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是你四叔这般样子，才连累了楚璟！整日里喝酒耍疯，醉气熏熏，一点但当都没有！哪怕寻个管事的差事干下去也行！”
说起四弟楚枫，楚父眉心焦悴，哀其不幸，恨其不争，怒其堕落。
想当年，楚枫身为黑岩城最耀眼的天才，乃至天水郡都是名声鹤起，头顶着荣光，少年意气风发，俊美无双，引得多少世家少女青眼相睐。
楚家正值顶峰，甚至可以走出黑岩城，迈向更远。所有的人都等着楚枫带领着他们，是楚长风钦定的下任族长。
可惜天妒英才，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他一朝被废，落魄回家，差点还引得楚家灭门之祸。
楚璟就是那时候被抱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她母亲是谁，听说是个武道世家，势力遍布不凡，像楚家这样连先天境都没有的小家族，动动手指就能碾压死的。
谁也不敢声张，唯恐被其它三家听去了，楚家得罪了了不得的敌人，趁机联合起事侵吞楚家。自此老族长只能咽下苦果，下令不许再提楚枫的事，违令者，逐出楚家。
渐渐的，楚枫褪去天才光环，酗酒度日，谁劝也不听。从天堂跌落地狱，天之骄子成为废物，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逐渐消失在大众眼里，屈居角落，自生自灭。
“也难为楚璟了，一时间怕是被族人欺负了，也无处声张。可这也没法子，毕竟你四叔犯了大错，就算是老族长也不能明目偏袒于他。我这个做伯父的也替他无奈。”
“瞧阿瑾说的他生活简朴落魄，不如送些银子给那孩子也好。毕竟楚枫是你的亲弟弟，以前也没少照顾咱们！”
楚母同样有些惋惜，楚枫的英姿自己是见过的，一等一俊儿郎，可惜造化弄人。
“我们身份不合适去，那就让阿瑾送去吧！不要声张，免得一些人嚼口舌。”
楚父默然叹息道。四弟楚枫年少得意，在家族中得罪过一些人，现在被废了，那些人巴不得踩上一脚。
终究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可楚璟越来越觉得古怪，似乎又什么东西浮出记忆。之后楚母给了楚瑾一些银票和碎银，要求小心地送到楚璟那里。
楚瑾点头称是，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什么时间找上楚璟搭上话。
而在另外一处偏远破旧的小院子里，和楚杨的院子有天壤之别。甚至都比不上旁系子弟的住所。
小院荒芜，杂草丛生，没什么生气，门庭冷落。楚璟就和楚枫住在这里十年了，父子俩没什么对话，一盏油灯飘忽摇曳。饭桌上的菜品都是素，三三两两没什么油水。
倒是有一壶好酒，那位长发披肩，胡子拉渣，眼神凄迷哀沉的男子自饮自酌。碗筷都没动，抱着酒壶，像是抱起了自己心爱的人。
“爹，你少喝点。这个月的银钱快见底了，再要喝酒可还要熬上半个月。”
楚璟戳着筷子，看着自己日渐醉迷的爹，脸上的无奈早都成了常色。十岁的少年不懂也不问，是只倔强的守着屋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自己从懂事时候起就开始照顾楚枫，有过怨言，有过悲苦。可是当看见月下独酌的落寞身影，和那念叨着千千万万遍的名字。大抵是他也有秘密，不能言说的秘密，就像自己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练武不是叫你自残，你身子弱就不要强撑着。”
瞥见儿子双手结疤的血痕，楚枫藏在乱发的眼睛闪过一丝极细的心疼。
“这是我的事，我想成为强大的武者！而不是像你一样颓废，被别人看不起。我不想当废物！”
谁知楚璟就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小狮子，隐怒地握紧筷子，抬头狠狠地盯着楚枫。七分像相似的脸庞，一个稚嫩倔强，一个凄寞放骇。父子俩在昏暗的烛台前对视很久，最后是楚枫落败移开。
“强大的武者！呵呵，怎么算的上强大，先天境的宗师还是紫府境的真人？武道一途，长崎岖，多险阻。天外九重山，人外崇尊王。哪里有尽头呢！”
抿着一口烈酒入喉，火辣浑厚的味道总能麻痹痛苦的神经，楚枫的唇角掀起一抹自嘲。
楚璟语塞，每每谈到武道，爹总会露出迷茫颓废的神情，好似万千大山将这个男人的脊梁和骄傲碾碎成齑粉，风一吹，就卑贱到尘埃里。
“可是爹不想再见娘亲吗？”
鼓起勇气和困惑，楚璟终于说出了十年来想说的话。
“不可以！”
“而且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得到她呢！”
唇角自嘲的弧度更加大了，楚枫没再计较儿子的发问。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更是个失败的爹。拿着酒壶离开了饭桌，回到自己的房间。昏暗的厅房，只留楚璟一人。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能帮你做到呢！”
一声歇斯揭底的少年声却被搁置门外，不肯有半点回复。可门里的楚枫背后一顿，，灌下的酒灼烧着胸膛，久久未曾停歇。
“因为我答应过你娘，让你好好活着就行。”
少年落寞地收拾碗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幽幽的月光透出破损的纱窗，落到了枕边，似乎想要一同入眠。
“难道我真的没机会成为强大的武者吗？不能帮助爹找回娘亲吗？”
