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虐心甜宠 > 全球追更[快穿] > 第77章 【二合一】
    “好了,这堂课就上到这里吧。”


    随着讲台上教授的离去,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有的在商量过会儿去哪里玩,有的在抱怨教授留的课业太重,乔镜站在他们中间,默默地收拾好课本,再一次婉拒了热情邀请他一起去参加社团活动的班长,准备回家。


    但他刚一出教室,就撞上了门口似乎是在等人的文春秋。


    乔镜的脚步一顿,下意识鞠躬:“文校长好。”


    “你好。”文春秋笑眯眯地看着他,“乔同学接下来有事吗?”


    乔镜摇摇头。


    “既然这样,那不如陪老朽去一个地方看看?”


    见黑发青年的脸上露出稍显为难的神色,文春秋又补充道:“如果你是在担心在校门口接你的那个年轻人,我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他,就顺便跟他聊了两句。放心,他说了先去街上逛逛,等两个小时之后再回来接你。”


    “……好吧。”


    这下乔镜确实没话说了。


    文校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乔镜是傻子,也差不多该明白他今天肯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您带路?”他试探性地问道。


    “这是自然。”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教室门口,后面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着震惊的视线,不知道乔镜究竟干了什么事,竟然能让文校长亲自来教室找人。


    走在路上,乔镜一直保持着沉默,但似乎文春秋也并不打算和他聊天,只是自顾自地哼着一段京戏,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一个方向走去。


    乔镜记得,那边好像是礼堂的位置。


    难道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他在心里猜测,可明明今天上午的时候班长还说,基本周三、周四和周五下午没课的时候,礼堂都是被话剧社占用的。


    之前就说过,乔镜没有加入任何社团,为了赚到足够毕业的学分,他甚至愿意帮左向庭翻译一整本课本。


    没办法,无论是在什么时代,这些为了促进学生交流成长的课外活动对于乔镜这个社恐来说,都实在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如果可以的话,乔镜真希望自己办一个回家社,每天的活动内容就是放学后直接回家。


    因此,在文春秋问他“你知不知道最近话剧社在排练什么剧目”时,他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是吗,”没想到,文春秋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正好,今天是他们彩排的日子,一起进去看看吧。”


    看着老人脸上淡淡的笑容,乔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这份预感,在他进入礼堂、看到在舞台上满地打滚的演员时,几乎是瞬间便达到了顶峰。


    那演员穿着一身旧长衫,脑后甩着一根长辫,表情浮夸,动作幅度极大。在乔镜他们进入礼堂时,表演正好进行到他被人扇了一记响亮的巴掌,正在地上满地打滚地撒泼骂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着某个乔镜十分熟悉的台词:“唉呀,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


    ……这不是他那篇讽刺《生不逢时》里的情节吗!


    乔镜开始觉得窒息了。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文春秋脸上的表情,但也暂时看不出校长搞这一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只能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走到礼堂的第一排坐下。


    “文校长!您怎么来了?”


    在注意到文春秋的到来后,原本正在彩排的几个学生立刻停下了表演,原本在地上打滚的秀才演员也立马不嚎了,麻溜地撑着舞台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冲着文春秋鞠了一躬:“文校长好。”


    “你们忙你们的,”文春秋道,“我就是今天闲来无事,随便看看,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话剧社的成员互相对视一眼,便决定再从头开始彩排一次,顺便向校长展示一下他们多日来排练的成果。


    不得不说,这些学生们确实挺有表演天赋的,关键是还非常放得开,台词也基本没有卡壳的。再加上《生不逢时》的剧情风格本就偏向幽默讽刺,非常适合改编成话剧,在经过简单的编排后,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也非常好,看得文春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时不时地举起手为他们鼓掌喝彩。


    但坐在他旁边的乔镜,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座位的椅子够不够宽,如果钻到底下会不会被发现。


    虽然原著是他写的没错,但是他也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坐在台下,被迫观看由自己改编成的话剧——这可跟在家看电视剧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就差没用脚趾抠出三室两厅了!


    半小时后,伴随着几位演员的谢幕鞠躬,这场漫长的彩排终于结束了。


    走出礼堂时,文春秋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他扭头看了看乔镜脸上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突然笑着问道:“最近这《生不逢时》在城里可是流行呢,就连茶楼的说书人也常讲,不过话剧改编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觉得他们演的怎么样?”


    乔镜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反正全程下来,他的注意力基本都没放在舞台上,但看文春秋这么喜欢,这种时候自然要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那你喜欢吗?”文春秋又问道,“身为原作者,好歹点评一下吧。”


    乔镜:“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身体就猛地僵住了。


    校园内,黑发青年站在距离文春秋几步之遥的位置,沉默许久,才艰涩开口道: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昨天,不算早了。”文春秋笑了笑,他打量了乔镜一眼,乐了,“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骂你吗?”


    乔镜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乖乖低头道歉:“对不起,校长。”


    他简略地说了一下信件丢失的事情,听得原本神情轻松的文春秋也不禁深深皱眉:“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姓范的小人就是在谋财害命!起码应该关他个十年八载的以儆效尤!”


