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自从白正丰和季婉入了监狱,白清清便和病重的季老爷子相依为命,如今季老爷子也丢下她离去,这让白清清茫然而无助。


    白清清出生于白季两家,两家虽然已经没落了许多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季两家的资产还是让她勉强过上豪门千金的生活。


    因为季老爷子在燕都城的影响力,白清清很多时候都能接到世家豪门举办宴会的帖子,所以上流社会的人她自小就有接触。


    很小她就知道,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心思重,一举一动都有着另外的含义,与利益不相关的事情,他们多半不会去做。


    季老爷子走后,白清清在家里迎来了几波客人,他们惋惜而遗憾的劝慰她要想开点,转身走出季家则是以更加遗憾惋惜的神态面对记者,说着自己的悲伤和难过,顺便讲讲自己和季老先生的交情。


    然后,不出意外的能在当天的媒体上看见他们虚伪却不拙劣的表演,和网友们对他们重情重义的评价。


    白清清蜷缩在沙发里面,像是找虐般去网络上看新闻,每次看到各个豪门对季老先生离世的悲伤时,她都忍不住冷笑。


    外公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不曾来探过病,走后倒是一个比一个跑得更快,也不嫌恶心。


    除了虚伪的表演的,当然也还有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向她探问外公留下的遗产,试图将这些遗产归为己用,以她血脉亲人的名义。


    白正丰是白家的子辈,白清清是白家的孙辈,然而白家却不止白正丰和白清清这两个子孙,白正丰还有两个兄弟,他的两个兄弟给白清清生了七个堂亲。


    第二代和第三代加起来超过十人,这让本来就不富裕的白家资源显得越发贫瘠,分配到每个人身上的资源几乎只能让自己生活下去。


    这点资源怎么能够让心高气傲的白家子孙满足呢?


    再加上白正丰和季婉两人的事被揭露,白家面临巨额罚款,这让本就困难的白家更是雪上加霜。


    白家众人在怨恨白正丰三人的同时也在想办法从外面往白家拉资源,而今无人可用的季家资产便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来的是白家的孙辈,孙辈们看不上白清清,说话也直接。


    白家老四打量着季家老宅,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季家老宅修建很早,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黄金位置。


    她在心里默算着,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这座老宅和老宅里季老爷子收藏的好东西能卖多少钱?


    这些钱填了白家的窟窿后还能剩多少,有更多的钱了,她是不是就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了?


    白老四收敛好眼睛里的情绪,冷笑道:“白清清,是你爸妈害得我们白家垮了的。你要想回到白家,必须想办法帮你爸妈弥补过失,否则我第一个反对你回去。”


    同白老四同来的还有其余几个人,他们在白老四唱完黑脸后就开始唱白脸,开始讲述白家的困难。


    白清清咬紧了牙齿,她不经常在白家生活,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白家的情形。白家人从上到下都没有多少上进心,挣不到大钱却喜欢过奢侈生活。就算没有她爸妈,白家的好日子也继续不了多久。


    更何况,真的只是她爸妈的原因吗?


    白清清虽然不了解白家的产业和账务,但按她对白家人的了解,白家人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白家的巨额罚款,白家人肯定也没少作死。


    白清清咬定季老爷子并未留下多少遗产,但她却没勇气说自己不回白家,她还没成年,外公去世,父母又进了监狱,她还需要别的监护人。更何况,她的户口还在白家,在把户口迁出来前,她少不得要受白家制约。


    白家孙辈来劝说过白清清以后,白家第二代也来看望了她这个遗孤,成精的狐狸说话就要委婉多了。


    他们告诉她,她始终是白家人,和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去世的季老先生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任何庇护,但白家能。


    人走茶凉,季老先生的离世也差不多断了他以前交好的人脉,没有强大的家族庇护,白清清是守不住季老爷子留下的财产的。


    明里暗里让她把遗产交给白家处理。


    此外,白家还隐晦的用户口作为威胁,表示如果白清清不懂事,也别怪他们不念亲情。


    白清清煞白着脸,外公去世还不到两天,这两天来人性的丑恶在她面前展示的淋漓尽致。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她是孤儿。


    家里佣人领着一个精英打扮的中年人来到客厅,白清清认识这个身着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他是外公产业的代理人。


    可以这么说,除了这个人,没有人知道外公留下的产业有多少。


    白清清叫他韩伯父。


    白清清调整了坐姿,红肿的双眼里透露出难言的悲伤:“韩伯父,您怎么过来了?”


    韩代理拿出文件摆在茶几上,怜悯的看向白清清:“清清,季老先生被病痛折磨了这么长时间,离去对他来说不是件坏事。”


    季老先生白手起家,曾将产业发展至全国,是何等骄傲风流的人物。要他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部被人照顾,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将他的自尊摔在地上践踏,他如何能承受?


    白清清垂眸,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外公活得痛苦,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他。”


    她抹了把眼泪:“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代理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与你商议下关于季老先生后事的问题,你能否与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自从回到家里,白清清脑子里全是空白,哪有精力去想这些。


    于是,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就知道会这样。”韩代理说,他边说边从文件里抽了几页纸出来,“这是我找人拟的流程和流程的相关账目,你看看行不行?”


    白清清把东西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的看流程,确定没问题。


    除了与白清清商量后事问题,韩代理还带来两个消息。


    “季老先生在离世前留下遗嘱,他所有的遗产都由你和季深平分,但因为你们两个都还未成年,这两笔钱会在你们成年后分到手上。季老先生下葬后律师和我会过来宣布遗嘱,到时候需要你和季深都在场,你尽早通知他吧!”


    “季老先生在遗嘱中表明,若你的户口不从白家迁出来,则无法继承遗产。”韩代理又补充道。


    白清清再次泪流满面,她就知道真正关心她的人只有外公,外公生着重病都还在为她打算。


    将户口从白家迁出来,意味着她以后就可以不受白家控制。


    韩代理又道:“此外,季老先生的卡于今日凌晨收到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转账,我和我的同事已经查过巨额转账的方向,但是没有结果,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清清道:“会不会转错了?”


    韩代理说:“是定向转账,不会有错误。”


    白清清也不知道是谁转的,白家那边恨不得把季家薅下来几层皮,季家这边也没有几个亲戚了。也许是外公以前交好的朋友,但她不知道是谁?


    白清清冷静的问:“外公账户上的钱够办理后事吗?”


    韩代理道:“够的。”


    “那笔钱先留在账户不要动,等以后确定来源后再做打算。”


    韩代理点了点头。


    事情办理得差不多了,韩代理起身离开。


    在走之前,又对白清清说:“清清,节哀!”


    白清清惨笑道:“多谢。”


    这两天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韩代理的关心让她的心稍微回暖了些许,她难得的扬起笑容,眼睛里的灰暗消散了点。


    季老爷子的后事如计划般进行着,白清清再次联系季深,但她依然没办法用手机联系到季深。


    外公肯定希望季深来送他最后一程,白清清咬了咬牙,买了到临都的机票,当天就飞到了临都。


    她爸妈对不起季深,外公也许也对不起季深和他妈妈,但外公都已经走了,再大的错误都应该过去了。


    就是拖,她也要把季深拖到燕城。


    白清清等了两个小时没见到季深,还从季深邻居的口中得知,季深这两天都不在家里,他们也不知道季深去了哪里。


    白清清立刻就想到了徐青年,季深和徐青年关系很好,也许他在徐家玩呢?


    她立刻打电话给张明远,问到了徐青年的电话和家庭地址。


    出于礼貌,白清清提前给徐青年打了电话。


    然而她从徐青年的口中得知,季深并不在徐家。


    她握紧了电话,没有下车。


    不管季深在不在徐家,徐青年肯定能联系到季深,她要请徐青年帮她联系到季深。


    白清清在小区外面下了车,步行至徐家别墅。


    她犹豫了下,上前按响了徐家的门铃。


    不一会儿,就有个美丽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是张陌生面孔,便问:“你是?”


    白清清连忙调整了表情:“您好,我叫白清清,以前是徐青年和季深的同学。”


    徐母连忙让了半步,笑道:“原来是徐青年和阿深的同学啊,快进来。”


    白清清道了声:“谢谢。”


    徐母把白清清带进了别墅,此时徐家别墅里十分热闹,主人家和前来拜年的客人说说笑笑,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


    徐母让白清清暂时在沙发上坐会儿,她则是上楼把徐青年喊了下来。


    徐青年把白清清带到了花园,神色淡淡:“你是来找季深的?”


    白清清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外公去世了,我想找季深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我联系不到季深,只好另外想办法了。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白清清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尤其憔悴。


    徐青年抿了抿唇瓣,说道:“季深已经离开临都了,他去了哪里我不方便透露。至于帮你联系他,我只能说试着帮你联系,是不是能联系上他,我也没办法保证。”


    白清清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徐青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季深的电话号码,把手机递给了白清清。


    他看着白清清的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季老先生去世的消息被网络铺天盖地的宣传,徐青年便是再不关心外界的事,也是知道的。


    徐青年不知道当初季深到燕城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从那以后季深就再没提起过任何关于燕城的人和物,就连白清清转学回燕城,季深都没多问半个字。


    白清清捧着手机,犹豫了几秒钟,点击拨通电话。


    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在此后的几分钟里,白清清又拨了两三次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徐青年想到季深所在的地方,也不知道那里接电话是否自由。


    他想了想说:“可能手机不在身边,待会儿再打吧。”


    “好。”


    白清清把手机还给徐青年,和他走回客厅。


    季深确实在忙,虽然他的实验室还没批下来,研究团队里暂时也只有他和小二,但自从身份卡拿到手,罗教授和秦教授就不把他当成外人,争先抢后的把他弄进他们的实验室当计算机器。


    季深从秦教授实验室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小二把手机拿给季深:“季深哥哥,徐青年哥哥电话。”


    季深眉梢微扬,就在前天,徐青年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忘的姿态,怎么今天就给他打电话了?


    一共二十三个,前面几个电话打得很急促,每隔两三分钟就是一个,后面的电话稀疏了点,每小时也有两个到三个电话。


    季深可不会想徐青年已经想通了,依徐青年执拗的性格,想通估计还得两三年,他都做好了两三年不联系的准备了。


    季深回到科学院给他分配的房子,简单冲洗了下身上的气味,这才拨通了徐青年的电话。


    徐青年的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却不是徐青年的声音。


    第92章


    季深在三千世界轮回百世,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将每个认识的人都放在心底记着,别说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恐怕轮回没几个世界他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所以,就在前两个任务世界里,季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把不重要的人立刻抛在脑后,重要的人在离开任务世界后也立即抛在脑后,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新的人物和事务。


    时至今日,季深已经摆脱了系统,这个优良习惯却依然保持着。


    季深迟疑了一瞬,将对面的声音和记忆中人物的声音相结合,很快就分析出了声音的主人,是白清清,也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季深并不看重那点血缘关系,神态淡然的说:“白清清?”