楚璟躺在床榻上，双眼怔怔地望着昏黑的房顶，喃喃自语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弱，自六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有什么东西在蚕食着身体机能，所以比寻常的孩子要瘦小虚弱些。
再加上生活起居皆比不上楚家的子弟，更是成了他们口中连一百斤都举不起的废物。
念此楚璟握紧的拳头又无力的松开，武者对体质要求高，要是身子骨不好，难有大成就。
“不！我还有机会的！只要我觉醒了武魂，还可以成为强大的武者！”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眸重新焕发新的色彩，桀骜不屈。
天武大陆的武者都有伴生武魂，从古至今武魂种类亿万，不计其数。一般在武者十二三岁的觉醒仪式上，可以在魂石祭坛上检测出每个人的武魂。
武魂也分等级和种类，等级越高，代表武者的潜力越高，修炼速度越快。可以说武魂的上限就是武者的上限。
觉醒高阶武魂的武者，只要不中途陨落，妥妥就是天之骄子，被各方大势力看上培养。
千万年来天武大陆也将武魂分为几大类：兽武魂、器武魂、奇花异草武魂、天象武魂，特殊武魂等等。
每个人的武魂都不同，它可能一柄古朴重锋的宝剑，也可能只是路边寻常的石头。
觉醒武魂就像开盲盒一样，全凭运气。运气好，觉醒了厉害的武魂，从此武道之途一路高歌猛进，万众瞩目。
运气不好觉醒了废武魂，大概通天之路也就此断了，洗洗睡想去干些什么营生才好。
武魂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各十品。一般来讲，觉醒黄阶三品以下的武魂就是废武魂，能达到后天五重境已经是极限了。
对于楚家子弟，最低也要觉醒黄阶四品才有机会继续享受着家族的修炼资源。若是旁系觉醒了黄阶四品及以上的武魂，就可升为嫡系。
相反嫡系子弟没能觉醒，就会撤掉原有的一切身份和资源，降为旁系，然后打发去管理家族的经营事业。
反正武道是没有什么希望了，除非努力多生些孩子，期待他们能重回主脉。
所以哪怕是族长亲孙子，如果觉醒了废武魂，一样被贬为旁系。这样才能保持一个家族兴盛发达，资源集中利用。
楚璟把期望放到武魂觉醒那天也没有任何错，只要觉醒品阶足够高的武魂，获得家族修炼资源，他要走出黑岩城，去往大世界看一看。
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和怒气，只有自己清楚对武道的极致渴望。
毕竟自己可是听说，父亲楚枫当年就是觉醒了玄阶十品武魂，震惊黑岩城，甚至苍月国的王室都抛来橄榄枝。
那可是三百年难遇的天才，要是背后有势力保驾护航的话，妥妥能成就紫府境，甚至更高。
自己是他的儿子，应该不会太差劲。况且……楚璟摸了后颈骨上的一道细小的疤，神色有些难以名状，似乎困惑，又似坚定。
月落谁家院事，各有思量，一夜静无语。
之后楚瑾带着银两私下里找上了楚璟，起先的一阵错愕，最后爽脆地收下。两个同岁的堂亲算是有了第一次交流。
渐渐的楚瑾发现这个少年，真的很努力，也很倔强。有着成年人都汗颜的毅力和思维。有时候楚瑾很怀疑他是不是也装着一个成年的灵魂。又或者古代人都这么早熟的嘛！
抛开了杂念，楚瑾还是满意这个话不多，勤劳果敢的堂弟。
有了楚杨一家子私下里的帮衬，楚璟父子俩的生活好了很多。虽然没有什么谢语，但是楚璟还是很愿意和楚瑾一块练武，关系慢慢的就好了起来。
自然而然楚瑾也就被其它楚家子弟嫌弃，认为她在跟废物交好，简直蠢透了。大概一个傻子和一个废物比较聊得来。
对此听到这种闲言碎语，楚瑾只能无奈地翻白眼。姐不care！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曾经那个瘦弱的少年像藏在蓬蒿里的凌云松，一下子冲天长得俊拔挺秀，凌眸剑眉。
十里春风扬起额间的碎发，楚璟小小年纪可堪风流，单看相貌就是翻了模板的少年楚枫，这到没人再怀疑他的身份了。
唯有楚瑾知道这位清隽的少年郎却是个沉稳低调，坚毅腹黑的主。
这三年来两人一起练武，一起去后山猎妖，也曾偷偷教训过那些出言不逊的家伙，甚至打过群架，最后被罚关在戒训堂。出来后继续浪荡，像极了狐朋狗友间气势成群，解放了天性。
当然楚瑾也有着变化，身段抽条纤细，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从一个福气包的年娃娃长成一位清润明媚的少女。尤其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藏着漫天星辰，独照万古。
说来楚瑾和楚璟也有两分相似，侧脸都是秀逸的弧颚线，以及高挺的鼻峰。偶尔楚瑾会穿上锦衣俊袍，与楚璟一起出门，也能收到一些女儿家的小粉红秀帕，倒像是一对亲兄弟。
楚璟总会无奈吐槽，说她们眼神不好，男女都不分。
“你这就落了俗套不是，世人爱美，不光只有对异性的美欣赏。你真当她们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呀！”
楚瑾极尽反驳道，还不忘给臭屁正直的少年安利各种隐秘而又美好的故事。自此楚璟看自己的眼光多了层彩色的滤镜。
这三年来，两人的修为都达到了后天三重境。在一众楚家弟子中算不上出色，但也让楚璟脱掉了废物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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