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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再来(承诺的大肥章哈)……


    周梨花呆了呆,下一刻她赌气地又转过去,用后脑对着赵归,气道:“你当谁都像你这般粗鲁不成?再说……我又不知旁人如何。”


    她的确不晓得旁的男子如何,但先前隐晦探问过小刘氏,她身上可不曾因那事留下伤处过。


    想来赵归就是比旁人粗鲁些。


    赵归看她:“未与旁人如何……何意?”


    周梨花咬着唇,不知该不该说,毕竟成婚当日郎君就死了,怎么想都不吉利,她怕赵归觉得她克夫。


    但最终她还是说了,毕竟他是她的郎君,本该坦诚些。


    她说完,赵归便沉默不说话了。


    她不知赵归会作何感想,也不敢探究,便闭着眼睛装睡。


    等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却听他道:“我轻柔些就是。”


    周梨花闭着眼,假装未听到这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手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把玩着,因着装作睡着了,所以自然是不能动的,便只能随他去。


    哪知赵归其实已识破她的小把戏,玩够了柔嫩的手尚且还不知足,开始在她身上做起乱来。


    她终究是忍不住,装睡算是装不下去了,抓住那只在她身上乱捏的大手,嗔道:“你不困么。”


    赵归却忽地翻身,直接向她压来。


    她吓得闭上眼睛,但许久也没觉着身上压了重物,便又睁开。


    赵归的脸近在咫尺,她瞧着那额角凸起的青筋,眼中明显的血丝,以及……脖子上斑驳丑陋的伤疤。


    她盯着那伤疤看了会儿,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触碰这些烫出来的伤疤。


    眼前忽地一黑,下一瞬,唇上的便传来痛感。


    唇被堵住,全然说不出话来,她慌得直捶打着赵归的胸膛。


    他的胸膛很硬,打的她手疼。


    很快,她开始失去力气,喘不过气,脑子亦是一团乱麻。


    她只晓得,若赵归再不放开她,她怕是很快便要背过气去。


    但赵归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他在她还剩一口气儿的时候放开了她,将脸整个埋在她的柔软中,粗重的喘息。


    周梨花一边喘气,一边咳嗽,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感觉到胸前的重量,便恼的想打人。


    手还未落下,就已被抓住。


    赵归的力气极大,他握住她的腕子,她便再动弹不得。


    双眼因着先前的憋气,而泛起了一层迷蒙的水雾。


    她的手被他抓着,被他塞进被中,被迫一路往深处移去。在那只大手的指引下,她触到了系带。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但是没能动弹半分,反倒叫握着她手腕的那只粗手加了些力道,捏的她有些疼,却也算不得很疼。


    赵归低沉的声音,隐忍中带着强势:“帮我解开。”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弄疼你。”


    她觉着他分明不是在商量,虽是商量的语气,实则信不信的,皆由他说了算。


    而她其实也并非不愿帮他,毕竟二人是夫妻,她并不讨厌他,他又是她正正经经的郎君,同房之事自是理所应当的。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心知迟早躲不过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便咬着唇,心一横,将那被迫握在手中的系带扯了开。


    赵归的衣裳随之一松,全身的血液直朝某处而去,好似聚在一处直接炸掉般。


    他再也忍耐不住,这段时间以来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粗糙的大手引着那双连掌心的薄茧都异常柔软的玉手,触上烙铁般的存在。


    “哼!”他闷哼一声,眼中的血丝越发清晰,“动一动。”


    周梨花的脸红得要滴血,紧紧闭着眼睛,手上按照赵归的指挥,动了动。


    下一刻,一股粘液骤然落到手上,她整个人呆了,睁开眼震惊地盯着赵归:“你……你、尿了?!”


    赵归:“……”


    她僵着身子,见赵归的脸堪比黑炭,轻咳一声,道:“不若,先换床被褥?”


    话音落下,她听到细碎的磨牙声,想来他是气的狠了,她缩了缩肩膀,不敢言语。


    被窝里那只仍被赵归握着的,已脏了的手一动不敢动,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赵归才有了动作,却是松开她,又将撑在她颈侧的另一只手收回,转了个身,背对她侧躺着。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过了片刻,见赵归仍无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想要下床去洗洗手。


    至于被褥和单子……明日再换吧,她现下也不敢叫赵归起来,配合自己换了被褥和单子再睡。


    然而她刚动一下,赵归却忽地又翻过来。


    他咬牙道:“再来!”


    事实证明,她当真还是太傻,竟轻信了赵归的鬼话,当真以为他不会弄疼自己。


    夜里她近乎哭着讨饶,但他却始终不肯放了她,她不愿动,他便握着她的手强迫她动。


    她便是这般活活累的昏睡过去的,次日醒来,两只手更是酸软无比,动弹不得,这些暂且不说。


    次日两人直睡到太阳高高挂起,院子大门外传来汉子们的喊门声,才将他们唤醒。


    赵归睁眼,眼底经年积压的郁气消散不少。


    他将欲起身的周梨花按住,“无需起来做饭,我去买两个包子果腹就是。”


    周梨花便又闭上眼,浑身疲倦的睡个回笼觉。


    赵归起床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洗后便出门去了。


    今日来干活的汉子们和往常一样早早便来了,倒也没再想着贪点小便宜,蹭赵老板家的早饭,而是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在家过了早才出来。


    和先前一样,汉子们还是乘牛车来的,进了城天才刚亮,便一个个坐在铺子里闲聊,等着赵老板过来了再干活。


    铺子已经砌了近六尺高,再砌个三尺便差不多可以架梁封顶,铺上青瓦,房顶得留两个烟囱口,因着打算建两个灶台,烟必然得有出处,这般铺子便算是建成了。


    砌墙时,每隔半尺便要留个拳头大的孔洞出来,毕竟是打铁铺,里面烧着炭火,冬天还好,夏天若是这般闷着,定要闷死个人了。


    便是这般临街的这面也是空着的。


    往常汉子们都是来了不久,赵老板便过来督促他们干活了,今日却迟迟不来。


    先前他们便想着晚些来更好,总归他们工钱不少,还少干了活不是。


    但眼见着太阳越挂越高,赵老板仍旧迟迟不来,他们便开始慌了。


    毕竟是干活给钱的,他们这般一直不干活,人赵老板能给他们钱?于是又等了会儿,他们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决定去巷子里瞧瞧去。


    见赵家大门外面没有落锁,便推了推,发现是在里面插着门闩的。


    这都半晌了,莫不是赵老板还没起床不成?


    但很快这个想法便被否定了。


    其中一人道:“应当是赵老板有事出门了,梨花妹子将门闩插上的?”


    汉子们觉得应当是如此,赵老板瞧着便不是个懒的,若是真懒,哪能练出那一身的腱子肉?且干这些天的活,可没见赵老板睡过懒觉。


    反倒是周梨花,上次她便在睡懒觉。


    有人不禁摇头感叹:“以往村里都说梨花不仅漂亮,还是村里最勤快的姑娘,没想到成了亲后竟成了懒妇,也亏得没嫁给旁人,不然谁家能忍得了这般懒惰的媳妇。”


    汉子们正谈着八卦,他们面前的大门却忽然开了。


    所有人瞧着从门里走出来,正用袖子擦脸上水渍的赵归,沉默了。


    随后听赵归边往外走边到:“若有没吃早饭的,便跟我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赵老板忽然就对他们这般好了。


    明明前几日,赵老板可从未问过他们有没有吃早饭。这叫这群二十来岁的汉子们,颇有些受宠若惊。


    赵归在东街街头的包子铺,给这群汉子们一人买了两个包子,自己也与他们吃的一样。


    自然无人嫌弃,毕竟这个包子铺卖的包子两文钱才三个,他们一日的工钱也不过十文,有两人甚至将包子收起来,打算晚上带回去,给家里娃娃尝尝鲜。


    汉子们自觉占了便宜,干活也比往常更加卖力。


    虽然往常有赵归监工,他们也无人躲懒,但只要赵归离开,总会偷偷歇会儿,今日赵归买了包子并未跟汉子们一起到铺子,算是无人监工,他们或是怀里揣着包子,或是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到也不好意思偷懒。


    而此时赵归则一路走到西街,东街到西街只需过一道岔口,倒也不算远。


    他一路走到卖馄饨的铺子,买了碗馄饨方才回转。


    正巧在岔路口遇到个卖糖葫芦的赶去西街做买卖,他将人拦下,花一文钱买了个糖葫芦,才有继续往回走。


    高大彪悍的汉子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端着碗馄饨走在街上十分惹眼,一路上不止一个孩子眼巴巴瞧着他手里的糖葫芦流口水。


    也有两个早起赶集买菜的妇人瞧着赵归调侃:“不曾想赵归也是个爱吃甜食的。”


    “怎得怎得,谁个说男子就不能吃糖葫芦了?何况我瞧着呀,人家分明是给屋里人买的~”


    赵归一如既往的冷漠,并未理会说笑的妇人,也未朝对方多看一眼,好似听不见的聋子般。


    两个妇人无趣地撇撇嘴,转头将这事儿给宣扬了出去。


    ……


    周梨花不愿懒床太久,虽说赵归叫她歇着,进入不用过早。


    但是大抵因着昨夜累着了,今日便有些饿。


    再者昨日换下的褥子堆在床下,也是碍眼的很,她边想着赶紧洗洗晾晾。


    然而掀了被子起床穿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酸的系不上扣子。


    也就是这时赵归推门进了屋。


    见她正跟自己的衣裳过不去,便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又将糖葫芦架在碗沿上,便过来帮忙。


    哪知他手将将伸过去,小妇人便吓得往后一退,一双因委屈而含着雾气的眼警惕地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赵归默了默,道:“帮你穿衣。”


    周梨花瞧他的眼神简直像是瞧登徒浪子般,小心地背过身去,口中嘟囔着:“我有手有脚,何须你帮这种忙?”


    听那含着幽怨的语气,显然是认定了他所图不轨。


    赵归咬了咬牙根。


    这般活动两下后,手倒是好了许多,周梨花穿好了衣裳转身,对赵归道:“你可吃了早饭了?”


    赵归随意应了声,叮嘱她抓紧将早饭吃了。


    她自然早就瞧见那串扎眼的糖葫芦,有些心疼道:“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赵归已习惯了她的唠叨,就这般随她嘀咕抱怨两句。


    他也没在家里多留,送了早饭回来后便出门干活去了。


    周梨花在桌前坐下,瞧着那串糖葫芦,心中觉着负罪,忍不住又低声自顾自地嘟囔着:“当真是太奢侈了……”


    说着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自小家里穷,从未吃过这种零嘴,但她以往见旁人吃过。


    那是村里最有钱的那家的小孩,从城里回来手里拿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整个村子跑着去炫耀。


    那孩子吃糖葫芦是先将外面一层糖浆慢慢舔干净了,才舍得吃里面的山楂。嘴巴吃的脏兮兮的,糖葫芦上也落了不少灰尘。


    但那孩子把糖葫芦形容的比王母娘娘的仙丹还要香甜,倒是馋的村里几个孩子回家哭闹一通,缠着家里要买糖葫芦吃。


    倒也不是买不起,但寻常人家谁家舍得花那一个大子儿,给家里贪嘴的娃娃买个不顶饱的小零嘴解馋?


    其实那会儿才八九岁的周梨花也觉着馋,但她弟跟爹娘吵闹时被她爹拿着棍子揍了屁股,哭的稀里哗啦,连最受爹喜欢的小弟都要挨揍,她自然是提都不敢提的。


    不过那都是幼时之事,长大后倒是不怎么馋这些小零嘴了,便是手里拿着银子,走在街上也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说白了,她不是不想吃,而是觉着花钱解馋划不来,这东西不顶饱,吃了也就尝个味道罢了。


    她将架在碗上的糖葫芦珍宝似的拿起来,搁在鼻尖闻了闻,闻到一股浅淡的甜香味。


    吃一口,酸甜的糖浆有些黏牙,但的确好吃的很,没有饴糖那般腻人的甜,而是甜中透着酸。


    这股酸甜慢慢地渗进她心里去。


    馄饨的味道亦是很香。已经没有刚出锅时那般滚烫,正好下嘴的温度。


    吃完了这些,她忍不住叹道:当真是过了个奢侈的早。


    赵归对她好,她心中高兴,但这般花钱却又叫她心疼。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往后几日赵归竟是日日给她买起零嘴儿来哄她。


    他这般哄她自然是有代价的,便是每夜里累累手,这种事到头来还成了她没晚推脱不得的差事了。


    除了第一日外,后面几日他早上倒是又和往常一般早起,且精神也都好得很。


    倒是累惨了她。


    不过便是如此,她也不想他破费,每日买零嘴哄自己。


    只要一想那都是钱,她便不止手累,连心也跟着疼起来。


    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提醒,若说不必费心哄着她,她也愿意,倒像是自己多乐意帮他做那事似的。


    周梨花是个面薄的,自然不愿他有这般误会。


    她不是个贪嘴的,这般几日下来,家里倒是存了些零嘴,都叫她用油纸包着放在柜子里。


    这两日天冷下来,家里的鸡倒是下蛋没那般勤了,昨日便没捞着鸡蛋,但她倒也没太心急。


    毕竟如今她可是一文钱一串的糖葫芦都舍得吃的人了,那还会为了一两个鸡蛋忧心?


