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修仙指南 > 281. 无心插柳(补) 德不配位,双枪之道……
    和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枪不同,双枪长度低于长枪,却安有四个枪头。若逢上真正的双枪耍得厉害的,攻击更是毫无死角,步步克敌所不防。


    傅长宁上场前就对这一点有所预料,但真正正面迎上时,依旧感受到了如山陵崩摧的压迫感。


    面前仿佛有一条游龙,激云掣电,怒目昂然。其势,如破竹;其意,倾天澜,轰轰然不可收拾,一气发而江河动,搅动风云。


    任何鬼魅小计,旁门淫巧,在这样的气势,在这样一位年过百六,身经百战、百炼成钢的战士面前,尽皆失色。


    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关山越仍能做到一分不乱,一丝不分神,双目刚毅,如寒星乍破,永远保持绝对的清醒与战意。


    但那清醒里,分明又带有无与伦比的狂热,像是倾尽烛火,能将性命尽数奉与手中双枪。


    傅长宁不是不钦佩的。


    但正因为钦佩,她才需要用尽最大的实力,来迎战这样一位强大而值得尊敬的对手。


    水意在她掌心翻滚,曾经需要蓄积时间的高阶法术,如今已经瞬息而成,汹涌缠绕于双枪之上。


    趁此良机,五鬼搬运术从四方攻击而来。


    关山越并非毫无见识之人,认出五鬼搬运术后,自有防备,双枪势如破竹,摆脱水意控制,逐一灭杀小鬼,枪尖直指傅长宁。


    傅长宁身形后退,手中藤蔓迭起,如翻涌的绿色巨浪。


    关山越步步紧逼,双枪疾如雷霆。


    就在这一刻,身后被斩破的五鬼悄然合一,化作巨恶鬼,一口将他吞吃入腹中!


    正是傅长宁闭关这一年,悟出的五鬼搬运术改良版,五鬼归一。


    她深知巨恶鬼无法困住关山越太久,手中碧色灵力疯狂涌动,八息,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无边藤蔓从四面八方锁住巨恶鬼,宛若森林囚笼。


    正是此刻,巨恶鬼被撕碎,一身斑斑血迹的关山越持枪破腹而出。


    结果,等待他的是铺天盖地的巨型藤蔓,彼此交错缠绕,盘根错节,将他挤压得几乎动弹不得。


    关山越闭目,再睁眼,虎目凌厉,长枪虎虎生风,一路向外扫去,破开一条生路。


    但傅长宁选择的当然不会是普通藤蔓。这种藤蔓名为鬼婴蔓,缺点明显,那就是生长速度极慢。哪怕以傅长宁那恐怖的灵气供量,想要确保它长成,也得耗上几十息上百息,平时战斗中哪来的这么多时间供它长大?


    但它优点也明显,那就是蔓肉巨大坚硬,且劈砍时,会有形同婴儿的哭声不断传来,音色凄厉,直侵识海。除非封闭五感,否则几乎没可能不受影响。


    因此傅长宁在研究出五鬼归一后,几乎立刻发现了它的好用处,二者搭配,乃是绝佳的削弱对手的利器。


    关山越只要不傻,就不会在这种战斗的关窍封闭五感,因此,他只能承受。


    等到破开所有鬼婴蔓出来时,等待他的,便是傅长宁的须臾四剑。


    以往能以最快速度反应过来的关山越,这回居然生生一滞,慢了半拍,才接下这一招,导致的结果就是瞬间溃败千里。


    须臾四剑从来就是一式更比一式强,剑气叠加,中间没有任何空隙和回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只要第一式没接住,接下来三式就不可能接住。


    关山越连连后退,幸而,他是真正的老将,积年的时光给了他足够的沉稳与老练,即使落在如此下风,也没有丝毫毛燥着急,反而凭借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在最后稳了下来,并在虚虚实实之际,借着露出空门、示敌以弱,反刺了傅长宁一枪。


    这一枪直刺胸口,若非傅长宁闪避及时,只怕当场就是重伤。即便如此,依旧刺穿了肩胛骨,使得她半边肩膀动弹不得,原先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是一位真正难缠的对手。


    傅长宁在这一刻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她必须更谨慎,更小心,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哪怕只差迎门一脚,也可能功败垂成。


    两人的战斗风格逐渐从激烈转向稳健。


    渐渐的,傅长宁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有些小如毫毛,有些大得汩汩流血,皆是那神出鬼没的四面枪头所致。


