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期限半年


    未来媳妇儿回来啦


    鱼忘时愣了一下, 眸子里浮出些茫然之色,片刻后,他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去。


    宴清禾眼中如清雾笼罩, 浓得化不开。


    也不知道为何, 在这样的目光下, 鱼忘时下意识有些想闪避,只是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宴清禾开口了。


    “站住。”


    鱼忘时双脚像是被钉住一般, 他停住, 鼓起勇气般抬头,却见到了一只瓷白色的玉瓶。


    玉瓶被手指握着, 发出淡淡的药香。


    “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


    把玉瓶放下后,宴清禾便离开了。鱼忘时看过去时,只看到一抹淡淡的青色身影。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鱼忘时直接御剑到了万回宗的山门下,虽然是被罚,但段怀啼平日里在宗门内的人缘还不错,前来送行的弟子仍有许多。


    掌门屈成礼以及留在宗门的几位长老也在。


    见到鱼忘时到来, 五长老率先出言讥讽:“这便是你出来的好弟子,不听教诲,不知悔改,忤逆师门。”


    鱼忘时没有理睬他,只是对着屈成礼道:“掌门师兄,段怀啼忤逆师命, 自然该罚, 只是, 他在苍穹秘境里表现出色, 救下了不少师兄弟的性命,也应有功,掌门师兄向来赏罚分明,说一不二,定能公正裁决。”


    来的路上鱼忘时便想好了,他来向屈成礼求情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唯有找到为段怀啼开脱的理由。


    果然,此话一出,屈成礼严峻的神情略微松动了下。


    五长老见状,立刻道:“你也知道掌门师兄说一不二,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否则你让掌门师兄的颜面往哪儿搁?”


    “五师兄……”


    鱼忘时头一回直视五长老的目光,毫无闪避。


    “正因为掌门师兄威严不可冒犯,所以更应全面看待事情,否则失了公允,才会令宗门弟子寒心,五师兄是想让掌门师兄在弟子面前失了威信吗?”


    他的语气略微冰凉,使得五长老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越发不满。


    鱼忘时竟然敢用这种眼神对上他?还敢公然跟他对着干,简直是反了。


    还有段怀啼这小子,他看重他的天赋想要收他为徒,哪知这小子百般推辞,对他爱答不理,更是不识好歹。


    明明是鱼忘时提出放弃段怀啼做他的徒弟,如今这两人又在他面前唱师徒情深这一出。


    五长老怀疑这师徒俩故意戏耍他。


    五长老心中极度不悦,冷笑道:“这便是你跟师兄说话的态度吗?难怪段怀啼这般不听教诲,原来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师尊。”


    话一出,鱼忘时还没什么反应,五长老便感觉一道冷厉眼刀射向了他,他背脊莫名一寒,转头却对上少年的视线。


    段怀啼眼瞳深深,黝黑不见底。


    五长老有些不确定那个眼神的来源,他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另一道声音。


    掌门屈成礼出声:“忘时说得有理,赏罚分明,功过相抵,方不失公允。”


    五长老寒声道:“可若不重罚,只怕弟子日后会纷纷效仿,视师门为无物。”


    屈成礼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决定只减他一半的罚期,便罚他一年。”


    一年?


    就算只有一年,待在昆玉墟的日子只怕也难熬得很。


    鱼忘时略一思索,道:“掌门师兄,段怀啼犯错,与我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身为师尊,理应同他分担责罚。”


    段怀啼立刻看向他:“师尊,你不必……”


    被鱼忘时瞪了一眼后,闭上了嘴唇,只是眼神依旧深邃。


    屈成礼点点头:“也罢,那就再减去一半,罚半年。”


    五长老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屈成礼主意已定,围观弟子齐声高喊「掌门英明」,也不得不暂时闭嘴。


    屈成礼深沉地看了鱼忘时一眼,随后带着几位长老浩浩荡荡地进去了,五长老尤其回头冷视了他们一眼。


    伴随着万回宗宗门沉重关上的声音。


    鱼忘时一时也不知心情是何种滋味。


    他在万回宗生活了几十百把年,还是第一回 见到对他关闭的山门。


    直到耳边响起了少年低低的声音:“师尊……”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些担忧,大抵是猜到他心情不对。


    鱼忘时收拾起多余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看向他:“怎么?”


    段怀啼没拆穿他,换了个话题,“其实只责罚一年已经是极好,师尊实在不必与我同去受罪。”


    “那你为何不干脆听话点儿,听从掌门师兄的意思,去灵脉修炼。”


    段怀啼看着他:“若是去灵脉,修为没有重大突破便不能离开。”


    顿了顿,他又抿唇,“我不想离开师尊太久。”


    鱼忘时轻轻「唔」了一声,声音很轻:“这不就是了。”


    段怀啼先是一愣,随后才想明白过来。


    鱼忘时这是也舍不得他的意思。


    一直以来,鱼忘时虽然也挺关心他纵容他,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主动,鱼忘时被迫接受,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直接明白地对他表明心意。


    段怀啼只觉胸口「砰砰」直跳,像是有团蓬勃的火焰想从里面涌出来。


    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鱼忘时水润的嘴唇上。


    忽然口干舌燥。


    可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鱼忘时没发现段怀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径自取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准备动身前往昆玉墟。


    “对了,师尊的身体……”段怀啼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六师兄已经炼好了药,并且交给了我,我已经服下了。”


    提起宴清禾,鱼忘时就不由地想起方才他见到的那个青色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段怀啼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六师叔对师尊向来很关心。”


    鱼忘时心情更有些沉重,随口附和了一声:“嗯。”


    他没听出来段怀啼语气里小小的酸意。


    直到两人坐上飞行法器到了昆玉墟,因为心中有事,一路上鱼忘时都较为沉默,到了地方也来不及开口,便被段怀啼拉着按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吻住了嘴唇。


    段怀啼的吻凶狠又霸道,不给他丝毫喘气的机会。


    鱼忘时有些懵,但没有动作,任由段怀啼很是胡作非为了一番,直到呼吸紧促,才红着耳根子推他。


    “唔……先……放开……”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段怀啼却恍若楠枫未闻,情急之下,鱼忘时咬了下他的舌尖儿,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你做什么?”


    平白无故地险些窒息而亡,鱼忘时的语气带了些生气。


    段怀啼手还放在鱼忘时腰上,仿佛这样就能把鱼忘时牢牢掌控在怀里。


    他很清楚那个人看鱼忘时的眼神。


    段怀啼抿抿唇,低声道:“只是太久了没亲到师尊。”


    “只是这样?”鱼忘时语气狐疑。


    “嗯。”


    段怀啼声音黏腻,额头抵着鱼忘时的额头,用脸蹭了蹭鱼忘时的脸。


    被他蹭到的皮肤泛起火辣辣的热意,鱼忘时很快就忽视了刚才那点不对劲。


    直到他听到一个兴奋的叫声。


    “未来媳妇儿,你这么快就回来看我了吗?”


    亲昵被打扰,段怀啼不悦地寻声看过去。


    视线里并未看到多余的人影,只有一头身上长着花斑的鹿。


    “嗯,是你?”


    鱼忘时也看到了花鹿。


    花鹿甩了甩短尾,从步态的频率来看显然十分高兴。


    “我就说我闻到了你的味道,我是不会记错。”


    它蹦跳着要朝鱼忘时扑过来,看那模样,是很想碰到鱼忘时的腿上蹭一蹭,只不过快要达到目标时,被段怀啼挡住了。


    “你在叫谁媳妇儿?”少年脸色不虞地问。


    花鹿看了一眼他,语气平淡,“哦,是未来媳妇儿的徒弟啊,你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段怀啼顿觉一阵心梗。


    他眯着眼,语气有些幽冷:“我劝你收回你的称呼,否则……”


    “否则你要对我怎么样?”


    花鹿摇着尾巴,不屑极了,“就你那点修为,我抬抬腿就能轻易踢飞你,你还能打我不成?”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花鹿轻哼一声,“你应该对我尊敬点儿,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段怀啼少有被气得不轻的时候,何况还是一头鹿,鱼忘时及时拦架。


    “好了,别吵,都是误会。”


    花鹿很会看人脸色,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鹿脸却仿佛带着些讨好的笑容。


    “我听未来媳妇儿的,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段怀啼看着这头鹿的眼神十分危险,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语气依旧不快。


    “师尊,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要是换个人来听,立马就觉出些味儿,但花鹿是灵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鱼忘时轻咳一声:“别这样说,上次你中了蛇毒,还是这头花鹿用它的鹿角救了你。”


    “蛇毒?”


    段怀啼并不记得他还有中毒这回事,以为自己只是被蛇所伤,再被鱼忘时带出了昆玉墟,自然也不知道花鹿。


    “是啊,如果不是有我出角,你这小子早就魂归西天了。”花鹿哼唧唧道。


    段怀啼在口头上落了下风,虽然欠了这头鹿一个恩情,但还是不能容忍它对鱼忘时的称呼。


    少年眉尖轻皱:“那它为何那样叫师尊?”


    鱼忘时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想糊弄过去。


    “它胡乱叫的,你别理它就是。”


    花鹿却懒洋洋地道了出来:“因为我的鹿角只能给我的伴侣,他要用来救你,便答应了我百年之内都不能有伴侣,须得等我修炼出人形,接受我的追求。”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给小段升级了,不然……强敌环伺啊;


    另,为了方便之后的情节发展,所以把上章的受罚地点改成了昆玉墟


    第62章 微光暗影


    他没有半分不情愿


    昆玉墟的气候原本就算不上温暖, 此刻更是降至冰点。


    眼见段怀啼脸色很是难看,鱼忘时连忙纠正:“没有答应必须接受追求,只是百年之内不能成婚。”


    “嗯。”


    段怀啼脸色好转了一点儿,只是看着花鹿的目光依旧不善,“是这头鹿趁虚而入。”


    “什么叫趁虚而入?”花鹿这回听懂了, 扬起尾巴,“是公平的条件交换。”


    它很明显的耀武扬威的举动。


    段怀啼脸色发青,却又无话可说, 只是对鱼忘时道。


    “师尊, 我们去附近探探情况。”


    确实需要探探情况, 毕竟他们对昆玉墟并不熟悉,而且也需要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白日里的昆玉墟已经算得上不够暖和,夜里气温只会更低。


    哪知花鹿也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鱼忘时不好赶它走,更何况花鹿生活在昆玉墟,有它在说不定也能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是昆玉墟的边缘处,灵力压制不算特别明显,在确定方圆两里之内都没有凶恶的大妖兽后, 鱼忘时也就放心了些。


    最终,得知他们在寻找暂时的庇护之所时,花鹿很热情地邀请鱼忘时去他的洞府。


    “不行。”段怀啼已经忍了它一路了,此刻忍无可忍。


    花鹿砸砸嘴:“我又没邀请你,我邀请的是我未来媳妇儿,反正他以后也要来我洞府里跟我一起住。”


    段怀啼冷笑:“你不如回去做梦。”


    花鹿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嘲讽, 怒了。


    “你若不服气, 我们打一架, 你要是输了, 就不能再有意见。”


    眼见段怀啼微微沉吟着,似乎就要答应下来,鱼忘时脸色一沉。


    “闹够了没,你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段怀啼立刻噤声,眼巴巴地看了眼段怀啼。


    “师尊……”他怎能容许这头畜牲觊觎他的人。


    鱼忘时被他一看又禁不住心软,他轻咳一声,指着方才挑好的山洞道:“我们暂时就住这里。”


    花鹿为他的拒绝感到些失望,不过想到以后能时时看到他,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那好,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鱼忘时客气而疏离地想要拒绝:“其实倒也不必,路程挺远的。”


    他挑的这个是找到的山洞里离花鹿的洞府最远的。


    花鹿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关系,以我的脚程不出一刻钟就到了。”


    “是么?”


    鱼忘时笑不出来了,他隐隐有种这头花鹿今后会时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感觉。


    当然,觉得更麻烦更难以忍受的还是段怀啼。


    好不容易等那头花鹿被同族召唤离开后,段怀啼闷闷不乐地钻进了山洞。


    鱼忘时对着山洞使了个清洁术,又将常用的物品摆出来,才坐过去碰了碰少年的肩膀。


    “生气了?”


    段怀啼摇摇头,“我怎么敢对师尊生气,师尊怎么说我都是我该骂。”


    他的语气说着说着就变得苦恼起来。


    “只是,师尊为何这般招人喜欢?”


    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也就罢了,现在连一头灵兽都缠上了鱼忘时。


    这个问题问得鱼忘时也是一阵迷惑。


    按理来说,明明段怀啼才是小说里人见人爱的设定,怎么阴差阳错就落到他头上了呢?


    但见段怀啼很认真地在苦恼,鱼忘时还是调笑着掐了一把他的嫩脸。


    “我又不喜欢他们。”


    唔,手感真是不错。


    鱼忘时没忍住又掐了一把,反被少年捉在手里,放在唇边含住。


    段怀啼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眼神殷切又湿漉漉的。


    “那师尊喜欢谁?”