    听到季深的声音,眼泪无意识的从眼眶溢出,白清清沙哑着嗓子应了声:“是我,我是白清清。”


    外公去世后,她经历了太多的冷漠。白家人的所作所为让她心灰意冷,除了血脉牵连,情感上她已经不想将他们当做亲人了。


    反倒是季深,他和她都是外公留下来的血脉,是外公的后人,他们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以,好不容易联系上季深,听到季深的声音时,白清清心里的委屈顿时就涌了上来,又酸又涩又苦的心情让她止不住落泪。


    季深听出了白清清的哭音,但他内心毫无波动。


    他没有说话,等白清清先哭完。


    过了有两分钟的时间,白清清的哭音轻了些,却还是哽咽:“季深,外公去世了,我联系不到了你,就来临都找了徐青年同学。”


    季深依然没有说话,白清清有些紧张的说:“季深,外公的葬礼定在初四,你能不能来送他最后一程?”


    季深想了想:“燕城那边我就不过去了,你——”


    白清清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季深,外公临走前还在等着你,他整整等了你十几个小时,可是我找不到你,联系不到你,让外公满怀遗憾的离开。算我求你,就算你对外公有怨有不满,可是他人已经走了,请你暂时放下好吗?”


    季深面无表情的说:“你想多了,我对季老先生没有任何不满情绪,我不到现场参加老先生葬礼,自然有我的原因。”


    白清清声音有些尖利:“季深,外公离世前曾留下遗嘱,遗嘱表明会将他的遗产的一半留给你。律师和代理将会在外公葬礼结束后宣布遗嘱,要求遗嘱继承人必须在场。”


    季深不为所动,声音慵懒淡薄:“我不缺钱!季老先生留下的遗嘱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说完,他就率先挂了电话。


    小二拿着吹风帮季深吹头发,类似于儿童的手指又短又软,但它手法独特到位,拉扯季深头皮和发丝的时候,让季深感觉十分轻松。


    “季深哥哥,你真不打算去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吗?”小二问。


    它不了解人类复杂多变的情感,但它的程序中有输入记载。


    人类非常重视直系血亲,正常情况下,直系血亲有去世的,活着的人都要去参加葬礼,以表达对逝者的悼念与爱重。


    只有那些有深仇大恨的,才会拒绝参加葬礼。


    季深托着下巴:“看情况再说吧!若是初四没有重要的工作要忙,去燕城走一遭也无不可,有事忙就不去了。”


    小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头发很快被吹干了,季深让小二兀自去忙,他则是随意拿了本书打发时间,偶尔想起点东西就随手记在手边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上已经记录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数据,数据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复杂的公式,这些数据和公式在完成组合前,除了季深谁也看不懂,包括由他亲手制作出来的顶级人工智能小二。


    打脸系统和人生赢家造就系统的内部程序远比小二高级,季深还未向小二输入这类高等程序的相关信息。


    季深没有忘记他进实验室的初衷,他打算把打脸系统和人生赢家造就系统的原理在这个位面复刻出来,还打算做出监测并捕捉主神手下其它系统的仪器,让这个天道宛如渔网的位面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在捕捉到打脸系统时,季深就好奇的表示过。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则何如?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到就必须要做到。


    被季深挂断电话后,白清清崩溃的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窒息感围绕着她,让她难受极了。


    季深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不管是打感情牌还是打利益牌,他统统都不接招。


    徐青年站在距离白清清两步开外的地方,他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季深说了什么,但从白清清的话和最后的结果来看,季深拒绝了白清清的请求,他拒绝出席季老先生的葬礼。


    其实,季深会拒绝并不在徐青年的意料之外。


    且先不说季深已经被换了灵魂,便是原本的季深,在孤苦无依的生活了十几年后,突然有人冒出来说是他的亲戚,他也接受不了。


    不管是原来的季深,还是现在的季深,都把情感看得很淡。


    季老先生于他,只有血缘关系,并无亲人间的感情。


    所以——


    徐青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走向白清清,在她身边蹲下来:“蹲久了会腿麻,先起来吧。”


    白清清抬起猩红的眼睛:“你告诉我季深在哪里,我亲自去找他。外公只有我和他两个后人,我们都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徐青年摇头,想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找不到他的。”


    白清清固执道:“请你告诉我。”


    徐青年道:“我只知道季深可能去了京都,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白清清直直望着徐青年,徐青年一点不心虚。


    他确实不知道季深在哪里,也没问。


    而且,就季深现在的重要性,上面肯定会安排人将他层层保护起来。便是知道季深的所在地,也未必能在短时间里见到他。


    白清清缓缓转过视线,慢慢的站了起来。


    徐青年说的是真的,除非季深自己愿意站出来。否则,她是没办法找到他的。


    白清清没继续尝试联系季深,她拒绝了徐家夫妻留饭邀请,当天晚上就坐飞机飞回了燕城。


    回到燕城的白清清面对的依然是来自各方人士的‘体贴’与‘关心’,为了不给细心教导她的外公丢脸,她勉强维持着礼仪,没有拿着扫帚把人赶出去。


    初三这天,季家老宅来了几位尊贵的客人,是燕城骆家人。


    燕城骆家是燕城四大家族之一,也是燕城中真真正正的豪门世家,燕城骆家产业涵盖几广,家族资产以数百亿计。


    与家族不显,子孙却耽于享受的白家人不同。


    骆家子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他们游刃有余的在上流社会中游走,以优异的成绩从名校毕业后便进入家族企业实习,成长,然后成为新一代的精英。


    白清清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骆家人,外公还在世的时候也没见骆家人来拜访过,她也没听外公提起季家与骆家之间有什么纠葛。


    但出于礼貌,白清清还是接待了骆家人。


    尊贵优雅的骆家夫人对外形象大方得体,看着不怎么好接近,实际上却是个温柔体贴的夫人,见白清清脸色苍白憔悴,便怜悯又心疼的和她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骆家夫人声音温柔,用字遣词让人听了很舒服。白清清紧绷的神经在经过骆家夫人的劝慰下略微放松了点,连心里的悲伤难过都淡化了些,突如其来的轻松让白清清对这位夫人很是感激。


    送走骆家人后,白清清便继续准备葬礼的事情。


    骆家夫人在白清清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所以白清清也就没有看到,在走出季家老宅上了骆家的车后,这位优雅尊贵的夫人用湿纸巾仔细擦拭着手指,尤其是帮白清清擦拭过眼泪的手指。


    此时的骆家夫人依然优雅得体,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温度。


    “给我全面监视着季家,若他来了,不惜任何代价抓住他。”


    “是!夫人!”


    骆家夫人阖上眼眸,她怎么也没想到,深爱的丈夫居然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而那私生子的年纪比她一双儿女的年纪还要大。


    不过也幸好有个私生子存在,让她患病的儿子有了治愈的希望。


    儿子重病,因为血型特殊,不好寻找匹配器官。


    然而在一次意外中,让她知道那个私生子的血型和儿子的血型相同,主治医生告诉她,那个私生子的器官与她儿子器官匹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她找人买通了季婉和白正丰,希望他们能和那个私生子联络感情,让那个私生子在儿子可以接受移植时心甘情愿献出器官。


    谁知道这两个人竟这么不中用,非但没完成她交代的任务,还把自己作进了监狱。


    这半年来,她都派人调查并监视过那个私生子,那私生子的资料也不时传到她的手里。饶是她不待见那个私生子,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私生子的体内不愧流着骆家的血,有着骆家人的聪明。


    骆夫人睁开眼睛,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漂亮的眼睛里划过几丝厉色。她终究还是小看那私生子了,原以为他逃不出她的双手,便没让人时时刻刻监视,谁知再去查看时,那私生子竟已失了踪迹,凭她用尽手段都没能找到他的去向。


    大年初三这天,季深依然在罗教授的实验室转悠。


    当天晚上,小二告诉季深,有人在查他的踪迹。


    小二的提醒让季深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在很久以前就思考过却暂时没有理会的问题。‘前世’至死都没有季家人找上他,而‘今生’的他却被季家人找到了,这是个变数。


    这个变数让季深怀疑燕城那边也有人遇到了变数,他对那个变数还是挺好奇的,想弄清楚变数的缘由。


    所以,季深吩咐小二:“小二,帮我订一张到燕城的机票。”


    小二正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脑前,完成季深交给它的任务。


    闻言,小二转扭过头,精致的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好奇:“季深哥哥,你不是说不想去燕城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季深懒洋洋的说:“怎么说他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长辈,不去送他一程,我良心上过意不去。”


    最重要的,还是他要是不出现,怎么把鱼给钓出来?


    虽然抛玉引砖确实浪费了些,但舍不得鱼饵钓不着鱼。


    上层很快就知道了季深买票到燕城的消息,于是翌日清晨,季深收拾好东西出门时,再次见到了到临都接他的高矮两位军人。


    两人军人行了个军礼:“季同志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您的贴身保镖,您有事请尽管吩咐我们。”


    季深还记得两位军人的名字,他们是堂兄弟两个,都姓李。


    高个子是堂哥叫李毅,矮个子是堂弟叫李洱。


    季深不意外在今天见到贴身保镖,不是李家兄弟,也会是别人。


    季深朝两人点了点头:“我现在要去燕城,你们收拾一下,一起吧。”


    李家兄弟早就收拾好了,他们转过身把背上的背包展示给季深看,表示自己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季深率先往前面走,李毅朝着小二挤眉弄眼:“小二,又见面了,你好吗?”


    李毅笑着问小二:“小二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呀?我们说好要去游览京都的,我抽时间重新查了京都旅游攻略,找到几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小二仰头望着李毅:“你不是说你们就要放长假了吗?怎么又出任务了?”


    说起这个,李毅就满腹辛酸泪。


    长官确实说了要给他们兄弟长达七天的假期,还是在上个任务结束后。


    然而,就在他们兄弟俩满心欢喜等着放长假的时,接替他们兄弟俩值班的同事有更重要的事请假了,于是他俩的假期跟着延长。


    现在,他俩工作岗位也换了,长官也换了人。


    前长官承诺的假期,还作数吗?


    第93章


    前长官承诺的假期是否依然有效,李毅和李洱都没办法确定。


    调职后前长官没办法给他们批假,调职后也不好立刻就跟现长官要假期,所以两人边在心里惦记难得的长假边尽职尽责的做好新工作。


    季深上飞机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留下小二和怀疑人生的李家兄弟俩面面相觑,不好打扰新长官,李家兄弟就转动着眼珠子打量机舱。


    不是他们想跟个土包子似的东张西望,而是活了二十几年确实没坐过头等舱,想看看头等舱和经济舱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工作以前是家境普通,能节省就节省,首选经济舱。


    工作以后是自己穷,没几个人愿意把流血流汗还流泪挣来的辛苦钱花在交通工具上,还是单程的飞机票价。


    这次有幸能乘坐头等舱,还是上面特意批准的,为的就是近身保护好季深。要知道季深现在是华国新鲜出炉的国宝级人物,头等舱的票价很贵,但季深要比飞机票价贵太多了,所以上头忍着肉疼也给他们兄弟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


    在观察过头等舱的环境,喝了美丽空姐提供的新鲜味美饮料,吃完漂亮空姐提供的色香味俱全的头等舱飞机餐,以及飞机上提供的一看就很好吃的零食水果,李家兄弟心里生出一种果然一分钱一分货的想法。


    从京都到燕城,乘飞机需要两个多小时。


    李家兄弟吃饱喝足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剩下的时间,半个小时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半个多小时用来唉声叹气,感慨他们遥遥无期、有可能无疾而终的假期。


    小二合上正在看的漫画书,转头看向时不时叹气的李毅:“李毅哥哥,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李洱轻描淡写的瞥了眼李毅,笑着对小二说:“你别理他,他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过了那几天就好了。”


    小二表情纠结,看向李毅的目光中带着纠结:“李毅哥哥是雄性,按理说不会有生理期啊!”