    关山越身上同样鲜血淋漓,傅长宁施法风格截然不似他从前认识的水灵根木灵根修士那般大道至柔,反而具备极强的侵略性,带来的伤害,更甚于金系火系。


    双方都觉得对方无比难缠,殊不知,台下人正看得异彩连连,直呼精彩。


    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放各种大招,没有丝毫试探和迂缓,这种霸道刚烈的打法,绝大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见,此前闻所未闻。


    若是筑基金丹在眼前比斗,固然厉害,但其实相差太远,他们反而难以领悟其中真意。


    偏偏就是这样两位同修为阶段中实力到了极致的人物,在他们面前你来我往,这其中招招式式的难度,他们都隐约知晓,正因为此,其中带来的震撼,岂能简单以字句概括?


    加上此前就有人奔走相告,告知五号台上在对打的,是号称“双枪不渡,关山难越”的关山越,和几年前才入门那届的新生第一,当时就吸引了无数目光,一时间,五号台,竟成了十个比武台中最瞩目的那个。


    旁边台上,甚至有一个武痴选手当场认输不比了,跳下台,便直往这边来观赛。


    程双遥三人同样在忙完后过来了,赌庄那边暂时交给其他人在管,刚过来,就听见有人在议论。


    “不愧是这一届独占鳌头的人物,名副其实。我之前一直在外历练,刚回来时,听说新一届弟子中公认的第一不过是位刚突破练气九层的师妹,还有些疑惑。门中练气九层十层之人何止百千数?若无打磨个几年十几年的实力,岂能压服其他人?若这届新生仅仅如此,那只能说长老们看错了眼。如今看来,却是我自己过分夜郎自大了,正是要有这般力挑往届强者,纵使小了几十岁,同样打得人心服口服的实力,才能称得上同届第一,天之骄子,否则,就只是一群娃娃玩泥巴过家家,自己给自己颁奖罢了。”


    说白了,第一的名头,谁都想要。


    当初苦海道君的元婴大典,那么大的阵仗,结果就只让新弟子比,新弟子出风头,就算票选出来一个第一,谁能服气?


    老弟子中可多的是练气九层练气十层,当中又有几个自认为会输给这位第一?总不能因为她是新生,就格外优待吧。


    唯有这般,技压群雄,以绝对实力,对战所有人公认的强者而不落下风,才能真正让人服气。


    无论是程双遥,还是应星儿和黄遗芳,乍一听这话都挺不舒服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个道理。


    归元宗这等群英荟萃,潜龙隐凤云集之地,每一个公认的天才,都是千锤百炼,经受无数挑战而来。就是要有力压同阶段所有人的气魄,才配称第一,否则就是不配,年纪小辈分低只会让人夸你一句年少英才,但绝不会降低那严格的评判标准。


    大家都会想,连我都打不过,那算什么第一?过家家的第一?


    真正的天才,那可是能打穿上下一百岁毫不夸张的,这点能力都没有,那就是德不配位。


    这种严酷而挑剔的评判标准,固然让人不适,但正是欲戴王冠者,必承的重量。


    三人这才发现,原来围观的人里,有近四成是往届,甚至是上三届、上四届的弟子。


    这些人人均练气后期,平日里都是住在自己的小院里,深居简出,因为云间学堂的课程已经完成,所以只需要忙自己的事,修炼、闭关、出门历练,努力筑基……过着无比低调而单一的生活,几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


    和他们这些才入门几年,到处高调撒欢,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恨不得闹得沸沸扬扬的新弟子截然不同。


    他们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平日里鲜少听见彼此的声音,而今,因缘际会,两条线竟然重合了!


    傅长宁也第一次,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进入了这样一群沉默的大多数的视线。


    她的名字,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响彻了整个外门。


    而非只局限于同届和还算活跃的上一届。


    这种未知影响的变化,让三人隐隐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身为朋友的与有荣焉。


    看,她就是这么厉害!


    无论放到哪一届,都是最出挑的!


    台下在议论什么,又有着什么无形中的变化,通通是台上的人所不知晓的,两人依旧在激烈缠斗中,倒是侧边的裁判跟着听了一耳朵,眼底兴味连连。


    能让这样一群傲气的小家伙认可,不容易。


    不过,这些小家伙也确实该受受打击了,只有被后辈轻而易举超过,他们才会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傲气和天赋从来不值一提。


    天赋,那是什么?早该丢进垃圾堆里的东西。


    在归元宗,真正脱颖而出的人,拥有的从来不只是天赋。若只抱着那三瓜两枣故步自封,这辈子也只有练气筑基的命。


    否则门里那么多单灵根的,怎么出头的,反而不及关山越这个四灵根?


