊人，不然像他们这个年纪才开始修炼，以后想要有所成就必须要下苦功才行。
但长老们没能在这些新弟子中找到有这种毅力的孩子。
乱世对修真界的打击现在是看不出来，但随着时间流逝，老一辈的修士飞升，这种青黄不接的问题才会彻底爆发。
最悲哀的却是修真界明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无力做出改变。
二十年前，曾有一位出身前朝皇室的大能耗尽心血中断了乱世，但仅仅几年后，这位大能便在雷劫中身死道消，乱世又重新开始。
天机门动用门中秘宝，算出乱世为天道所定，只要天象未变，任何人都不能中止。
修士也是人，不可能违背天道。
但徒弟是不能不收的，不收徒弟就是让自己这一脉断绝，就是对不起师尊师祖师祖祖，就是让三千大道中少了一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凡间不能为修真界送来好苗子，难不成要修士们自己生？
但是修真界的结婚率非常低，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难有孩子，自己生的难度太高。
而修真世家的子弟一般都是往大宗门送，这些世家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底蕴的，不愿意把孩子给散修教导，毕竟送给散修教还不如自己在家教。
大宗门的长老们却不怎么愿意收这些世家子弟做衣钵弟子——他们这些自带传承的，更喜欢培养一个纯粹的继承人。
于是没办法的修士们开始去凡间四处捡孩子。
长老们的衣钵弟子大多都是要从三四岁就开始培养打基本功的，没找到合适弟子的长老基本上是每隔几年就要去凡间走一遭找徒弟，像顾霄这种本来没打算找徒弟结果徒弟自己撞到他腿上的纯属特殊情况，属于祖坟上冒青烟的类型，正常长老们找徒弟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且徒弟们的来历大多都很奇葩。
药长老的大徒弟是他买回来的——当时那孩子的父母给孩子插了草标要卖，药长老路过发现这孩子根骨清奇，正要和那对父母谈收徒的事，结果那父亲手一摊跟他要一袋饼。
药长老稀里糊涂地给了，然后那对夫妻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推，飞快地跑了。
药长老当时就懵了。
其他长老的情况也差不多，器长老那个徒弟还是从锅里捞出来的，现在手腕上都有一道消不去的烧痕。
回了峰，顾霄挑挑拣拣地把其他长老的收徒情况跟暮沉说了一下，暮沉垂眼笑道：“这么说弟子倒算是幸运了。”
顾霄刚才说了那么多，口有些干，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大半杯，听了暮沉这话不由愣了愣。
暮沉天生亲缘断绝，顾霄本以为他也是那些被父母卖掉的孩子，但听暮沉这个意思……难道不是？
但谈起这件事难免会触及暮沉的隐痛，顾霄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他道：“为师和你提起这些，是因为明日的试炼。”
暮沉懂了，问道：“明天的试炼可是安排在了凡间？”
“是。”顾霄叹气，“去凡间难免会遇见这些事，你能帮就帮，但要量力而行，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暮沉笑道：“弟子自然明白，还请师尊放心。”
夜里顾霄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这不是暮沉第一次去参加试炼，但却是顾霄第一次这么担心。
前几年的试炼暮沉都是第一，按道理说顾霄没什么不放心的，但顾霄就是莫名地心烦意乱。
高阶修士对与自己有关的厄运的预知是很准的。
难道暮沉此行会出事？
想到这里，顾霄彻底睡不着了，他坐起身，开始思考暮沉会遇到什么危险。
想不出来。
暮沉的修为和战斗经验放在同辈无人能及，放在一个小宗门完全就是长老级别，能威胁到他的危险还会有什么？难道是有其他高阶修士追杀他？
是谁这么不把他顾霄放在眼里？
就在顾霄苦思冥想的时候，六六回来了。
然后被坐在床上幽幽看向它的顾霄吓了一跳。
六六整个球都抖了一下：“宿主？！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是在等我吗？”
“不是。”顾霄道。
六六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又听见顾霄问它：“你们的成功经验里……有什么和试炼有关的吗？”
“有有有，这个可多了！”六六忙道，“试炼可以得到惊天秘宝，可以开后宫，可以获得逆天机缘……”
“有危险的那种。”顾霄打断它。
“啊，”六六严肃道，“有危险的就麻烦了。”
顾霄一惊：“什么麻烦？”
六六深沉道：“第一，主角可能会得到秘宝，然后被陷害，从此身败名裂，被万千人追杀；第二，主角会被发现有什么魔族鬼族之类的血脉，然后被师门抛弃，最后人人喊打——无论哪一种，主角都会就此黑化。”
顾霄问道：“黑化是什么？”
“这个……”六六简要解释了一下，“就是不再相信任何人，开始做坏事，变得跟个大魔头一样了。”
顾霄：“……主角也可以是坏人吗？”
“可以啊，”六六道，“现在光伟正主角已经不吃香了，黑化反派主角更有魅力。”
顾霄：“……”
知道六六它们是个收集话本素材的系统后，顾霄也翻了不少话本。
根据顾霄的猜测，暮沉的身世和其他长老的弟子不一样，有可能是个孤儿。
依据话本套路，一个天赋异禀的孤儿，他还是个主角，那他的身世有问题的可能性有多大？
暮沉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魔族血脉？
这可不行。
一想到自己的二十四孝好徒弟可能会变成大魔头，顾霄就觉得坐不住了。
他不能让暮沉变成那样。
次日，试炼场地抽签结束后，顾霄把暮沉叫到身边，问道：“沉儿，你抽到了何处？”
“萍水城，”暮沉答道，“弟子幼时在那里待过几年，对那里还算熟悉。”
就是熟悉才会有问题啊！
昨夜和六六熬夜讨论了一晚的顾霄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好和暮沉明说，只得关照道：“此行务必一切小心。”
暮沉应了是，带着十个同样抽到萍水城的新弟子走了。
顾霄思前想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有他在场，就算暮沉真的有魔族血脉多少也会有些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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