    不过倒是又弄了些干草来垫在鸡窝下面,让它暖和些,好多下俩蛋。


    小刘氏这日来喊她,道:“梨花,我前些日子听你说想养狗?”


    周梨花问:“你可是有门路?”


    小刘氏笑着道:“昨日我家郎君说在北街看到一窝狗崽子,就跟在大狗身后溜街呢,瞧着喜人的很,他便起了心思,问了主人家,说是愿意送人,昨日回来便央求我说想抓只回来养,听说还是北街的孙家那条大狼狗下的崽,最合适看家护院呢,我便应了,想着你也想要养狗,便来喊你一起。”


    周梨花连连道谢,随后与小刘氏一道去了北街。


    北街街面不如东街干净整洁,但却比东街人多热闹。


    两人一路走到一个岔路,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里面却也并不清净。


    例如她们刚刚走过,身后便有人往门外泼了一盆脏水,随后便与对门的吵了起来,前边有一衣衫不整的男子,骂骂咧咧地从一户后门出来,路过二人时,朝她们色迷迷的看了两眼。


    这人眼神引的她有些不适,便往小刘氏身边靠了靠,等男子走过,她听小刘氏‘呸’了声,小声骂道:“个不要脸的杂碎。”


    随后又与她讲:“往后若是无事便少来北街,北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她便疑惑问道:“方才那人?”


    小刘氏放低了声儿道:“这巷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娼妓,你在城里待的时间短大抵不太了解,要说这整个城里最干净安生的便是咱们住的东街,而最脏的便是北街,别看明面上只开了两家妓院,实则背地里不少人做暗娼生意,连官家也是不管的。”


    闻此,她难免有些紧张:“那咱们是不是该赶紧回去?”


    小刘氏却是拉住她:“这光天化日的怕个啥,况且前边就到了,等抱了狗崽子再回去。”


    既已到了,总划不来白跑一趟。


    二人走到一户人家面前,小刘氏抬手敲了敲人家的后门,不一会儿便传来一声应和。


    “来了!二子,开个门去!”


    听声音倒是个爽朗彪悍的中年妇人。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后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瞧着约莫不到二十,应当就是先前的爽朗妇人口中的‘二子’。


    整个息罗县,小名叫‘二子’、‘三子’、‘四子’的不知凡几,这名字倒是普通。


    二子开了门看也不看她们,转身便又往回走,一幅还未睡醒的模样,全程闭着眼。


    周梨花忍不住抬头瞧瞧天,已是下午。


    小刘氏朝她眼神示意,她便跟着小刘氏身后进了院子。


    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的妇人擦擦手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道:“可是何捕快的内人?”


    小刘氏点头:“我们听说你家狗生了小狗,便想着抱一只回去养,您看可行?”


    妇人连忙道:“自然可行!昨日何捕快便与我说了,我还寻思着今日给夫人您送过去,那还能让您亲自过来,怠慢了!怠慢了!”


    小刘氏忙道不会。


    妇人又道:“方才我家二子可是有些失礼?那小畜生整日闲在家里不做正事,是个不成器的,您可别跟他计较!”


    双方你来我往的说了会儿话,妇人便带着她们去了柴房看狗。


    她们刚已靠近,那大狗便站起来,冲着他们叫唤,原本在吃奶的几只胖乎乎的小狗,被摔得四仰八叉。


    大狗叫声洪亮,被妇人训斥了一顿,便不再叫了,倒是个听话的。


    妇人转头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叫我家二子将大狗引走。”


    说着妇人便进了屋子,片刻后她扯着二子的耳朵,将人从屋里拉了出来,叫二子的青年男子疼的龇牙咧嘴,边护着耳朵边向他娘讨饶。


    等二子将大狗牵出了家门,妇人又将向跟着大狗走的小狗崽子们撵回柴房,起身对二人道:“这些狗崽子都是刚满月的,上个月我们家狗在一个破庙里偷偷生的,我们当时还奇怪,怎得狗肚子鼓起来又瘪下去,却没见生出狗崽子来。”


    “想来是去年它生了窝狗崽子,都被我给丢了,那畜生倒是有灵性的,生怕我又将它孩子们给丢了,便在外面偷偷养了这般就才带回家来,这可是叫我犯了难,这么五条狗崽子,家里怎得喂养的起,正巧了你们想要狗,也算是给我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你们便自行挑挑,我还得洗衣裳便不跟着了,选好了直接抱走便可。”


    周梨花蹲下身来,瞧着几只挤在一起的狗崽子,每一只都是肥嘟嘟的,有两只凶些,朝她们拼命‘汪汪’的叫唤,但叫归叫,却机灵得很,躲得二人远远的。


    既然是看家护院,那自当是养凶悍些的好,她便指着其中一只对小刘氏道:“我想养这条。”


    “这般凶的狗子可不好玩。”小刘氏不大赞同的摇头,但随后眼一挑,笑道,“不过倒是适合你家,跟你家赵归一个样子,都是个接近不得的。”


    周梨花脸红了红:“姐姐尽知道拿我打趣。”


    小刘氏拎起其中一条,道:“我喜欢这只憨的。”


    她便也不甘示弱地打趣小刘氏道:“这哪是个憨的,瞧这一群狗崽子就数它最胖,想来会抢食的很,且方才就它藏得最紧,想来是个聪明狗。”


    既然方才妇人已说过,她们瞧到能看上眼的,直接抱走,她们便也不打算再打搅人家,各自抱着选中的狗崽子便要走。


    结果刚要走,周梨花却觉着脚下有些拖沓,低头一看,竟是一直狗崽子咬住了她的鞋子。


    仔细一看,正是一窝里最凶的另一条。


    怀里这条被她抓住了后脖子,倒是老老实实,却没想到被另一条绊住了脚。


    小刘氏笑得打颤:“不若你两只都养了,总归你家赵归养得起。”


    可她原是只打算养一只的……她到底弯腰将那只绊脚的狗崽子给拎了起来。


    一手拎着一只狗崽子的狗脖子,这下两只狗倒是都老实了。


    这两只狗她都是顶喜欢的,方才一进门就看到这俩,纠结了好一番后,她索性一咬牙,拎着两只狗回去了。


    妇人见到,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帮她们瞧狗崽子的公母,瞧完便道:“共五只狗崽子,就一只小母狗,你们这选的都是公的。”


    公的更好,倒也不用担心以后生狗崽子了。


    这般拎着两只胖乎乎的奶狗,一路从北街走到东街的打铁铺子,她的双臂已是酸的很,期间还劳烦小刘氏帮她拎了一段。


    小刘氏的狗崽子倒是老实的很,都不需要拎着狗脖子,只抱在怀里就老老实实的睡觉,半点不闹腾。


    等到了铺子,周梨花将两只狗崽子给赵归看。


    赵归将狗崽子接过。


    说来也是怪了,这两只凶巴巴的小狗子,在她手里时还不闹事,一路上好几次企图挣脱,或是努力扭动它那短胖的脖子想咬人。


    结果到了赵归手里却老实的很,两只狗四只耳朵都耷拉下来,甚至还摇起了尾巴,瞧着乖巧极了。


    周梨花不信邪,道:“再给我试试。”


    下一刻,到了她手里的狗崽子,那四只原本耷拉的耳朵‘蹭’地便竖了起来,连尾巴都不摇了。


    这不明显欺负她?


    周梨花气笑了,骂道:“欺软怕硬的小东西,就不该将你们抱回来。”


    这自然是玩笑话而已,即抱回来,自然愿意养着。


    况且狗最是忠诚,等养了久了自然也就认了主人认了家了。


    赵归将两只狗崽子又拎回自己手里,道:“走了,送你回去。”


    她想说不用,但想想自己手臂着实有些酸疼,便没拒绝。


    小刘氏方才见小两口说话,很是有眼色的先回去了。


    周梨花跟在赵归身后进了巷子,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谩骂声从对面传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朝两人这边跑过来,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正巧趴在赵家门前。


    周梨花看出那是小来男,正要过去将小丫头扶起来,便见有一个身影冲到小来男面前,便是一脚下去。


    口中骂着不堪入耳的话:“你个小杂种,敢都吃老子东西,瞧我今儿不讲你打的满地找牙,果真是那贱人生出来的小贱人,一个个的都想害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第二脚便朝着小来男肚子踢去。


    第一脚男子因着没站稳,力道不算大,但这第二脚却是续了力的。


    身子干瘦单薄的小丫头若是受了这一脚,怕是得丢了半条命去。


    情急之下周梨花想不了太多,便伸手推了男子一把,将小来男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不知是男子身子太虚,还是她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这般一推,竟将男子推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小来男的爹,王有福。


    便是前几日被王嫂砍的血肉模糊,今日才将将能下床的王有福。


    这般变故,让赵归手里的两只狗崽子受了惊,拼命地‘汪汪’叫起来。


    小来男躲在周梨花身后,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抱着她的大腿。


    周梨花只觉得心疼这孩子,安抚地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大腿被她楼的更紧了,像是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这时站在后面的赵归将手上的狗崽子放在地上,然后一只手拎着小来男的衣领。


    小来男害怕的浑身发抖,死死抱着周梨花的大腿。


    赵归沉着脸道:“松手。”


    赵归沉着脸的模样是能直接吓哭小孩子的,小来男胆子算大,倒是没哭,却也半点不敢反抗,慢慢将手松开。


    周梨花往赵归嗔了眼,刚要斥他为何吓唬孩子,却见他将小来男提溜到一边,跟两只匍匐着前爪,正发出威胁的‘咕噜’声的狗崽子放在一处,她到嘴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王有福前几日醒后,知晓自己伤了子孙根,往后怕是连女人都碰不了,整个人都变了性子,格外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摔碗砸盆。


    因着刚开始躺在床上养伤,动弹不得,他叫他爹娘把帮他杀了自己妻子王嫂。


    但王嫂现下有孕,之前挨了顿揍孩子险些没保住,如今王有福他娘老陈氏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王嫂床边看着。


    毕竟王嫂肚子里怀的可是王家最后的希望,若是能生个带把的,王家便算是没有断了香火。所以又如何能听儿子的对王嫂下手?


    便只能耐心劝着儿子王有福先忍着。


    但王有福那还估计得了别的,他满心怨恨,只想将妻子王嫂挫骨扬灰。


    只奈何爹娘护得紧,他根本动不了王嫂,便将一腔怨恨转到了自己亲闺女身上。


    小来男是个丫头,老陈氏夫妇往日都不怎么待见孙女,现下家里出了这么些变故,自是不管孙女死活,便随着儿子去。


    这几日王有福心中阴郁无处发泄,却偏偏窝在床上动弹不得,甚至会拿些吃的将小来男哄到面前,然后按着她便是一顿毒打。


    老两口便是看见,也是全然不管的。


    第24章 招人


    别看王有福在自己家里人面前蛮横,如今见赵归出面,那是半点不敢惹他的。


    他是怕赵归的,此时从地上爬起来,朝女儿狠狠瞪了眼,便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瞧他神情,想来小来男回去定不会好过。


    周梨花当真是可怜这个小丫头,但这事儿到底是旁人的家事,她便是想管也是管不了的,能做的不过是护住小丫头一时罢了。


    既然已到了家门口,周梨花便对赵归摆摆手:“你回去吧。”


    赵归点头,转身回去。


    两只小奶狗尾巴摇啊摇,四只狗眼跟着赵归的动作移动。


    其中一只站起来,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扭着身子跟着赵归走,另一只见自己的狗兄弟动了,也歪歪扭扭跟着走。


    周梨花走过去,弯腰一手一只将两只狗子拎起,也不将它们的挣扎放在眼里。


    又看向站在那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小来男,道:“跟婶婶回家,婶婶给你拿些吃的。”


    小来男倒是很不怕生,从刚才被赵归吓也不哭就能看出这孩子是个胆大的,她看着周梨花点了点乱糟糟的小脑袋瓜,也不说话。


    然后就跟在她身后进了赵家的院子。


    她关上大门,将两只狗崽子放到地上,又牵着小来男到水井边,打了桶水给她洗脸洗手。


    这小丫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澡了,脸上糊了一层泥,都看不出原本的皮色了。


    小来男始终没说话,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摆弄着,乖巧地让人恍惚以为是个小木偶。


    洗完了之后,她将小丫头抱到凳子上坐着,柔声道:“我去屋里给你拿好吃的,有你爱吃的饴糖,你乖乖坐在凳子上可好?”