    但听到乔镜的这番话,他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了,尽管乔镜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文春秋到底比他在这个时代多活了几十年,怎么能不明白其中险恶?


    在听完后,他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面前这个瘦削年轻人的肩膀:“是我们无能啊,让你一个学生来承担这些风险,甚至还招来了杀身之祸。明明这个国家不该是这样子的……唉。”


    乔镜沉默片刻,低声道:“请不要这么说,校长,这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


    但别的更多的宽慰,他也说不出来了。


    文春秋倒也没有一味沉湎与这种负面情绪中,只是在听到乔镜的遭遇后,一时有感而发而已。


    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拉着乔镜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还当着乔镜的面打开书柜,从里面抽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装订书——正是当初在《众生渡》完结后不久,《东方京报》旗下出版社整理出版的完整版。


    文春秋坐回座位,翻开这本书的封面,把它推向坐在对面的乔镜,笑眯眯道:“你看看,不觉得它缺了点儿什么吗?”


    乔镜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紧绷的神色。


    “缺了什么?”


    “缺了个作者签名,”文春秋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和校长,在我的教育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毕业的学生出书呢,这不得买一本收藏一下?哦对了,”他又低头开始翻找起来,“可惜当初我就买了这一本,不过我这儿倒是还有不少《东方京报》,你也帮我写两个字,到时候我找那帮老家伙串门的时候顺便带上几张,羡慕不死他们!”


    乔镜:“…………”


    时隔二十多年,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会背人生第一首古诗后,大过年的被乔存志逼着去亲戚家挨家挨户表演的社死感受。


    文春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来谈正事吧。”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盯着乔镜的双眼问道:“告诉我,你写作是为了什么?对于将来,你又有什么打算?”


    乔镜思考了几秒,回答道:“开始的时候,是因为热爱,但是现在……”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回想起了什么,眼神稍稍有些黯淡,“大概是因为,看不惯吧。”


    对于这样的理由,文春秋却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年轻人有这样不妥协的精气神是件好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继续写这些东西,总会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说不定,哪天你就真的没命了?”


    乔镜淡淡道:“人固有一死。”


    文春秋一拍大腿:“好!”


    他激动的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乔镜连声道:“很好,非常好……玄华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他一想到左向庭其实是想让乔镜当翻译的,就忍不住叹道:“但是在文学一道上,其实没有什么老师和捷径可以帮助你,只能自己摸索。我之后会去和玄华谈谈的,他曾经跟我说过,你学医是屈才了,若是改换方向,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大翻译家。可现在看来,你当翻译,同样也是屈才了!”


    乔镜忙站起身,他难堪的咬紧了下唇,一张脸被文春秋夸得像是快烧起来似的:“校长,您谬赞了,我只是……”


    “不必太过自谦,我有眼睛,能看得出你的水平。”文春秋一摆手,堵住了他的话,“虽然有些地方的处理还略显稚嫩,但是整体上一气呵成,思想深度更是远超同龄人,若不是玄华已经说要收你为徒,我都想——”


    他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巴。


    乔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左先生说要收我为徒?”


    文春秋却没搭理他,只是摸着下巴,神色凝重地自言自语起来:“对啊,玄华他毕竟不是写东西的人,若你拜他为师,虽然谈不上误人子弟,但也是可惜了啊!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他才是……不行,我得找他去!”


    他丢下一句话:“你就在办公室等着,呆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乔镜:“…………”


    他刚站起来,就又默默地坐下了。


    在校长办公室内度过了度日如年的十几分钟后,乔镜终于再次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岂有此理!文校长,没有你这样夺人所好的道理!”


    “我这怎么是夺人所好呢?玄华,你要讲道理,我这明明是为了乔同学好啊。”


    “君子慎言!先不提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文校长,你敢发誓自己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私心?”


    两个小老头一路吵着架,啊不,是激烈辩论着推门进来,在看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们行礼问好的乔镜后,左向庭的脸色却陡然一沉。


    他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乔镜,直接甩袖走到书架旁,表情臭的可以。


    乔镜被他这副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才惹了先生生气。


    “你看看,你看看,”文春秋立马抓住了这一点大做文章,“玄华,不是我说你,想要为人师表,起码也得对学生和颜悦色一点儿吧?”


    左向庭眯起眼睛:“文校长,差不多就得了啊。你在这儿唱红脸,打的是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文春秋咳嗽一声,这才悻悻闭嘴。


    见状,左向庭这才心满意足地看向乔镜。他先是把神色忐忑不安的黑发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末了,又发出一声冷哼,慢悠悠地问道:“你就是晏河清?”


    乔镜攥紧手中的包带子,谨慎地点了一下头。


    “那之前为何不说?”左向庭质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还因为家庭困难向学校申请过补助,怎么,没钱的时候知道向师长求助,性命难保的时候就忘了?非要自己逞这个英雄?”


    乔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左向庭居然是因为这个生气。


    “……抱歉,先生。”


    “你是该道歉!”左向庭喝骂道,“不过不是对我,是对生养你的爹娘!这么糟践自己的性命,那你还写什么东西?不如直接出城当个大头兵去战场堵枪/子儿!”