    他不闪不避,似小狗般赖皮,又似在催促。


    鱼忘时转了转眼珠,轻轻哼道:“我也不知道。”


    他若有若无的调弄使得段怀啼眼瞳深了一瞬,声音压得很低:“师尊真坏……”


    不似抱怨,反而多了股魅惑之气。


    鱼忘时正觉出些不对,还没有所反应,便被按在地上,少年紧接着翻身压下。


    与往常的亲昵缠绵不同,这次似乎还多了些别的。


    他被弄得晕乎乎的,身子也软得一塌糊涂,水眸更是潋滟迷蒙。


    段怀啼喉结滚了滚,动作也更加深入。


    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漂亮又魅惑,只是视线竟渐渐朦胧不清。


    恍惚间,仿佛也是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周围只有被纱布盖住的夜光珠发出的微弱光线、映出纠缠的两条人影,那道深白似是黑暗中最亮的色彩,伴随着少年眼中沉醉又痴恋的光芒,以及青年张着红唇溢出的轻吟。


    仿佛不知疲倦,少年一次又一次地缠上来。


    鱼忘时神智清醒了一瞬,他掀动眼睫,抬眼将少年的脸看个分明。


    刚刚那是……什么?


    “师尊……”


    被鱼忘时抵住胸膛,段怀啼眼神迷离,语气还带着些被打断的疑惑。


    他的手指更是不满足,停下来的动作,指尖无意间划在了娇嫩的肌肤上。


    鱼忘时几乎不敢去看段怀啼犹如深潭般幽暗的双眼。


    他张开口,自己的声音也是令人脸红的怪异。


    “别……别闹了。”


    此话一出,段怀啼也清醒了些。


    他盯着鱼忘时的脸容,看了好一会儿,才舔了舔嘴唇,放开了他。


    鱼忘时是给亲给抱的,只是更出格的,便不许了。


    若说完全没有失望,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段怀啼也很清楚,眼下的情形确实不应该眈溺此事。


    更何况,何况,他怀里的人这般美好,他自然也该准备得充分些,他的心上人,他怎舍得让他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段怀啼艰难地收回了黏在鱼忘时身上的目光,抬腿往外走:“师尊,我去外面待会儿……”


    鱼忘时:“嗯。”


    待段怀啼离开,鱼忘时抬手触到自己脸颊的温度。


    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坐起来,只觉得面红耳赤。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羞耻也是可以克服的,只是方才那一刻,他莫名有种危机临身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且来得莫名其妙,但却强势又深刻。


    仿佛是道不可逾越的沟壑,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然而,更让鱼忘时觉得难以捉摸的,还是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


    尽管模糊不清,但他还是有种确切的感觉。


    那就是他和段怀啼。


    是原书里的情节吗?


    以往鱼忘时只是知道原书的情节发展,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类型的。


    可原书里这种情节不是段怀啼黑化之后把他囚禁起来羞辱折磨么?


    但刚刚那个画面……鱼忘时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


    他的呓语虽然夹杂着难耐和痛楚,但更多的是享受和纵容。


    没有半分不情愿。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关注原书的情节了。


    一直以来,原书的情节跟鱼忘时所经历的都有些偏差,按照现在的发展,段怀啼更不可能叛出师门,残害同门,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来才对。


    鱼忘时让自己放松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段怀啼才从外面进来。


    昆玉墟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鱼忘时一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两条鱼。


    “师尊的身子还有些弱,昆玉墟的活物都沾了些灵气,对师尊的身体有好处。”


    段怀啼的脸色看起来已经跟平常无异,眼眸里带着些关切。


    “嗯。”


    鱼忘时胸口暖乎乎的,盯着那两条鱼不转眼地看,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了,馋得很。


    段怀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师尊先等一等,很快就好。”


    鱼忘时以为他最多升个火做个烤鱼,没料到他竟还带了厨具,甚至还有齐全的调味儿料,两条鱼一条用来烤,烤得焦黄金脆,另一条放进锅里,熬成浓浓白白的鱼汤。


    鱼忘时看得愣愣的,直到段怀啼将鱼汤盛进碗里让他尝了一口。


    滋味儿非常不错,又鲜又香,半点没有腥味儿。


    他倒是不知段怀啼还有这门手艺,以前只知道他烤雾凇峰上的灵兔烤得好吃。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段怀啼笑着解释:“师尊忘了,我未进万回宗之前,在外面过了好几年呢。”


    他语气放得很轻松,但鱼忘时知道,他那段时间一点儿也不好过。


    一个人在世间流浪,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满心疮疤,甚至还要躲避灼耀的追杀,以及各大宗门的不怀好意。


    段怀啼那时候才多大?


    估摸着也才十二三岁吧。


    念及此,鱼忘时心中闷闷地也有些难受。


    他想了想,坐得离段怀啼更近了些,也给他盛了一碗暖暖的鱼汤。


    段怀啼看了看鱼汤,又盯着鱼忘时的脸容,最终别开了眼。


    鱼忘时愣住:“怎么了?”


    难道还挑嘴不爱喝鱼汤?


    段怀啼扭过头闷闷地道:“师尊别来招我了,外面很冷。”


    “呃……”鱼忘时脸一热,自己将鱼汤喝了。


    话虽如此说,但晚上睡觉的时候,段怀啼还是只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张榻,且很自然地缠了过来,将鱼忘时牢牢揽在怀里才肯入睡。


    这个姿势其实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今晚他受了些委屈,鱼忘时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第二天天还未亮,两人耳边便响起了一声亢奋的惊叫。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之响亮,直接将两人吵醒。


    鱼忘时揉揉眼,对上段怀啼有些不悦的眼神,转眸看到跺着脚在山洞里跳来跳去的花鹿。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以前只听说过隔壁那傻大个把它媳妇儿跟另一头腿长俊俏的大高个儿捉奸在床,万万没有竟有一天我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说:


    www迟到了几分钟;


    就这竟也锁


    第63章 某茶行为


    软软地倒在了鱼忘时怀里


    花鹿气得跳脚, 段怀啼更是一脸不快地将鱼忘时的衣衫拢好,确定没有半分遗漏后才整理自己下榻。


    “你们不是师徒吗?居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有伤风化,人鹿共愤!”


    花鹿气呼呼地骂完, 就被段怀啼反讽了过去:“你到底读没读过书?”


    不等花鹿反应, 他又淡然道,“哦忘了,你只是一头鹿, 自然没文化。”


    “呃……”这年头当鹿都要被文化攻击。


    花鹿怒了, 瞪着段怀啼,“敢碰我的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你有种就跟我出来!”


    段怀啼眼微眯,当真走出了山洞。


    “师尊,我去去就回。”


    鱼忘时没拦住,知道他心里憋着闷火,发泄出来也好,只是交待了一句。


    “下手当心点儿。”


    他其实是想让他小心点儿, 但这句话有些伤面子,便给改了。


    花鹿狠狠地哼了一声。


    鱼忘时没出山洞,段怀啼应该也不想他去看,过了好一阵子,少年才回来了。


    他天水色的衣衫刮了些口子,漂亮的脸上也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花鹿走在他后头, 得意洋洋地道:“我说了你这小子不是我的对手, 还敢跟我抢人, 现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鱼忘时看着少年的脸便觉得心疼, 尤其是他眼里的灰败和阴沉,见了他又变得若无其事,将带回来的一些野果子洗净了给鱼忘时。


    “嗯……甜。”鱼忘时尝了一口笑道。


    段怀啼也扯了扯唇,只是嘴角刚动脸色便扭曲了一下,他面色略沉地在一旁坐下了。


    花鹿献宝似地道:“未来媳妇儿,我也摘了不少果子,比那小子的甜多了,而且还能助长修炼的。”


    鱼忘时看了它一眼,客气地道了句谢:“我够了。”


    花鹿努努嘴,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段怀啼。


    这个臭小子明天它要更用力地揍他,让他没力气去找果子,这样未来媳妇儿就只能吃它找来的果子了。


    一开始花鹿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并且也做到了,每次去山洞时,它都得意洋洋地走在最前面。


    这种得意大概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某一日,它在后面眼睁睁看着段怀啼的背影越来越远。


    段怀啼身上照样挂了彩,但随着日子的延后,身上的伤便越来越少了,但今日,整件衣服都染红了。


    鱼忘时见到他时,吓了一跳。


    段怀啼走到他面前时,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花鹿:“……”


    搞什么,明明它伤得更重好吗?他最引以为傲的矫健双腿,起码有好几天不能跑跳了!


    然而段怀啼已经赖在鱼忘时怀里轻轻弱弱地说话了,惹得鱼忘时看向它的目光多了些埋怨和不赞同。


    天然纯洁的花鹿,自然不知道昆玉墟的某种茶还可以用来形容人。


    “呃……”可恶,气死鹿了。


    不过这次虽然段怀啼赢了,但仍是没有落下修炼,当天在鱼忘时怀里讨了些心疼后,越发刻苦了,他每日早出晚归,常常要在外面待上一整天才会回来。


    花鹿因此便有了机会缠着鱼忘时,鱼忘时走到哪儿必定有它的身影,念着它当日的一角之恩,鱼忘时也不好太强硬地赶它走。


    好在有这头花鹿在,鱼忘时也不会闷,不出三日,山洞方圆两里处都被他们逛得差不多了。


    若再往里走,便会感觉到昆玉墟对外来之人的排斥。


    花鹿并不打算带鱼忘时太深入,正欲带鱼忘时去摘果子,却见鱼忘时如入无人之境,十分自然且顺畅地走进去了。


    “你……”花鹿惊愕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晕目眩?身困体乏?”


    鱼忘时:“没有。”


    他想了下,道,“兴许是因为我修炼的功法比较正气。”


    像阴无烛那般,一身邪气,自然遭到福地的排斥。


    “这跟正邪关系不大的。”花鹿一脸莫测,“这跟……”


    它实在想不通,从来没有遇到过不会遭到昆玉墟灵力排斥的人,关键是鱼忘时的修为境界并不算高,也没实力跟灵力屏障对抗。


    花鹿忽然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坐上来。”


    “呃?”


    鱼忘时有些懵,但还是没忍住好奇。


    花鹿驮着他穿过层层丛林,它奔跑的迅速极快,却仍是花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才停下来。


    鱼忘时只觉得眼前只留下一道道飞速流逝的残影,目清之后,他看向远处山头的大片白雾。


    “那是什么地方?”


    花鹿压低了声音:“是昆玉墟最不能靠近的所在,我听族中的长辈说起过,他们曾在这里看见过凤凰展翅的残影,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兽凤凰,不知道在镇守着什么,我站得这么远,腿就开始发麻了。”


    鱼忘时沉默,他隐隐也有种头痛之感。


    花鹿没敢久待,因为林中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咆哮声,花鹿立马撒腿儿带着鱼忘时跑远了。


    到了最边缘的地方,花鹿才停下蹄子,趴在了地上,花容失色地喘着气。


    “呼……累死我了。”


    “呃……”分明是被吓的。


    鱼忘时也不拆穿它,只是略有所思。


    回去山洞之时,鱼忘时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山洞里有人来过。


    段怀啼白日里不会回来,更不会是昆玉墟里误闯进来的其他灵兽,否则不会对放在显眼位置的甜果视若无睹。


    鱼忘时思考了一会儿,但没有多余的动作。


    夜里段怀啼回来后,鱼忘时表现得跟平常无异,只是暗中传音告诉了段怀啼。


    段怀啼眼眸微闪,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若无其事地上榻休息,过了好一会儿,山洞里忽然出现了一只细小的飞虫,从不知名的何处落在榻上。


    一只,两只,三只……


    渐渐将床榻淹没,然而飞虫却驻足片刻,最后轰然散去。


    只见床榻之上,只静静躺着两个稻草人。


    “嗯,幻境?”


    一人出声,如金玉碰撞般悦耳的优雅嗓音。


    “好久不见了,壁阁主。”


    来人一身镶金戴玉,手持金扇,正是玲珑阁阁主壁扶圭。


    鱼忘时露出一个笑容:“不知玲珑阁是否要倒闭关门了,壁阁主不做阁主,反而要做深夜的宵小?”


    壁扶圭被这般讽刺,神色倒也自然,双目含笑地在鱼忘时和面目冷沉的少年身上来回扫动。


    “确实好久不见,上次玲珑阁一别,壁某一直为未能好生招待两位而耿耿于怀,只是,壁某倒是不知,鱼长老跟令徒这是……已然同床共枕了?”


    “干你何事?”段怀啼冷冷道。


    “何必这样生气。”壁扶圭优雅一笑,“好歹我们也曾达成过愉快的交易,买卖不成情谊犹在。”


    段怀啼轻扯唇:“从玲珑阁到昆玉墟千里迢迢赶来追杀,如此情谊,实在令人不敢承受。”


    壁扶圭眼神含笑:“怎么会呢?”


    有段怀啼表面做牵扯,鱼忘时暗中发动早已经布置好的阵法。


    壁扶圭似乎有所发觉,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困身的阵法已经启动。


    “现在可以说是谁请你来的吗?”鱼忘时问。


    壁扶圭神色不变:“我为寻宝来昆玉墟,碰上两位旧相识特来问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口风很严,摆明了什么都不说。


    鱼忘时也早有对策,他也不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只是在那阵法的中心用了密密麻麻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在他的控制下拽下了壁扶圭的鞋袜,然后欢快地在他脚板下摆动。


    壁扶圭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嘴角的笑容变得十分扭曲。


    鱼忘时微笑道:“让壁阁主也尝尝这种恼人的痒意,不知感想如何?”