    小来男点了点头:“好。”


    她便进了屋子。


    原本家里其实没什么零嘴吃的,不过这几日赵归买了些,她不舍得吃,便省下了不少都用油纸包好,藏在卧房的柜子里。


    这会拿出来一些,刚将柜子门关上,忽地听见外面传来狗叫。


    她连忙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看。


    却见小来男手里正拿着柴火棍子,对着两只小奶狗乱打。


    两只小狗将将满月,犬牙都还没长结实,此时正一边逃窜,一边冲着小来男威胁的‘汪汪’叫。


    但就片刻的功夫,小来男的棍子已经将两只小狗堵到墙角,再其中一只小狗身上结结实实打了一棍子。


    小奶狗的惨叫声顿时传来,另一只小狗护着自己的狗兄弟,冲着小来男叫的更起劲。


    周梨花连忙喊了声:“小来男!”


    小来男闻言转身,一双眼睛懵懂地瞅着窗内的周梨花,下一刻眼睛落到她手中的糕点上,将手中的棍子丢到地上跑过去。


    在窗子外面朝她伸出小手。


    周梨花抿唇,低头看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小丫头,却见她眼神纯粹,好似全然不晓得自己方才做了错事。


    她心中难免有些复杂,转身出了屋子。


    刚一出来,小来男便走到她跟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糕点,声音有些急:“婶婶,给我吃。”


    她蹲下身,正要说话,小来男忽然便伸手来抢她手里的糕点,她动作快,将拿糕点的手背到身后去。


    看着小丫头道:“给你吃糕点可以,但往后不许再欺负小狗知道吗?”


    小来男连忙点头:“好,婶婶给我!”


    周梨花这下才将糕点递到她手中。


    拿了糕点的小丫头转身就跑了。


    两只狗原本一直冲小来男叫个不停,这会儿见到人跑了,就要追上去,被她一手一只给拦了下来。


    她倒也不怪小丫头欺负她家狗,想来这小丫头从小没人管,动不动就挨骂挨打,以往也听说这丫头到两岁了还不会说话。


    想来家里根本无人教她对错,本就是个可怜孩子,她又如何责怪的起来。


    倒是这两只小狗崽子倒是记仇的,此后只要见到小来男,就要冲过去叫唤威胁一通。


    这事儿到底让周梨花心情有些不好,晚上又被迫着给赵归纾解时,便忍不住提起了小来男的可怜的处境。


    哪知赵归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这两日夜里,她与赵归说话,他总归时愿意搭理一二了,让她觉着赵归是为了哄着她帮他。


    但他愿意接自己两句话,她自也是高兴的。


    此时见赵归神情冷漠,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她便心里一咯噔,问:“你可是觉着王家那家人做的事情无错处?”


    赵归道:“人家的事,与我何干?”


    她的心忍不住梗了梗,语气别扭地问:“若将来咱们生了闺女,你……你可是会不喜欢?”


    赵归这下看着她,目光深了两分:“可是月事干净了?”


    周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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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事是干净了,昨日便干净了。


    但此时她心中不爽利,背过身去,不愿理会赵归。


    到底是今日已经疏解过,赵归也不追问,只搂着怀中柔软的娇躯,满足的闭眼入睡。


    又过了几日,打铁铺子算是彻底建好了,赵归花了几文钱请孔家的孔承志写了张招工告示贴在墙上。


    这张告示贴上去,自是引来不少嘲笑,就连小刘氏也叫周梨花劝赵归慎重些。


    因着王嫂这些天都被关在家里,她因不怕遇到王嫂尴尬,憋了几日后也有些憋不住,又开始去孔家后院闲谈,大家言语间都劝着她莫要做赔本的买卖。


    这叫周梨花不免有些担忧。


    但左右她先前已经决定信了赵归,且铺子都已经建好了,哪有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


    只是招人的事却是得慎重些,便将自己的担心与赵归提了,却听他道自己心中有分寸。


    到底家里营生该是男人管的,她虽担忧,却也限制不得赵归的,最后也只能由着他,只是不是便关心地问一问他手里可还有银子。


    得知三十几两的银子,如今还剩二十九两,便深觉这些日子花费太大。


    铺子的工程做了十三日,共请了六人,这便是一大笔开销,每日买菜买肉也是这钱里出的。


    加上招工告示上写的不止招打铁匠,还要招个干杂活的,给打铁匠的月奉是二两银子,毕竟是个苦累又闷热的活计,自然不能给少,干杂活的一个月给二钱半银子,比寻常店铺酒楼的活计高出半钱银子每月,这也是因着打铁铺子比旁的地方热些累些。


    且他们家是不管饭的。


    原本周梨花主动提议,大不了多管顿饭,一个月少给半钱银子的,但被赵归否了,说太麻烦。


    她可不嫌麻烦,她只心疼钱。


    到时候一旦立了契,便是家里铺子没有生意,人家的工钱也是得给的。


    然而赵归又不听她的。


    因着月奉高,人倒是很快就招齐了。


    招的打铁匠是先前就开过打铁铺子的孙诚,他家原本是小有些财产的,因着家里有不少田地,前些年为做生意卖了家里不少田地,结果再息罗县做打铁铺子赔了个底儿掉,也就老老实实地回乡下继续种地了。


    最近听人说赵归地打铁铺子招人,便过来试试。


    因着打铁匠虽然苦累,但到底比种地挣得多。


    孙诚也是个身形彪悍的,虽比赵归还是差了些,但走在大街上也是个小偷见了都躲的主儿。


    长相还算周正,听说今年二十八了比赵归大了三岁,也是正值壮年。


    但别看只比赵归大三岁,人家却已是有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现下妻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听说大女已经十三,再过几年便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他是压力大,直言自己不怕苦不怕累,只想多挣些银子养家里的娃娃。


    比较凑巧的是,招来的伙计竟是北街孙家的,也就是前些日子抱狗的那家的二子。


    这些日子周梨花与两只狗崽子倒是混熟了,每日她走到哪,小狗崽子们便要跟到哪,不过赵归回来,便都不黏着她了,都跟在赵归屁股后面摇头晃脑地邀宠。


    便是晚上要睡了,两只小狗崽子也要在门外用爪子扒门,非得等赵归将它们训斥一顿,才能呜呜噎噎地老实下来。


    周梨花都忍不住心想,小刘氏说的倒是不错,这小狗崽子这般喜欢赵归,当真算得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她又是也少不得有些沾酸吃醋,毕竟每日喂狗的是她,出门带着狗到处溜的也是她,到头来比不过赵归这个不怎么搭理它们的了。


    这几日事多,赵归倒是晚上倒是没怎么勉强她了,她倒是心满意足,每晚帮他草草了了事后便睡,睡得很是香甜。


    但终究好日子过的快,赵归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


    这日便按耐不住,周梨花伸出的手被他按住。


    赵归眼中透着难以压抑的欲求:“今日,该同房了。”


    她有些怯怯,小声道:“我……我不大会。”


    赵归手上的粗茧,磨着她的脸颊:“无需你会,只需配合些便是。”


    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新手,不过他神情语气皆是镇定,叫人忍不住信任。


    周梨花还是怕,但这么些日子,她也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愿一直退缩。


    将脸埋在赵归胸前,微微点了点头。


    第25章 伤了


    床帐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这声响透过房门传出,惊扰了趴在门边睡觉的两只小狗。


    小狗用爪子扒拉着房门,奶声奶气地叫唤着。


    不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传出一阵响声,屋内厉声斥道:“闭嘴!”


    两只狗顿时老实了,挤在一块趴下,静候着门内的主人出来。


    周梨花只觉得疼,疼的她哭着求饶。


    赵归额角青筋暴,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劝身下的女子莫哭。


    最后他背上一痛。


    她像只被人伤害了的野猫,终于亮出爪子,将那份痛一爪一爪的挠回来。


    直到深夜两人才疲累的睡去。


    第二日赵归醒来时,周梨花还睡着。


    她眼周仍旧泛着红,脸颊上还有干掉的泪痕,叫他心中生了些愧疚出来。便掀开了被子,想瞧瞧小妇人是否伤着了。


    结果被子掀开,便瞧见床单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赵归这些日子学了不少,自然知晓这血迹代表什么,并不算受了伤,但也不能说明她没受伤。


    又想着她体格娇弱,到底担心自己真伤了她。


    便将她那出地方检查一番。


    这时周梨花刚巧挣开双眼,她是被冻醒的。


    想也知道这般天气,大清早被人掀了被子,如何能不冷醒?


    但她刚睁开眼,便发现赵归竟……


    她昨日是昏睡过去的,自然来不及穿衣裳。


    这实在太过刺激太可怕,周梨花猛地挣扎起来。


    但赵归却下意识手一紧。


    双方的力气哪是能比的,周梨花便一时挣脱不得。


    她通红了一张脸,羞愤地骂道:“赵归,你怎这般不要脸!”


    赵归这才被骂的醒了神,松开手,也觉着自己太过失礼轻薄,尴尬轻咳了声。


    而周梨花脚一被松开,就赶紧抓着被子将自己裹地严严实实。


    赵归解释道:“我是看看你是否伤着。”


    周梨花眼中含着幽怨,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不用你看。”


    赵归便讪讪地下了床。


    他的衣裳也没来得及穿,这般站起身,全身情形无意不落入周梨花眼中,她顿时扭过头去。


    赵归却全然未觉,毫无半点羞涩。


    他穿好了衣裳,又朝床上女子看了看,便出了门。


    门口拦路的两条小狗被他轻脚踢开。


    小狗对他向来没脾气,从地上爬起来,讨好的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追着他的脚跑着闹着。


    从娶了周梨花进门后,赵归还未下过厨,如今自知自己昨日过分了,今日便主动下了回厨。


    也没做什么复杂的早饭,不过是煮了一锅粥,蒸了些咸菜,想了想,又从侧屋里掏出两个鸡蛋放到煮粥的锅里煮了。


    鸡蛋比粥先煮好,他将鸡蛋捞出来,搁到凉水里放了会儿,才又拿出来拨了皮,放到碗里端到床头。


    见她此时已穿好了衣裳,便道:“若是身子不爽利,继续躺着就是。”


    周梨花摇头:“褥子脏了,得洗。”


    他将装着鸡蛋的碗塞到她手里,道:“吃了再说。”


    周梨花往碗里一看,微微蹙眉。


    当真好生奢侈,但想到这些日子时不时吃的那些零嘴,比较起来鸡蛋反倒算不得贵了,还能补身体,倒也不再说什么。


    叫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吃了一个鸡蛋后,赵归又叫她把另一个吃了。


    若是平时,她心中定然会十分感动。


    但一来这些日子,日日被赵归用奢侈的零嘴哄着,便是她说了不愿吃,人家还是照样买,逼得她慢慢习惯,如今倒是不心疼这些小钱了。


    鸡蛋没有零嘴贵,她自然更不心疼。


    另外她今日腰酸异常,还有某处每走一步都难受的慌,走起路来还别别扭扭的,这般要是出去怕是被人笑话,今日也不敢出门了,自然让她对赵归起了两分埋怨。


    便朝赵归瞪了一眼,没给他好脸色,还故意当着他的面没好气的嘀咕了句:“当真是个会败家的。”


    她却不知,她这般含冤带嗔的一瞪,直瞪得赵归身子一酥,体内宛如许多虫子爬般的难耐。


    周梨花自是全然不觉,这般做了之后,便觉得心中解气许多。


    吃了早饭后,赵归便出门了,走前也没说出去做什么去。


    而周梨花心中还别扭羞耻着,自然也不愿意主动问。


    寻常赵归一向是个话少的,每次都是她问了,他才会说,这么些日子她也算是彻底习惯了。


    赵归今日其实没什么事做,他出门后直奔西街的最大的药铺。


    东街也有药铺,但东街的药铺没有西街大,且里面只卖些寻常发热或是跌打损伤的药,这类妇科用药自然是没有卖的。


    药铺掌柜的刚刚开门,见有生意上门,自然热情的接待。


    但见此人身子强壮,虽然脸黑但也能看出眉眼间并无病态,于是便问:“您是给家中何人买药?”


    赵归道:“妇人,受了些伤。”


    药铺掌柜见他神色坦然淡定,自然而然觉着是寻常的外伤,便又问:“是皮下淤青还是破皮流血,若是出了血且出血多,需得去医馆,若是出血少,我这边可给开些止血药粉。”


    赵归沉吟一瞬,道:“同房时伤着了。”


    药铺掌柜下意识道:“那也得看是皮下淤……咳!咳咳!”