    李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毅白了眼李洱,表现得这么大义凛然,有本事别期待假期啊?


    有本事在前长官许诺假期的时候别兴奋啊,有本事直接拒绝啊!


    见小二还望着他,李毅嘴角微抽,和小二解释:“我那是情绪消极,和生理期没有关系。”


    小二的核心是芯片,它是没有情绪变化的。


    高兴和不高兴都可以直接展示,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李毅对它说的话,他只理解到了字面含义。


    李毅耐心教导小二:“小二啊,人的情绪是很多变的,诱发情绪变化的原因各种各样。也许是某件很难完成的事情突然得到了解决,也许是某件你期待了很久的事情最后落空,这些都是会引起情绪变化的。前者会让人由内而外的感到高兴和激动,具体表现在于人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或者手舞足蹈。后者的表现在于期待这件事的人肯定会很失望,心里难受,情绪肯定就会低沉。当然,你说的女性的生理期也会引起情绪变化,那是因为身体负累会让身体主人感觉到疲倦和辛苦,情绪上自然也会有所变化,多是消极的。”


    小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它努力调动内心的情绪,可内心一片平静,没有高兴激动,没有悲伤难过,什么都没有。


    小二人性化的摊开手:“我没有。”


    李毅立刻就收敛好悲伤的情绪,端的是一个收放自如。


    他怜悯的看着小二,伸出手想去摸摸小二的脑袋,但因为距离有些远,迫不得已只能放弃。


    他们人类尚且还有悲春伤秋的资格,小二却是不行,它体会不到情绪变动。


    李毅道:“没关系的小二,以后我们会经常生活在一起,我教你怎么体验情绪变动。”


    小二:“所以你们这次不是出任务保护主人,而是调职了?以后你们的长官是我主人?”


    李毅认真的点了点头,为小二的聪明点了个赞。


    季深去燕城是为了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他们兄弟俩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给他添麻烦,就想着回到京都再向上级述职和填写调职资料。


    总之,调职这件事目前只有他们兄弟俩和前长官知道。


    小二沉思了两秒钟:“所以,换了上级后你们前长官许诺的假期就不作数了,你是在为你的假期悲伤?”


    李毅:“……”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就算我是我有你也没胡说也不能说出来呀,我不要面子的吗?


    李洱:“噗!”


    李洱老怀安慰,他这个二货堂兄终于有人治了!


    飞机平稳落地,季深带着小二和李家兄弟下了飞机。


    一行四人不紧不慢的走出机场,负责监视的人在看到季深出现的瞬间立刻给雇主拨了通电话,在与雇主做了简单的交流后就立刻大摇大摆的跟在四人身后。


    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就没把自己捯饬得跟个特务份子似的。


    他自以为凭自己炉火纯青的跟踪技术,季深几人是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的,便没有过分小心。


    谁知道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季深在对方跟上他们的时候就觉察到了,还把他给雇主打的电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望向天边,天气似乎又要转凉了,该做点事让自己暖和起来了。


    小二也很快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它悄然往季深身边靠近了两分,保证让人连接近季深的机会都没有。


    李毅和李洱都是军人出生,两人也很快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并很快确定对方并不是来保护季深的己方人马。


    此外,两人立刻就联想到调查员给他们的关于季深的资料,关于季深的身世,以及他的身世将会带给他的麻烦。


    两人不着痕迹的靠近季深,李毅借助张望的机会确定了跟踪者的位置,他告诉季深:“季深同志,有人在跟踪我们,并且我们能确定对方不怀好意,要实施抓捕吗?”


    在还确定季深要来燕城参加葬礼前,上级就已经通知燕城这边随时做好保护准备。但季深订了机票后,上级命令直达燕城。


    别看此时的机场与平时没多少区别,但在这些流动的人群中,隐藏了许多他们自己的人手。


    要抓捕跟踪者,不要太轻松。


    季深道:“抓捕他做什么?鱼饵下了,鱼都还没浮出水面,吓跑了怎么办?”


    李毅和李洱听着季深的话,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原本以为季深还不知道跟踪他们的人是谁,谁知道他竟然以自身安全为诱饵,试图钓出幕后之人。


    所以,季深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也知道燕城骆家这边觊觎他的器官?


    所以,原本没打算参加季老先生葬礼的季深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就是想以自身为饵,将藏在暗处的觊觎他人身安全的人钓出来?


    钓出来之后怎么办呢?仅凭季深和小二能应付吗?


    对方是燕城骆家,与骆家交好的也都是世家豪门,有权有钱,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丝毫不过分,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季深这个还在权贵榜上没有姓名的小人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季深还是来了,原因呢?


    除非他知道,以他的价值,上面会安排人保证他的安全。


    有这种心机,季深必胜无疑。


    骆家再强,与骆家交好的世家再只手遮天,他们也没办法同国家机器对抗,国家要保季深,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深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张牙舞爪而无能为力。


    而在骆家与季深之间,国家肯定会选择季深。


    是,骆家是每年都为国家纳大量的税,但毕竟只是重利的商人。


    而季深,他是有可能成长成为整个华国,乃至全世界最顶级的科学家,他的价值,无法估量!


    季深的底气就是他那颗天才般的脑子,他的身后是整个国家!


    电光火石之间,李家兄弟想了很多,把来龙去脉整理的清清楚楚。同时,请允许他们为燕城骆家掬一抔同情泪,惦记谁的器官不好非得惦记季深的,不知道季深已经晋升为国家宠儿了么?


    与骆家交好的众世家豪门,最好也与骆家谋划的事没有关系,否则燕城众豪门大换血势在必行,某些家族的资产,家族地位恐怕要掉好几个台阶。


    想想就很惨。


    想通之后的李家兄弟并不觉得季深心机深沉,毕竟谁遇上这种糟心事都会抓狂。


    四人出了走出机场,就有人迎面而来,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男人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着西装,穿皮鞋,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


    男人拿出证件展示:“季先生您好,我是秘书赵斌,是专程来接您的,车在这边,请随我来。”


    季深:“好的,请带路。”


    赵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旁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清隽非凡,浑身上下透着股漫不经意的气息。


    但赵斌丝毫不敢小瞧他,就是这位少年,是上面亲自打电话点名要保护好的人,是来燕城的活祖宗。


    赵斌引季深四人上了车,开往季老先生葬礼举办的地方。


    跟踪者只觉得赵斌的脸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暂时把赵斌抛在脑后,立即上车朝季深所在的车辆追去,途中还跟雇主打了个电话:“老板,燕城这边有人来接他,现在已经上车走了,往北甸园方向走,我还要继续跟吗?”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跟踪者立刻眉开眼笑的说:“老板,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有首有尾,认真完成每一个老板交给我的任务。”


    挂完电话,跟踪者立刻加大油门去追季深所在的车辆。


    然而还不等他追上那辆车,他就被迫停了下来,迫停他的人是燕城警方。


    跟踪者下意识的想自己是不是做了违法犯罪的事,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就是个小侦探社的老板,受雇于各个老板,为他们收集情报。


    虽然有些事确实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比起违法犯罪,还是有段距离的。


    跟踪者扬起笑意:“警察叔叔,你们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是良民,全权配合警察叔叔行动。”


    警方:“我们找到你自然是有事,先配合我们回去吧。”


    跟踪者嬉皮笑脸道:“警察叔叔,现在是我工作时间。您看,要不这样,等我工作结束,我主动去警局报道,到时你们有任何想问的想知道的,我都全部配合行吗?”


    季深几人的车已经开远了,他得赶紧追上去。


    他就是个屁民,老板下的订单必须圆满完成。


    警察心想,就是不能让你在这种时候工作,知道工作对象是谁么?就敢直接把对方列为监视对象,不想好过了是吗?


    警方:“让你跟我们走就跟我们走,哪来的那么多话!”


    跟踪者没办法,只得跟着警察叔叔回了警局。


    路上他给雇主打了电话,直接表明自己被警方盯上了,要配合警方工作,暂时不能继续跟踪了。


    接到电话的人心绪不宁,她找人调查跟踪季深本来就是要做坏事,现在她找的人被警方盯上了,下意识的就会想是不是她想做的事情暴露了?


    如此一来,事情还能顺利进行吗?


    李家兄弟这边也很快接到了跟踪者被警方以协助调查的缘由带走,两人想到季深说的话,有种被帮了倒忙的感觉。


    李毅就坐在季深旁边,他压低声音道:“跟踪的人被燕城警方带走了,现在怎么办?”


    季深没扫微扬,李毅连忙道:“不关我们的事,应该是暗中监察的人发现了他,怕对你不利,这才——”


    季深道:“无所谓,连饭前点心都不算,正餐还在准备中呢!”


    李毅嘴角抽了抽,他想按住季深的肩膀咆哮。


    能不能别这么淡定,有人在觊觎你身体里的器官呀!


    那可不是头发汗毛,少一根两根都无所谓。


    器官是不可再生的,缺少了不仅会影响身体健康,严重的可能还会丢了小命!


    第94章


    不管内心有多少戏,李毅还是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矜持而稳重的朝季深点头表示知道过后,就安静了下来。


    小二拍了拍李毅的胳膊以示安慰。


    李毅双眼发亮,内心里的弹幕不断刷屏。


    小二是在安慰他吧?小二果然是在安慰他吧?小二安慰他了!


    怀着并不隐秘的激动,李毅和季深几人下了车。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参加葬礼的人基本就位,作为季老先生的后人,白清清身着黑色的衣裳,以季家主人的身份为每一个来送季老先生最后一程的人鞠躬以示感激。


    除了有心之人特别关注,季深的到来并未因为多少人的注意。


    季家已经没落许多年了,来参加季老先生葬礼的人,绝大多数都因为家中长辈和季老先生有各种各样的交集。要么是为了成全家中老人的期望,要么是成全家中老人和季老先生的友情。


    所以对季老先生留下的后人,是没几个人会过分关心的。


    季老先生走后,他们与季老先生的后人,也就成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季深来燕城是为了钓鱼,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只是过程之一,他目光虚虚朝人群扫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间的徐青年一家。


    徐父和徐母都低垂着头,神态悲伤的为逝去的季老先生默哀。


    徐青年则是表现得心神不宁,眼角的余光盯着入口不放,看到渐行渐近的季深,脸色越发焦急难看。


    徐青年飞快的越过人群,在入口处拦下了季深:“先别进去。”


    此时的徐青年在面对季深时没有前段时间的冷漠,可他看向季深的眼眸也没有曾经的温暖,仿佛季深对他来说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季深挑眉:“怎么了?”


    徐青年斟酌着言辞,想用相对委婉的方式告诉季深原因。


    可还不等他开口,赵斌就拿了几支新鲜白菊过来,还把白菊分发给季深几人:“季先生,可以进去了。”


    徐青年急切道:“不能进。”


    说着,他像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了几下,拉着季深的胳膊往旁边走了几步:“你不能进去,有人想对你不利。”


    他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完:“长江不小心监听到了别人的电话,那人还在电话里说,等你参加完葬礼就监控起来。”


    徐青年从对方的话中分析出,季深是要到燕城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的,有可能已经到达燕城。


    他当即打电话联系季深想让他别来参加葬礼,但奇怪的是,季深的电话一直在忙碌中,不管他换几个手机,都没能打通。


    不得已,他只好盯着入口,希望能及时阻止季深。


    但是看情况,他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对方既然下定决心要控制季深,安排的人就不会是一个两个,也许从季深踏上飞往燕城的飞机,对方对季深的监视就开始了。


    若是现在让季深离开葬礼现场,那不是给了对方控制季深的绝好机会么,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季深脱离困境?