    人群里,之前在路上听见其他人的议论,没忍住偷偷赶来观赛的白少群脸色惨白。


    他就是门里那么多单灵根的一个,曾经也自以为天赋绝世无双,必能成为下一个姬如烈,光耀他天水白家门楣。


    而今,看着台上那个修为和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少女,再看自己仍旧只停留在练气九层的修为,久久未褪的心魔再次升起,一口心血忽而涌上喉头。


    噗——


    白少群吐血不起,昏迷过去。


    一时引发人群骚动。


    没片刻,有刑法峰的弟子上前,将他抬了去看医修。


    很快就没人再关注这件事,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


    台上二人,俨然已经到了分胜负的关键时刻!


    此前,傅长曾宁出其不意,用法术种子爆破了关山越的右手。


    虽然关山越闪避及时,但半边手掌被震伤,依旧使得他无法再使用左手。


    回归单枪的关山越下手依旧凌厉,步步逼人,但他终究是用双枪的,单枪让他丧失了最大的优势——严密而无漏洞,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攻势,加之又没有寻常长枪的一寸长一寸强优势,一下落在了下风。


    之后,关山越虽然也凭借强大的战斗经验,挽回了一部分劣势,并让傅长宁接连吃了几个瘪,但台下但凡眼光刁钻的,都看得出,情况并不乐观。


    说到底,对面这个姑娘下手的眼光太刁钻,法术也太灵活多变,灵力更是深不可测。


    几次关键的出手都是直攻对手死穴去的,且往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敌所不备之处,让人防不胜防。


    反观关山越,他虽然强,但强在均衡,强在攻势,而并没有寻到对面明显的漏洞。


    ——倒不如说,对面这个少女就没有露出过漏洞!


    按理说,身为法修,她最大的劣势应该是身体素质,是灵力续航不足,是水木二系不擅长战斗。


    但谁这些在她身上都不是劣势,她体能强到能用徒手硬扛关山越的双枪,灵力续航打这么久也没有半点慢下来,水木二系更是无比强势。


    这怎么打?你说这怎么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试结局已定,不过是想看看还有没有翻盘机会罢了。


    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关山越确实还有压箱底的招数,但他所有招式都是建立在双枪的基础上。


    他这一辈子,学的就是双枪。


    单枪无法发挥他真正的威力。


    而对面的姑娘,则还留有大把余力。当藤蔓和枪再次撞上时,绿意在其中飞快蔓延,这一年里新领悟的木封之术,低调而又强势地,瞬息将枪木化!


    “我输了。”


    关山越声音沙哑。


    他身形魁梧,布衣染血,凌乱的黑色卷发将半张沧桑的脸盖过,眼窝深陷,加上一脸的胡渣,那一瞬间,竟无比苍老。


    傅长宁将木封之术解去,终究忍不住道。


    “既是双枪,您以后,还是要护好您的双手。”


    对这样一位强大而坚韧的对手,她始终抱有很强的好感和尊重。


    哪怕此时说这话显得有些好为人师,可能不太讨喜,她也还是说了。


    “我想,双枪之道,亦是双手之道。”


    “直至您能以身化枪的那一刻。”


    关山越似乎愣了下,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粗粝,满是茧子和疤痕的双手。


    那上边是他一百多年来,所有关于枪的记忆。


    “双手之道……”


    “以身化枪……”


    他喃喃自语。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一百多年里,他一直艰苦而笨拙地练着双枪,风霜雨雪,从未停过。


    双枪就是他的至宝,为了它们损伤身体是家常便饭,他从未在意过自己身体的感受。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


    双枪之道,亦是双手之道。


    以身化枪,同样是他的道。


    好似一把斧头,劈开了他一直以来昏暗无光而苦苦坚持的黑夜长路,透出了外边的一丝亮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为何迟迟无法筑基了!我知道了!”


    “哈哈哈我知道了!”


    他忽而癫狂大笑。


    所有人皆是一愣,却见台上的男人用受伤的左手重新握住另一把枪,丝毫不顾血往下流,自顾自在台上舞了一把双枪之法。


    当真如霹雳惊弦,似电光夜闪。


    可见百年功力。


    然而下一刻,他折断双枪,将之高高抛远,不管不顾,一路向山下奔去!


    七日后,关山越成功筑基。


    在他一百六十岁,所有人都叹息,说他残年衰朽,此生已无望大道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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