    壁扶圭还不忘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不去躲脚底下的狗尾草,他盯着鱼忘时,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似怒似气的笑,“你……很好,也不枉我惦记了这么久,你放心,我迟早会讨回来的。”


    鱼忘时微微摇着头,语气颇有几分让人牙痒。


    “一般这样说的,通常下回还会这样说。”


    说完他不再废话,收拾起山洞里的东西,带着段怀啼离开。


    这个山洞肯定是不能待了,那个阵法也困不了壁扶圭太久,只能当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戒。


    鱼忘时不太相信以当初在玲珑阁的恩怨,壁扶圭能千里迢迢赶来对付他。


    壁扶圭怎么会知道他和段怀啼在昆玉墟?


    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万回宗的众人。


    昆玉墟的边缘处已经不能待了,鱼忘时只能带着段怀啼往里走。


    好在里面的灵力压制对鱼忘时来说几乎等同于无,他没有任何不适,而段怀啼,由于吃了鹿角之后,灵力压制对他的影响也变得很小。


    只是再往里走,能寻得的山洞便很少了,一般都是昆玉墟的灵兽居住的洞府,没有空出来给他们的。


    一路走来看见好几个体型庞大、模样凶恶的灵兽。


    鱼忘时本有些忐忑,但发现这些灵兽看到他们之后,原本龇牙咧嘴的模样有所收敛,看了他们一会儿后,竟是远远地走开了。


    没有可以居住的山洞,段怀啼是可以容忍的,他什么苦没有吃过。


    如今修炼更是不在意这些,但鱼忘时不同,怎么能跟他一样露天席地?


    段怀啼略一思索,让鱼忘时坐在一旁休息,然后自己开始了伐木。


    鱼忘时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是打算自己盖间屋子,原本是想去帮忙,但段怀啼说什么也不让他碰。


    他没办法,便只好在一旁等。


    最主要的是,鱼忘时确实也不会做这个,帮忙不成,说不定还会给段怀啼扯后腿。


    第64章 进步奖励


    我要师尊主动……


    鱼忘时抱着暖玉, 看着少年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花鹿闻着味道找来,了解了大概情况后, 很兴奋地邀请鱼忘时去它的洞府住。


    鱼忘时自然是拒绝了。


    段怀啼忙活了一夜, 小木屋已经初具雏形, 他动作很快,想必今日便能造好。


    鱼忘时睡也睡饱了, 便跟着花鹿又去寻些灵果。


    有花鹿带路, 鱼忘时自然会少走许多冤枉路。


    灵气更丰厚的地方, 孕育出来的灵果也会更多,但大部分都被昆玉墟的灵兽占领了, 有些灵兽甚至盘旋在一些灵果灵草的地方,将其当做它们的所有物,画地为牢。


    花鹿带着鱼忘时去的,便是没有灵兽盘踞的无主之地。


    自然而然,这些果子生长的地方也更偏僻一些。


    但想到段怀啼忙完,能吃到他带回去的甜甜脆脆的果子, 再难走也值得。


    那果子长在贫瘠的悬崖边上,悬崖下方便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白雾在上方萦绕,久久不散。


    “你当心点儿,可别掉下去了。”


    花鹿对鱼忘时说着。


    “没问题的。”


    鱼忘时哑然失笑,他好歹勉勉强强稳住了元婴的根基, 摘个果子而已, 能有什么大问题。


    他拿出个布条打成结, 做成包裹的样子, 选中了一块凸起来的石头,便站了上去。


    这棵树上结的果子还不少,一颗颗殷红剔透,显然是熟透了,鱼忘时摘下来放进包裹里时,已经闻到了香甜的味道。


    他一连摘了十来颗,这个位置便够不着了,便打算换块石头站,谁知还没动,脚下的石头忽地往底下的深潭掉下。


    花鹿发出一声惊呼。


    还好鱼忘时在发觉到脚下不对劲时便腾空而起,这厢已经换了个地方站。


    这崖壁滑不溜秋,要是掉下去根本站不住人。


    鱼忘时有些后怕,但更舍不得还挂在树上的殷红果子,犹豫了这么一下,便忽略了深潭里忽然甩出来的庞然大物。


    “靠,是那条臭蛇!”


    蛇尾激起一大片水珠,趁鱼忘时不备飞快地卷上他的腰。


    鱼忘时被勒得连掏出剑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蛇尾还拖着他在空中甩了好几圈,他被弄得头晕目眩。


    花鹿只能看着干着急,他是修习的治愈系功法,全身上下多是救人的宝物,外加逃跑敏捷,因此在昆玉墟也能勉强竖着走,但打架实在不在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闪过,直指蛟蛇的尾部。


    “小子,又是你!”


    蛟蛇不备,硬生生挨了这一剑,禁锢着鱼忘时身上的力道不由一缓。


    鱼忘时趁机取出了自己的剑,狠狠扎进了段怀啼方才攻击的那个位置。


    对于蛇类生物而言,除了颈部是他们的致命弱点,尾巴作为他们交配的工具同样也很关键。


    蛟蛇被攻击到了尾巴,果然怒火狂烧。


    “小子,上次你抢了我的水萤草侥幸让你逃脱,今日你还敢来送死!”


    段怀啼没有理睬他,而是查看了一下鱼忘时的状况。


    好在他来的及时,鱼忘时并没有伤到哪儿,只是衣服上弄了些蛟蛇的黏液。


    段怀啼立马给鱼忘时用了个清洁术。


    鱼忘时拍了拍他的手:“回去换了就好了。”


    “嗯。”少年应了一声,他不喜欢鱼忘时身上沾有其他东西的味道。


    这厢蛟蛇已经又甩动着蛇尾,试图将他们拖入潭水里。


    这时鱼忘时才发现,这条蛇竟然足足有九条尾巴。


    好在段怀啼这阵子修为在花鹿的「激励」下有了不小的提升,身旁又有鱼忘时相助,应付起来才没有上次那般狼狈。


    但尽管如此,段怀啼也未能占得上风,甚至在蛟蛇有了防备之后,他的剑便没那么轻易能划破蛇皮。


    “用这个!”


    一旁观战的花鹿忽然给他们扔了根棍子,那棍子入手极有质感,棍身隐隐有股不俗的灵力流转。


    鱼忘时改用这根棍子击向蛟蛇更为脆弱的头部,段怀啼则防备它的尾部。


    “该死的四脚鹿!我早晚吃了你!”


    蛟蛇坚硬的蛇皮流出鲜红血液,它暴怒地仰头大喝,尾巴疯狂地在水潭里摆动着,溅起无数水花,每一朵水花像是蕴藏着利刃向他们冲过来。


    “快,就是现在!”花鹿叫道。


    鱼忘时看准时机,将棍子重重击打在蛟蛇头部。


    蛟蛇的头发出一声脆响后往侧边偏去,竖瞳里蕴藏着森森怒火,像是要将眼前激怒它的人类吞下腹中,然而段怀啼此时趁机出剑,一剑贯穿了他的腹部。


    蛟蛇腹部「噗嗤噗嗤」滚出血珠,瞬间染红了潭水。


    它忽然大力用尾巴拍起水花,趁着潭水的掩护一头栽进深潭,消失不见。


    鱼忘时微微舒出口气。


    不愧是上古妖兽,对付起来可真够不容易。


    若不是有花鹿这根棍子,没准儿他们还要吃亏。


    段怀啼却是注视着潭水中的动向,对鱼忘时道:“师尊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意识到他想要去干什么,鱼忘时拉住了他。


    他不会游泳,没办法下潭水。


    段怀啼却是莞尔一笑,握住了他的手:“师尊放心,我很快就上来。”


    说完他便接过棍子,跳下了潭水。


    花鹿不解地走过来:“他是要乘胜追击,解决了那条臭蛇,那蛇臭死了,身上没什么可用的,但就是喜欢收刮奇珍,我们同族就有好多被他抢走了宝贝。”


    鱼忘时只是盯着水面的波纹看,他大概猜到了段怀啼想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段怀啼才从潭水里出来。


    比起进去时,湿透的衣衫上多了好几道鲜红色。


    鱼忘时检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他的血才放下心来。


    段怀啼眨眨眼:“师尊不问问我去干什么了?”


    鱼忘时抬眼,戳了下他的脸颊。


    “你跟它签订了契约?”


    语气不似疑问,几乎是肯定。


    段怀啼顺势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啄:“师尊果然最懂我。”


    “啊啊啊够了你们!我还在这里,你们就开始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好歹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好吗!”


    花鹿气呼呼地叫道,“早知道就不把我的传家宝给你们了,让你小子给臭蛇吞掉,我还少一个情敌。”


    鱼忘时脸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段怀啼并未放开他,只是警告性地看了花鹿一眼,后者瞬间明白了他眼里的意思。


    一人一鹿打了一个月,最终是段怀啼赢了,花鹿便不能再对鱼忘时叫出「未来媳妇儿」这个称呼。


    花鹿当时一心想挫挫段怀啼的锐气,将少年狠狠地揍到服气,完全没有想到他能在短短一个月打赢自己。


    细想一下,自己赢过段怀啼那么多次,就这么答应了不就是亏大发了么。


    可惜,待花鹿想过来时,已经中计了。


    被迫签订契约,蛟蛇满心暴躁,却迫于契约的压制力,不得不对段怀啼俯首称臣。


    眼见两人打算离开,蛟蛇不情不愿地跟上,但反而被少年拒绝了。


    “你就留在这水潭之中养伤,待我召唤你时,你再赶来为我效力。”


    蛟蛇顿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段怀啼忙碌了一整晚搭建的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待摆上常用的物件儿,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倒像是个小小的家。


    他自然不愿意让其他的东西踏足。


    然而第二天夜里,仍有了不速之客的气息。


    摆脱了鱼忘时的困身阵法之后,壁扶圭优雅雍容的姿态已经有了极大的凌乱。


    胆敢这般戏耍他的,千百年唯有鱼忘时一人。


    他气极反笑,停在原地好生平复了一番心情后,才整理好着装走出山洞。


    好在他放在鱼忘时身上的跟踪蛊虫依旧没有被发现,他依然能找到鱼忘时的踪迹。


    昆玉墟更深处存在灵力压制,修者修为受损,壁扶圭号称知天下事,自然不会遗漏这一桩,好在玲珑阁内珍宝无数,对他而言倒也不那么为难。


    当看到花丛旁边立起的那座小木屋时,壁扶圭笑了。


    抓到你了。


    壁扶圭手中取出一只锦盒,既然鱼忘时对他造了一个幻术,那么他还以一个幻境,才叫礼尚往来。


    锦盒之中是他培育多年的幻蛊之王,功力非比寻常。


    壁扶圭催动蛊虫,幻蛊缓缓爬出锦盒,凌驾于空之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将幻蛊吞入了腹中。


    壁扶圭反应不及,目睹了这一切,眼露惊愕。


    “九尾蛟蛇?”


    “眼力不错。”九尾蛟蛇低沉着道。


    鱼忘时推门走了出来:“看来上次给壁阁主的教训太轻了,让壁阁主这么快就怀念上了。”


    壁扶圭微微笑着,在鱼忘时和段怀啼两人脸上的视线来回扫动,暗自却咬碎了牙:“确实很是怀念。”


    上一次还未曾用到九尾蛟蛇,竟是一招请君入瓮么?


    壁扶圭心知这厢草率,中了暗算。


    眼下有九尾蛟蛇在,他断然在鱼忘时这里讨不到好处。


    “壁阁主无须紧张……”


    鱼忘时看着他,“我只想要知道,万回宗内是谁通知了壁阁主我们师徒在昆玉墟,得到答案之后,壁阁主便可自行离去,我绝不为难。”


    壁扶圭略有揣度:“鱼长老此话当真?”


    “我说到做到。”


    壁扶圭沉吟道:“我答应了此人绝不透露他的身份,但以我跟鱼长老的交情,又实在无颜隐瞒,鱼长老尽可思考,与谁有过过节。”


    “我知道了。”


    鱼忘时心中早有猜测,除了五长老,万回宗内谁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和段怀啼死,只是想要听壁扶圭亲口说,好确认一番。


    他转向段怀啼,“交给你了。”


    壁扶圭脸色一变:“鱼长老,你说话不算话?”


    “怎么会呢?”


    鱼忘时眼眸带笑,表情真挚,“我确实不会出手啊,不过我家徒弟手有些痒,他这阵子一个人苦修实在无聊,不如壁阁主就替我试试他长进了多少?”


    壁扶圭看了一眼少年,不由地轻笑:“鱼长老以为,他会是我的对手?”


    鱼忘时弯起了双眸:“对付敌人,自然不能有所保留,九尾蛟蛇是他的灵契之物,也应加入战局,期待你们的交手。”


    他弯眸浅笑的模样落入段怀啼眼里,让少年眼瞳一深,一时没能移开视线。


    脑海里还会回响着鱼忘时方才吐出的那句「他家」。


    他喜欢极了这个称呼。


    “怎么了?”


    鱼忘时微微扬眉,不是他说要拿壁扶圭试试自己的修为进度吗?


    段怀啼眸色很深,缓缓转动着眼珠,轻轻地张开唇。


    “若我赢了,师尊能不能给个奖励?”