    药铺掌柜话未说完,当场猛咳起来。


    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开药铺也开了好些年,平时来买这类药的倒也不是没有,但多数是女子蒙着面,趁着天黑偷偷来,每次支支吾吾说不出病情来,这等情况多了,他也就练就了一份眼力,只要女子上门,三两句话便能知晓对方需要上门药。


    但这位客人瞧着彪悍,从进门也未见半点羞耻或是不自在,反倒神情淡定的很,本来也极少有男子愿意为家中妇人出来买这种药物,他便没有往那方面想。


    导致这人说出这句话,他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只惊得一顿猛咳,差点将肠子给咳出来。


    好容易稳住,掌柜瞪着眼睛问面前的男子:“当真是开妇科药?”


    赵归面无表情地点头。


    掌柜迟疑地又问:“你……可知伤到了何种程度?”


    赵归皱眉:“红肿,可能有些出血。”


    掌柜转身,配了副药出来,又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份膏药,道:“外敷加内服,三日内不能同房。”


    赵归拿了药,结了账转身走了。


    掌柜却摸了摸胡须,自言自语地嘀咕:“今日也算是多长了分见识。”


    回了家之后,赵归便拉着周梨花进屋。


    将两只缠在他脚下的小狗踢到一边,关上门窗。


    周梨花将他这般做派,还当是赵归有什么事要与她商量,当下也是配合的很。


    等关了门窗,却听赵归道:“我给你上药。”


    她顿时涨红了脸,心中骂道:这人莫不是当真半点脸皮都不要了!


    青天白日的,竟说出这般孟浪无耻之言,简直……简直就是流氓。


    心中这般腹诽,她转身便要开门出去。


    却又听他道:“三钱银子买的药,不用便亏了。”


    她顿时痛心疾首地转身道:“不过就是些小伤,养养也就好了,你买这么贵的药做什么!”


    三钱银子也不是大水里捞来的,正常情况下,一钱银子都够家里吃一个月了。


    他这一出手,家里三个月的伙食就花出去了!


    她如何能不心疼。


    但也就只能心疼心疼了,也不敢指着他骂一顿不是?


    她是有些怵赵归的,不敢明面上骂,更不敢跟他动手,如今只恨自己昨日下手太轻,应当再多给他背上留几道印子才是。


    今早她便瞧见赵归背上一条一条的印子,自然知道那都是自己挠出来的,当时还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如今道恨不得再添上两道。


    但想归想,她自是不会真的做。


    药也不能浪费,毕竟是花了三钱银子买的,珍贵着呢。


    她便从他手里把药拿来,道:“我自己抹就是。”


    赵归伸手卡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盯着那双明显带着恼意的眼睛看了看,道:“还气?”


    她挣了挣,挣不开。


    鼻子一酸,眼睛便泛起了雾水,因着被捏着下颚,声音难免含糊不清:“你捏疼我了。”


    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随后泪水便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从她脸颊上滑落,落到赵归有些黑的手上。


    她只觉得委屈极了。


    本来早上起来因着身体不适,便有些委屈,如今被这般毫不怜惜地捏着脸,加上原本压抑的情绪,便入潮水般涌出,化作那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


    赵归愣了,实在没想到,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哭起来。


    他手下根本没用力。


    不过见人一哭,他还是连忙松了手。


    第26章 好书


    因着铺子已经修建好,这两日赵归便将铺子打扫一番,又从木匠那定了扇门装上,还做了匾额,给铺子取名:赵家打铁。


    这般便算是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若说让周梨花觉着欣喜的,便是从招工告示贴出去后,这两日几乎每日都有人来问铺子何时开张,就等着她家铺子开张了打铁呢。


    后来听人抱怨西街铁铺克扣铁料,菜刀打的纸片儿似的薄,随便剁些稍硬些的东西,便嚯了口子卷了刃,转头又得花钱补。


    况且自从赵归将铁料卖给西街铁铺的孙家兄弟后,细节铁铺就开始涨价。


    孙家兄弟是聪明的,并不一下将价格涨上去,而是今日说铁料进货价格涨了,便一两铁料多加两文钱,明日又说要开始收打铁的费用,但就算收费,也是从低到高了收。


    西街铁铺便是这样隔两日涨一次价,且涨的并不明显,便无人当回事,结果一段时间过后,大家再去打铁,惊觉竟比先前在赵归的铺子打铁还贵了不少。


    但是这会儿他们便是生气又如何,整个息罗县城只剩孙家兄弟那唯一的一家打铁铺子。


    但叫人气愤的是,价格高不说,他家还克扣铁料,定做的菜刀跟铁锅肉眼可见的薄,连锄头都比正常的小一圈。


    要知道定做这些都是要花不少钱的,有的人家为了买口大铁锅得花一两年的积蓄,结果买回来没用多久就漏了,人家哪能愿意?


    便陆续有人上门找那兄弟俩理论,结果却被对方说成闹事的,孙老四扛着大铁锤,往那人面前一怵,便扬言要揍人。


    孙家兄弟不仅不讲理,人家还跟街痞流氓和北街赌场妓院的打手都有些关系,谁要敢跟他们讲道理,那怕是不想有安宁日子过了。


    到了这会儿便有许多人想起赵归的铁铺,甚至有人进城打铁,特意绕远到赵归的铁铺看看有没有开门。


    结果自然是不如他们所愿,便只能憋了气,多花钱到西街铁铺去打铁。


    毕竟整个县城就那一家铁铺,孙家兄弟算是一家独大,但凡家里需要用到铁器的,谁都拿他们没办法,总归惹不起。


    将铺子清扫完之后,赵归便转身拐进巷子回家去。


    何捕快今日提前下值,进了巷子便看到前头的赵归,他两步追上去朝赵归肩膀上拍了拍。


    故意加了力气,若是寻常人这般忽然被人从后用力拍一掌,少说也得吓得崴了脚。


    但偏偏他手都疼了,赵归就是半点异状没有,那张脸仍旧冷淡镇定,只不过眉头为皱,似有不耐。


    赵归转身看向何捕快:“有事?”


    何捕快心中对赵归的身材那是又嫉又恨,试问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想有这般雄伟的身材?所以方才才那般故意恶作剧。


    然而其实两人并不算多熟悉,平时也并不怎么说话……应当说赵归这人太不好接近,两家因住对门,总免不了时常碰到,每次他主动热情与赵归招呼,对方便都是这副冷淡模样。


    这般几次后,何捕快也不愿再热脸贴人冷屁股,往后便是见了面也不主动打招呼,便形成了陌生人般,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各自走自己的路。


    何捕快此时已觉着自己方才属实无礼,这会儿被赵归问,便不愿有些讪讪。


    但很快他那双小眼转了转,忽然笑容猥琐道:“我这边昨日买到一本好书,不晓得你可否感兴趣?”


    赵归浓眉微挑,转身便走。


    这显然是用行动再说自己不需要。


    在赵归转身的一瞬间,何捕快便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心里骂了句自己不长记性。


    但下一瞬,却又见赵归步子一停,转身将手伸到他面前:“谢谢。”


    何捕快:“……??你谢什……咳,书是吧,你稍等,我给你拿去。”


    说着便快走几步推开自家门走了进去。


    要说起何捕快对赵归,心中其实是颇为复杂的。


    赵归十四五岁便搬到巷子里,那会儿何捕快还是个十来岁的顽皮小子,整天就爱跟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爬树摸鱼,把从屋檐下弄下来的马蜂窝丢到人家院子里,不知道挨了他爹多少揍。


    那会儿何捕快觉得自己将来长大必然是最厉害的,等他长大当了捕快,整个街都是他小弟,整个县城都无人敢惹。


    那日何捕快带着兄弟到赵家院子挖陷进……赵家院子原本是荒院,里面的荒草长得都有半人高,从他生下来便一直没人住,那会儿他还不知这院子已经有人住进来了,见院子里的草被拔干净还稀奇了一把。


    他和兄弟挖陷进挖了一半,被从屋里出来的赵归看见。


    赵归那会儿就已经很高很壮,肌肉没有现在这般鼓,但一张阴郁的脸凶相必现,一幅逮谁都能狠狠咬一口肉下来的可怕样子,把才十岁的何捕快吓得直尿裤子,成了何捕快至今的阴影,时常在他噩梦中出现。


    随着年龄渐长,赵归倒也没有那般凶相外露了,但仍旧阴郁不好接近,也没人想接近他,以至于周遭邻里生活这么些年,都对他不怎么熟悉。


    不过婚后他瞧着倒是好不少,也不整天阴着脸了,这不免让何捕快心中有些蠢蠢欲动,这才借机主动接近赵归。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


    何捕快进屋后,赵归听到自家院子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狗叫,鸡叫,还有女子的娇斥声。


    而厨房的烟囱上,正飘出袅袅青烟,带出饭菜的香味。


    以往这样的动静只有从旁人家传来,吵闹的叫人厌烦。


    但如今这样的吵闹来自自家院子,他不仅不觉得吵闹,反而心中觉着安宁极了。


    这时有小孩从他面前跑过去,抬头看了眼赵归,便见他娘经常拿来吓他的坏叔叔,嘴角挂着一抹笑。


    “啪”的一声,男孩摔倒在地上,却也不哭,像是身后有鬼似的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大喊:“娘!救我!坏叔叔要吃人了!”


    小孩鞋都掉了也不回头捡。


    赵归脸上无意识露出的笑容僵住,然后消失,变冷。


    何捕快出门听到小孩子的呼唤声,朝巷子里侧看了看,然后贱兮兮的笑着道:“等我儿子生出来,要敢调皮,还请你多来我家吓吓他。”


    赵归倒是大方,应道:“好。”


    何捕快愣了下,他就开个玩笑,谁舍得这般吓自家孩子?


    不过本也无影的事,自然懒得计较。


    随后何捕快有些歉意道:“那宝贝让我家里的给烧了,她从怀了身子后,便总疑心我去那腌臜地方乱来,昨日看到那书,当即就丢到灶台里烧了。”


    那书是他从怡红院老鸨手里得的,听说里面有好东西,刺激的紧,他拿回家后也没敢看,毕竟内人怀孕,到时候若真有了想法也得憋着,难受自个儿。


    却不曾想,竟被烧了。


    赵归神色淡淡:“你家内人说得对,往后那种腌臜地方还是少去。”


    说完,他便推开门进了门。


    徒留何捕快对着赵家大门,张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等回过头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赵归这话说的,好似自己是那等经常逛窑子的不正经的人。


    虽然何捕快自认自己的确与同僚去过两回窑子尝鲜,但寻常男子除非是没钱,哪有不逛窑子的?


    当然赵归自己除外。


    但逛两回窑子又哪能算是不正经了?


    况且赵归虽然没逛过窑子,但何捕快觉着他绝不是多正经的人,若当真那般正经,方才说要给他那种书,他不也没拒绝么。


    他觉得赵归多少有些装了。


    这边赵归刚推开门,便见一只狗子一边惨叫一边朝自己冲来,他伸出一只脚将小狗圆滚滚的身子精准的挑起。


    小狗四只爪子紧紧抱着他的脚,‘汪汪汪’的叫声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和委屈。


    此时,院子里一团乱,形容为鸡飞狗跳也是十分精准。


    家里唯一的母鸡满院子乱飞,追着地上逃窜的狗崽子啄,而小妇人正拿着竹筐,追在母鸡身后动作笨拙的捉鸡,然而那鸡动作灵活,几次从她手下逃窜。


    赵归进门后,被那只正在被鸡猛啄的小狗注意到,顿时像是看到靠山般,一点也不害怕了,转身跟鸡打了起来。


    最后到底没打过,被鸡啄的嗷嗷直叫。


    周梨花累了半天,心里原本的气也早就被几只不安生的小畜生消耗完了,此时见赵归进门,顿时像是看到救星般,扶着腰姿势别扭的走过去。


    赵归眼见着小妇人过来,昨夜的情景再次在脑中回放,随着她的靠近,他的身体越发躁动起来,双眼紧紧盯着她。


    小妇人面色潮红,应当是刚才追鸡累着了,那双杏眼中含着淡淡的水色。


    当她看过来,便好像正楚楚可怜的祈求他的怜惜般,无助又娇弱。


    以前赵归总觉着女子应当彪悍些,这样才更健康,不至于跟他娘一样生个孩子便大出血,之后更是病怏怏的没几年就去了。


    但如今,他倒是体会到了女子娇柔的好处。


    便是做那事时需得隐忍收力,让他无法全然痛快放肆,但当她那双眼柔柔的瞧着他,她纤细柔软的胳膊无助地畔着他的脖子,甚至是哭泣的哀求,都让他心动不已。


    周梨花走到赵归面前,泄气地说道:“这几只嚣张的小畜生,我当真是管不了了。”


    方才她在厨房做饭,外面忽然就鸡飞狗跳起来。


    她自然出来看看,便看到两只小狗正灰头土脸地从栅栏里跑出来,后面追着只炸毛的鸡。


    她当时便想着莫是小狗将鸡蛋偷吃了,若当真是这样可得好好教训一番。


    结果从鸡窝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湿漉漉的鸡蛋。


    鸡蛋之所以湿漉漉,是因为狗在上面撒了尿,不过蛋倒是好好的。


    赵归将手里摇尾讨好的狗子塞到她怀里,道:“我来弄。”


    说着也不拿框子,大步走到正缠斗在一起的两只小畜生面前,一手抓住鸡翅膀,一手拎着一只狗腿,将两只强行分开。


    狗嘴里不甘的咬着鸡毛,从这母鸡激烈的狂叫。


    鸡羽毛上飞扬着狗毛,‘咯咯咯’地叫不停。


    第27章 要债


    深夜,几个男人趁夜走到赵家铁铺,挥着手里的刀跟锄头就是一阵乱砍。


    小片刻之后,木制的门被砍的稀巴烂,他们连匾额也没放过,直接卸下来砸烂。


    动静吵醒了隔壁的人家,那家男人推开门看看外面为何吵闹。


    一个男人注意到,当即举刀对着那人威胁:“敢乱说话,老子叫你没好日子过。”


    男人连忙保证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那几人都是盘踞在北街的流氓混混,寻常人谁愿意招惹?