    见季深不慌不忙,徐青年忍不住瞪向他:“你说你,怎么就主动往火坑里跳了呢?现在好了,该怎么脱困?”


    季深垂眸笑开:“以后手机联系不到我,就让长江联系小二。”


    徐青年心道,要不是情况紧急,谁稀罕联系你?


    他还没那么心大,明知道他不是季深,还把他当成季深看待。


    徐青年垂下眼睑,瓮声瓮气的问:“现在怎么办,对方的网已经铺好,你也在无意识中入了网,要怎么做才能从网中逃出去?”


    他压低声音:“不管你是不是阿深,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


    面前的徐青年让季深有片刻恍惚,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话语,出自熟悉却又不怎么熟悉的人口中,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完全不同的时空里完全重合。


    季深沉下眼睑,再次用神魂力量扫描徐青年,并没有发现异常。


    莫名松了口气,有点理解徐青年的情绪和行为了。


    季深道:“网确实已经铺设完成,但我不是入网的人。”


    他是收网的人,兼职鱼饵。


    徐青年无法理解,燕城是对方的地盘,对方又布设了天罗地网等着季深,怎么可能反将自己禁锢在网中?


    还不等徐青年想明白,季深便看向不远处的李毅赵斌几人:“戴眼镜那个,是燕城市秘书长,他旁边那一高一矮两个,来自部队。”


    季深这么说,徐青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也是他过分着急,直接忽略了季深现在的身份。


    依季深的本事,上面怎么可能让他孤身出门?


    徐青年内心安定下来,情绪平定后才发现他还抓着季深的胳膊,徐青年连忙放开季深把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的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操闲心了,你进去看季老先生吧。”


    季深道:“不是闲心,谢谢你。”


    徐青年别开头,终归还是没说出,他是为了阿深,不想阿深的身体受到伤害之类的话来。


    这种话,太伤人心了。


    季深瞬间就明白了徐青年的别扭心思,他想了想交待道:“待会儿你和伯父伯母先走,直接回临都,小心些,不要让人过分注意到你们。”


    说完,季深也不给徐青年反应的机会,转身走进灵堂。


    四人都是生面孔,他们的出现本不应该让人心生好奇。


    但与几人随行的人是赵斌,燕城的市秘书长,市长的心腹。在场的,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是认识这位秘书长的脸的。


    官和商从古至今便无法分割,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商人,商人要立项目就少不得要征求政府同意。有的时候,这位秘书长简简单单说几句好话,比他们喝酒喝到胃出血,绞尽脑汁准备贵重礼物更有用。


    赵秘书会出席季老先生的葬礼,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赵秘书竟然会带两个孩子过来,而且从走路的姿态来看,赵秘书似乎对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很恭谨。


    所以,那个神情淡薄,宛如谪仙的少年是谁?


    白清清以为季深肯定不会来送外公,乍然看到季深的身影,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望着季深,张了张嘴,声音喑哑:“你来了,外公他会很高兴的。”


    见白清清又要落泪,站在她身边的漂亮女人怜惜的拍着她的胳膊:“清清,不要哭,眼睛要哭坏了。”


    “我没事的,柳阿姨,不要担心。”


    白清清对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好感度很高,这几天她再三尝到了人情薄凉,是这个女人给了她少有的温暖。


    她看了眼季深,还是没在这种时候把季深的身份告诉柳女士。毕竟当年小姨离家出走的事还闹得挺大的,在场的人可能也还有印象,她不想季深受到异样的目光。


    外公临死前都觉得愧对季深,她不想让外公失望。


    柳女士也朝季深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柳女士飞快垂下眼睑,将眸中情绪尽数遮掩。


    她表情管控得很好,但不多的情绪变动还是被季深全部捕捉。


    首先是厌恶,然后是嫉恨,再然后是激动和解气。


    短短半分钟不到,柳女士的眼睛里便出现了这么多种情绪,与她端庄优雅的外在还挺不符合的。


    但是,季深其实能理解。


    这位柳女士,名叫柳烟,出生燕城豪门,自小被柳家当成公主教养,骄傲自信,能力强大,燕城上一代名媛的天花板。


    后来嫁进同是名流世家的燕城骆家,成为骆家的当家主母,并为骆家掌权人骆灵均生下一儿一女,传出女儿双全,夫妻恩爱的佳话,还被外界称赞为人生赢家。


    然而只要是人,他的人生不可能永远平稳顺遂。


    被称作人生赢家的柳烟也不能例外。


    先是亲生儿子被查出患有重病,需要换肾求生。


    再是知道丈夫在外有个私生子,私生子年纪比她生一双儿女年纪还大,这让她备受打击的同时又难以接受。


    就像是美好浪漫的童话世界突然被剥开了虚伪的表面,露出腐朽肮脏的内在,让她怎么能接受?


    送完季老先生最后一程,参加葬礼的人就陆陆续续离去。


    季深和白清清把季老先生送进公墓,还朝他的墓碑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走开。


    白清清走在季深身边,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季深道:“回京都。”


    白清清连忙道:“我已经联系了外公的律师和代理人,请他们下午就来宣读外公的遗嘱,你留下来听完遗嘱宣读再走行吗?那是外公最后留给我们的东西,他肯定希望你在场的。”


    季深看向白清清,眸色微深:“白清清,季老先生留下的东西你自己收着,以后好好生活,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


    他让小二查过,柳烟是最近两天才接近白清清的,以前的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季深没有点透柳烟的身份和目的,柳烟接近白清清的目的是他,但白清清这个随随便便相信人的习惯是真不好,若是有人为了别的目的接近她,她是不是也傻乎乎的信了?


    白清清脸色发白:“我不会,我没有。”


    季深叹了口气说:“以后与人交往时多注意细节,大多数人的习惯和性格都会在生活细节里有所展示,要先确定了别人对你没有恶意后再走心交往,注意保护好自己。”


    白清清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反驳:“我知道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季深。


    “季深,能不能把我从你的通讯黑名单里拉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季深用了什么方法屏蔽了她打的电话,但她坚信,只要自己不继续躺在季深的通讯黑名单里,她就能联系上季深。


    怕季深不同意,她连忙道:“我不会骚扰你的,只会在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第95章


    白清清满是期待的望着季深,眼睛里写满了对季深的亲近。


    没错,确实是亲近。


    哪怕季深和她相处时间不多,哪怕季深前两天才拒绝过白清清的请求,白清清依然很亲近季深。


    在她的心里,她和季深都是外公的血脉,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两个人就算不能相互扶持着生活,也不该是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


    白清清见季深不说话,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忐忑,最后失落的垂下眼睑,苦笑着说:“不可以吗?”


    她和季深的体内确实流着部分相同的血脉,但她怎么可以自作多情的认定她和季深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呢?


    季深的母亲是被外公赶出家门的,在外面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更是年纪轻轻就丢掉了性命。季深在外面孤苦无依的过了十几年,她母亲还为了某些原因算计季深。


    别说是原本就没有感情的两方人了,就算是有感情,在经历过算计后,感情也基本被消磨光了。


    就像是白家人和她,她和白家人血脉更近,也有相处出来的感情。但在被白家人算计冷落后,她不也对白家人心灰意冷?


    想到这里,白清清垂下眼睑,故作轻松的说:“不可以就算啦!”她说着,又僵硬的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还要去京都吗?飞机票订好了么,什么时候?”


    季深当着白清清的面把她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告诉飞机的航班和起飞时间,是傍晚的航班,距离现在还有七八个小时。


    然而季深很清楚,他今天是还要当回客人的,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了京都。


    白清清看了眼时间,距离季深飞京都的航班还有整整八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足,够韩代理和律师公布外公的遗嘱了。


    于是白清清又和季深提起了遗嘱公布的事,怕季深拒绝,白清清还补充道:“律师说,公布遗嘱时,遗嘱中指定继承人都要在场。”


    她本来还想说的严重点,比如只有她在而季深不在,遗嘱就不能公布或者不能执行,但看到季深幽深平静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化作了虚无,她实在没办法当着这样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编话。


    季深扫了眼不远处半隐半现的黑色轿车,也改变了之前的说法,同意和白清清先回季家老宅听遗嘱公布,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机场。


    就在此时,赵斌接了个电话,上面表示他跟着的云顶山项目突然有了新进展,让他先回去处理些重要工作。


    赵斌眉心紧蹙,云顶山项目有进展确实是好事,但保证季深在燕城的人身安全是京都那头下达的直接命令,在京都那头来的命令前面,所有的工作都应该往后面推。


    更何况,云顶山项目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了,往后面挪个一天两天的也没问题。


    赵斌瞥了眼不远处的季深,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话筒,压低声音道:“可是,季先生这边?”


    上面道:“会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也会加派人手保证他的安全,不用担心。”


    赵斌迟疑了下,还是决定顺从上级安排。


    说到底,云顶山项目才是实实在在的政绩,保护季深的人身安全也确实重要,但不是非他不可,有更多更专业的人保护季深。


    赵斌挂断电话后来到季深身边,也不隐瞒的说:“季先生,刚刚领导打电话说有些工作需要我回去处理。”


    季深道:“那你先回去吧,工作要紧。”


    赵斌满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季先生,作为东道主我都没能请您吃个饭,等您下次再来燕城,我定要好生招待您。”


    赵斌只知道季深是从京都来的重要人物,也盲猜过他的身份,具体的却是不知道的。


    季深道:“没关系,会有机会的。”


    赵斌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路上又接了几个电话,都是云顶山项目相关的负责人打来的。接二连三的电话让赵斌有些疑惑,以前这些所谓的项目负责人不是再三推脱有各种事忙么,今天组队空闲了?


    季深和白清清上了去季家老宅的车,随着车辆的行驶,季深发现尾随的车在不断变换,车牌号不完全来自燕城,全国各地的都有,用以降低季深等人的警惕性,保证季深插翅难飞。


    李毅和李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人马的减少绝对不是因为放弃而是有了别的想法,赵斌的提前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明,因此两人警惕性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往上提了许多。


    小二是季深亲手制作出来的顶级人工智能,就目前的科技发展来看,只要是有信号和网络涉及的地方,它就能无孔不入的进行最全面的监听,没有谁能够逃开。


    所以李毅和李洱疑惑的问题,小二很快就把跟踪的车一辆不落的揪了出来,还在内心的小记事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李毅和李洱对视一眼,觉得还是季深的人生安全最为重要,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过后,对季深说:“季先生,我们觉得很不对劲,不如我们还是直接去机场吧?”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尽管燕城警方这边专门安排了人保护季深,但赵斌都能被调虎离山,谁能保证在这些被安排的人里面,没有潜藏着敌方的人?