    他靠得很近,睫毛一根根看得分明,轻轻眨动着仿佛眨进了人的心里。


    鱼忘时险些为美色所惑:“要看是什么事。”


    段怀啼低下头,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我要师尊主动……”


    鱼忘时听得耳根都热了,但紧接着又想,以段怀啼目前的实力,赢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他不应该在这时候打击他的自信心。


    “好。”


    壁扶圭看着这两人交首相贴,原本计划着趁机施个幻术脱身,跟九尾蛟蛇对上毫无益处,他可没那么蠢。


    但见鱼忘时双眸扑闪,脸颊微红的模样,不由地眯了眯眼。


    多合他心意的宝物,就应该被他收藏在玲珑阁,供他一人观赏。


    然而下一瞬,壁扶圭眼前划过了一道剑光,竟是直冲他的双眼。


    他及时回神,才堪堪避过,却在脸畔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划痕。


    少年攻击力十足,语气冷冽:“小心你的眼睛。”


    壁扶圭笑了,忽然有了跟少年一较高下的冲动。


    鱼忘时坐在小木屋前,吃着段怀啼白天去摘来的野果。


    他原本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但看着看着,发现段怀啼竟没有落于下风后,便安心了。


    壁扶圭不动手还好,一动手,昆玉墟的灵力压制便对他有了效果,这也是他为什么只想动用蛊虫达成目的,而不想出手的原因。


    他身上的宝物起作用的前提是,他不运用自身的灵力,否则便会遭到反噬。


    而他若用蛊虫,又有九尾蛟蛇在旁虎视眈眈,他根本没办法催动蛊虫。


    两方压制下来,他跟段怀啼竟打了个平手。


    这场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


    两人精疲力尽,直到确定对手再无余力动手。


    壁扶圭狠狠喘着气,哪里半分还有昔日金光灿灿的优雅阁主模样。


    段怀啼就是条疯狗,逮住了机会就要咬人,虽然他早就见识过了,但今日这条狗格外地发狠。


    还好,他现在才只是金丹期的修为。


    但想到自己的修为境地,壁扶圭沉默,且暗暗心惊。


    假以时日,段怀啼必定会成为修真界最耀眼的人物。


    然而此刻,那个少年面对他时阴冷的眼神转瞬变得楚楚可怜,仿佛方才几个时辰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看错的假象。


    少年去到鱼忘时的身边,鱼忘时早就站了起来,似乎预料到了他下一个举动,伸出了手臂。


    段怀啼就着那只手臂握住,闷闷地靠在了鱼忘时的肩头。


    鱼忘时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更不会说已经很好了这类的话,他知道段怀啼不会满足于此。


    所以,只是趁着壁扶圭和九尾蛟蛇对峙之时,低头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段怀啼抬起眸子看他,而后目光落在鱼忘时红艳艳的嘴唇上,“可我更想让师尊给我……”


    “呃……”鱼忘时心中庆幸了一下,还好没赢。


    壁扶圭依然精疲力尽,让他走都没力气走出昆玉墟,更何况还有蛟蛇看着。


    他也算看明白了,鱼忘时暂时应该没兴趣杀他。


    壁扶圭用最后的力气取出张金珠镶嵌的大床。


    要他露天席地,简直太不优雅。


    待他从金床上醒来时,睁眼便是少年跃跃欲试的脸。


    壁扶圭嘴角抽了抽,敢情真把他当陪练了?


    昨晚他不是没想过偷偷离开,但九尾蛟蛇太灵敏了,他一有动作,那只硕大的蛇头便转向了他。


    壁扶圭保持着微笑起身。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


    这种精疲力尽的日子持续了七天,整整七天。


    一开始九尾蛟蛇还盯着他的蛊虫,但后来便听从段怀啼的命令放任了。


    有了蛊虫的帮助,壁扶圭终于开始占得上风,他心里隐隐露出难得的兴奋,决定要用蛊好好教训一番段怀啼。


    一刻钟之后,少年从幻境中踏出,忽地抬手,一把火烧死了他的蛊虫。


    “这就是你的幻蛊?”少年淡淡道,“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


    “呃……”那瞬间,壁扶圭面目扭曲得有些可怕。


    第八天的时候,鱼忘时终于招他过去,给他分了两颗新摘的灵果。


    壁扶圭接过来,把玩了两下,没吃,只是勾唇轻笑:“怎么,鱼长老也学会心疼人了?”


    鱼忘时看了看四周,段怀啼还在屋里。


    壁扶圭见他这般小心,饶有趣味儿地离他更近了。


    只听鱼忘时压低了声音:“给你吃两颗灵果,请你一定要耐揍点儿。”


    “呃……”壁扶圭笑容消失,他有理由怀疑鱼忘时这是在讽刺他。


    便听见鱼忘时轻轻叹了声,语气略有几分苦恼:“但现在看来有些难啊,过不了几日,你就是吃再多的灵果也不管用了。”


    “呃……”不用想了,这就是羞辱。


    壁扶圭没心情吃果子了,随手扔在地上,被九尾蛟蛇尾巴卷住,扔进了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鱼忘时的预料有理有据。


    七天过后,段怀啼便开始占据了上风。


    尽管有灵力压制的原因,壁扶圭仍旧为这少年的天赋感到心惊。


    当然,少年也是格外勤奋的。


    两人每次交手之后,壁扶圭便开始了养神休憩,而段怀啼仍旧在专研功法,打坐修炼。


    他迫切地想要强大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少年的刻苦和进步,鱼忘时都看在眼里,心里骄傲和欣慰之余,难免又有些心疼。


    昆玉墟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很适合修炼,鱼忘时也想在境界上有所突破。


    然而他天资摆在那儿,修炼的速度就很慢,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比较懒散,也没怎么用功。


    这样不行,他也要努力才对。


    否则以后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怀啼超过他,他在段怀啼面前还有什么师尊威严?


    这样努力了半个月左右,鱼忘时在傍晚时回到小木屋,见到段怀啼也在时还有些吃惊。


    “师尊是不是忘了,还有奖励没有兑现?”


    段怀啼关上门,还用了术法,确保不会有人或者其他东西闯进来打扰他们。


    鱼忘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少年拦住腰,抱到了床榻上。


    第65章 渡劫危机


    灼耀到了


    鱼忘时坐在少年腰上, 垂着脑袋,双唇时不时被浅啄一口,很快就变得红彤彤的。


    手已经酸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他刚缓下动作,想偷个懒, 便被少年捉住了手指, 引导着他继续。


    “你怎么还不……”


    青年声音喑哑, 语气里已经有了小小的抱怨。


    段怀啼双目痴痴地看着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


    “师尊……”


    鱼忘时双颊更红, 他磨蹭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嘴唇也变麻了。


    意识到不对时, 已经被呛得咳了好几口。


    少年扶住他的腰,让他跟自己并排躺着, 才用手指轻轻顺着他的背。


    鱼忘时缓了会儿,忍不住抬手掐了把少年的嫩脸。


    “你故意的。”


    段怀啼双眸异常迷离,他用手指细细擦拭着鱼忘时脸颊沾到的水渍。


    语气无辜:“师尊太香了,我没忍住。”


    谁信。


    鱼忘时别开眼,不想理他,却被少年按住了腰肢。


    段怀啼翻身压下去, 低头掠夺青年红艳的嘴唇。


    “呜……”


    鱼忘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其余的尽数被少年吞下,他另一只手往下探。


    少年声音沙哑:“礼尚往来,师尊这般尽心,我更要好好伺候师尊。”


    这晚鱼忘时劳累到了极点,段怀啼将他们这一个月未曾有过的亲昵尽数讨了回来, 甚至还翻倍了。


    鱼忘时倦得连眼皮都撑不开。


    少年替他换了件干净柔软的寝衣, 又细心地拢好, 才吻了吻他的眉角离开。


    鱼忘时睡醒后, 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空落落的一片。


    下床穿戴整齐,他拉开了房门,发现花鹿正百无聊赖地趴在门前。


    “你在干什么?”


    “你还说呢,我怎么叫你都不见你回,门也推不开!”


    “呃……”应该是段怀啼用术法隔绝了门外的声音,门上也下了禁制。


    花鹿蹬了蹬腿站起来,“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在睡觉?”


    说着就把鹿头往门里探了探,发现屋里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


    鱼忘时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然后按照惯例去摘些果子,准备留给段怀啼修炼回来了吃。


    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去到太过危险的地方找灵果,他在昆玉墟住得久了,渐渐地跟住在这里的灵兽也熟悉起来,被灵兽盘踞的灵果也有了他的那一份。


    当然,并不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譬如壁扶圭,见到鱼忘时的举动后,以为自己也跟昆玉墟上的灵兽熟络了起来,结果被追得满山打,郁闷不已。


    摘完灵果后,鱼忘时便也要开始修炼了,花鹿想到又要有十来个时辰不能跟鱼忘时说话,便用鹿角蹭了蹭鱼忘时的手臂。


    “你修炼得太慢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小子超越的。”


    鱼忘时汗颜,他知道自己的天资跟段怀啼的比起来,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是我有办法。”花鹿道。


    鱼忘时看它一眼,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


    他的天资连祖师爷都没有办法。


    花鹿乌溜溜的眼珠亮亮的:“你跟我双修,我的灵力带动你的,一定会让你的修炼速度更上一层楼!”


    “呃……”什么馊主意。


    “真的。”花鹿以为他不信,睁着大眼睛扒拉过来,“我可是灵兽,你跟我双修比跟其他的普通修士有用多了。”


    鱼忘时怀着难言的心情把这头花鹿的蹄子拍下去了。


    他没那么重口味儿。


    不过花鹿还是给鱼忘时的内心里留下了一丝涟漪。


    段怀啼身怀魅骨,双修其实才是更适合他的修炼方式。


    他天赋异禀,若是再双修,进步的速度只怕比现在还要恐怖。


    那……要不要双修呢?


    段怀啼的辛苦他是在看在眼里的,灼耀不会放过他们,若是知道他们在昆玉墟,肯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他们。


    当天深夜,段怀啼才结束了修炼回来。


    他对自己用了个清洁术才脱鞋上榻,跟往常一样,很自然地钻进被窝里抱上鱼忘时的腰,并在青年眉心处印下一吻。


    怀里的青年闭着眼,眼睫却颤了一下。


    段怀啼把脑袋搁在他肩头,低低笑了一声,道:“师尊装睡啊。”


    鱼忘时被发现,却也不睁开双眼,只是佯装不经意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能感觉到放在他腰上的手更紧了。


    很好。


    鱼忘时就着这个细微的幅度低了低头,唇畔正好擦过段怀啼的脸颊,不出所料的,少年很快含住了他招惹的嘴唇。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就在鱼忘时忍着羞耻胡乱地摸到少年衣带时,少年放开了他。


    “每次都险些忍不住。”他嘴唇在鱼忘时耳边喘着气。


    那就不要忍。


    鱼忘时心说,然后手继续扯着衣带。


    “师尊昨晚累坏了,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


    段怀啼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些许,鱼忘时刚扯下一条带子,便脱了手。


    他只好咬了下唇,抬起眼帘,打算再主动一下。


    “不如我们……”


    段怀啼眼底下淡淡的青痕就那么映在了他眼中。


    鱼忘时动作怔住了。


    “师尊在说什么?”段怀啼问。


    “没什么,”鱼忘时耳根一热,“我们休息吧。”


    他真不是人。


    段怀啼已经这么辛苦了,他居然还在馋他身子?


    “嗯。”


    段怀啼把头靠了过来,额头抵着他细软的长发。


    鱼忘时见他合着双眼,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在心里轻叹着反省。


    罢了,这种不正经的修炼方式还是不要用好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段怀啼少见地在鱼忘时醒来时还在木屋,并为他摘来了果皮新鲜还带着露水的灵果。


    鱼忘时尝了一口,有些懵。


    果然,段怀啼笑着对他道:“这几日我可能会有境界上的突破,需要闭关几日。”


    来昆玉墟三个多月了,段怀啼每天早出晚归,寻了处山洞潜心修炼,但每日都会回来陪他。


    乍一听要闭关,鱼忘时心里竟有些失落的感觉。


    但还是很高兴。


    “可我舍不得师尊。”段怀啼凑过来碰了下他的额头。


    鱼忘时一边想着他们两个过得有多黏糊,一边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我又不去哪儿,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


    段怀啼闭关的地方并不远,为了他能时刻知晓段怀啼的情况,鱼忘时让九尾蛟蛇在洞外看守,他对这里的感知能力始终不如原生长在这里的妖兽。


    九尾蛟蛇去了,花鹿便不能去了,这两只不对盘,恐怕会打起来。


    段怀啼不放心壁扶圭,想将九尾蛟蛇留下,鱼忘时没让。


    理由是有着灵力压制,壁扶圭对他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就算他落于下风,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一开始,壁扶圭是不甘心自己成为了段怀啼练手的工具,想要逃脱,后来竟称昆玉墟的环境有助于修炼,不想走了。


    因为住的地方没那么近,平日里也几乎见不着,还算安分,鱼忘时也就没有管他。


    段怀啼闭关的时候,鱼忘时也没有落下修炼,只是每日必定会去山洞看看情况。


    这日他刚入定,便感觉到有只手靠近了他,落在他脸颊上。


    鱼忘时倏地睁眼。


    眼前的少年对他眨了下眼,“师尊……”


    “你出关了?”鱼忘时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快?”