    男人只当自己没看到,连忙锁了门。


    到了第二日,赵归看到被砸成烂木的木门和匾额,脸色沉得可怕。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后,便进去开始收拾那些烂木。


    期间隔壁的男人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对上赵归的眼睛,连忙进了门。


    赵归知道对方显然是看到了是谁砸了他的门,但看出他不想惹麻烦,便也不主动问,给对方惹麻烦。


    他沉默地将木头收拾好,分了两趟抱回家,又拿来斧子将木头劈散,这样便能当柴火烧。


    周梨花刚做好了早饭出来,见赵归在劈柴,便有些好奇地过去问:“拿来的木头?”


    不等赵归回应,她便又注意到一块烂木上有字。


    她是不识字的,但这不妨碍她看着这块有字的木头眼熟,并很快将这块懒的没样儿的破木头跟自家铺子的匾额联系上。


    顿时懵了:“你怎的把咱家铺子的匾额卸了?”


    赵归手中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地劈着柴,全然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般。


    虽然他向来都是如此,不怎么搭理她,但这次她却是急了,要知道这块匾额可是花了一钱银子做的。


    再加上最近赵归对她多有纵容,她也算摸清了赵归的性子,别看看着凶,却不会动手,所以性子难免变得放肆几分,这会儿气急之下直接伸手握住斧子的木把。


    因着着急,眼角泛着淡红,追问他:“你怎的又不理人,我与你说话你为何总装听不见?”


    赵归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看小妇人一幅又要哭的样子,皱了皱眉:“你哭了?”


    周梨花根本没哭,只是气,气赵归总是不爱理她。


    但这会儿她也不说话,就执拗地握着斧子。


    赵归只得解释:“不愿让你生气心疼罢了,怎得这么容易哭。”


    她有些不满:“你哪只眼就瞧见我哭了?我可没那般好哭,只是好端端的你怎的把刚做好的匾额给拆了当柴烧?这块牌匾少说得一钱银子,我如何能不心疼?”


    赵归瞧着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但他向来习惯冷脸,此时也没笑,倒是皱起的眉头舒展了。


    他便将自家铺子被人砸了的事说了。


    周梨花一听更是气急,连忙去铺子看看。


    铺子早已经被赵归收拾干净,瞧着不像是被人砸过的模样,只是门没了,屋檐下的匾额也没了。


    都被赵归扛回去当柴烧了。


    但那点柴便要五钱银子,当真是奢侈极了,叫人肉疼。


    这叫一向都不骂人的周梨花,也忍不住骂了半天砸她家铺子的鳖孙。


    她这般气,反观赵归却是淡定的很,还笨拙地劝了她两句。


    她心梗,饭也吃不下,口中忍不住嘀咕:“也不晓得是谁这般混账……“


    过了会儿又说:“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归见她实在纠结,便忍不住道:“这事儿不急,总归咱一时半会儿也不开门。”


    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测,但是对方大半夜搞破坏,显然就是为了让他无凭无据,无法奈何。


    况且他猜测之人与衙门有些关系,就算报官,想来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说起这个,周梨花便又忍不住问:“对了,咱家铺子都已经建好了,为何一直不开门?”


    说到这事儿,赵归声音便沉了沉:“前日去衙门递了购买铁料的批条,还未有回应。”


    周梨花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先前听说西街铁铺的与衙门的大官是亲戚,若是衙门故意卡着咱的批条,咱是不是就进不了铁料了?”


    若是进不了铁料又如何开业?


    为了建铺子家里花了不少钱,就这般打了水漂不成?


    想到此她心中不免十分担忧起来,不过想着赵归应当也为这事儿着急,便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柔声劝道:“咱若是斗不过他,大不了就不做打铁生意了,铺子如今建起来,也不是不能做别的,你也别忧心。”


    赵归顿了顿,将小妇人夹的菜送进嘴里吃了,目光一顿,问她:“今日可擦药了?”


    周梨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见赵归没有半点不自在,暗叹这人当真是个脸皮厚的,半点不知道羞耻。


    被那目光顶了会儿,她只得无奈道:“吃着饭呢,提这事儿作甚?擦、擦了。”


    毕竟花钱买的药,不用岂不浪费。


    赵归又问:“内服的药呢?”


    她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回答:“还未来得及,等下便去煎。”


    赵归几口吃完了饭,起身。


    见他往门口走,她忙问:“你出去做什么?”


    赵归道:“讨债。”


    说完便出了门。


    周梨花也想起,他说要债是西街铁铺欠他们的十六两,到现在还未还。


    她原本便一直记挂着这个,不过考虑到对方花了大价钱在他家买了不少铁料,大抵手上也没多少钱,总不能逼着人家,便没有过问过。


    这边赵归到了西街铁铺,此时正是下午街上人少的时候,西街铁铺也只有一个客人还在候着。


    赵归进了门,孙老大一见他便警惕地问:“你有事?”


    孙老四扛着铁棍站到他哥身后。


    赵归视线扫过孙老四,落到明显是主心骨的孙老大身上,沉声道:“我家昨日门被人砸了。”


    孙老大顿时大声道:“你家门被砸了与我何干,想来是你自己缺德事做多了,叫流氓混混给盯上了。”


    赵归浓眉微压,原本他只是怀疑,现下已确定始作俑者当真是这俩兄弟。


    他不过是随意试探,对方便露了马脚。


    但就算如此,他到底还是没有证据,不能拿这兄弟俩如何。


    当下话音一转道:“我并未说是你找人砸的,只是……我现在缺钱买门,你欠我的十六两银子该还了。”


    孙老大不是个傻的。


    一扇门外加个破匾额能值多少钱?赵归先前不来要钱,偏偏今日来,必然是已经怀疑昨日之事是他使人做的。


    但是他心知对方没有证据,自然有恃无恐。


    至于那十六两,孙老大心里憋着气,嘲道:“你当日把铁料翻了两番卖给我,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但想着你左右不再做这门生意,我才照顾你一二,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你那么点破铁料,你可当真是不仗义啊赵归。”


    赵归向来是个话少的,不愿跟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拿出欠条,这是当天请孔家的孔承志帮他写的。


    他道:“你若不还钱,我现下便去衙门讨个说法。”


    孙老大脸都绿了。


    他原本是不想还这个钱的,从最开始就不大情愿在欠条上按手印,后来勉强按了,也是打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主意,他不信赵归一个大老粗还真能拿他如何。


    方才赵归说要钱,他也是当即就计上心来,想着将他激怒,若他敢当众动手打人,到时候便不仅仅是十六两能了的事了。


    他家在衙门可是实打实的有人的,到时赵归便是想狡辩又能拿他如何?


    却不想赵归瞧着是个脾气暴的,却跟他讲起理来,直接拿出欠条威胁他。


    孙家兄弟虽在衙门有人,但到底也不是一手遮天,现下欠条在他手上这是实打实的,若是真进了衙门,该还的钱就得还,到时候不仅还了钱,还得害得他们兄弟被人笑话一通。


    但孙老大仍旧不愿这般简单把钱还回去,当即便对弟弟孙老四使眼色。


    到底是兄弟俩,孙老大一个眼色,孙老四便知晓了哥哥是什么意思,脸上横肉抖了抖,举着铁棍便朝赵归挥过去!


    西街铁铺唯一的客人早在见情况不妙后就走了。


    街上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这会儿见孙老四的铁棍朝赵归挥过去,都被吓住。


    铁棍挥下去的一瞬间,赵归却早有准备,一把握住朝自己挥来的铁棍。


    随后便和孙老四拉扯两下,将铁棍抢到自己手里。


    孙老大原本的目的就是逼赵归动手,到时候无论是谁先动手,或者便是赵归只是挨打,也能在衙门里把黑的说成白的。


    结果没想到赵归出手迅速,直接抢走了他弟手里的铁棍。


    孙老大眼睛一转,顿时便大声嚷嚷:“赵归打人了!大家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一个颠倒黑白!


    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指责孙家兄弟颠倒黑白。


    这时,赵归直接将手里的铁棍扔进炉子,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孙老大愣了。


    他以为赵归少说得拿着铁棍自卫吧,却没想对方直接将‘赃物’销毁了。


    这下便是真嚷嚷来了捕快,他都没法说赵归来闹事。


    这时听赵归道:“还钱。”


    孙老大咬牙,语气软了下来:“我现下没钱,赵兄弟你……可否再宽限两日?”


    今日他算是明白了,赵归可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是个大老粗,反而精着呢。


    先前是他将人小看了,见人不好对付,便只得硬的不行来软的。


    赵归皱眉,面上已经十分不耐,直接一把抓着孙老大的衣裳,将瘦小的孙老大举得双脚离地,转身便往外面去:“既如此,便去衙门说去。“


    孙老四慌了,一向都是他哥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此时见他哥已成人质,连忙喊:“我给你钱,你放了我哥。”


    说着也不管他哥眼神如何责备,转身便进屋拿了钱出来。


    刚刚好十六两的银子。


    赵归取了钱也不再与他们纠缠,揣着银子打算回家。


    踏出西街铁铺,却见周梨花正站在外面,神色担忧又无措。


    见他出来后,双眼顿时便亮了。


    第28章 守夜


    原以为这件事便这么过去,可这天晚上,铺子竟又被人泼了泔水。


    周梨花这下倒是气不起来了,心知他们怕是当真惹上了不好惹的,心中十分担忧,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甚至忍不住跟赵归说:“若不然咱们不跟西街铁铺抢生意了吧?”