    或者说,在对季深进行保护的过程中,那些保护的人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调离,到时候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季深漫不经心的说:“蛇好不容易出洞了,抓了再走。”


    李毅嘴角微抽,季先生这招引蛇出洞确实很有效,可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强龙干不过地头蛇吗?到时候别蛇没抓住,还反被蛇咬了。


    李洱以为季深是不高兴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便说道:“季先生放心,上面会安排人严查的。”


    季深懒懒笑道:“我就是好奇他们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且安心,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伤到我。”


    季深这么一说,李毅和李洱就知道他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汽车平稳且平安的驶入季家老宅,韩代理和律师的团队已经在老宅里面等着了,白清清带着季深几人在沙发上坐好,礼貌的朝两方团队打了招呼,就表示可以开始了。


    韩代理和律师代表负责季老先生的财产和产业,两人与季老先生的交涉很多,期间免不了会见到跟在季老先生身边的白清清。所以两人对白清清很熟悉,也将孝顺懂事的白清清当作自家后辈看待。


    至于季老先生遗嘱中的另一个继承人季深,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脑袋微垂,露出大半张俊美异常的容颜。两人都是理科生,想不到好的形容词来形容少年的好样貌,只觉得他很好看很养眼,盛世美颜也不外如是。


    少年的神态很淡,他仿佛是个局外人,既不关心遗嘱的内容,也对即将到手的财产毫不关心。


    两人都是看过季老先生的全家福的,也从照片上看到过季深的母亲,那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士。然而季深相貌比季女士的样貌更加精致,更令人惊艳,仿佛上帝精雕细琢而来。


    仔细比较过后,就会发现季深和他母亲只有两三分相似的地方,他与季老先生更是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想来他的长相是随了他父亲。


    想到季老先生修改遗嘱时说的话,两人对这个外貌出色的少年有些同情。上帝给了他超凡脱俗的神仙颜值,却没有给他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让他从小就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见少年事不关己的模样,韩代理忍不住发笑,与其多管闲事,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身。就现状而言,他就是个苦命的打工仔,季深轻轻松松继承亿万家产,那是他数十年都奋斗不来的数目。


    韩代理把茶几上的资料翻开:“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季老先生的资产代理人,专门负责整合季老先生名下资产和产业投资,季老先生于十一年前将名下产业交付于我。经过十一年投资与整合,我向大家公布一下季老先生现有资产。”


    韩代理将季老先生名下资产详细说给季深和白清清听了,其中包括六家中型公司股份,包括燕城,京都,南州等地的房产,以及其余动产及不动产,加起来价值超过十亿。


    当然,对这十亿以上的资产,季老先生是做过详细分配的。


    白清清继承哪些,季深继承哪些,季老先生都是有安排的。


    听到韩代理说出季老先生遗产总价值,白清清有些怔忪,她是真没想到外公居然留下了这么多遗产给她和季深,明明外公——


    明明外公连看病的钱都舍不得。


    她眼眶又有些发酸,她知道外公是想多留些东西给她和季深,想让他们以后能过得好。


    韩代理合上手里的资料:“另外,就在几天前,在季老先生去世后的第二天,季老先生账户上收到了一笔巨额汇款,这笔汇款我们也将纳入老先生遗产范畴,将平均分配给两位继承人,两位觉得呢?”


    他看向白清清和季深。


    白清清抿了抿唇瓣:“我没有意见。”


    季深不欲打断遗嘱宣布,便说:“我也没有意见。”


    季老先生的资产宣布之后,律师也拿出了他的遗嘱宣读,将资产做了最详细的分配,季深和白清清均被分到了公司股份和季老先生以前购置的房产,以及其它资产,总价值加起来过数亿。


    明面上季深和白清清继承的份额是差不多的,但就发展潜力而言,季深继承的部分是要优于白清清继承的部分的。


    倒不是季老先生偏心季深,而是白清清对商业圈没有兴趣,以后也不会往这方面发展,留给她太多公司股份浪费资源不提,还会限制她的发展和成长。


    当然,季老先生也不是想限制季深的发展,他在遗嘱中明确表示,若是季深也对商业没有兴趣,可将手中持有股份卖出去,将资金用于自身发展。


    可以说,季老先生为了两个后辈真的是用尽了心思。


    白清清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而季深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他瞥了眼白清清,似是不明白她突然哭泣的原因。


    韩代理和律师团将两人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里将两人做了比较。


    果然带在身边培养的和不带在身边培养的就是不同,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季深和白清清的感情表达,季老先生的去世对白清清打击很大,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中,想来很难走出来。


    季深不同,他看起来并不悲伤,甚至还很轻松,仿佛季老先生的去世对他并无影响。


    想到这里,两方代表都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然,他们这些人为了养家糊口每天都在外奔波,陪伴家人孩子的时间少之又少,家里孩子会不会也对他们没感情,以后老了死了是不是也不会得到他们的悼念?


    两方人的心思,季深粗粗一扫就明了,他没放在心里。


    等遗嘱公布完毕,季深也说出了他的决定。


    在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将季老先生分配给他的遗产以季老先生的名义全部捐赠出去,受益对象包括资金流向公开透明的慈善机构,偏远地区医院的设备捐赠,以及被拐卖儿童妇女的救助机构,和偏远地区孩子的教学教育。


    季深大致扫了眼季老先生留给他的产业,其中房屋等不动产全部卖掉,效益不好的公司股份也全部卖掉,只留下两个前景比较好的公司股份,留着生钱继续捐赠。


    韩代理自发将这件事揽了下来,面对季深,他的情绪尤其复杂。


    肃然起敬有之,觉得他天真也有。


    但更多的还是敬佩,说到底还是季深做了他自问做不到的事。


    几亿的财产,说捐就捐了,还半点都不给自己留。


    韩代理团队和律师团队处理好所有事情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了,白清清也不想让人饿着肚子离开,便提议一起去吃东西。


    第96章


    律师团队和代理团队都婉拒了白清清的邀请,他们都还要回各自的公司处理遗产分配过后的细节,除了季老先生对白清清继承部分的安排,还有季深对遗产的捐赠问题,这里面的细节都是需要重新调整和规划的,所以接下来的他们还要忙挺长一段时间。


    两方代表团的人全部走完后,白清清干笑着看向季深:“人都走完了,季深你呢?”


    季深垂下眼睑:“去吃饭吧。”


    白清清立刻道:“我知道有家饭店的味道做得非常地道,很多来燕城旅游的人都喜欢去那里打卡,本地人也喜欢去吃饭,要不就那家?”


    她其实还想说,那家饭店以前是外公名下的产业,里面有很多菜色都是外公和当朋友的厨师亲自研究出来并敲定的,外公身体还好的时候经常去那家饭店吃,他和她母亲还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去那家饭店。


    但想到季深在外面流落了十几年,生活艰苦困难,别说去旅游到知名饭店进餐了,便是进饭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想到这些,她便说不出多余的话了,免得季深多想。


    见季深不说话,白清清举起手作发誓状:“我保证,真的很好吃,保证你吃完这次还想下次。”


    对于到哪里吃饭,季深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他看了眼李毅和李洱,朝着白清清点了点头。


    而被季深瞥了眼的李家兄弟头皮倏然有些发麻,总觉得这顿饭可能不会那么好吃。


    希望……是他们多想了罢!


    由白清清指路,李毅开车,半个小时不到,汽车便平稳停在了白清清说的饭店前面。


    从外面看,这家饭店装修得并不豪华,地理位置也不算很好,但在饭店外面坐着二十几个正在排队等候的客人,由此可见这家饭店的生意有多火爆。


    白清清歉意的看了眼正在排队等候的客人,悄悄跟季深说:“我们有会员卡,不用排队等。”


    季深没有任何意见,与白清清走向服务台,将会员卡拿给服务员看过之后就在服务员带领下朝包间走去。


    大多数等候的客人对此都可以视而不见,倒是有少部分人提出意见:“凭什么他们后来的可以先进去,我们就要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排队等着,这公平吗?”


    服务台这边态度很好,微笑着说:“那几位客人在我们饭店有一定的消费额度,是我们店的会员客人。”


    有人不甘心问道:“会员还真是了不起呢!都可以不用排队,率先享受,不知你们饭店的会员门槛是多少?”


    服务台笑着报出一个数额。


    虽然这家饭店家常菜价格相对亲民,但因为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有许多人排着队等吃饭,这在有意无意中就拔高了客人的会员门槛。毕竟若是人人都能轻易成为会员,谁还当排队的人呢?


    有意见的客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


    季深几人还没走远,有意见的客人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客人和服务台的对话几乎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几人的耳中。


    面对这种境况,季深是早已经习以为常。在三千世界穿梭时,他拥有过各种各样的身份,也享受过不同身份给他带来的不同待遇。


    所以他对这些声音完全可以当做没听到,毕竟特权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有,想要享受金钱带来的特殊待遇,要么承蒙祖宗荫蔽,要么是靠亲友提携,要么自己努力争取。


    用句不好听的话说,没有任何一条鱼能在品种价值不高和自身肉质普通的情况下,还卖出不菲的价格的。


    虽然季深在回到这个世界时的本意就是当条不翻身的咸鱼,但有句话还是不得不说,咸鱼不翻身它永远都只会是咸鱼,身价是提升不了的。


    倒是李毅和李洱,两人都是军人出生,受训内容就是保家卫国和不占百姓便宜。所以此时客人的话就像是重重的巴掌拍在两人脸上,羞得他们面红耳赤。


    季深眼角的余光自然是看到了李毅和李洱的尴尬,但他没有说什么,径自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包间。


    李毅和李洱是要贴身保护季深的,饶是两人很不好意思,也还是跟在季深身后进了包间。


    点菜结束后,季深站起来:“我先去趟洗手间,若是菜上了我还没回来,就不用等我。”


    李毅和李洱对视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清清不解的看着三人,关系这么好的吗,上洗手间都一起?


    李毅尴尬的挠着平头:“我水喝的有点多。”


    季深目光轻飘飘的瞥向两人:“我先去。”


    说完也不管李家兄弟的想法,径直走了。


    而跟随着季深几人进入饭店的人见季深出行落单,知道绑人的机会也来了,于是不动声色的从隔壁包间出来,跟在季深身后。


    季深几人所在包间距离卫生间有些距离,中间还有条不短的走廊,季深仿佛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慢吞吞的走向洗手间。


    他进了洗手间后,跟踪的几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季深进入洗手间,准备对他实施绑架。另外一部分则是站在外面盯着,防止李毅和李洱突然找来,将事情闹大。


    进了洗手间,季深先是慢条斯理的洗了手,然后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来人。进洗手间的人总共有三个,走路时脚步放得很轻很稳,一看就知道身上是有些功夫的,看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想抓他的人也下了不少功夫。


    追进来的三人并未急着对季深发起攻击,想必在他们眼里,瘦削的季深弱的不堪一击,只要他们稍微动动手指,季深就能轻而易举的被放倒,倒是不用着急。


    于是,在三人和季深之间,竟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季深不急不缓的用纸巾把双手上的水擦拭干净,这才看向三人:“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罢,不然动起手来没意思。”


    他原本是没想着要和这些人动手的,可以直接顺着对方的意思被‘绑架’,后面他又想了想,他现在是国家的人,有国家机器作为后盾,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对方不是想见他么,那也该由他找上门去,而不是憋屈的被人绑去。


    三人都有些诧异,所以季深明知道他们的目标人物是他,还能保持如此镇定?他的底气是什么,是燕城市政秘书长?


