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萦鱼喝了药早早躺上了床。


    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故意的,一a一o两个不同属性的人搭档在一起,晚上过夜却只提供一张床,剩下还能睡的只有客厅的沙发。


    水萦鱼最先提议一人睡一天床睡一天沙发轮换着来。


    黎微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并且以她还在发烧为由,强势地霸占了客厅的沙发,将房间里的双人床让了出来。


    水萦鱼当时烧得正厉害,没什么力气与她争辩,于是想着第二晚再让出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然而到了第二晚第三晚,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威胁,黎微就是不愿意将沙发让出来,还说什么,她就是喜欢睡沙发,窄窄的沙发给她自由的感觉。


    每当水萦鱼不相信地看着她,她便搬出一些歪门邪道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的。


    后来关于床位这事不了了之,黎微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最后一晚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正如猜测的那样果然下起了倾盆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猛烈撞击着靠床的玻璃窗。


    震耳的第一声轰鸣将水萦鱼惊醒。


    满身的冷汗,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浑身疲软得厉害,像是记错冬眠季节提早醒来的蠢笨小动物。


    噼啪的雨点一下一下敲在心口,头晕目眩之隙她的呼吸跟着逐渐发紧。


    耳边又响起母亲的哭泣,还有责备。


    母亲责问她,为什么不够优秀,不够优秀到能够系住alpha母亲的心。


    以前的水萦鱼觉得很奇怪,两个大人之前的感情,为什么需要孩子来维系。


    后来等她长大了才明白,冲动的婚姻根本不配谈感情。


    她只是维系这错误婚姻的一个意外。


    所以母亲总是责备她,总是厌恶她,总是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她还不去死。


    母亲红肿的眼睛与嘶哑的嗓音深深刻在记忆里。


    那时候她还很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懵懂地将这番画面刻进脑袋里,即使是被动的记忆,却依旧深刻,如同冰冷的相纸,机械地记录下各种作为一张纸无法理解的色彩。


    而随着年龄增长,生活中的各种遭遇不断丰富认知与意识,她逐渐明白其中含义,无数次恍然大悟中伴随着失落。


    她试着说服自己泰然处之,借以代替大动干戈的悲哀情绪,可惜母亲愤恨的目光如刀一般刺在年幼的记忆里,她的尝试效果稀微。


    后来她开始自我怀疑,从大量的记忆碎片中源源不断汲取灵感,她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再到时机成熟,自我怀疑又转换成自我厌弃,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嫌恶。


    她想,她或许根本不应该到这世上来。


    她平躺在床上怔怔地注视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雨打在玻璃床上,撕碎天地的声响同时也撕碎了她的思绪。


    她胡乱想着,想到小时候暴雨天被母亲关在门外,因为学不好母亲试图让她学习的小提琴。


    那时候的雨也是这么大,家门关上时“砰”的一声正好与天空炸响的惊雷重合。


    她还记得那时的剧烈心跳,伴随着与此时相同的浑身颤抖,响亮地在耳畔响起,如同暴雨夜慌张敲门的流浪者,咚咚咚咚,急促又无助。


    她哭着同门里的母亲说,她知道错了,她会努力学习,会努力完成母亲的任务,会长成母亲想要的样子,能不能让她回去。


    天边惊雷不断,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到她的请求。


    雨点砸在身上很疼,她靠着墙缩在角落,时间慢慢地走,风雨交加的夜晚格外漫长。


    第二天是怎样的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后来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身体变得很差,开始害怕雷雨天,母亲再没把她关在门外。


    可是已经晚了。


    天色已经很晚,黎明的鱼肚白还有一段时间,大雨滂沱,雷电轰鸣没有一丝停歇。


    天边每炸响一道雷,她便跟着颤抖不已,她先是期盼雨过天晴,以为自己能够熬到那时候。


    可是长夜漫漫,她止不住地往回想幼时的记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又大又沉。


    小孩的视角总会将事物放大,那时候她觉得门就是阻碍一切的庞然大物。


    后来发现钥匙能够很轻松打开门,却依旧于事无补。


    她咬着左手手腕,疼痛早随着第一道闪电熄灭时湮灭在极度的恐惧中。


    她似乎想要放声大喊,却只发出了类似于小兽无助的呜咽。


    与曾经相似,她被抛弃在陌生的境地,没人能够帮助她。


    深沉的黑暗堕落一切光亮,她在黑暗中下坠,头晕目眩地感受意识的流逝,恐惧占据理智上风。


    某次雷鸣落下,身后传来嘎吱一声轻响,或许是风把门吹开了,顺势呼啦啦灌进一通刺骨的冷气。


    她听见谁蹑手蹑脚地接近,暖呼呼的某个人隔着被子将她轻轻抱住。


    “水小姐。”那人说,“不要害怕。”


    她用的是很温柔的语调,轻轻的,像是害怕惊扰了谁浅睡的美梦。


    水萦鱼迷迷糊糊听见对方叫自己“鱼鱼”,用的是很乖很乖的语气。


    没人用“鱼鱼”这样可爱的昵称称呼过她。


    那人说:“我会陪着你的,不用害怕。”


    -


    两个小时后,雨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窗沿嗒嗒嗒不停有水珠滴落,单调的声音衬出此时气氛的格外静谧。


    黎微与水萦鱼并排坐在床头。


    黎微伸手替水萦鱼整理被子,仔仔细细地全部掖好。


    水萦鱼很叛逆地把被子分一大半给她,正好把掖好的部分全部打乱。


    黎微动作一顿,然后无奈笑起来。


    水萦鱼用通红的眼睛瞪她一眼。


    她一点不害怕,反而迎着她嗔怪的怒意笑道:“水小姐说过不怕的。”


    水萦鱼不肯承认,倔强的反问道:“说过不怕什么?”


    “不怕雷电和大雨,不怕雷阵雨。”


    黎微耐心地把被打乱的被子重新掖好。


    “我在门外听到哭声,还以为是水小姐在看恐怖电影。”


    “哭得有那么难听?”水萦鱼不满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毕竟水小姐说过不怕,就没往那方面想。”


    “这次只是意外。”水萦鱼澄清道,“并不是真的害怕,只是意外而已。”


    “因为事业压力与外界舆论?”


    她顺着给出的台阶往下走,“对。因为事业压力和外界,外界什么?”


    黎微重复道:“外界舆论。”


    “什么舆论?”


    “关于水小姐与张影帝的舆论,水小姐你不知道吗?”


    水萦鱼皱起眉,“张康?”


    “是他,这几天媒体炒得很厉害,说他和水小姐即将确认恋爱关系。”


    “你喜欢他吗?”


    黎微偏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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