    这年头平头百姓都是宁愿吃点亏,也不愿惹上一些无奈混混的,否则本来平静的日子,也要被那些人搅得不得安宁。


    更何况孙家兄弟跟衙门的人也有关系,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若真斗起来便是鸡蛋碰石头,


    周梨花是个胆小的,也不指望赵归挣多少钱,只要能填饱肚子她便觉得日子过的自在。


    赵归沉默着开始动手打扫铺子。


    周梨花拿了扫帚跟在他身后,但下一刻手中的扫帚便被赵归拿去,对她道:“我来。”


    她看看天色,已经快晌午,到了做晌饭的时辰了,便回家做饭去了。


    到了家看到两只小狗正在院子里打闹,不过半月时间,两只小狗已经长大了些,不过倒是比先前瘦了点。


    她忽然便觉着自己当初抱了两条狗回来养,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等狗子长大了,便将它们放在铺子里看门,谁再敢做这种缺德事,便将那些坏事做尽的鳖孙咬的屁滚尿流。


    她现下忧心忡忡,却做不了别的,便想着往后给小狗吃多些,将它们快些养大,也算是给自家一个保障。


    心里下了决定,她当天晌午便给狗多留了些饭,两只狗倒也贪吃的很,直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当然往常她也未曾珂待它们,只是吝啬些不舍得给它们多吃,顶多吃个半饱。


    连她自己都不舍得吃饱,每顿饭顶多吃个六七分。


    将铺子清扫干净后,赵归回来吃了晌饭便又出门了。


    他去北街找了二子。


    二子便是他雇佣的杂工,如今铺子还没开张,自然暂时没让二子来铺子里干活。


    赵归找孙二子便是要跟他打听,砸他家大门和往铺子泼泔水的究竟是哪些人。


    二子一听,连忙摇头:“总归不是我,您也别问我,我啥都不晓得。”


    虽说他好容易找到份工做,这几日因着找到了活,在家里也不被他老娘各种嫌弃责骂了,但二子不想惹麻烦。


    他生在北街最肮脏的地方,从小就见惯了脏乱之事,自然知道什么事能管什么事不能管。


    赵归从怀里掏出个碎银,朝二子丢过去。


    二子下意识接过,定睛一看竟是银子后,便眼前一亮。


    将银子在手里颠了颠,差不多半两左右。


    要知道给赵归做一个月的工,累死累活也就二钱半的银子,这在伙计的行当里也算是高的了,而手中这小小银块儿便生生顶了他两个月的月奉。


    但二子知道这钱可也不是那般好挣的,迟疑了会儿,实在不愿将到手的银子推出去,便咬咬牙道:“我与您说了,您可别卖了我。”


    赵归不答。


    二子放低了声道:“是徐有剩带着是手下的兄弟干的,那小子是跟我一块长大的,我知道他,肯定是收了钱才干这种事……我听说,他们晚上怕是还要做些什么,您可得小心。”


    二子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又问了赵归铺子还能不能开张。


    因着赵归惹到了由背景又蛮横的孙家兄弟,让二子不免担心自己好容易找到的活黄了。


    等从赵归口中得到了准确的日期后,他便放心了。


    赵归回去时,见周梨花正拿着篮子要去城外河边挖蚯蚓,他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道:“身体不适便歇着。”


    随后便带着篮子自己出去了。


    到了天黑赵归才回来,却没挖蚯蚓,而是带了足足一篮子小鱼回来。


    周梨花惊喜不已,问他:“这么多鱼都是在河里兜的?”


    赵归简单解释:“山上的潭子里。”


    那便难怪了,她还当赵归是有什么神通不成。


    城外的那条河时常有人,许多孩子也爱在那玩儿,小孩子最是爱下河抓鱼,所以那条河基本是不怎么能瞧见鱼的影子的,便是偶尔瞧见,也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小鱼。


    而赵归带回来的这篮子小鱼也小,只有那么三两个巴掌大的,其余的便差不多都是指头长短的小鱼。


    周梨花将赵归手中的篮子拿走,又连忙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吃了晚饭后,便将一些剩菜剩饭喂了鸡和狗。


    自从家里养了狗,便再没机会吃过剩饭,便是偶尔没把握好量做的稍微多些,也完全不怕浪费,毕竟那两条小狗的饭量可不小。


    至于那篮子小鱼,她自然是不舍得喂鸡的,打算先放一夜,因着现下天黑了也不好处理,等明日白天将鱼处理好,晒干做成小鱼干,也算是顶了桌上一道荤腥,好些日子不用买肉了。


    鱼的内脏还能喂鸡,这两日也不用去河边挖蚯蚓了。


    她正这般美滋滋的想着,便见赵归洗了澡从屋里出来时,臂弯竟夹着床被子,便问:“你这是做什么?”


    赵归道:“去铺子守夜。”


    她便又忍不住担忧起来,踌躇地跟在赵归身后,直跟着他走到门口,伸手抓住赵归的衣裳:“我跟你一起去。”


    赵归皱眉:“你去做什么?安生待在家里。”


    她咬着唇,双眼满是担忧地盯着赵归。


    赵归心中觉得暖,但他一向不善言辞,动了动唇,也说不出什么来。


    最后索性踏出院门,将要跟出来的周梨花推回去,将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周梨花晃了晃门,原本还担心的不行,此时气的直跺脚:“赵归,你把门打开。”


    赵归道:“老实在家呆着。”


    随后她便听到脚步声,心中急了,连忙喊道:“我不去了还不成么,你把门打开吧,我……我从里面将门锁着。”


    那有些着急的声音听在赵归耳中,多少带了点哭腔。


    脚步声停下,片刻后,赵归拿出钥匙开了锁。


    将钥匙递给小妇人后,赵归道:“我不在家时,要将门锁好。”


    周梨花乖乖的应了。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生赵归的气,只是太担心了。


    昨夜有街溜子在她家铺子泼泔水,前日是砸门,今日保不齐那些地痞无赖会再来。


    虽然赵归去守夜,就是存了抓人的目的,但她倒是宁愿那些人别来了。


    她胆子小,想息事宁人。


    她是赵归的妻子,她不想赵归出事。


    虽然赵归是个厉害的,但总归抵不过对方人多。


    她按照赵归的吩咐,将门闩插上,躺在床上却总也睡不着。


    月事走了,她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也不觉着冷了,可就是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


    最后到底还是起床,去铺子和赵归一起守夜。


    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有她在的话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真的来了人,她也能喊人不是,总能有些用处。


    抹黑走在巷子里的时候,她便想好了,若是赵归要赶她回去,她便装装可怜,实在不行就赖在那儿,反正赵归又不会与她动手,也不能拿她如何。


    然而事实证明,人总是不能想的太好。


    这个天夜里很凉,而铺子四面漏风,便是待在屋里也没有半丝暖意。


    周梨花一进铺子赵归便醒了。


    赵归沉着脸问:“你怎不听话。”


    黑暗中,她自然瞧不见赵归神情,而他的语气又是一如既往没有多少情感波动,但到底有些心虚,便企图转移话题:“这屋子当真是冷,你将地窖要是给我,我烧些炭火吧。”


    赵归毫不留情道:“回家去。”


    她撇了撇嘴,低声求他:“我不捣乱,你便让我留……啊!赵归你做什么?!”


    话说到一半,便一阵眩晕袭来,她竟已被赵归拦腰扛到肩上。


    他的肩膀宽阔厚实,倒是不难受,也让周梨花更有力气挣扎,娇声斥道:“你快将我放下来!”


    但她声音比一般女子更柔些,便是生气时的怒斥,听着也不像生气,反倒更像撒娇。


    赵归被这声呼唤,叫的心痒痒,手更痒。


    一巴掌拍在小妇人臀部:“安生。”


    周梨花浑身一僵,随后想当即挖个地洞钻进去,此生都再不出来!


    转瞬赵归便抗着她出了铺子,走进了巷子里。


    她的挣扎与赵归而言像是蚂蚁般微弱,如何也是挣不脱的。


    此时又在巷子里,她生怕吵醒了两边的邻居,若是被人瞧见这副情景,拿她也不用活了,直接将自己埋了,不成了整条街的笑料才好。


    现下唯一庆幸的,便是得亏了现在是夜里。


    她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一路上将赵归骂了八百遍……自然是在心里骂。


    这一晚更是深切认识到,赵归,当真是个半点脸皮不要的。


    她却是个要脸的,所以便只能活活被他欺负,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了。


    赵归发现小妇人不听话后,这回便不再纵着她,将人送回家往床上一放,出门时将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这回周梨花倒是没求他,将脸埋在被窝里,理都没理他。


    赵归刚走出巷子,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听那脚步声估摸约有四五人,他心中便有了谱。


    第29章 离家


    因着是夜里,所以赵归从巷子里走出来时,正抬着两个粪桶的几人还没注意到他是谁。


    赵归视线在四人中一扫,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倒也好分辨的很,因为只有这人没抬粪桶,他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前边,跟后面几人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下一刻他便冲上去,一拳直接将那人打倒在地,随后蹲下来,将倒在地上还没醒过神来的人双手背在身后制住。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等回过神来,见他们老大正痛的哭爹喊娘,连忙放下粪桶朝着突然出现的人冲过去。


    这会儿因为离得近,他们也认出来了,虽有些看不清脸,但城里能有这般彪悍身形的,也就赵归这一个,十分好认。


    赵归却不想动手,见那些人冲上来,便紧了紧手。


    徐有剩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正准备冲上来的四人有些迟疑了,不只是怕赵归伤了他们老大,更怕自己打不过赵归。


    赵归低头说:“徐有剩你砸了我家门,我知道是姓孙的指使你做的,昨日还往我铺子泼泔水,我不想与你计较,你现在赔了钱我就放你走。”


    徐有剩喊:“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赵归问:“你大半夜带人挑粪桶到我铺子来做什么?”


    徐有剩狡辩:“谁来你家门口,我喊我兄弟门去我家菜地施肥,不过经过你家门前,我犯法了?你敢打我,我还叫你赔钱呢!你等着,我告诉你老子……啊!”


    话未说完,赵归手上又是一紧,徐有剩便痛的又是一声惨叫。


    这下他倒是不敢出言不逊了,但街痞就是街痞,自然无赖的很。


    赵归知道这些人是不打算承认前两日的事情是他们做的了,他向来不愿太麻烦,只是冷声道:“不承认?那我便断了你这双腿,大不了明日赔个些银钱。”


    说着赵归便当真起身,一脚踩在徐有剩左腿膝盖上。


    徐有剩企图挣扎,赵归便往下踩了两分,徐有剩疼的只冒冷汗,却有不敢再有半点动作。


    秉着气息对赵归说:“赵归你可想好了,你要惹了我,这日子就别想好过。”


    赵归冷哼:“是么?我光脚的怕你这个穿鞋的?听说你儿子还没断奶,你说你要是这双腿断了,往后拿什么养活他?”


    徐有剩倒吸一口气,这下彻底吓到了。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赵归可不就是那‘光脚的’,他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在息罗县城里连个亲戚朋友也无,倒是新娶了个娘子……然而女人如衣服。


    娘子没了左不过再娶就是,这世上的男人,心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父母儿女,可巧了,赵归都没有。


    不光是徐有剩,他手底下的几个兄弟们也都犯了怵,他们都是有父母的。


    徐有剩最后只得道:“我赔你钱!你先将我放了!”


    赵归却道:“先拿钱来,二两银子,一分不能少。”


    这下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徐有剩气愤道:“你家门是金子做的不成,二两银子,你倒是敢开口。”


    要知道孙老大雇他们做事,拢共也就给了三钱银子,他们这么些兄弟分的。


    但到底徐有剩手下几个兄弟,还是大半夜东拼西凑地将二两银子凑出来,跑到赵归这边来赎了人。


    赵归将一堆散碎的钱收起来,临了对徐有剩说:“若你们安生,半月后我自会将钱还给你们。”


    徐有剩脚步一顿,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能信才有鬼了。


    但是他手下一人迟疑地问:“当真?”


    赵归道:“不过二两银子,我不差这点小钱。”


    这下徐有剩倒是信了他,毕竟谁不知道赵归现在有钱的很。


    孙家兄弟在城里也算富裕人家,但前些日子家底都被赵归弄去了,赵归能没钱么?


    这么想来他应当的确是不在乎这二两银子的。


    徐有剩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呢?”


    赵归并未回应他的质疑,只是道:“不过若是有人来找事儿,我都算你们头上。”


    徐有剩:“凭什么?”


    合着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干,都有可能一口大黑锅砸到他们头上呗?他看赵归就是不想还钱!


    却听赵归又道:“若是无人找事,半个月后只管来找我拿双倍的银子。”


    徐有剩愣了。


    不光徐有剩,他手下兄弟们也都愣了。


    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们不大信,毕竟这事儿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但人么,总归爱做梦,便是心中怀疑,他们还是等着来找赵归拿钱的那天。


    处理好这摊子烂事儿后,赵归便收了被褥回家去。


    这会儿天仍旧黑着,实则时辰其实已经不早,忙到现在未睡,他有些困倦。


    赵归之所以承诺给徐有剩那几人双倍的银钱,倒也不是因为他钱多人傻,而是他心中有别的计量。


    赵归其实不是个吃亏的,他十三四岁便从外祖父家出走,独自一人在外面闯荡。


    旁人有父母兄弟,抑或是亲朋好友依靠,尚且勉强找份养家糊口的伙计,每日拿着微薄的薪俸,一大家子人劳劳碌碌一年却存不下多少余钱。


    他却是没有关系门路,仅有的是父亲坐牢后留下的荒院,靠着自己孤身一人,在这息罗县城里开了间铺子,学了门打铁的手艺。


    便是有人觊觎这门营生,却始终未能将他挤下。


    赵归自认,若说自己有本事到也算不上,但总归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是晓得些生存之道的。


    他始终笃定西街铁铺开不了多久,却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想别的阴招损他。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地痞无赖最是难缠,现下已经招惹上了,便总得想个法子解决。


    片刻的功夫,赵归走到自家门前。


    掏出钥匙开了门,等进了门,他看到屋子里亮着灯。


    因困倦而微皱的眉头松缓了。


    他心知,那小妇人向来计较的很,这段日子虽说未曾抱怨他点灯,却是有意每日早早给他端来洗澡水,天黑便睡下。


    有时点了灯,她便催促他说灯亮睡不着。


    他知晓她的小心思,却也纵着她。


    烛光昏黄的光亮透过窗户落入赵归眼中,好似能直接通过他那双黑沉的眼,照到他心里去似的。


    赵归自是无法细品这番细腻的情感,却也觉得心中熨帖。


    他今日不愿她一起守夜,便是怕吓到她,毕竟她是那般胆小的妇人。


    将怀中的被子放回柜子里,他便吹了灯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周梨花被冻得一个机灵,醒了。


    睁眼看见赵归,心里觉着安心了,过了会儿又朦胧的睡熟了。


    赵归这一觉便睡到半晌午,将衣裳穿好,推开门便看见小妇人正坐在院子中央处理昨日他捞回来的小鱼。


    两只小狗原本正在她脚边焦急的晃悠,定是馋那鱼腥味。


    这会儿发现他,顿时朝他跑过来,将尾巴摇的欢快,狗嘴吐着舌头,十分热情。


    赵归将两只狗子踢到一边。


    狗有点胖,腿还没长结实,他用脚轻轻一推便摔倒了,却锲而不舍地爬起来,追着他的脚讨好玩闹。


    今日天阴,没出太阳。


    周梨花一边清理小鱼一边问赵归:“你饿么?现在都快晌午了,你要不饿就直接等着吃晌饭吧?”