    就算他和燕城政府有关系又怎样,赵秘书长会为了他调动燕城力量,再引起大半个燕城动荡?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他们就打算速战速决,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为首的人说:“既然你已经发现我们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季深轻笑着摇头:“我自然是会去找你家雇主的,不过不是现在。”


    三人也不欲与季深浪费时间,直接迫近季深。


    然后在他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季深揍了。


    也没看到季深是怎么动的手,也不记得他们是否对季深动了手,反正就在呼吸之间,他们三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就被季深放倒了,而放倒他们的人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眼神却很淡薄,好似没有任何情绪。这个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着地上宛如蝼蚁般的他们。


    看到季深唇边的浅笑,再看看他冷漠平静的双眸,三人顿时感觉身上的伤更疼了,具体说不出是哪里疼,但又好像没有哪里不疼。


    没有具体疼痛的点,却让他们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感。


    三人被季深殴打的场景几乎在顷刻间就结束了,快得在外头望风的人都没察觉到异常。


    季深朝着外面喊了句:“都进来。”


    在外面的人很快就进了洗手间,看到躺在地上痛苦得连声音都发不出的伙伴,红着眼睛朝半丝狼狈都不见的季深冲去。


    季深把新进来的三人也放倒在了地上。


    也说不出来是哪里疼,也说不出来哪里不疼。


    所有的躺在地上的人都被季深揍得身形浮肿,脸色青紫,整个人蜷缩成团,仿佛煮熟的虾。


    躺在地上所有人看季深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恶魔,浑身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相互交错,让他们感觉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


    以小玩具形态待在季深口袋里的小二:“……”


    自它出生以来,它印象中的主人从来都温润如玉,说话轻声细气,却不知道主人的武力值竟是这般拔尖的吗?


    也不知道它和主人相比,谁的武力值更高?


    小二有点蠢蠢欲动,却被季深漫不经心的摁在口袋里。


    小二:“……”


    季深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讲明了事件和地址,这才对蜷在地上的人说:“这世上或许会有法外之地,但不是这片土地上。警察很快就会到来,你们为雇主或者自身做过多少违法乱纪的事,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罢!”


    季深的这句话仿佛箴言,一字一顿的刻在了几人的心里,让他们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李毅和李洱终究还是不放心季深独自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哪怕季深身上带着武力值超群的小二,他们依然不放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小二刚好没电了呢?


    然而,等他们找到洗手间,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狼狈得差点认不出形状的人和浑身干净整洁、一看就没受到任何伤害的季深。


    李家兄弟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看向季深:“这……你干的?还是小二干的?”


    季深:“是我。”


    李毅目瞪口呆:“你怎么动的手?”


    季深在地上捡了个手机,当着李毅和李洱的面将手机的右下角捏成了碎片:“就这样,力气大。”


    李毅:“……!!!”


    李洱:“……!!!”


    特么这是力气大么?


    这特么就是大力士,请问你吃的啥品种的菠菜?


    小二:“……”


    主人威武!


    第97章


    李毅过了很久才从季深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眼却见李洱还大张着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就用手帮他合上了嘴。


    “先别惊讶了,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李洱道:“还能怎么办,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想必是没接受过法律的毒打,自然是报警,让法律来制裁。”


    李毅眉心蹙起,他最开始的想法和李洱完全相同,但是认真想过后又觉得不怎么可取,他们基本了解了想绑架季深的人身后的背景。


    有强大的背景当后盾,这几个人可能只会进警局接受批评教育,之后就会被人捞出来,可能连苦头都不用吃。


    李洱看出了李毅的犹豫,他自然知道原因。


    但是,李洱不由得冷笑出声,有些人真以为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却没想过他想为所欲为的对象究竟是他能不能惹得起的?


    刚好不凑巧,季深刚好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有什么背景能比整个国家当背景更加强大?


    李洱坚定的说:“我们的存在除了保家卫国,还有就是让某些特权人士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法外之地,至少在阳光照耀之下,没有法外之地。若他们真的使用了所谓特权,也不是该我们担心。”


    李毅看向季深,他们此次出行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季深,让季深平安来去并且尽量不惹出麻烦,但现在的情形似乎已经由不得他们决定了。


    季深漫不经心的说:“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很快就会赶过来。接下来的事,随便找个人跟进,我希望法网不会因为某些人出现漏洞。”


    李毅立即道:“好的。”


    季深回了包间,李毅和李洱等候警方到来,以及处理后续问题。


    现在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季深的人身安全了,毕竟能轻而易举把手机捏成碎片的大力士,这世间是找不出来几个的。


    换句话说,他俩和季深对上,也未必是季深的对手。


    警方的人来得很快,在看到蜷缩在地上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出气比进气还多的人,都不禁头皮发麻。


    为首的队长不忍直视般的别开眼睛,问李毅和李洱:“这是你们打的?”


    李毅摇头:“不是我们打的,是我们报的警,他们试图绑架我们的雇主。”


    队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照李毅和李洱的说法,那这些人纯粹就是自作自受啊,打他们的人可以用自卫来为自己辩解,便是被打死了,也只得咬着牙把苦楚吞下去。


    当然,作为警察是不会轻易相信某一方的证词的,他们还需要从‘受害人’的口中获得证词作为佐证,如果可以还要提取别的证据,比如监控、比如人证等。


    警方把李洱带去警局做笔录,李毅则是回到季深身边继续保护他,被季深打倒在地的人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救治,警方众人在紧张的氛围中被医生告知伤多是皮外伤,并不殃及性命,好生养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警方众人:“……”


    您怕不是在胡说八道,就这几个人的情况,但凡是亲眼见过的都不会认为那是皮外伤,怎么看都命不久矣,怎么看都像是活过今天活不过明天的命。


    医生见众警察满脸都是‘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的表情,将手里的检查单递了过去:“我们仔细检查过许多次,结果都一样。”


    他见警察结果检查报告,又说:“他们是被别人伤的吧?就他们现在的状况,连重伤报告都出不了。”


    换句话说,想找伤他们的人赔偿,基本上不可能。


    其实医生也难以置信,在这几人被送来时,他们就准备将人送去紧救治,然而仪器扫描结果都是轻伤,完全没必要。


    当然,为了严谨,医生也反复检查过许多次,结果都相同。


    不管医生检查结果有多理想,这几个人还是在医院躺了好些天,前面几天动弹不得,后面身体状态在慢慢好转却还是手脚不由己。


    当他们能开口说话时,心里莫名的执念让他们在第一时间里叫来了警察:“警官,我们要自首。”


    警方刚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他们将自首的内容说出来,这才发现原来是几条漏网的大鱼。


    警方立即联系上下级,对几条大鱼进行审讯,还将他们提供的证据拿到手。然而当所有证据到手之后,许多人都麻爪了,这特么牵扯太广,是个烫手山芋啊?


    可就是烫手山芋又能怎样,燕城警方已经被上面盯上还被警告了,哪怕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那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明镜高悬!秉公办理!拒绝徇私!


    李毅跟着警方进了警局,在他踏进警局门之前,市政局的电话也打到了警局,警告警方必须公平公正的处理这次的事件。


    若有半点处理的不恰当,燕城警局就可以大换血了!


    局长瑟瑟发抖的挂断电话,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呢?


    要知道燕城警局办案效率算是比较高的了,就算是被警告也不该是他们呀,前几天的谋杀案不是已经破案并向外界公布了么?


    这两天的打架斗殴案不是也和平解决了么?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了,还引起上级注意了?


    局长立刻叫了人来询问,听对方说今天只发生了一起打架案,便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等社会影响巨大的重案要案就好。


    不就是打架斗殴么,他保证处理得比谁都公平公正。


    直到又听人说,今天的案子与燕城豪门家族柳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局里的副局长似乎也牵扯到了里面,局长这才有些站立不稳。


    总算知道上面打电话警告的原因了,打架斗殴的一方与柳家有关系,另一方想必也是不好招惹的,至少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决定亲自处理这个案子。


    于是李毅走进警局,面对的便是燕城警局局长。


    李毅也不慌,简单明了的把整个案件的经过说了,配合着警方从饭店提取到的监控录像,足以证明他们的无辜。


    前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局长让人将李毅送出了警局。


    在离开前,李毅紧盯着局长:“局长,如果警察都不能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那法律还能保护谁、制裁谁呢?”


    局长被李毅锐利的目光刺得心里发紧,他硬着头皮说:“自然是,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是我们做警察的基本操守。”


    李毅走后,局长过了许久才从李毅那锐利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在往上爬的这段时间里吃了不少苦头。


    想当年,他也是矜矜业业的工作,竭力保持作为警察的道德和操守。但后来,经历的多了,见得多了,心也野了,在不知不觉中就做了些违背职业操守的事。


    大奸大恶没做过,但他却没办法问心无愧了。


    毕竟爬的位置高了,就很少有人在指着他质问是否还在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


    李毅的质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让他想起当年当警察的初衷,他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往上爬,难道就是为了重复不良先辈走过的路,再将自己送进监狱吗?


    局长这边刚送走李毅,副局长就找了过来。


    局长听副局长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他找过来的目的。


    他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们都管不了。”


    副局长还想说话,局长开门见山的说:“就在半个小时前,市政局的长官亲自打电话过来,要求我们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个案子。”


    副局长能混到现在的地位,人也不是个傻的。


    他现在无比庆幸,还好他还没在这件案子中使力,否则就真的没办法把自己从泥淖里摘出来了。


    局长看出了他的庆幸,冷笑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是不想被人推下去,就把手脚放干净点。”


    副局长想回以局长同款冷笑,还想说他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提谁的不好。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人倒了,那谁也别想落好。


    但他没说,他现在想的是,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让上面都亲自出面了。


    季深这边饭刚吃完,李毅就被平平安安的送了回来。


    和白清清告了别,季深几人就坐上了汽车。


    李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季深:“季先生,现在就去机场吗?”


    季深看了眼不断后退的街景:“不去机场,先去彼得圣华大医院。”


    本来无意与那些人有过多的联系,但对方既然亲自找上门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没有什么比亲自上门拜访更加礼貌的了。


    司机开车前往彼得圣华医院,李毅和李洱都没说话,他们大概知道季深去医院的目的。


    小二悄悄从季深口袋里跳了出来,拟形成拳头大小的白老鼠趴在季深腿上,毛发分明,惟妙惟肖。


    季深眼睑微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小二的毛发,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看起来很好。


    第98章


    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到这般姿态的季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这让他不自觉想起了被季深收拾得面目全非的几个人,那时候的他同样从容淡然,眉宇间看不出丝毫的狰狞和戾气。


    有的人看起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的谋划搞事。与这种人相比,李毅觉得他还是更喜欢光明正大搞事的人,因为在收拾对方的时候不用担心对方暗搓搓的算计。


    汽车在李毅的沉思中平安停稳,季深下车后便径直往住院部的方向走,熟门熟路得仿佛已经来过许多次。


    不过彼得圣华医院到底是富贵人家专用私人医院,私密和安保都做得非常到位,季深几人在住院部大厅被人拦下了。在没有得到患者或者患者家属许可的情况下,禁止探望。


    季深拿出手机,拨通了很早之前就记在了脑海里的电话,在电话那头被接通的瞬间,季深说:“我是季深,在楼下。”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季深很肯定对方会见他,因为从他对对方的了解来看,骆家这位自小抱着药罐子的少爷也不是那么清白干净。


    季深暂时还不确定这次的绑架案是否与那位骆少爷有关系,但他身上有那位骆少爷想要的东西,想活下去的骆少爷自然不会拒绝见他。


    或许,在待会儿的会面礼上,他还会跟他谈条件。


    贵族私家医院招的护工修养素质都还不错,哪怕季深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他们想探望的患者是谁,他们依然热情的邀请几人去沙发上暂坐等候,还表示在得到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的探病许可后会立即通知他们。


    摸约五分钟后,护工那边接到电话,住在最顶层的尊贵患者答应见季深,但他要求与季深随行的人不能上去,只见季深一人。


    护工转达消息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她看向季深:“这是骆少的要求,您看?”