    “想给师尊一个惊喜。”


    段怀啼勾了勾唇角,说着就凑了过来。


    青天大白日的,鱼忘时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偏了偏脸躲开。


    “我看看你的修为如何了。”


    他正想伸手去探,却被反手按住。


    段怀啼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下去,紧接着手向内移,去掀他的衣领。


    但鱼忘时用手打开了他。


    “师尊?”段怀啼用能腻死人的语气撒娇道。


    鱼忘时看着他的脸,慢吞吞地吐字:“壁扶圭,你很想讨打?”


    「段怀啼」沉默了一瞬,然后扬眉笑了起来。


    “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我以为我的化形术百无一漏。”


    “你的语气不对。”鱼忘时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坐了起来。


    壁扶圭绕有深意地道:“段怀啼不就是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吗?这种仿佛没长大的幼稚少年,想不到鱼长老会爱好这种。”


    鱼忘时皱眉:“你比他差远了,哪轮得到你评头论足?”


    壁扶圭略有沉吟。


    眼见鱼忘时一副不太想继续搭理他的样子,壁扶圭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鱼长老,我打算今日离开昆玉墟,特来邀请你同行。”


    鱼忘时没说话,但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就在这时,鱼忘时听到了昆玉墟上空响起来的一道雷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密集。


    那个方向是……段怀啼闭关的地方。


    这是段怀啼修为即将突破的预兆。


    鱼忘时心里有些欣喜,更有些挂心。


    “他竟然在这时候渡劫?”


    壁扶圭意外之余,眼中更是划过一道暗芒。


    趁着鱼忘时心神飘远之际,猝不及防出手。


    鱼忘时却没忘了时刻警惕他,堪堪躲开了壁扶圭的这一掌,但壁扶圭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重伤他,而是趁此机会在他身上扔了一只蛊。


    鱼忘时反应过来时,那只小虫已经钻进了他的皮肤。


    壁扶圭目的达到,语气也愉悦起来:“放心,这只是只压制你修为的蛊虫,只要你乖乖听话地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


    鱼忘时躲开了他的靠近,下意识往着雷云凝聚的地方而去。


    花鹿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飞快地驮起鱼忘时,撒开矫健的长腿。


    它逃跑的迅速极快,壁扶圭反应过来后,沉着脸追了上去。


    鱼忘时两只手抓着花鹿的角防止自己掉下去,能感觉到体内的蛊虫正在消耗他的灵力。


    他已经够防备壁扶圭了,不想还是中了计。


    还好有花鹿。


    鱼忘时对花鹿道了声谢,不时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树林。


    但没过多久,壁扶圭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落后了一截后,居然又快要追上来了。


    昆玉墟上空雷声振振,携带着滔天的震慑力,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人心上,激起不安的气息。


    似乎除了雷声,还有妖兽的震吼。


    是九尾蛟蛇的吼声。


    这不对劲,仅仅只是渡劫的天雷,是不会引起九尾蛟蛇的战意的。


    壁扶圭显然也听到了,他表情一变:“灼耀已经到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鱼忘时耳边仿佛也响起了一声惊雷。


    灼耀?


    作者有话说:


    这是很正经的一章


    第66章 破天邪宗


    我不会走


    发现灼耀现身后, 壁扶圭无意久留。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器,将花鹿定在了原地,气得花鹿破口大骂。


    鱼忘时一运气,便能感觉到体内蛊虫的啃咬, 很快吸收了他运出来的灵力。


    他垂下手喘了口气, 便被壁扶圭用一根绳子捆了起来, 带到飞行法器上。


    “如果段怀啼出了什么事……”鱼忘时兀地抬头,用无比仇视的目光看着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壁扶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轻笑了一声, 掩饰住语气中的几分低落。


    “我可是为了你好,就算你去了, 又能杀得了灼耀吗?”


    鱼忘时红唇被咬出一条红痕。


    飞行法器出了昆玉墟,便没了灵力压制,变得畅通无阻。


    鱼忘时望着越来越遥远的昆玉墟,心中竟一片荒凉。


    蓦地,飞行法器震了震。


    起初震颤的幅度尚小,但紧接着越来越大, 仿佛要将人掀翻。


    空气中传来一声鹤鸣,仙鹤扇动着巨大的白色翅膀,携着一股上古气息的威压凌然而至。


    鹤背上一人一袭青衫,长身如玉,那双如蒙着薄雾的双眼,如青荷浮出水面, 孤冷又淡漠地看过来。


    待辨清了人影后, 鱼忘时喜上眉梢。


    “六师兄!”


    壁扶圭脸色一变, 不知想到什么, 又微微笑起来。


    “听闻六长老寒症缠身,眼下看着确实有些病态。”


    壁扶圭面容带笑,语气却带有七分试探,三分肯定。


    宴清禾语气淡淡道:“杀你足矣。”


    壁扶圭已将手中金扇甩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不见宴清禾有何动作,金扇尚未碰到他的衣角便弹了回去。


    壁扶圭接过金扇的手指一颤,手心握住些鲜红颜色,沿着指缝流出。


    他脸色剧变,随后咬牙出手将鱼忘时推下飞行法器。


    没了支撑点又无力运转内力的鱼忘时从半空中坠落。


    急剧肆虐的冷风使得鱼忘时不由地闭了闭眼。


    他最终落入了一个稍冷却无比安心的怀抱,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总是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睁开眼时,是宴清禾近在咫尺的清美面孔,后者正抬手将他弄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鱼忘时眼眶有些热:“六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宴清禾只是垂着眸子看他,并未说话。


    仙鹤哼哼了起来:“某些人只顾着一走了之,殊不知还有人时刻挂念着这个不毛之地的一举一动。”


    鱼忘时更觉得抬不起头,很是羞愧。


    他之前还以为六师兄肯定很生他的气,不会再管他了。


    “你体内有蛊?”宴清禾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眼帘敛了起来,抬手扣住鱼忘时的手腕,便欲将蛊虫逼出来。


    鱼忘时却移开了手,反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


    “我的蛊不要紧,灼耀来了,先救段怀啼。”


    宴清禾注视着眼前人焦急的面容,眼眸中全是挂念和担忧,只是是对另一个人。


    他微微别开视线,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好。”


    仙鹤很快盘旋在昆玉墟的上空。


    鱼忘时站在仙鹤的背上往下望。


    雷劫消失,天空却仍旧密布着浓云,仿佛昭示着方才发生的沉重的一幕。


    段怀啼闭关的山洞石门已化为齑粉,两人合抱粗的古树被齐腰斩断,崖边上更是刻着无数道残缺的剑痕,染着大片殷红色,像极一朵又一朵开到极致的血花,让人触目心惊。


    鱼忘时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艰难地搜寻着。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没有段怀啼的身影。


    这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草丛里忽然传来沉沉的嘶鸣声。


    鱼忘时深吸口气,连忙过去扒拉开。


    是重伤染血的九尾蛟蛇。


    宴清禾给他使了道术法。


    九尾蛟蛇无力地转了转蛇头,发现是鱼忘时才卸掉了通身杀气。


    “段怀啼呢?”


    鱼忘时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抖得不像话,也不知道九尾蛟蛇有没有听清。


    但九尾蛟蛇猜到他想问什么了,嘶声道:“被那个邪修带走了。”


    鱼忘时心口冰凉,双腿也有些发软。


    宴清禾扶住了他的肩头。


    “冷静些,灼耀不见得会立刻伤他性命。”


    不会杀死他,但会取出他身上的魅骨,加以折磨。


    鱼忘时不敢想象,段怀啼如果将他童年经历过的母亲的死亡惨状再经历一遍,会有多痛。


    那个少年会受不了的。


    鱼忘时手脚一片冰凉,他咬咬牙,道:“六师兄,我要去天邪宗,把段怀啼带出来。”


    宴清禾沉默一瞬,道:“你知道天邪宗在哪里吗?”


    “呃……”不知道。


    因为仇家甚多,灼耀又爱好神秘戏耍世人,经常转移视线,狡兔三窟。


    但……


    鱼忘时抬起头,希冀的目光看向宴清禾:“六师兄知道的,是吗?”


    宴清禾:“是,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鱼忘时有些急了。


    宴清禾目光一沉,但最终还是轻叹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有蛊了?若是时间长了,又会像上次那样。”


    鱼忘时最终还是被宴清禾带回了他居住的小木屋。


    条件是他清除完蛊虫后,宴清禾要告诉他天邪宗的方位。


    宴清禾答应了。


    确保他体内再没有异样后,鱼忘时很快便站了起来,用水雾般的眼眸看着他。


    宴清禾一言不发,只是招来仙鹤。


    被托着手臂带上仙鹤的背,鱼忘时还有些踟蹰。


    宴清禾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只怕人没有救出来,自己反倒落入了灼耀的手里。”


    鱼忘时埋着头,有些惭愧:“嗯……我知道我的修为比不上六师兄。”


    宴清禾瞥向他:“可你也不曾向我求救,不曾邀我一起,只是想着自己独闯龙潭虎穴。”


    他的声音清冷的,仿佛只是在淡淡地陈诉着一个事实。


    “小七,你何时跟我这般生疏了?”


    鱼忘时却感觉到了难言的滋味儿。


    “六师兄……我没有的。”


    一时之间,他也理不清头绪,只能下意识地口唇笨拙地否认。


    六师兄还是六师兄。


    只是,只是他并不待见段怀啼。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宴清禾轻扯了下唇:“段怀啼也是万回宗的弟子,被邪宗掳掠而去,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鱼忘时更觉得有些羞愧。


    但宴清禾已经微合上了眼,开始闭目养神。


    鱼忘时也只好闭上嘴唇,不去打扰。


    他默默地坐在一旁,抚摸着仙鹤的羽毛,可惜柔软的羽毛也不能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


    知道仙鹤停下,宴清禾也在那刹那睁开了眼。


    鱼忘时知道这便到了目的地,迫不及待往下望去。


    这是一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山林。


    除了灵气比较充裕一些,四周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景象。


    但见宴清禾抬目一扫,随后双指并立,莲华剑随意念而出,直指阵眼。


    刹那间莲华圣光铺盖天地,耀眼光辉摄人心魄,天色为之一振。


    阵门破。


    无数山石在空中旋转、错位、重新排列,构建出一排排陡峭嶙峋的山门。


    方才的静谧天色瞬间消散,仿佛被什么东西奇异般吸走了,呈现出乌云压境之势,陡峭的嶙石变得邪诡森然。


    眼前出现了一扇古朴的殿门,缓缓从里面开启。


    大殿中部空旷,四角盆皿中盛着青色火焰,身着深黑色服饰的天邪宗弟子列成两排,伏着头恭敬地朝向最前方最高处的宝座。


    听到声音,他们齐刷刷扭头,因被头套服饰包裹住脸部,也看不出表情,唯有一双眼,跳动着杀气与邪气。


    “都退下,别吓到了我尊贵无上的客人。”


    宝座之上的灼耀托着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眼似有所思地放到了那条青衣身影的身上。


    “好久不见了,宴清禾。”


    宴清禾眼神微动,他垂眼看了一眼手中的莲华。


    “确实很久不见,想不到你懒怠如此,连老巢都不曾挪。”


    灼耀像是听到什么愉悦的事笑了出声,那语调慢悠悠的,原本是漫不经心的,应当是满口谎言的,听到耳里竟给人一种真挚之感。


    “那是当然,我可是一直在这里等你。”


    宴清禾脸容淡然,连表情都没有变一分。


    灼耀嘴角的笑容停滞了一瞬,他呼吸急促,心头忽地起火,收了笑,语气冰寒。


    “等着你来送死,等着亲手杀死你。”


    宴清禾不为所动,只道:“交出段怀啼,你可免于一死。”


    “哈……”


    灼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身后的鱼忘时,“你想要杀我?为了他?”


    鱼忘时方才已在殿中张望了一圈,并未看到段怀啼的身影,他心中焦急,对灼耀自然没有好脸色。


    “段怀啼在哪儿?”


    灼耀像是没听见一般,他死死盯着宴清禾的脸。


    “你能杀我吗?就凭你满身的寒症?寒症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拖着这样的身体也敢来杀我?”


    他一会儿笑,一会儿悲悯,“我是该嘲笑你天真,还是该心疼你愚蠢?”


    鱼忘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外人提及宴清禾身上的寒症了。


    宴清禾身上的寒症自然不会大肆宣扬,除了卿雨台的药童、掌门、以及几位长老,万回宗寻常的弟子都不知情。


    壁扶圭擅长于用蛊虫查探消息,知道这件辛秘事倒也不怎么稀奇。


    但灼耀又是如何得知的?


    “六师兄,你……”


    鱼忘时不确定宴清禾的身体到底如何了,难道几个月过去了,寒症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除吗?


    “我无碍。”


    宴清禾转头对他淡淡弯了下唇。


    见到这抹笑容的灼耀眼底异常阴寒。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想见到段怀啼,那我不妨让你们得偿所愿,只是到时候,别太失望才好。”


    话音刚落,就有邪徒打开了大殿之中的侧门。


    满室静谧,脚步声清晰地从门内传出来。


    声音越来越近了。


    鱼忘时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那种莫名的、不安的感觉从脚底油然升起。


    段怀啼从门内走了出来。


    角门一旁的青色火焰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诡异又沉默。


    他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有些被雷劫劈焦,脸色亦不太好看。


    可他四肢健全,脚步缓慢却看得出腿脚并未受到严重损伤。


    鱼忘时一直悬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灼耀恶劣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段怀啼,告诉你眼前的这两个人,你要跟他们走吗?”


