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这泥塑神像也只能看出个鱼尾人身,倒也真是符合鲛人的特征了。


    姜余切道:“你不是有个侍灵也是鲛人么?”


    虞与非的第三侍灵就是鲛人,名为刹水。她蹙眉:“但是召唤无效,显然庙里没有我的侍灵。”


    那青年祭拜完后起身准备离开,虞与非上前叫住了他:“这位公子,可否向您打听些东西?”


    虞与非生的周正,笑起来又甜,看着格外有感染力。那青年回头见到她时也略微脸红,连连点头:“姑娘客气了。”


    虞与非道:“不知这琅嬛娘娘庙是何时建的?家父是泥塑匠人,我也稍微会一点雕塑工夫。方才祭拜时见这神像有些旧损,想要帮忙修补一下,也算是为自己行善积德了。修补神像得知晓神体,所以我才来叨扰公子了。”


    虞与非信口胡言的能力是一如既往,轻而易举的将青年哄骗了。也许是当地的村民对这供奉的神明本就有所敬畏,在听到要帮忙修补神像时,青年回答的更为殷勤了。


    “这琅嬛娘娘庙是五年前村民们一起建的,大家能力至此,着实是委屈了琅嬛娘娘了。”


    又是五年前。


    虞与非听了之后愈发奇怪了,问:“村民们为何要建神庙?”


    青年叹息一声:“这一带水路比土路发达的多,行商外出多靠行船。走水路自然是比寻常地面要危险的,然而五年前,行船遇险的次数较之以往大大增加了,当时村里死了不少人。”


    “……莫非是有位仙人来这里告诉了你们,琅嬛娘娘能保村民们行船平安?”


    姜余切忍不住插嘴。


    青年连连点头:“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当时确实有位仙人来帮村子查验是否招惹邪祟。在看过之后,仙人说村民中有人冲撞了琅嬛娘娘的座下神兽,所以叫我们建一座琅嬛娘娘庙,每次出行前都求符祭拜,表达对当年冲撞的忏悔。”


    合着祭拜的还不是琅嬛娘娘,而是琅嬛娘娘的什么神兽。虞与非问:“神兽莫非就是鲛人?”


    青年再次点头:“正是如此。”


    虞与非又问了那位仙人的长相,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仙风道骨的黑衣男子。


    “这便离奇了……”


    虞与非借口说要仔细看看神庙,便与青年道了别。时辰已然不早,街上的人少了许多,虞与非对姜余切道:“这所谓的仙人很奇怪啊,来了两个地方都叫人建琅嬛神殿?他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么?这样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也能扯到琅嬛阁头上来。”


    姜余切凝眉:“真正知晓琅嬛阁一事的……也只有仙门中人了。如果再往其他方面想……”


    虞与非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的确。”


    二人在神像前站着,转头就见着这四不像的泥相。


    姜余切道:“听着描述,或许供奉的鲛人娘娘就是你的侍灵了。但是侍灵已和灵术师签订契约,按理说是不会有太大戾气的,怎么会沉船造难?”


    虞与非偏头:“你也觉得是刹水?”


    姜余切非常肯定:“一定是她。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恐怕她不似刹信那般运气好。刹水修为高,寻常之法定然困不住,极有可能是被动了什么手脚。”


    虞与非吸了吸鼻子,走到神庙的门口,扶着大门看向外边阡陌交通:“你相信不是刹水占山为王?”


    姜余切莞尔:“你的侍灵,自然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的。”


    沉默半晌,虞与非重重地点下了头。


    “赤染君所言极是,刹水应该是遇到什么困境了。”


    她蹲下身来,开始仔细查看这神庙的一砖一石:“白符有反应,却困在这地方出不去,这神庙定有古怪,我得好好看看。”


    暮色四合,天色渐暗。姜余切掌上燃起一团灵火,在虞与非身侧替她照明。


    虞与非查看着庙宇四壁,这里着实过于简陋了,但该有的祭祀规格却一个不缺,看来那仙人也有过指导,属于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了。


    虞与非走到庙宇外面,又试着召了一遍式神。然而这回更加离谱了,那符纸居然绕着琅嬛庙乱飞一气,最后还是往大门上撞,碰到了并不存在的结界后又落了下去。


    “真是奇了,既然没有别的东西,那为何符纸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姜余切站在堂内中央,正低着头看着地面。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只见她正在用靴子底磨着土夯的地面。


    “有字。”


    她突然开口,虞与非一个激灵:“有什么?”