    “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要一起上去。”李毅坚定的说。


    李洱也道:“麻烦您再给骆少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几个人是一路的,如果他有重要的话和季先生说,我们可以在病房外等候,请他同意我们和季先生一起上楼。”


    季深这边还没发表意见,李家兄弟首先就不同意了,他们是季深的贴身保安,跟在季深身边的最大价值就是保证季深的人身安全。


    虽然他们跟在季深身边可能也帮不上忙,但人多总能有所照应。


    季深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护工说:“给他打电话。”


    语气不容置疑。


    护工:“……”


    现在是你们申请上去探望骆少,不是骆少求着你们来探病。


    不过护工也没闲着,立刻给骆少打了电话,说明了季深这边的要求,没出意外的,骆少答应了。


    护工领着季深几人进了电梯,顺便给他们讲了探望骆少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骆少骆江流最严重的病症是重度肾衰竭,此外他的心脏还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到目前为止,骆江流想要完全好转,除了换肾脏和心脏,别无它法。奈何骆江流血型特殊,匹配了许多年也没匹配到合适的器官,移植治疗才不得不无限期往后延迟。


    护工讲完注意事项,季深等人也到了顶楼。


    骆江流所在病房很好找,他家有钱有权,彼得圣华医院把最好的病房给了他,病房外还被骆家专门安排了保镖,以保证满足他随时随地的任何需求。


    李家兄弟还是被拦在了病房外,季深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进了骆江流的病房,彼时骆江流正躺在病床上看书,他大半个人都缩在被窝里,被子耸立的弧度却不高,由此可见他消瘦到了什么程度。


    见季深靠近,骆江流缓缓放下手里的德文原文书,露出蜡黄的脸颊,他看起来十分消瘦,双眼浑浊黯淡,脸上的骨头似乎要破皮而出,没有半分健康色彩。


    季深注意到,在看到他的瞬间,骆江流那双看似死气沉沉的双眸中有亮光闪现,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因为内心的渴望过于强烈,终于还是没能将自己复杂的情绪完全掩饰。


    骆江流承认,在看到俊美健康的季深时,他内心涌现的情绪是嫉妒。没钱的想要钱,没权的想要权,没健康的渴望健康,都说得不到的最是渴望,谁都不能免俗,谁也无法例外。


    他这辈子出生豪富骆家,可以享受最高的生活质量,可以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精英。


    然而这所有的前提都得是有个健康的身体,他没有健康的身体,所以他所有光明的前途都不复存在了。


    父亲工作忙碌,鲜少有时间来医院探望他,但他知道父亲是个对家庭负责任的人,哪怕他身体不好,需要长期住院保命,父亲也没想过再生几个儿女来继承家业。


    母亲不同,母亲担心他的身体,担心妹妹骆安然撑不起骆氏的大旗,担心父亲可能会在外面乱来,所以她费尽心力的想再给父亲生个健康的儿子,给他和妹妹生个健康的弟弟,可惜她身体不争气,生完妹妹后就再也没有怀过孕,哪怕她跑遍了全世界最著名的医院。


    母亲这次的行动他也是知情的,甚至可以说是他有意无意的促成,他不知道母亲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但能见到季深他就有机会和季深谈条件,他实在太渴望拥有健康的身体了。


    季深的到来让骆江流的内心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勉强将各种情绪压下,对季深微笑道:“我知道你,请坐。”


    季深从善如流的坐定,眼睑微微沉下,手里握着手机,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样的季深让骆江流有些无从下手,季深找到彼得圣华医院来,说明他是掌握了某些信息的,他宁肯季深出言质问,或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样也方便他掌握主动权。


    季深比他想象中更加聪明沉稳,这让骆江流觉得略有些棘手。


    就在骆江流心思飞转的打量季深时,季深也不动声色的将骆江流扫了个遍,确实如他所想,骆江流身上也绑定了系统。


    但骆江流绑定的系统和周海洋绑定的人生赢家系统不同,绑定周海洋的系统活跃话痨还没本事,骆江流的系统活跃度非常低,似乎正处于待机状态,若非季深查得细致,恐怕也不能在骆江流的识海深处发现它。


    既然已经发现了系统的存在,季深就没客气,直接用神魂力量将系统从骆江流的识海里扯了出来,动作粗暴而迅速,快得系统连苏醒和躲避都来不及。


    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系统瞬间清醒,在季深手里发出尖锐而惊恐的叫声,却在顷刻间被季深塞进了手机里。


    季深在拔除系统时有意护着骆江流的识海,再加上骆江流和系统的绑定关系更像是被寄宿与寄宿,是以在系统被拔除的时候骆江流是没有任何不适感的。


    系统被季深塞进手机后,下意识的想要挣扎逃离,奈何季深的手机就像是焊满了钢铁的囚笼,它不仅没办法逃离,连最基础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它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它被目标人物抓了。


    处理完系统,季深不急不缓的起身:“告诉柳烟女士,今天的事还没结束,她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季深提起这件事,骆江流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有切入点就好。


    骆江流望着季深,惨笑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医生说我的身体再得不到治疗,可能活不到半年。我妈,她也是爱子心切,走了极端,我代她向你道歉。”


    季深说:“没必要,她对不起我的,我会亲自拿回来。”


    他看着骆江流,微笑:“没有谁在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季深的笑容让骆江流觉得头皮发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今天的事是我妈冲动了,能不能看在……”


    他欲言又止:“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对你造成莫大的伤害,我们愿意补偿你的。”


    季深似笑非笑的说:“那你告诉我,若你母亲的行动成功了,我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不等骆江流说话,季深便道:“你们会用尽我身上所有能用的一切,肾脏被摘取一颗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你那丧心病狂的母亲会眼睁睁看着另外一颗健康的肾脏从她眼前溜走吗?”


    “此外,从你的外在状态来看,心脏功能似乎也不是很好。你们在做肾脏匹配的时也顺便把心脏匹配做了吧?是不是很合适,仿佛我这颗心脏就是为你而生的?”


    季深从未想过要与燕城骆家人有关系,但对方既然想让他看在所谓的血缘关系上做贡献,那他不介意将脸皮完全撕破。


    骆江流深吸了口气,他也是得到系统后才知道有季深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刚开始他也厌恶,但在做了几次任务后被系统告知季深的脏器和他完全匹配,他便开始庆幸有这么个兄弟,季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开始不动声色的告诉母亲,让母亲想办法从季深处获取希望。


    可数次试探,都失败了。


    第99章


    骆江流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渴望健康,渴望活下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紧紧抓住,哪怕这一线希望是寄托在别人的身家性命上的。


    而且他也有把握摆平季深,这个基本上算是孤儿的人。


    见季深已经将事情说的清楚明了,骆江流也不想再装作无辜的模样,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季深:“我现在情况十分不好,需要你的帮助,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季深懒洋洋的瞥向骆江流:“没得谈。”


    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完全不顾及呼吸突然变得沉重的骆江流。


    在季深手指即将碰到门的时候,骆江流连忙让保镖拦住季深:“只要你肯帮我,我帮你回到骆家,你和我都会享有骆家的继承权。”


    季深抬手的动作顿了下,随即漫不经心的收回。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骆江流,骆江流眼神有些躲闪,眸底暗光不断,面上却带着些许笃定和得意,仿佛笃定季深无法拒绝他的条件。


    季深基本上能猜到骆江流的想法,若他帮骆江流活下去,骆江流可以帮他‘认祖归宗’,也可以和他共同享有骆家继承权。但这是有前提的,前提是季深各方面的能力超过骆江流,并且还要在骆江流这个正经的骆家继承人面前获得整个骆氏家族的认可。


    换句话说,骆江流有把握‘收拾’季深,现在所谓的承诺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再者说,只要留下了季深,季深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季深轻笑道:“回归骆家,享有骆家继承权?等你死了,我直接找到骆家,还不用和你竞争,不是更好?”


    骆江流没想到季深竟然这么无耻,居然想等他死了再回骆家,到时骆家的继承人只有他,骆氏家族便是不想同意也得同意,而他母亲和外祖家还无话可说。


    见骆江流脸气得更黄,季深也懒得再逗他。


    从今天开始,不管是骆家还是柳家都不会再有往日的辉煌。这两家站在燕城顶端也有些时候了,这些年干过的缺德事也不少,想必在两家的经济被撕出裂口后,会有不少人闻风而来,到时两家还能存续多长时间,也不是季深能够控制的了。


    但这些话季深不会和骆江流说,他漫不经心的把拦他的保镖放倒在地上:“我对骆家的所有都没兴趣,再见。”


    骆江流目瞪口呆的望着躺在地上哀吟的保镖:“……”


    季深竟然有如此强悍的身手?


    骆江流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季深走出病房,他忍不住重重的咳嗽几声,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给母亲柳烟打了电话。


    柳烟让人去绑架季深的事并没告诉丈夫,她此时正在娘家信心满满的等着好消息,直到骆江流的电话打进来。


    在听完骆江流的话后,惊讶的站了起来:“江流,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来找你了?”


    柳烟派出的人手都是她父亲柳家主安排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手,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任务会失败。


    柳烟焦急的拿起包准备赶去医院,柳母见她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江流那里出事了?”


    骆江流不仅是骆家的继承人和希望,他也是柳家的希望,是柳家和骆家之间亲情和利益的枢纽,重要性由此可知。


    柳烟连忙道:“江流刚刚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小杂种去医院找他了。妈,没有意外的话,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柳母一听,也急了,她连忙道:“你先别着急,我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是这边还没动手。”


    柳母当着柳烟的面给柳父打了电话,柳父那边回的消息是还没收到具体消息,他给安排的人手打电话,也没得到回应。


    柳烟等不及了:“妈,但凡还有时间,我都不至于铤而走险,实在是江流等不及了,医院那边都快给我们下病危通知书了。”


    她眼神发狠:“你让爸再多安排些人手把人拦下,我不介意东西是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


    柳母被柳烟阴狠的脸色吓了一跳,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柳烟的慈母心,她甚至还有点埋怨那个私生子,不就是要他一颗肾脏么,他们又不是不给他报酬?


    几十万,几百万,还是上千万,只要他开口,他们都给。


    柳母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妈知道该怎么做。”


    柳烟匆匆忙忙赶到医院,被季深放倒的几个保镖已经被送去治疗,受到惊吓的骆江流则是在接受医生的各项检查。


    看到柳烟进来,院长摘下口罩:“骆太太,骆少爷情况还算好,没有大碍。”


    柳烟脸色难看:“你们医院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随意让人进来气我儿子?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担待得起吗?”


    医生早在之前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此时也不慌:“抱歉骆太太,此时是我们医院失责。但经我们了解,那位叫季深的是骆少爷亲自同意见的。”


    所以别随便甩锅,更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都推到医院。


    医院矜矜业业营业好几十年攒起来的口碑,可不能轻易崩坏了。


    骆江流深吸了口气:“妈妈,这事儿与医院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柳烟简直是又心疼又难受,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医院简单明了的与柳烟说了骆江流的情况,在得知骆江流身体并没有极度恶化后,她便让医生先离开了病房。


    待病房里只有母子两人,柳烟小心翼翼的看向骆江流:“江流,你知道那小……季深的身份了?”