    段怀啼这才抬起微垂的头,将视线放在一直紧张注视着他的人儿身上。


    半晌,他轻启唇:“我不会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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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主怎么还是黑化了?》


    岁星寒穿书后拿到了必死剧本。


    身中剧毒,唯一的解药是书中主角的御灵根。


    正逢主角跌入泥潭,孤苦无依,原主把人囚禁起来,日夜采补,把主角折磨得直接黑化成了魔。


    岁星寒不想折磨主角,但又很怕死,于是想了个办法折中,打算等到主角心甘情愿,完了作为补偿,再当回月老把人送回命定情缘的怀抱。


    月殊云师门被灭,身受重伤,人人觊觎他身上的御灵根,对他赶尽杀绝。


    唯有岁星寒,明明身体很诚实地禁锢了他,却又说要等他心甘情愿。


    他绝不会中这等虚伪之计。月殊云冷静地想。


    后来,他不仅中了计,还起了跟这人结道侣的心思。


    可那人一心只想着采补他。


    更可恨的是,刚采补完就不要他了,甚至还把他往别的男人身边推。


    很好。


    岁星寒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三年,月殊云还是成为了震慑三界的万魔之主。


    仙魔大战,魔道指名道姓要岁星寒去和亲。


    岁星寒(瑟瑟发抖):一定是因为当年的采补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新婚当夜,月殊云果真一张冰块脸,能冻得人就地结冰三尺。


    岁星寒怂得当场余毒发作。


    ——他蜷缩着指尖去抓月殊云的衣角,试图吸取御灵根的灵气缓解痛苦。


    后者垂眸,顺势牢牢扣住他的腰。


    魔息十二宫满宫魔众:说好的要对虚伪的负心人千般羞辱,万般折磨呢!!


    第67章 警示之梦


    少年一身缟素


    邪殿静悄悄的, 满室皆是少年轻得仿佛要飘起来了的声音。


    鱼忘时脸上还带着对段怀啼安然无碍的放松,听到这句却是怔了好一会儿。


    “你在胡说什么?”


    少年眼神闪了闪,似是挣扎,似是不忍, 最终微微移开了视线, 缓缓道:“我会留在这里。”


    鱼忘时眉眼一颤, 下意识看向一脸戏谑的灼耀。


    “灼耀,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灼耀懒洋洋道,“是他自己愿意留在天邪宗内, 也许他觉得, 留在这里,比跟你们回去更适合他呢?”


    他眼神若无若无地掠过宴清禾, 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兴味儿。


    鱼忘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耳边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我会带他走。”


    灼耀这才看过来,笑道:“你问问他愿意吗?”


    鱼忘时说这话时,便一直盯着段怀啼的脸。


    少年跟他对视着,眸子深黑,又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脸上挂着些小小的红痕, 容颜苍白却又显得更加妖异,最终轻声道:“抱歉,师尊……”


    鱼忘时感觉舌尖有些重,他狠狠咬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宴清禾扶住。


    “段怀啼,你想清楚了, 你真的要留在邪宗里而不跟我们走?”


    段怀啼看着那只手, 五指慢慢收拢, 而后目光从这只手转到手的主人的脸上。


    四目对视, 宴清禾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令人心惊的色彩。


    虽然被他极力克制,但还是无法避免地出现了裂缝,泄露出别的情绪。


    “天邪宗内有更适合我的功法,所以,我暂时会留在这里。”


    少年缓慢地出声,他垂着眸子,似乎有些不敢直视鱼忘时的视线。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什么时候需要到天邪宗学习功法?


    鱼忘时咬着牙,几乎是有些怒气了。


    “啧,何必动气呢?”


    灼耀在位置上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段怀啼是自愿留在天邪宗内,可不是我逼迫的,那么清风霁月的宴清禾宴大长老,还想要我死吗?”


    宴清禾将放在鱼忘时脸上的目光移开,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明明寒症未消,身处险境,却仍旧是一副主导的模样。


    灼耀心里冷笑一声。


    “小七,我们走。”宴清禾最终道。


    鱼忘时仍是盯着段怀啼的脸,抿着唇,像是要跟他倔到底。


    宴清禾微微动了下眉,伸手将他的手腕扶住,轻声道。


    “先回去再说。”


    鱼忘时恍若未闻,直到耳边传来宴清禾压制的轻咳声,他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身。


    宴清禾目光仍是平静,手掌心的力量却带着些让人镇定的温暖。


    他并未开口,但鱼忘时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


    这里是灼耀的地盘,暴露出弱点只会让他们处于劣势。


    鱼忘时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他不能不顾六师兄的安危。


    临走之际,宴清禾对大殿中央背对他们的少年说道:“不要忘了你还在掌门定下的责罚期,你若偷懒,你师尊的责罚便会延长。”


    段怀啼眼睫颤动,但却没有转身,只是缓慢道:“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


    宴清禾微微凝眉,他深深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然后带着鱼忘时离开。


    一路上,鱼忘时都很沉默地看着宴清禾打坐运功。


    仙鹤并未带他们回万回宗,而是飞出了天邪宗的地界,找到处供他们休憩的山林。


    鱼忘时一直在旁守着,直到宴清禾收了内息,睁眼。


    “六师兄,你的寒症还没好完全吗?”


    “无碍,只是时不时作乱一次。”宴清禾一言揭过,并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得鱼忘时好一阵愣,他闷闷道:“我也不知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段怀啼竟然会选择留在天邪宗内。


    宴清禾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看他发闷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


    力度很轻,指腹轻微划过,带着些安定的力量。


    “别乱想,段怀啼神智清晰,他没有被灼耀控制。”


    “那……”鱼忘时道,“会不会是灼耀有什么把柄要挟了他?”


    宴清禾停顿了一下:“有这个可能,但是,灼耀能有什么把柄让他在意?”


    鱼忘时咬了下唇。


    是啊,灼耀还能要挟他什么?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不然他不会留在那里,他恨灼耀入骨。”


    鱼忘时说着,又看向宴清禾,欲言又止。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掌门师兄。”


    鱼忘时心下微松,这要是被掌门师兄知晓,还不知道又要怎么罚段怀啼。


    万回宗的弟子怎么能踏足天邪宗的地界?


    “看灼耀刚才的样子,他似乎并没有要段怀啼性命的打算,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嗯。”


    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而且,段怀啼也只是说他暂时会留在那里,也许再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


    鱼忘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当夜宴清禾也并未离开,只是夜里鱼忘时却做了个梦。


    梦里的鱼忘时却并不知这是梦,只觉得场景格外熟悉。


    ——这是万回宗,但又不是他记忆中的万回宗。


    尸骸遍山,毒虫布阵,邪火从山脚一直蔓延到掌门大殿,无数邪徒正在疯狂地虐杀宗门弟子。


    而驱使他们的人竖着发冠,却穿着一袭缟素,那刺目的白就像是在为谁披麻戴孝似的。


    火光将他的脸映得明暗不清,可再灼人的温度也融化不了那张脸上的冰寒阴冷。


    他将浑身是血无力动弹的某个人踩在脚下,面无表情。


    被踩的人的脸上已经被鲜血淹没,甚至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只是眼睛瞪得老大,分不清是惊恐还是惊惧。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从身上的服饰来看,是个长老。


    下一瞬,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整条手臂竟被那人活生生地拧断。


    如野狗一般在地上蜷缩、抽搐,嚎叫。


    但那个人却仍旧没什么表情,拿着那条断臂把玩着,嘴角弯起了一个骇人的弧度,他森然开口。


    “是你吧。”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把你们的消息散发出去,害死他的人不是我……啊啊啊……”


    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听得人心底发毛,可那人却觉得不够,还不够,嘴角噙着笑,不知疲倦地享受着丧家之犬的声声哀求。


    那个人……


    那个人是……


    段怀啼。


    火光在这一刻把他的脸照了个分明,鱼忘时胸口陡然一抽,泛着酸酸绵绵的疼。


    猛地睁开了眼,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


    是宴清禾的声音。


    可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鱼忘时听不清,也看不分明,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越来越厚。


    “小七,你……”宴清禾语气一变,“怎么哭了?”


    “啊?我没哭啊。”


    鱼忘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宴清禾顿了下,而后伸出手,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抹。


    一滴晶莹的水珠立在他指尖。


    鱼忘时有点愣怔,他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才重新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到底怎么了?”宴清禾收回了手,抬眸看向他。


    “我……”


    鱼忘时闭了闭眼,“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梦。”


    宴清禾沉默一瞬:“只是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


    可是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发生过的一样。


    鱼忘时胸口起伏两下,睁开眼,对宴清禾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了,六师兄,这么晚了,你应该去休息了。”


    “嗯。”


    见宴清禾走到另一边重新开始打坐,鱼忘时才收起了脸上放松的表情。


    变得很是凝重。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原书剧情相关的画面了,但同样跟原书的发展又有些冲突。


    原书里,段怀啼颠覆万回宗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杀死了灼耀报了父母的血仇之后,便想要掌控整个修真界的正道邪道,不容许有宗门忤逆他,若有,便灭之。


    但在刚刚那个梦里,似乎又不是这样。


    尤其他那身缟素,又是为谁而穿?为他的父母吗?


    鱼忘时想不通,越想越迷惑。


    也许这个梦是警示。


    警示他,段怀啼最终还是会黑化,等等,梦里段怀啼的确带着邪门的弟子。


    鱼忘时心中突然凝聚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段怀啼愿意留在天邪宗内,只是想找机会杀了灼耀,吞没天邪宗?


    不然以他的心性,怎么可能听灼耀的话留在天邪宗?


    鱼忘时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他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


    不行,不能让段怀啼留在天邪宗。


    ……


    第二日,宴清禾睁开眼,见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山洞,只在石子下压着一张字条。


    ——六师兄,未免掌门师兄起疑,我回昆玉墟等段怀啼了,你无须担心,回万回宗养好身体要紧。


    回了昆玉墟么?


    宴清禾垂下眸子。


    可若是段怀啼……不会回来了呢?


    天邪宗地界内,鱼忘时已经寻了个隐秘处等候多时。


    他不算很有耐心,但却不得不耐心下来。


    因为他破不开天邪宗门前的阵法。


    只有等里面的人出来,才有机会进去。


    他绝不可能让段怀啼继续留在邪宗里面,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入歧途,绝不。


    就算要报仇,也不一定要用这种冒险的方法,他一定要说服段怀啼。


    如果,如果说服不了……


    鱼忘时深深吸了口气。


    那就打晕,带回来。


    第68章 当年真相


    是你杀了他们!


    鱼忘时足足等了一天, 在傍晚时分才见到邪宗有人出来,等到这批人再次进去时,他才使了个化形术,换上邪宗弟子的服饰。


    成功混入天邪宗。


    可他并不知道段怀啼所在的具体位置。


    鱼忘时只好先跟着这批弟子, 探探天邪宗内的情况。


    “真不知道那个白脸小子有什么本事, 邪主居然还要我们去伺候他, 伺候邪主那是理所应当,可那小子是万回宗的弟子, 我们天邪宗跟正道向来水火不容, 这算个什么差事!”


    鱼忘时前面的邪宗弟子语气里颇有些忿忿不平。


    他旁边的弟子冷声道:“难道你还敢质疑邪主的决定?邪主说什么, 我们照做就是。”


    之前那人一声讽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不甘心,邪主可是打算让他担任分坛的坛主, 这个位置是你一直想要的吧?”


    ……


    灼耀居然要让段怀啼当分坛坛主??


    那段怀啼呢,不会答应了吧?


    鱼忘时心乱如麻,一抬头,却发现方才那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交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我……”


    鱼忘时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点笑容,“两位大人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


    其中一人冷冷道:“你听到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不喜欢那个白脸小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鱼忘时转了转眸子,一副很识实务的样子。


    “伺候人的活儿我去就行了,哪敢劳烦两位大人。”


    “你还算是个讨喜的。”另外一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鱼忘时,“去吧, 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鱼忘时心想, 正好, 省去了他打发这两人的功夫。


    “你怎么还不走?”


    “两位大人还没告诉我段怀啼的住处?”


    “你不知道那白脸小子住哪儿?”这名邪宗弟子眼睛眯了起来。


    鱼忘时不慌不忙,道:“我是杂务弟子,这种要事自然没两位大人知道得多。”


    那两人一听,顿觉春风拂面,半分疑虑也没了,还让手下的弟子带路。


    “那小子在凝青堂,你带人过去吧。”


    凝青堂在天邪宗的西面,堂如其名,景致秀丽,倒与天邪宗的整体风格格格不入。


    邪宗弟子大多不太服从段怀啼,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隔着一道门,鱼忘时看不见段怀啼在里面的情形,只是听着邪宗弟子的声音皱眉。


    下一瞬,门里破出一道剑气,凌厉不可挡,正中那名邪宗弟子的胸口。


    鲜血从他口中流了出来,死之前眼睛还睁得老大。


    其余的邪宗弟子立马绷紧了身体,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这小子虽然出身让他们嫌恶,但修为却是真的高,而且现在还受邪主看重。


    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惹恼了少年邪主会替他们做主。


    “回去告诉灼耀,我不需要人伺候。”少年冷冷的嗓音传来。


    “是。”


    邪宗弟子吓得瑟瑟发抖,竟没人敢抬头直视,自然也没人想留下来,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要走了。


    鱼忘时肯定是不能走的,但留下来也需要理由。


    他压低嗓音,故作严肃的语气:“邪主让我们来伺候,要是眼巴巴地回去了,保不齐要治我们个办事不力,我看还是得留一个下来。”


    其余人全都后退一步,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要送死,我们可不陪。”


    鱼忘时犹豫再三,一脸的不甘愿:“那好吧,我留下,你们回去。”


    有傻子愿意留下来自然好,这样还能避免邪主动怒。


    其余人松了一大口气,脚底飞快地跑了。


    很快只剩下鱼忘时一人。


    凝青堂内的猩红色药池里,段怀啼只着一件单衣,垂着一头乌黑长发,正在闭目打坐。


    忽地,空气中隐隐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段怀啼没动,只在那只手快要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反手擒住了那人的手腕。


    看到对方一身天邪宗弟子装束时,少年脸沉如水:“不是让你们都回去?你找死吗?”