    赵归应了声,道:“你若爱吃鱼,去街市买些就是。”


    小鱼太难处理,便是处理好了身上除了刺便是鱼头,没有多少能吃下肚的肉。


    他原本捞来这些,也是喂鸡的。


    周梨花却道:“你怎的张口闭口就是要花钱?既然家里都有鱼了,还去街上买鱼做什么,多浪费钱?再说便是真要买,也还是买些鸡鸭鹅肉,或是猪肉划算些,虽然比鱼肉贵一些,但都是能实实在在吃到肚里,补在身上的……”


    赵归不过是说了一句,她便絮絮叨叨地讲一大堆。


    他没再应声,周梨花自己说了好一会儿后才安静下来。


    她现在也习惯了赵归不理自己,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自己说了,左不过便当他是个木头桩子,就当自己跟木头桩子说话。


    木头桩子不理她,却也不会嫌她烦,倒也能让她自己叽里咕噜说个痛快。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昨日没人来霍霍咱家铺子吧?”


    她早上起来就去看过,铺子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所以有此猜测。


    只听赵归道:“无事发生。”


    她心想果然如此,向来这件麻烦事儿算是了了,不由松快不少。


    花了一早上的时辰才将所有鱼处理好了,她把挑出来的鱼内脏用一个盆装起来,晾在柴堆上,那地方高,无需担心小狗馋嘴偷吃。


    也不担心被鸡吃了,反正本就是要给它吃的。


    这个天儿放两三天也不担心找来蝇虫,但有些腥味却是避免不了的,便只能放在院子里晾着,将腥味发散出去。


    处理好的鱼还得再用水清洗一番,也晾着,不过上面得用簸箕盖着,这是人吃的,不能叫鸡霍霍了。


    这些小鱼太小,直接做的话难免鱼腥味重,且新鲜鱼肉容易煮烂,鱼刺又小,吃起来麻烦不说,还吃不到多少肉。


    所以她打算晒成鱼干,这样再炒,肉就不会散开,端到桌上也算得上一道美味。


    做完这些,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她便钻进了厨房,开始忙活晌饭。


    吃了晌饭,她问赵归:“你下午可有事?”


    赵归道:“无事。”


    周梨花便道:“那不若再捞些小鱼回来?你说的潭子在何处?下午我与你一同去。”


    赵归皱眉:“山路崎岖,我去即可。”


    她闻言只得点头,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潭子深么?你捞鱼时要小心些,便是捞不到鱼也没所谓……算了,不若你也别去了。”


    赵归未应,过后还是拿着竹筐出门去了。


    周梨花从屋里拿了一双破鞋出来,这双鞋一只边缘开了口子,另一只鞋底脚跟的地方已经磨得比纸还薄了,这是赵归的旧鞋。


    她先前给他做了双新的,他已上脚穿了些时日,这双旧鞋也被她洗了晾干。


    现下有空,她便将这鞋拿出来,翻新修补好,总好过浪费。


    这日晚上,赵归又捞了不少鱼回来。


    第二日正巧有太阳,周梨花一早将鱼处理好,叫赵归搬了梯子将鱼子晾在屋顶上,掀掉了上面的簸箕。


    第三日不等她说,赵归又拿着竹筐出门,这日回来的早些,带回来的鱼子没有前两日多。


    想来那潭子的鱼都被赵归捞的差不多了。


    周梨花心中高兴,因为有了这些鱼,便是家里有个爱吃肉的赵归,也能一个月不买肉了,便又能省下不少钱。


    可这股高兴劲儿到了晚上就没了。


    因着赵归说:“我明日需得出个门。”


    她问:“要去捞鱼,我看着捞的也够多了,潭子想来也没多少鱼了,你也别去找别的有鱼的潭子,鱼吃多了终究也会腻歪。”


    最重要的是她怕赵归去深山野林里,外衣碰见猛兽岂不玩完?


    赵归却道:“去州府,进铁料。”


    原本他前日便打算去了,但总归不放心那些混混,才多留了两日,这两日确定混混不会上门找事了,便又定下明日的行程。


    去州府的路他是熟悉的,来来回回没有走了没有上百次也少不了多少,自然不觉得去一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昨日便已与西街要去州府进货的商队约好。


    只是这一去便是几日的功夫,如今家里有了人,便不能全然放心。


    周梨花‘嚯’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寒风冻了个机灵,又连忙躺下。


    她问:“要去几日?”


    赵归道:“三五日罢了。”


    周梨花却下意识追问:“那究竟是三日还是五日?”


    赵归听着她语气中有些慌张,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大手捏了捏她身上的软肉。


    周梨花意识到自己问了傻问题。


    州府距离息罗县多远她不晓得,她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唯二的两次,一次是从她家荷花村嫁到孙家村,一次是从孙家村跟着孙媒婆来到息罗县,嫁给赵归。


    她虽见识浅薄,但也知道州府是大地方,比息罗县要繁华的多。


    骤然听到自己郎君要走那么远,她对那地方又不甚了解,可不就将其视若洪水猛兽般,生怕她家郎君有去无回。


    赵归道:“我往常进铁料也都是去州府。”


    他这话起到了些安抚作用。


    想来赵归去了那么多次,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且……家里的生意总归是要做下去的,要做下去就得进铁料,进铁料就必须得去州府,这一趟无论如何也略不过去。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想了想,又要起身。


    但赵归胳膊重,将她压着她有些起不来,便推了推他:“赵归,烦你将胳膊挪一挪,让我起来。”


    赵归不动,双眼仍闭着,问:“去茅厕?”


    她叹了口气,“我睡不着,想着给你收拾行李去,你忽然便说要出远门,现下还什么都未准备……不然你晚一日再去?这般属实仓促了些。”


    赵归这才睁了眼,但他仍没将胳膊挪开,而是双手滑到女子纤细的腰间。


    养了这么些时日,小妇人的腰却还是这般细,甚至还没他手掌宽,但初时软了不少。


    想来也算是长了些肉,穿了衣裳肉眼看不出来,如今他的手卡着腰间掐了掐,便能感觉到些许。


    周梨花忽地被他挪到他宽敞厚实的胸膛上,有些懵。


    下一刻,他的大手便在她臀上拍了拍,跟拍西瓜似的,没用多少力,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然后那只手便掰了掰那纤细的腿。


    她反抗不得,成了这副骑在他身上的姿态。


    她心里有些怵,颇有些小心地问:“赵归你明日还要赶路,今日便莫要闹了。”


    赵归道:“也可晚一日再去,不着急。”


    周梨花咬唇。


    赵归问:“药用完了?”


    她缓缓点了点头。


    赵归又问:“好了?”


    周梨花下意识想说还没好,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下,有些慌地咽了咽口水,道:“好、好了。”


    孩子的事情不能一拖再拖,左右不过是遭些罪,虽然疼,却也疼不死人。为了能早些有个孩子,那些痛她也是能忍的。


    况且赵归明日走确实着急了些,她还什么都没给他准备,毕竟是要远行,自然要准备充分些,路上才好走。


    她话音方落,那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便探进了她的衣衫。


    他手当真是糙,磨得她身上有些疼,但这些疼算不得什么,她轻易便能忍了,真正的疼可还未开始。


    她有些想退缩,可刚才话已出口,现下想反悔也是不成的。


    赵归骤然翻身,两人顷刻间变换了位置。


    大手落在那棉花般柔软的位置揉搓着。


    他的声音暗哑:“这处好似大了些。”


    她臊得想‘啐‘他,还未来得及,嘴便又被堵住。


    她想骂的话,便只能在心里尽情骂个痛快。


    但是很快,她便是在心里也骂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儿的哭着求饶,企图用哭泣让赵归心软些,对她多些怜惜。


    结果怜惜没换回多少,她的指甲便在他背上多划了几道痕迹。


    狗一向警觉,屋外趴着睡觉的两只小狗夜里被吵醒,又开始疯狂用爪子挠门,带着奶气的‘汪汪‘声此起彼伏,乐此不疲,越叫越欢,跟那结亲队伍的喜娘唱轿似的。


    须臾,屋内的男主人终是不耐烦了。


    一个东西砸在门上,‘哐当‘一声响后,便是男主人的沉声喝骂。


    狗子安静了,委委屈屈地呜咽两声,然后老实的趴下,之后便是屋里再吵,也不敢再叫唤了。


    周梨花还当赵归真的会推迟一天再去州府,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天真了。


    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昨日赵归折腾了她许久,今日照旧是浑身酸软,不过那处却不如上一次那般疼了,只是稍有些不适。


    她起了床出门,屋里屋外皆看不到赵归的影子。


    这时她还想着兴许是出去了,全然未去想赵归是不是去州府了。


    毕竟昨日没休息好,她觉得赵归没理由着急赶去州府。


    毕竟家里生意停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也无需着急。


    这般等到晌午,她将晌饭做好,却迟迟未等到赵归回来吃晌饭,心里一咯噔,这才慌了神。


    连忙进屋去四处翻了翻,发现赵归的衣裳少了一套。


    当真去了州府了。


    他这一趟除了一身衣裳和一些银子,便没带别的了,清减的很。


    周梨花坐在床上,不知为何,只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但很快她便安慰自己,赵归不过是去个三五天,出不了什么事,心里才好受许多。


    也是这时发觉,自己这段日子已经全然将赵归当成了自己的依靠,有他在她便觉着安心,什么都不怕,便是遇到了麻烦,她也信赵归能解决了。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赵归是自己的郎君。


    女子依靠自己的郎君,谁不说一句天经地义。


    赵归往常是个不爱说话的,她觉着他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但这会赵归当真走了,不在家里了,又莫名地觉得家里好生冷清。


    总归一句,赵归一走,她便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一般。


    后来又忍不住想:他晌饭吃了没?晚上在哪歇息?


    路上若是遇到劫匪怎么办?若是被小偷摸了钱袋子又如何是好?


    越是这般想,她就越发担心不已。


    赵归不在家的消息很快就穿到了徐有剩耳朵里。


    他一个小弟告诉他的,还给他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老大,姓孙的说这是好机会,他要出二两银子给咱们,让咱们趁着这个机会拆了赵家铁铺。”


    “老大,咱们是不是今晚就去干他丫的!”


    徐有剩在小弟屁股上踹了一脚:“滚蛋!那鳖孙二两银子就想打发咱们,当咱叫花子呢!赵归不是个好惹的,你也别给老子惹事,咱就老老实实等着半个月后找赵归领钱去。”


    小弟道:“他真能给?我怎么感觉他是忽悠我们呢?”