    骆江流惨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妈妈把我保护得很好,但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够猜出一二的。”


    他说:“我想活下去,他来的时候我想与他做交易,我帮他回到骆家,把骆家的继承权分给他,但是他拒绝了。”


    柳烟冷声道:“我不会同意让他回到骆家的,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和我儿子抢继承权。你想活下去,妈妈也想你活下去,你放心,妈妈会有办法的。”


    骆江流摇头:“他不会答应的。”


    柳烟:“敬酒不吃吃罚酒。”


    骆江流:“他身手很好,您和父亲为我安排的保镖甚至没在他手里过上两招。而且,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身边随时都有人跟着。”


    柳烟顾不上太多,她只知道季深是她儿子存活的希望,她不可能轻易放开这个希望,如她与母亲说的那般,若季深实在不愿意配合,她不介意从死人身上取东西。


    柳烟安慰了骆江流几句,便转身走出病房,她现在就要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把季深拦截下来。


    说到最后,她半眯起眼睛,语气冰冷的说:“爸爸,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不配合,就采取极端手段吧。”


    不知道柳父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柳烟立刻眉开眼笑。


    她满意的挂断电话,转身回到骆江流身边,告诉他:“放心。”


    季深离开医院后并没有急着赶往机场,他饶有兴致的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给自己和李家兄弟点了咖啡,慢慢喝着。


    李家兄弟:“……”


    不慌不忙不着急。


    “你们猜,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季深问。


    李毅和李洱面面相觑,他们刚从亲眼目睹季深轻轻松松放倒人高马大保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季深的目光和以往完全不同。


    眼见为实和眼见为实终究是不同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季深表现出来的力气大和他揍人时表现出的力气大居然有着那么大的区别。


    徒手捏碎手机就不说了,揍人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是骗人的吧?


    李毅道:“报警?”


    李洱道:“没那么简单,他们应该不太想让这件事影响过大。”


    所以,应该是狗急跳墙。


    恰好这时候,幻化成蝴蝶形态的小二从窗外飞了进来,它气嘟嘟的在季深肩膀上落定:“主人,那些人类真是太坏了,他们竟然想杀了你。”


    季深扬眉:“那得让他们失望了。”


    季深看了眼时间,是时候赶去机场了。


    几人赶到机场,被告知乘坐班机由于故障延迟飞行,请购票乘客改签或者稍等。


    季深选择了等待,摸约几分钟后,一名外貌清纯的女生来到季深面前,笑意盈盈的和季深说:“这位小先生,我能请你喝杯饮料吗?”


    李毅和李洱下意识的往季深身前站,却让季深按了回去。


    季深道:“抱歉,我在等飞机。”


    她知道她的目标,他知道她的目的。


    她忽然凑近季深,指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没变:“季小先生聪明,应该也知道这班飞机是专门为您留下的,只要您还在候机室,这班飞机就不可能起飞,将无限期延时。”


    季深无奈的说:“骆江流没告诉你,他的保镖试图拦下我,却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女生笑说:“没有呢!不过我们雇主跟我说了,他请了白小姐一起喝饮料。”


    季深转眸看向落地窗外面,幽幽道:“天气又要转凉了!”


    第100章


    季深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的,但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女人却从这张隽逸非凡的脸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冷意。


    明明季深是在陈述天气转凉的事实,她却从中听出了‘某家该破产了’的架势,让人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但女人很快就甩开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并嗤笑自己想得太多,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人,他还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季先生,白小姐正等着您呢!”


    季深漫不经心的点头:“那走吧。”


    尽管早就知道季深自身本领不俗,但李家兄弟也不敢用季深的安危作赌,毕竟季深是成功研制出了人工智能的科学家,以后还有望成为本世纪最年轻伟大的科学家,他的人身安全经不起半点风波。否则,别说上级不会放过他们,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李家兄弟紧跟在季深身边,寸步不离。


    女人也不着急,这两个看起来像保镖的人确实有些手脚功夫,但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人质在手,根本不怕季深跑路。


    在女人等人的防备和挟持下,季深很快就见到了女人口中的雇主,一个满脸皱纹,看起来很是出老的男人。


    季深知道他,柳家现任掌权人,燕城曾经的风云人物之一,也是惦记他身体器官的柳烟的父亲,骆江流的外祖父。


    柳老先生坐在主位上,半眯着眼睛看向季深三人,浑身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不怒自威。


    季深不喜欢柳老先生那种看砧板上的鱼肉的眼神,他在柳老先生的目光中坦然的走向不远处的沙发,自顾自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


    打量过季深,柳老先生又将目光落在了李家兄弟身上。


    良久,他的眸中掠过深思,这两人周身的气势完全不似普通保镖,倒像是在部队里特意训练过的,像是军人,至于是否还在职,他就不清楚了。


    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季深的保镖?


    一个孤儿!


    柳老先生微微阖上眼睑,不去想季深身上的违和点。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救骆江流,骆江流不仅是骆家的继承人,也是他柳家与骆家之间的枢纽。柳家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如果再和骆家没了亲密关系,想必过不了几年就会彻底没落。


    想到这里,柳老爷子收回了所有心思,重新看向季深:“季深同学,实在不好意思,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


    季深的神情很淡:“我听说柳老先生祖上也是敬国爱民的钟鼎之家,怎么到了老先生这辈就学会了无视法律规则了呢?”


    柳老先生眸色微凉,但想着现在的季深也就是无能狂怒,死鸭子只剩嘴硬而已,便压下了胸口的怒意,微笑着看着他,看他还能说出怎样倔强的话来。


    季深自是注意到了柳老先生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唇边绽出几丝笑意:“也不怪柳家越发没落,在思想上就远不如前辈。可是,柳老先生是否忘记了,阳光之下,尽是法网。”


    柳老先生被季深的话刺激得不行,他知道柳家是没落了,但还轮不到一个孤儿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季同学,我也知道有些事对于你来说很不公平,但这社会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有人生于豪门世家,自小就接受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好东西。有的人生于寒门成了孤儿,在人世间艰难生存。”


    季深仿佛没有听出柳老先生暗示意味极浓的话,淡笑道:“但生命是公平的,不是么。”


    柳老先生面色扭曲了一瞬,心想绝不能让季深好好走出医院,否则等他成长起来,怕是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季深缓缓站起身:“时间也过去不少了,看来柳老先生也没有要留我们喝茶的意思,我们这就告辞了。此外,请柳老先生将白清清平安送回季家老宅,否则谁也无法保证柳家的辉煌还能在明天延续。”


    他本来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动骆家和柳家的,可对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还想仗势欺他,所以他不介意以牙还牙。


    李毅和李洱也站起身,丝毫不将柳家的防卫放在眼里。


    依季深现在的身份,只有某些他不能去的地方,还没有他去了不能出的地方。


    柳老先生朝着周围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抱歉季同学,恐怕今天你是走不了了!你去见过江流,想必对他的身体状态也有所了解,我这个做外祖父的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季同学理解。”


    季深淡淡道:“不好意思,无法理解。”


    说着,他和李家兄弟抬步朝着外面走去,出手要拦他们的保镖都被三两下放倒在地。被季深放倒的女人尤其难以置信,她以为季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结果人家不显山不显水的,竟然是个绝顶高手,他们这些人连他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放倒了。


    柳老先生显然也没想到季深三人这么难缠,他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季同学,难道你真的不在意白清清的安危么?”


    季深道:“那么柳老先生,您在安排人请我过来之前,调查过我的身份么,知道我身边这两位是什么人么?”


    柳老先生愣了,没想到季深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季深是谁,他自然早就调查的清楚明白。


    除了骆家私生子的身份少略微出众些,其它并无特别之处。


    可就是骆家私生子这个身份,让他更不能放过他。


    他决不允许有人动摇江流在骆家的地位。


    季深朝着李家兄弟点了点头,两人拿出军官证走向柳老先生。


    柳老先生眼睛尖,立刻就瞄到了军官证的封面,他心底一阵咯噔,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起。


    他是见过世面的,很清楚李家兄弟手里红本的含义。


    难道真的惹错人了?


    就在此时,柳家管家匆忙推门而入,焦急道:“先生,韩先生来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季深,说道:“说是来接季同学的。”


    心底不祥的预感终于成了真,柳老先生心知在保镖都被放倒的情况下是拦不住季深三人的,便道:“先请韩先生去会客室稍坐,我立刻就过去。”


    管家摇头:“韩先生已经过来了。”


    柳老先生立刻瞥向季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脑神经不断地活动着,他必须想出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所幸还未对季深等人造成伤害,倒也没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柳老先生不断变换的老脸让季深觉得好笑极了,他会让老人家知道,有钱有势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犯过的法终究还是会有法律来制裁的。


    韩先生很快带着人闯了进来,见季深平安无事,便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至于地上躺着的几个保镖,他直接无视了。


    韩先生将目光投向试图与他寒暄的柳老先生,淡声道:“人我先带走了,下次柳老先生想请人前来作客,最好还是先争得当事人同意。”


    柳老先生连忙赔笑:“是是是,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不会再有下次了。韩先生难得莅临寒舍,不如用过便饭再离开?”


    韩先生道:“不了,还有事。”


    韩先生和柳老先生总共没说几句话,就将季深和李家兄弟平安带出了柳家老宅,随即安排人将他们重新护送到机场,看着三人上了飞往京都的飞机。


    送走季深三人后,韩先生才开始着手处理柳家的事,他很清楚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绑走上头要护着的人,柳家算是彻底完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以前就知道燕城这些豪门世家不可能清清白白,但为了维护燕城商圈的平衡,他们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这些人不把水搅得太浑,都能容忍。


    韩先生回到办公室,揉着发疼的额角,思考着该怎样处理柳家却能最大程度上的维持燕城商圈的平衡。


    单单是处理柳家很是容易,难的是柳家身后的裙带关系,若真强行处理,少不得要引起别的相关家族的反扑,到时候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在韩先生左右为难时,柳老先生也在头疼。


    他依旧不知道季深的身份,但能被军官贴身保护,还能让韩先生亲自上门要人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这次,他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柳烟得知柳老先生把季深抓回了柳家,便匆忙赶了回去。


    见到柳老先生的第一句话便是:“爸,你现在就把人给我,江流快坚持不住了。”


    柳老先生看向柳烟:“你知道季深是什么人吗?”


    柳烟眼里带了些厌恶,不屑道:“不就是季家的外孙么?”


    “除此之外呢?”


    柳烟道:“是我老公的私生子,但我老公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后也不会知道。爸,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保证他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麻烦。”


    她会想办法让这个人意外死亡。


    柳老先生心情沉重的问:“那么,你知道季深身边的两个保镖,还是在职军人么?”


    柳烟握着名牌包的手发紧,下意识的问:“您说什么?”


    “季深那两个保镖,手握军官证。就在刚才,是韩先生亲自上门把人接走的。”


    柳老先生的话对于柳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季深身边的保镖是在职军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季深受国家保护,她根本没办法让他意外死亡。


    但凡出点事,上面必然会追查到底。


    哪怕再自负,柳烟心里都清楚,她是没能力和国家机器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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