    乔镜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好了好了,玄华你也少说点,”见他越说越来火,文春秋忙劝道,“我叫你来又不是为了让你骂人的,你这臭脾气也该改改了。”


    左向庭这次却没听他的劝,只是盯着乔镜,刻薄道:“幸好我还没收你为徒,我就说为何你交给我的那本译本上错漏百出,原来是因为心根本不在此道上!既然如此,那你就专心写你的东西吧,咱们有缘无分,今后,你也不必单独来我办公室了。”


    乔镜猛地抬头,望着左向庭大步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能紧抿着唇,攥紧了双拳。


    “……真是,这个口是心非的老混蛋。”


    文春秋低低骂了一声。


    乔镜不知道,他却清楚地看到了左向庭转身时脸上那副混合着欣慰与遗憾的表情,以及他临走前对自己微不可查的那一下点头——文春秋都认识左向庭多少年了,当然瞬间就心领神会,这是“这孩子就拜托你了”的意思。


    恐怕,刚才左向庭说了那么长一番话,里面只有希望乔镜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和感叹两人有缘无分的遗憾情绪才是真的。


    只是这样一来,文春秋反而没这个脸去跟乔镜说这件事了。


    “最后还能将我一军,不愧是你啊玄华,”他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又忍不住摇摇头,笑了,“得,既然如此,那就都别想了。”


    反正乔镜这孩子就算没有他们,也迟早能成为一代大家,这时候上抢着当人家的老师,已经不算是雪中送炭了,该说是锦上添花才对。


    “不好意思,我替玄华向你道歉。”文春秋回过神来,对脸色看上去仍有些苍白的乔镜说道。


    乔镜的情绪明显十分低落:“不,不关校长您的事。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文春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是你了解玄华还是我更了解玄华?他刚才说这番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见乔镜仍是一脸茫然,文春秋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吧。接下来,你还会继续写作吗?”


    乔镜点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文春秋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走到乔镜面前,伸手帮这个年轻人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既像是单纯在帮忙掸去灰尘,又宛如一种郑重其事的传承。


    他道:“这就足够了。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


    那天从学校回来后,乔镜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就连文校长这样睿智又包容的老人,竟然也会支持激进派废除汉字全面西化的思想,那如今社会上会出现如此之多崇洋媚外的人,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遭受到巨大冲击时,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否定过去,国家也是一样。


    尽管知道就算没有自己,将来也总会有有识之士站出来反对这一思想,但乔镜每每听到相关论调,心中总是会冒起一股无名火——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敬重的长辈也是其中之一时。


    所以,关于新文,他打算写一本,能让国人找回脊梁的。


    这么说可能有些太拔高自己了,如果放到现代,其实就是一本展现华夏大地各民族文化风貌的纪实文学。只是在这个物资匮乏、交通不便利的时代,绝大多数人们都是足不出户的,就算是曾经留过洋的留学生,在这片土地上,也大多只能看到它的贫瘠、愚昧和落后。


    但是这些批判的东西乔镜已经写过了,暂时不想再写同样的题材。他只是想通过这本书告诉人们,其实这个国家还有大好河山,还有和西方文明完全不同的丰富文化,以及,并不是所有传统都是封建残余,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


    虽然在现代时,乔镜很少出门,但他却非常喜欢看那些关于环游世界的自传。


    尤其是某位姓唐的旅行家,他的足迹遍布三川五岳,从克什米尔高原到东非大裂谷,从狮身人面像到玛雅金字塔,他几乎踏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并通过自己的画笔,将每一座建筑都完整地描摹在了自己的速写本上,后来还在国际上举办了画展。


    但真正让乔镜佩服的,还是这位旅行家回国后的一系列举动。


    民族文化、山川河流、美食习俗……他的视频就像是一首首诗歌,用镜头记录下了无数华夏民间的风俗习惯——社火、傩戏、花鼓舞、火龙钢花,等等等等。


    他似乎还对各种建筑园林情有独钟,拍摄了上千张关于客家土楼、陕北窑洞,苏州园林等不同风格地区的传统民俗建筑照片。因此在写作之余,乔镜经常会看他的微博找找灵感,有时他甚至会觉得,就仿佛自己也跟着环游了一次世界。


    他觉得,没有人会在看过这些视频后,依旧觉得这个国家的文化是浅薄的、不值一提的。


    但是现在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所以乔镜想用自己手中的笔,为这些大约是患了软骨病的先生们,再一次找回自己的脊梁。


    ——他要让这个国家知道,能够传承五千年绵延不息的文明,究竟有多了不起。


    只是乔镜一直迟迟没决定好这本新书的名字,在用一晚上拟定好大纲后,想着想着,他竟然一不小心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清晨。


    明媚的晨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乔镜按了按酸痛的脖子,走到窗台旁边。


    他望着院中盛放的花朵,怔怔地发了几秒的呆,突然猛地转身跑回书桌旁,飞快地提笔在稿纸最上方写下了三个大字——


    《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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