    徐有剩烦躁道:“给不给我不知道,但我懒得惹他,这半个月你也给我老实点,半个月后你们要是怎么对付他我不管,这半个月憋也得给老子憋着。”


    第30章 遭贼


    这般到了第二日,周梨花来了精神,不总担心赵归了,而是跟往常一样勤快地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好。


    到了晌午,她正在做晌饭,外面有人喊,说她家里来客了。


    她便放下锅铲去开门。


    其实从成亲到现在,她也未听赵归说过家里的亲戚,这么长时间也未有亲戚上门过。


    而她自家,她觉着自己已经跟娘家人表明了态度不愿往来,所以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大门打开后,门外站着一对母子。


    妇人眼角带着皱纹,瞧着约莫三十来岁,实则不过二十五岁。她怀中抱着的幼童瞧着有五六岁的模样。


    妇人比周梨花印象里要显老许多。


    这两位便是周大柱的妻儿。


    周梨花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便冷下脸来要关门。


    周钱氏忙伸手挡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但即便是笑起来,眉间也仍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愁苦,她边挡住门,边急切说道:“小妹,你先别关门,我这趟来便是代替咱爹来给你道歉来了。”


    周梨花动作一僵,门边被钱氏推开。


    随后钱氏便开始往屋里钻,她回过神来想拦,但人都已经进了院子了。


    周钱氏目光在院子里匆匆扫了一圈,也没多看,将儿子放到凳子上坐着。


    便转身对着周梨花道:“咱爹娘都知道你心里憋着气,我更是知晓你心里怨我,你是不晓得,知道你被孙家那些杂碎买了,我多愧疚。”


    “你哥哥是个蠢的,前些日子遇到你高兴得很,却不想又在火上加了油,其实他啊,当初也跟我说愧对你,甚至说若是早知道孙家是那般情况,他便是宁愿狗剩子病死,也不能将你推到火坑去。”


    “我知晓当初是我咄咄逼人了些,我自私,我有罪!但我是个做娘的,我没法子看着我儿子死,便是阎王爷说我做了坏事要下地狱受油锅,为了狗剩子我也心甘情愿。”


    周梨花咬着唇,脸色难看得很。


    当初便是周钱氏以死相逼,抱着狗剩子要跳河,逼着她娘答应将她嫁到孙家的。


    若说那个家里唯一在乎她的,也就只有她娘一人,可到最后她娘也哭着求她嫁到孙家去。


    周钱氏继续道:“但是我们当初也是被媒人给骗了,只是知道孙家小郎身体不大好,却不晓得他患的是痨病,你嫁到孙家后也不愿回娘家,我们心中愧疚自认没脸见你。”


    “你便是怪我们也是应当的,但是小妹,咱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说你不认我们,那你若是将来受了委屈,又有谁能依靠?嫂子是过来人,今日来城里给你外甥看大夫,便想着来劝你两句,咱们女子嫁了人,若身后每个娘家撑着,便总归比旁人气短些。”


    “再说你随没有公婆,那赵归还能当真一个亲戚也没有?到时候便是他们拿捏你,你又找谁说理去?咱们女子还是得有个娘家才活的硬气些,你也该看开些。”


    周钱氏说了许多,直说的口干舌燥,见周梨花不说话,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她偷摸着打量着这个院子,目光落到趴在门前的两只小狗身上。


    这两只狗瞧着当真胖,能将狗养的这般好,想来家里的确不错。


    她又想起方才见到的铺子,是用石头盖的,比乡下泥巴磊出来的好了不知多少,心中便认同了丈夫的话。


    看来小姑子如今确是苦尽甘来,日子过的不错。


    周钱氏是个精明的,嫁到周家后家里事情便都听她安排,便是公公也服她掌家,她婆婆是个性子软弱的,虽因着周梨花的事情与她闹了一段时间性子,最后也还是由着她说的算。


    而她自然也会盘算的很。


    这会儿见周梨花还没有回应,眼睛一转,便走向自己儿子,将正在啃玉米的儿子抱下来,拉到周梨花面前,按着他便要让他下跪,口中同时说道:“狗剩子,娘在家就常告诉你你的命是小姑姑救的,做人总该知恩图报,何况这是救民之恩,现在便给你小姑姑磕个头,往后她便也是你娘,你得当亲娘供着。”


    周梨花原本正在心中劝着自己莫要心软,虽然周钱氏说的冠冕堂皇,但她想到那段日子,便无法原谅他们,她的心是在那段日子里一点一点磨硬的,又如何能轻易软下来?


    可哪知周钱氏竟忽然来了这招,听到周钱氏的话,她原本硬下来的心也忍不住软了些许。


    然而下一瞬,狗剩子忽然将手里的玉米棒子砸到周梨花腿上。


    狗剩子在家里向来是个小霸王,谁都得让着他,这会儿被他娘硬按着下跪,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小姑姑是死丫头!她不孝顺,我才不要认她当娘!”


    “啪!”


    周钱氏情急之下在儿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也没舍得用力。


    狗剩子哭的更狠了,边哭边要捡石头砸周梨花:“我要砸死她,她死了就不给家里丢脸了,她是不孝女!她是死丫头……”


    周钱氏只得捂住儿子的嘴才阻止他骂下去。


    朝周梨花尴尬的解释:“小孩子口没遮拦,这些话也不知道谁教他的,你别介意……”


    周梨花腿被玉米棒子砸了几下,她却感觉不到疼般。


    因为她早已气的浑身发抖,脸气的发白。


    听周钱氏的解释,她气笑了,转身快步走到门口:“请你们滚出去!”


    周钱氏脸色变了变,抱着儿子走出去。


    何捕快回家时,听到对门的动静,便驻足听听是什么情况,结果正巧撞见周钱氏被赶出来。


    他便问周梨花:“嫂子,这是……”


    周梨花勉强咧了咧嘴,挤出一抹笑,摇头道:“无事。”


    说着便关了门。


    周钱氏被赶出门自然是恼羞成怒,这会儿忽然见到个穿着官服,腰间别着大刀的男子,心里慌了慌,回过神又小心问:“您是?”


    何捕快看了看她,见她一副穷酸样儿,便没将人放在眼里,更不屑与其交谈。


    又看了看赵家大门,便转身进了门。


    周钱氏受了冷落却半点不恼,毕竟那可是官老爷,她哪敢与官老爷生气?


    不过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若是她没听岔,方才那官老爷分明叫周梨花‘嫂子’。


    她原本还以为周梨花不过是嫁了个城里人过上了好日子,却没想到人家还跟官老爷有关系。


    想到儿子狗剩子刚才的作为,便又打了两巴掌,将儿子训了两句。


    出了巷子,周钱氏看到有个男子进了铺子。


    她想了想冲过去将人拦住,质问道:“你是谁,怎的进我妹子家铺子?”


    正要进铺子的是孙诚,先前被赵归雇了做铁匠,原本说好铺子开业后来,但前日赵归又额外开了工钱让他帮忙守夜。


    和铺子请的伙计孙二子轮流守,给三文钱一晚上。


    不过就是把睡觉的地儿从家里搬到铺子,他们自然愿意。


    这会儿是白天,孙诚早上回家后,发现东西忘拿了,又回来拿东西的。


    孙诚被拦住,皱眉胡声道:“我是这铺子请的铁匠,你是哪个?”


    周钱氏作恍然状:“哦,原是我妹婿请的人,我道先前怎的没见过……”


    一番闲谈之后,周钱氏心情极为复杂。


    周梨花的郎君当真是有钱的,竟能花二两银子一个月请个铁匠。


    都是自家人,她却是不想着帮衬帮衬娘家,若是周梨花叫那个赵归将铁匠换成她亲大哥,自家也无需再过的这般清苦。


    周钱氏一边怨周梨花不顾着娘家,一边又暗道这关系决不能轻易断了。


    ……


    随赶走了周钱氏,但周梨花心头仍觉得堵得慌。


    她实在不愿跟娘家人联系,但对方却总是找上门来招惹她不痛快。


    心头堵着气,喂狗的时候她指着两只哼哧哼哧吃东西的狗子说:“给你们吃这么多,你们俩可得出息点,将来长得大些凶些,跟赵归那样的,往后谁要是再欺负我,你们帮我教训她。”


    提到赵归,心中不免又难受几分。


    也不知他现下是不是已经到了州府了。


    到了晚上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却不习惯一个人睡了,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最后索性起床开门,想将两只狗放进来陪着自己。


    结果狗却是被赵归训的乖得很,就趴在门口谁不愿踏进来。


    她只得作罢。


    深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灵活的爬进赵家的院子。


    趴在主屋门外的两只狗耳朵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四只狗眼。


    两只小狗从地上爬起来,警示着周遭一切动静。


    然后,两只小狗像是疯了般冲了出去。


    周梨花被狗叫声吵醒,感觉狗叫声不大对劲,连忙起床到窗户边上看。


    将窗户打开。


    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看身影绝不是赵归!


    两只小狗咬住那人的裤腿,人影一脚将一只小狗甩的老远。


    小狗从地上爬起来,又朝人影‘汪汪’叫了几声,然后不怕危险地冲上去,又咬住人影的脚。


    周梨花吓得忘记呼气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家里遭贼了!


    她连忙转身推开门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大声喊抓贼。


    人影早就注意到周梨花,事实上被狗发现之后他就想跑,但是这小狗崽子太难缠,死死咬着他的裤腿,怎么打都不松口。


    这狗长得又胖,他想爬墙,都因为脚重怕了两次没爬上去,这才错失了跑路的好机会。


    这会儿见女主人大喊抓贼,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一手将一只狗拎起来,然后朝那妇人用力丢过去。


    周梨花惊呼一声,眼见着那人朝自己追过来,连忙往门口跑。


    因太紧张,总是打不开门闩。


    两只狗倔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咬着贼的腿,拼了吃奶的劲儿往后拉。


    大概这次被咬到了肉,贼痛呼一声,握拳便朝狗砸过去。


    周梨花总算打开了门,冲到对面拍打何家的门。


    没拍两下,何捕快便开了门。


    他刚才就听到动静,怕赵家出事,便连忙起床来看看。


    不只是何捕快,周遭好几家都被她的呼声吵醒,起床来瞧瞧怎么回事。


    好几个人也不等惊吓过度的周梨花解释,看她这幅惊慌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几人冲进赵家,将那被两只小奶狗绊住的贼压住了,当场送去了衙门。


    天都快亮了,大家伙压着那贼走了之后,周梨花才缓过神来。


    但她双手仍旧是颤抖的,这一晚实在是把她吓得够呛。


    顾不上自己,因为有只小狗子倒在地上正痛苦的呻·吟,另一只正蹲在那急的呜呜叫。


    生怕小狗出事,她蹲下身小心地把狗抱起来,准备去看大夫。


    走到门口,又恍惚地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而且身上就穿了两件衣裳,她又转身回屋拿钱穿衣裳。


    得亏她昨晚总睡不着,觉着自己可能是冻得,多穿了件衣裳,不然若只穿了里衣跑出去求助,被人看到了实在不像话。


    她找了最近的大夫,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大夫才开了门。


    一听她是要给狗治病,当场脸便拉了下来,不愿治。


    周梨花受了一晚上惊吓,实在忍不住当场哭了起来,求大夫救救狗崽子。


    大夫这才心软给狗看了看。


    看完之后说:“看狗嘴血糊糊的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牙掉了两颗,主要是肋骨断了,回去好好养着应该能好。”


    周梨花将另一只推过来:“那您看看这只。”


    大夫看了看说:“后腿崴了,没啥大问题。”


    说着又忍不住嘀咕:“……没见过大半夜来给狗看病的,晦气!”


    她听了这声抱怨,讪讪地道了谢,然后付了诊费,抱着两只狗崽子回了家。


    给狗治病确实奇葩。


    但是这两只狗崽子都是为了保护她才伤成这样,她哪能忍心不管?


    这一晚的事情之后,周梨花越发想赵归快些回来。


    那个贼,就是因为知道赵归不在家,又知道她家有钱,才起了贪心。


    但是没想到她家还养了两条小狗,还是那般难缠的小狗。


    若不是因为小狗,怕是他就得逞了,便是找不到钱,他以周梨花的命威胁,周梨花也不得不乖乖将钱叫出来。


    周梨花对狗越发好起来。


    她家情况与别家不同,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人,贼轻易不敢摸进去,但她家就两人。


    赵归虽厉害,但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就例如这次。


    若是以后赵归不在家,她能靠着的也就这两条狗护着家里了。


    为了给小狗养伤,周梨花甚至那生鸡蛋拌饭给它们补身体,平时她自己都是不舍得吃鸡蛋的。


    这事儿被小刘氏知道后,还狠狠笑了她一通,说她莫不是馋孩子馋的把狗当孩子养了。


    周梨花嘴上不说,心中却反驳,她不是把狗当孩子养,她是把狗当门神养着。


    将来指望着狗来保家护院的。


    她还给两只狗起了名字,一个叫保家,一个叫护院。


    自从那天晚上遭贼之后,周梨花发现他们家巷子附近经常有脸生的人晃来晃去。


    要说人家在街上走仔细说也正常,但每天就那几个人,明明不是附近的却专爱在巷子附近瞎晃悠就很奇怪。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这两日出门,总觉着有人跟着她。


    她心里害怕,将这事儿跟小刘氏说了,小刘氏转头让她郎君帮忙看看。


    何捕快看过之后说那几个都是北街的混混,但他们什么都没干,也不好抓,只是叫周梨花这几日尽量别出门,就算出门也警惕些,别去人少的地方。


    周梨花心里慌张的应了,回头又掐指算日子。


    赵归都走了四日,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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