    姜余切示意她过来,只见地面土层掀开后,隐约能看到下边青灰色的石板。方才被姜余切踢起来的一块土屑下,有一枚古文字。


    “这……”


    姜余切道:“你去门口看着别叫人进来,我把这地皮掀开看看。”


    虞与非反问:“你怎么掀?”


    姜余切:“把土块抠开呗,能怎么掀。”


    虞与非摆了摆手:“你去看着门,我来。”


    说着她凭空挥出了一把剑,姜余切看到后大为欣喜:“你居然可以和本体同时出现了!这修为突飞猛进啊!”


    想来是琅嬛阁位比神界,虞与非多在里面呆着所以修为才得以如此快速的精进。她摆了摆手:“别贫了,赶紧干活。”


    姜余切出了庙宇,站在门口看着外边的黄昏。虞与非持着破浪,在地面上挥出两道剑芒,登时整个土地面都被切成了格子,飞沙走石扬起一片尘土。虞与非挥了挥脸边的飞尘,暗自嘀咕:难怪修仙的都那么厉害,想不到这仙剑威力这么大,真叫她长见识了。


    掀开一片片土块,虞与非忽觉腿上一阵麻。低头一看,只见裸露出石板上的文字都迅速往她腿上钻。她倒吸一口冷气,赶紧退到一边没文字的地方站着。


    姜余切回过头来:“怎么了?”


    虞与非摇了摇头:“没事。地面都翻开了,过来看看吧。”


    地面上的石板排成了一个长条,上面刻写着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就如同当时在彭蠡看到的一样。


    姜余切进来,两人面对面立在石板两侧,一同辩识着文字。


    “……又是禁术式。”姜余切蹙眉。


    虞与非通读了一番,道:“这上头的文字,是叫某个地方的空间绝对封闭,外边进不去里边出不来。不过这禁术式因为被庙宇墙壁截断了所以不完整,也就只发挥了一部分的作用,没让这神庙完全封死。”


    姜余切抬眸:“既然是叫‘某地’绝对封闭,那是不是完整术式并不是作用在这个地方,而是另有地点?”


    虞与非颔首:“不错。正是这神庙四面墙一围,这般掐头去尾,再加上供了个和神明搭点关系的‘神’,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看完了地面,虞与非又转身去检查那所谓的神像。按理来说,既然有此神力能,那神像中必然有货真价实的神体。这泥像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虞与非也不能贸然拆解,便拍符召道:“刹影!”


    铜镜应声而出,落在了她的手上。


    虞与非举着镜子,先照了一番地面,将这一地的禁术式都录了下来,尔后才对着神像照来照去。


    把神像四面八方都照了一遍,回过头来再查看镜像,却是呈了一堆乱如麻的不明图像,根本看不出是啥。


    正在虞与非猜测镜中所谓“神体”是何物时,姜余切忽然拉住了她:“跟我回琅嬛阁。”


    “嗯?”


    虞与非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了?”


    姜余切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的腿。”


    虞与非“啊”了一声。


    周围景色已然变换,二人已经坐在了书阁的地面上。这回姜余切甚至不跟她客气了,直接摘掉了她的靴子,把裤腿挽了上来。


    小腿上爬了十几个字,在进入琅嬛阁之后一点一点的褪色变浅。姜余切盯着那些文字都消散之后,才松开了她的脚踝。


    虞与非把裤腿放下:“居然叫你看出来了。”


    姜余切忽然捏住了她的脚踝,用力往她的方向拉了一下。虞与非“哎”了一声,却听见姜余切低声道:“以后受了伤,不要瞒着我。”


    虞与非一怔,平日的嬉皮笑脸此刻却是说不出来了。她喉头一哽,应了一声:“好。”


    姜余切还握着她的脚踝。


    “那个……赤染君,你握得我有点疼。”


    姜余切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使了大劲儿,赶紧松手:“抱歉。”


    虞与非把腿抽了回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虞与非自然不会让二人独处的环境继续这般尴尬下去,她拿着镜子问姜余切:“你是个懂得,快来认认,什么神体能长这模样?”


    姜余切盯着看了一会儿,半信半疑道:“我怎么觉着……像是头发?”


    “啊?”


    虞与非诧异地看着镜面上的黑色乱麻,“嘶”了一声:“哪个神明这么倒霉,被薅了这么多头发,怕是秃了吧……”


    话说到一半,两人都愣住了。


    虞与非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这难道是……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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