    鱼忘时低哼一声,手腕一转,迫使他放开,转而去攻他要穴。


    段怀啼一时不料这名弟子竟有如此身手,有些意外。


    交手了几招,这人看似攻击他的要害,实则更是想要将他束缚住。


    “你到底是何人?”


    段怀啼冷着脸,没兴趣跟他缠斗下去,却在下一瞬,不小心摸过他的腰肢。


    原本欲下杀手的招式登时顿住。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鱼忘时飞快地定住了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少年如今进步神速,要想擒住他还真不容易。


    “你……”段怀啼低低发出这一个字。


    鱼忘时想了想,又将他的口唇封住,免得他引来灼耀。


    段怀啼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拿一双深黑的眼眸望着他。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少年,此时的眼里反而多了几分凝静,就这么安分地看着他,反倒让鱼忘时有一种欺负了他的错觉。


    鱼忘时告诫自己绝不能心软,不能任由少年胡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出去。


    还得带着段怀啼一起出去。


    然而,鱼忘时还没想好该怎样把人带出天邪宗,外面的院子里便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


    一声又一声,仿佛拖着步子十分慵懒。


    “我给你派的人伺候得不满意吗,怎么全都给我赶回来了?”


    是灼耀!


    鱼忘时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


    灼耀怎么来了?


    外头的灼耀没听到回答声,也不急不恼,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也罢,你既不喜人伺候,那我便也不再派人来了。”


    说着他似乎就要走了,但没走两步就扬着调子发出了一个音节。


    似是有些困惑的语气。


    鱼忘时手心都起了一层汗,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想了想,拿出把小刀放到段怀啼脖子边,再解开他的禁言,示意他出个声,但不能露馅。


    段怀啼抿着唇看他。


    灼耀好似发觉到了不对,慢悠悠地踩着步子走了过来。


    鱼忘时心脏都提了起来。


    段怀啼最终出声:“我在沐浴,不方便见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能让只有一门之隔的灼耀听到。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那我在门口等你。”灼耀道。


    “不用,我沐浴完就来大殿。”


    ……


    灼耀最终「嗯」了一声。


    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鱼忘时才松了口气。


    他把放在段怀啼脖子上的小刀拿开了,但仍没有解开他的定身术。


    少年拿一双漆黑如水墨般的眼眸看他。


    鱼忘时一抬手,又将他换了个装束,变得跟寻常邪宗弟子一样。


    但段怀啼若一直被他这么定着,又该怎么走出天邪宗的大门?


    于是,鱼忘时在解开定身术之前,又给他喂了颗糖丸,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道。


    “你若不按照我的指示照做,不出一个时辰必定毒发身亡。”


    段怀啼眼睫微动,没有说话,但却跟上了他的脚步。


    天邪宗内的守卫并不算森严,鱼忘时跟着一队人马,打算混出去。


    就在快要轮到他的时候,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门口的守卫在听到传音符的内容后,脸色猛地一变,厉声道:“邪主有令,封锁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有正道修士潜了进来!”


    坏了,八成是灼耀发现段怀啼不见了!


    眼见邪宗弟子开始封阵,鱼忘时眉眼一凛,迅速作出决定。


    一掌,击退守门的弟子,拉着段怀啼朝着缓缓闭合的阵门而去。


    就在这时,身后却有一道阴辣掌风袭来。


    鱼忘时不得不回身闪避,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


    灼耀嘴角一勾:“我放过了你,你居然还敢回来。”


    他的伪装在灼耀面前无所遁形。


    而灼耀说完这句,段怀啼眼中有些异变,但却无惊讶。


    鱼忘时沉默一瞬,将化形术解开。


    灼耀轻笑一声,眼神刹那阴邪,正欲出手,却见段怀啼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了鱼忘时身前。


    “你……”


    段怀啼低声道:“我的条件就是你不能伤他一丝一毫,不管发生任何事。”


    灼耀眼神有一瞬间的阴沉,透过少年的身躯看向了他身后,脸色格外复杂。


    就在这时,山门再次传来开启的声音,只是声音轰隆隆的一片,像是被人强制开启。


    “六师兄!”


    看清了来人,鱼忘时不由地惊愕。


    他不是留了信?


    转念又一想,六师兄又怎么会看不透他那点计策?


    “我要带他们两人走。”


    宴清禾抽出剑,只简短地道了一句。


    灼耀脸色比方才还要阴沉,从宴清禾出现便一直盯着他。


    但最终只是扬着调子,充满恶意地道了句:“好啊,我成全你们。”


    鱼忘时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交战一场的准备了,但见灼耀一挥手,竟是命所有的邪宗弟子放下武器。


    宴清禾没有多言,示意鱼忘时跟上。


    待三人离开,身影彻底消失,也不见邪主有何动静,手下忍不住疑惑:“邪主当真放了他们?”


    “急什么。”


    他就不信,知道真相之后,段怀啼还会心无旁骛地待在万回宗内。


    他会回来的。


    树林之内,方才还听话地跟着他们离开的段怀啼忽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很安全,我就不送了。”


    “段怀啼,你……”


    鱼忘时听到这话,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了起来,只是说到一半,就听到了宴清禾的声音。


    “段怀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宴清禾冷然道。


    段怀啼不躲不闪,正对上他的目光:“知道,我很清醒,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鱼忘时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这两人眼神对峙着,他莫名有些不安。


    “灼耀告诉我的,关于我父母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跟段怀啼的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鱼忘时立刻看向宴清禾,后者的表情并无明显的惊讶,但总归有些波动。


    他一时无言,段怀啼却没有耐心,沉声再道。


    “你无话可说,你们万回宗,全都无话可说是吗?”


    鱼忘时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为什么六师兄不辩解?


    但他本能地,抗拒听到宴清禾的回答,仿佛听到了,便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然而,宴清禾微垂下了眸子,轻声道:“是真的,但是……”


    “你承认了?”


    段怀啼不知何时,眼眶已微微发红,更像是怒气萦绕。


    他的脸色格外地愤恨,一字一句,无比仇恨地道,“你承认了,是你杀了我的父母,不,是你们万回宗,杀了我的父母!”


    少年的话,就这么清晰地传入了鱼忘时的耳里,仿佛又瞬间抵达心脏,带来重重的震击。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三次元太忙了ww,汗颜,错别字明天再改


    第69章 叛出师门


    从今日起,不再是万回宗弟子


    呼吸如紧绷的弦, 勒得人胸口一疼,就连空气也似乎停止了。


    死一般寂静。


    宴清禾望向少年愤恨的面容,张口道:“我知晓此事时想尽力去阻止,可那时他们已……”


    “他们已经被折磨死了。”


    段怀啼面无表情地开口,“为了解除你身上的寒症, 我母亲被……活生生取下一身魅骨, 你现在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世人只知,魅骨除了能让双修者双方功力大涨, 却不知炼化魅骨, 还能祛百病, 解万毒。


    就连万回宗祖师爷,也是机缘巧合下查阅古籍, 知晓了这桩机密。


    祖师爷为宴清禾身上的寒症奔波了数十年,始终不得其法,知晓此辛秘后,便不肯错失,才……


    宴清禾眼帘微垂,道:“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你不住。”


    “不止你, 是你们整个万回宗!”


    段怀啼嘴角掀起讽笑,“你们假仁假义,坏事做绝,偏还作出一副济世救怀的模样,不觉得羞耻可笑么?”


    宴清禾浑身微微一颤,闭了下眼, 再睁开。


    “这件事我不会推脱, 本就是我的过错, 你若想报仇, 只管找我便是,但天邪宗,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万万不能走错路。”


    “这便不劳六长老费心了,六长老还是多关心关心万回宗吧。”


    段怀啼冷冷一笑,“灼耀和我有相同的目标,他日再见,只论生死,不论情分。”


    说罢,他转身欲走,可就在动脚之前,又听到一道轻微的唤声。


    “段怀啼……”


    鱼忘时全程不发一言地听完他们的对话,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像是陌生的,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但就是真真切切地,落进了他耳朵里。


    段怀啼父母的死,怎么会跟六师兄有关?


    明明是灼耀作的恶……


    又怎么会跟万回宗扯上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鱼忘时周身仿佛被寒冰冻住,就连脑子也迟钝了许多,不愿相信,不肯相信。


    直到少年的背影在他雾蒙蒙的视野里远去,他才发出了这么浅浅的一声。


    然而可笑的是,他喊出了这一句之后,竟是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让段怀啼原谅万回宗?


    那可是他的父母啊,他们一家三口,原本可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幸福生活,可却受尽折辱而死,少年孤苦流落。


    背对着他的背影,遮住了少年所有的面部表情,只能听见他又轻又决绝的声音。


    “从今日起,段怀啼,不再是万回宗的弟子。”


    背影一点点远去,渐渐与远处的树叶重合。


    一次也没有回头。


    鱼忘时仿佛看到了梦中的场景。


    他心中冰凉一片,身体僵住无法动弹。


    原来,这就是段怀啼日后会报复,会颠覆万回宗的理由。


    原来,原书剧情,真的无法改变。


    久到鱼忘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子一动不动,再后来,想起来动一动,四肢已经发麻。


    他看到宴清禾想要替他舒筋活血的动作,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六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段怀啼母亲的魅骨真的能治好你的寒症吗?”


    宴清禾动作顿了顿,鱼忘时却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他不说,他也不肯治手。


    “是的。”


    宴清禾抬头,直视他的双眼,“魅骨可以彻底治好我的寒症,甚至还能助长我的修为。”


    “可是……”鱼忘时声音发慌,“这手段太残忍了,怎么能用人骨去治病?”


    “小七也觉得我残忍吗?”


    鱼忘时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六师兄不是说了自己想要去阻止吗,所以这个法子定不是六师兄想到的。”


    宴清禾眼神松动了些许,但神情却另有黯淡:“这个法子,是师尊想到的。”


    “是……祖师爷?”


    “嗯。”


    “祖师爷怎么会……不对,就算是祖师爷想到了这个法子,可是实施起来的却是灼耀,灼耀怎么可能听祖师爷的……”


    他猛地止住。


    宴清禾放开他的手,缓缓道:“你没有想错,灼耀跟祖师爷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严格来说,灼耀……是你的师兄,是我的师弟。”


    鱼忘时呆住:“可灼耀不是天邪宗之主?”


    “是,但天邪宗起初也是师尊授意创立的。”


    宴清禾道,“当年万回宗根基不稳,为了坐稳正道第一宗的名号,天邪宗暗地里料理了许多与万回宗为敌的宗门,从而保全万回宗的声明,师尊,正邪对立,彼此密不可分,除恶是除不尽的,不如掌控恶,为正所用。”


    “可天邪宗不是一直与我们万回宗为敌?也是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的吗?”


    “起初是,但师尊仙逝后,灼耀便叛变了。”


    宴清禾缓缓吐出口气,“我们先回万回宗再说吧,这件事就连掌门师兄也不知情,如今看来,也瞒不住了。”


    万回宗内。


    屈成礼面色陡变,大为震惊,道:“师尊怎能如此糊涂?”


    “掌门师兄此言差矣,师尊高瞻远瞩,一早便为万回宗的千秋鼎盛做下了安排,否则万回宗哪有今日的风光?”


    五长老喝着茶淡定地道。


    屈成礼皱起眉:“万回宗有今日的成就是好,但师尊实在是……”


    “师兄,成大事不拘小节,更何况我们万回宗常年布施黎民百姓,又在正道邪道惩奸除恶,早已功德无量,何必拘泥这点小事,只是……”


    五长老话锋一转,看向宴清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只是师尊到底是爱徒心切,为了六师弟身上的寒症,竟不惜残害无辜,还是用这般残忍的手段,若是被宗门弟子知晓,只怕会非常失望。”


    宴清禾还未出声,屈成礼便已皱眉喝止了他。


    “此事万万不可外传,除了几位尚在闭关的长老,他日出关之后由我亲自相告,其余人不得多言。”


    这其余人便只有五长老一人了。


    五长老耸了耸肩:“师兄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


    心中却冷冷一笑,师尊和掌门师兄都是一个德行,事事偏向宴清禾,就连鱼忘时这个废物,也被他们明里暗里地护着。


    可惜了,壁扶圭居然没能要了鱼忘时和那个小畜生的命。


    五长老又佯装为难地开了口:“如今段怀啼倒戈向灼耀,灼耀又添一助力,只怕日后万回宗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要如何处置段怀啼?


    鱼忘时神色动了动,强迫自己拉回散乱的思绪,集中精力。


    屈成礼的眉头从松口又皱起,最后再松开,似乎是作出了决定。


    鱼忘时心头一跳,几乎在屈成礼开口的前一刻先行出声。


    “掌门师兄,段怀啼虽然选错了路,但念在他身世凄苦,其中缘由更有苦衷,能不能……”


    “这世上身世凄苦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做错了事都要原谅?”


    五长老讽刺地说着,“那还有正邪之分,公理公正吗?更何况段怀啼已入了邪宗,等同于叛出万回宗,对这种走上邪门歪道的弟子,万回宗向来都是由门规处置!”


    “你……”


    鱼忘时只觉上半身一股血气翻涌,从未像今日一般讨厌五长老的声音。


    他可以被五长老嘲笑,可以被五长老讽刺,甚至可以被五长老暗中派人行刺,这些他都可以忍,可段怀啼不能!


    那个少年已经这般苦了,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想想该如何拉他回正途,该怎么求得他的原谅,明明事情的起因是他们的错,段怀啼他又做错了什么?


    鱼忘时气红了眼睛,心口更是一股闷疼,偏偏喉咙像是被石头噎住了,半天吐不出其他的字。


    “好了,吵什么?”


    屈成礼拂袖坐了下去,已是烦闷至极。


    “掌门师兄……”


    鱼忘时又眼带希冀地看向他,屈成礼是爱才的,也许不会对段怀啼太绝情。


    屈成礼看了他一眼,表情深沉,最终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再和清禾商量,清禾,你跟我来。”


    鱼忘时心底一股凉意。


    宴清禾低声道:“先回去卿雨台等我。”


    鱼忘时恍若未闻,紧咬着牙关。


    宴清禾目光有些淡了:“你不相信六师兄?”


    鱼忘时这才抬了抬眸子,看向他,然后缓慢地摇了下头。


    宴清禾这才淡笑了一下:“那就是了,先回去休息,你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鱼忘时摇头:“六师兄,我是修士。”


    修士是不需要刻意地睡眠的。


    宴清禾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僵持了片刻,鱼忘时败下阵来。


    “好,我先回去。”


    “嗯,小七听话。”


    宴清禾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目光落在鱼忘时疲倦却仍然盛漫不安以及担忧的眼眸上,眼皮微垂。


    正要离开时,鱼忘时忽然又想起一事。


    “六师兄,当时段怀啼母亲的……魅骨你并没有用是吗?”


    所以他身上的寒症还在,且越发严重了。


    “嗯。”


    “除了魅骨,还有其他的灵药,灵草之类的可以解你的寒症吗?”


    “目前知道的,只有魅骨炼药。”


    宴清禾语气淡淡的,“小七怎么想到问起这个?”


    鱼忘时眼神闪了闪,嘴唇一张一合:“没什么。”


    他只是想到段怀啼也有魅骨。


    偏偏只有魅骨能治六师兄的寒症。


    宴清禾轻轻「嗯」了一声,又抬眸看了他的脸容一眼,眼神忽地深了一瞬。


    他抿了下唇,声音很轻地道:“就算这世间只有魅骨能治我的寒症,我也不愿伤那人半分。”


    第70章 陨落之谜


    祖师爷是怎么死的


    鱼忘时最终还是先回去了卿雨台。


    他是有些疲惫, 不止身体,还有精神上的。


    因此吃了药童送上来的点心后,便有些乏意。


    也许是心神受到了震荡,鱼忘时睡梦之中, 居然梦到了祖师爷。


    祖师爷还和记忆中一样, 白发白须, 穿一身灰衣道袍,指导他打坐修炼。


    鱼忘时这时不过十来岁, 刚被祖师爷从凡间捡回来, 因为常常吃不饱饭, 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比一般十来岁的小孩儿还要小些。


    屈成礼也在, 拧着眉看小鱼忘时打了半天座,只觉那姿势不对,运气也不流畅,就连定力也不足,老是走神,看得眉头越皱越紧。


    “这孩子天资不足, 比起清禾来差远了。”


    祖师爷道:“你当人人都是清禾那般资质?”


    “话虽如此……师尊又何必亲自收他?交给下面的弟子收下也绰绰有余了。”


    祖师爷笑了一下:“为师这样做,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他招手,让偷偷睁眼看他们的小鱼忘时过来。


    小鱼忘时早就不想打坐了,见到这手势大眼睛一亮,小跑着就过去了,脆生生地喊「祖师爷」。


    祖师爷摸了摸他的头, 又摸出颗仙果给他。


    “小忘时还小, 等再过几年长大了, 会有大用处的。”


    年纪尚小的鱼忘时记住了这夸奖他的话, 眼珠子更亮了些。


    画面一转,时间似是过去了好些年,鱼忘时长高了不少,有了单薄少年的模样。


    该是打坐修炼的时辰,他却半躺在果林里偷懒。


    直到林外传来了熟悉的清浅脚步声,是六师兄见完祖师爷回来了。


    他立马翻身坐起,熟练地开始摆好姿势。


    宴清禾看了一眼他嘴角没来得及擦的汁水:“从明日起,你不必再来卿雨台修炼,就待在雾凇峰上。”


    鱼忘时立马睁开眼。


    “六师兄,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认真修炼的!”


    宴清禾抬起眸子,抿了下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了,从明日起,不许再来卿雨台。”


    鱼忘时以为六师兄只是在责备他修炼不用功,虽然平日里在生活琐事上都挺迁就他,但对待修炼六师兄又变得十分严厉。


    他没有多想,反正过两天他又若无其事地过来蹭饭吃就好了。


    谁知一连七天,鱼忘时连卿雨台的门都进不来。


    宴清禾居然在山门前设了禁制。


    他这才觉得六师兄是真的生气了,自己平日里不算用功,六师兄那么用功的人,肯定不喜敷衍偷懒的师弟。


    鱼忘时有心想向六师兄认错,于是特意在宴清禾到祖师爷殿中的必经之路蹲了好几回。


    他还真的蹲到了,但是,每次都只能看到仙鹤在空中划过的漂亮的尾羽。


    ……


    就算偶尔会在掌门师兄的大殿内遇到,六师兄也是态度冷漠,一改之前的温和纵容。


    鱼忘时能明显感觉到,六师兄在疏远他。


    连屈成礼都看了出来,待到无人时问起。


    “他资质太差,我原以为尚能,谁知他顽劣不堪,敷衍懒散,已无的必要。”


    正欲走进来的鱼忘时听到这话,顿住了脚步,退到了角落里。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偷懒的,只是,他不管怎么修炼,修为都不会上涨太多。


    少年鱼忘时低着头退了出去,回到雾凇峰上便开始了闭关。


    这一闭便是两个月,鱼忘时都没有出过雾凇峰的山门。


    直到祖师爷找来。


    祖师爷这些年忙于对付邪宗,极少回来万回宗内。


    “清禾的寒症又发作了。”


    鱼忘时算算日子,发觉六师兄寒症发作的时间就在今日。


    也顾不上之前心底的失落,忙问:“六师兄怎么样了,他好些了吗?”


    祖师爷没说话,身形在洞里半明半暗,只是隐约可见其一脸愁容,似乎苍老了许多。


    鱼忘时这才想起祖师爷为何不在卿雨台为六师兄护法,反而来雾凇峰找他,正欲再问,却感觉自己的头顶多了一只手。


    祖师爷摸着他的头,语气有些欣慰,又有些莫名的晦暗。


    “不过还好,还有你在。”


    鱼忘时愣了一下,抬头对上祖师爷看他的眼神,莫名地觉得祖师爷的脸陌生了起来。


    但下一刻,祖师爷便和蔼地笑了起来,一如往常的样子。


    “为师知道小忘时一直因为自己的天资而苦恼,其实并不是你天资愚钝,而是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你修炼的方法,但最近为师遍阅古籍,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加快你修炼的方法。”


    鱼忘时原本有些疑虑,听到这里,还是没忍住喜不自禁。


    原来,他修炼进展慢并不是由于他天资低的原因,而是没找对方法。


    那么,他也能跟六师兄一样成为宗门内受人尊敬的人吗?


    不,成为六师兄那样的可能有点难,只要比现在好一点点就可以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鱼忘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祖师爷笑呵呵道:“小忘时先闭上眼睛,其余的都交给为师。”


    鱼忘时重重地点下头,决定等他把新的修炼方法学会,再去看望六师兄,这样六师兄看到他长进了也不会再赶他走。


    他闭上眼,眉梢之间皆是喜色。


    没有看到祖师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只觉后颈一痛,便什么知觉都感觉不到了。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多了许多张面孔,震惊的、愤怒的、冷漠的、嫌恶的……痛骂的……


    “鱼忘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弑祖师爷!”


    犹如晴天霹雳,将头还有些晕的鱼忘时劈得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祖师爷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祖师爷怎么了?”


    “小畜生,居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连自己的师尊都狠心杀害,你忘了是谁把你从人间带来万回宗,收你为徒,传授你功法,要不然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你不旦不知感恩,竟能干出这种歹毒的事来,简直丧心病狂!!”


    一声又一声的怒骂与痛斥,几乎要把鱼忘时整个人淹没。


    鱼忘时此时整个人都还是震愕的,他耳边乱糟糟,只抓住了一个讯息。


    祖师爷仙逝了。


    可是,祖师爷怎么会……仙逝了呢?


    祖师爷刚才不是还好好地来找他,而他不过是在自己的洞府里睡了一觉?


    他又怎么可能杀害祖师爷?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在怒骂他,所有的视线都痛恨不已。


    这些视线比从前那些忽略他、轻视他、嫌恶他的视线还要可怕,一道道犹如刀子一般,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少年鱼忘时呼吸紧促,被逼到角落里,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那冰冷仿佛从墙壁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害祖师爷!”


    “祖师爷不是我杀的!”


    “我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


    可没人听,也没人信,不管他多么急切,多么用力地为自己辩解。


    “他没有!”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不轻也不重的语气,却让整个石洞都安静了下来。


    宴清禾带着掌门屈成礼从人群中走来,眉目沉静,嗓音清冷如冰雪。


    “我方才已经查探过,师尊他……只是油尽灯枯,并非外力谋害,鱼忘时不是凶手。”


    “这不可能,祖师爷修为深厚,向来身体康健,怎么会这么突然就陨落?”


    “没错,就算祖师爷快要油尽灯枯,又怎会对弟子毫无交待?六师弟,你向来偏袒他,难道在祖师爷莫名身亡之后,还这般是非不分,忤逆不孝吗?”


    “五师兄,注意你的言辞,师尊是否油尽灯枯,你一探便知,可你却在这儿煽动人心,诬陷师弟,你又安的什么心?”


    “你……我知道了,方才我们赶来之际,这个石洞里除了祖师爷的仙体,就只有鱼忘时和你在,你不是得了寒症吗,不好好待在卿雨台却跑来雾凇峰,我看祖师爷的死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宴清禾目中一恸,嘴唇轻颤:“五师兄,我敬你是师兄,但你最好慎言。”


    “好了,都不要吵了!师尊他……确实是自然陨落。”


    屈成礼声音沉重,终于使得石洞里静默下来。


    只是不知是谁又凄凉地叹了一声。


    “祖师爷是陨了,可怎么那么巧,刚好陨在鱼忘时的洞府里。”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当初一早便算过,鱼忘时命格太硬,生来便没有爹娘,如今更是克死了祖师爷。”


    “若当初,祖师爷没有收他为徒该多好……”


    这一声声长叹痛惜,明明没有一字怒骂,但却钻人耳膜,带来仿若窒息的酸楚。


    这酸楚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不仅仅是原身刻在脑海里的记忆,真切得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鱼忘时醒来后,盯着屋顶恍惚了好一阵子。


    有时候,他都分不清那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已经转变成了自己的记忆。


    “又做噩梦了?”宴清禾的声音传来。


    鱼忘时缓慢地动了下眼珠,才发现宴清禾坐在离他床榻不远的地方,他一时竟没有察觉。


    见他醒来,宴清禾起身向他走去:“你刚刚一直在说梦话,喊着「不是我做的」,可是做了噩梦?”


    鱼忘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问:“六师兄,祖师爷当年真的是自然陨落吗?”


    宴清禾脚步一顿:“当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鱼忘时轻声道:“也不知怎么,突然梦到祖师爷了,我总觉得,祖师爷仙逝那天有些不对劲……”


    说着,他看向宴清禾。


    “六师兄,我现在回想起来,祖师爷那天真的很奇怪,他说要传我一套新的修炼功法,但却对我用了定身法,还封闭了我的感官。”


    之后他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没有哪一种功法,需要用这样的方式。


    这样做,更像是要在他身上做些什么事。


    只是他很快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脸色焦急的宴清禾。


    宴清禾当时应当还在经历寒症,但那时他的症状尚轻,还能用修为强制压下,远不及后来他见到的那次,大概是赶过来急了些,额角还沁出了密汗。


    见他醒来,也不顾之前还在冷落他,反而松了一口大气,抱着他的手一直没松。


    那瞬间,鱼忘时几乎以为他们几个月的疏远只是他的记忆错乱。


    因为从那以后,六师兄对他的维护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除了,这中间发生的,祖师爷陨落这件事。


    “小七以为,祖师爷陨落跟我有关?”宴清禾轻轻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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