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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婴水村(十) [V]


    小牛回到自己家中,呼唤了几声后,并没有听到大牛的声音,他面带疑惑地推开黑色大门,见花花仍完好无损地躺在炕上后,这才放下了心。


    小牛边给花花喂药,边忍不住吐槽道:“怪道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哩,哥哥天天去找刘寡妇干什么?交代点事都做不好。”


    喂好药后,小牛就安心待在屋子里看管花花。


    到了午饭时分,麻子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小牛家,脸上满是惊骇之意,“小牛,你哥哥…出事了。”


    小牛唬得立刻从炕上滚了下来,一把拉住了麻子的袖子,追问道:“俺哥哥咋哩?”


    麻子惊魂未定,连忙指向山脚下的茅厕,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掉进粪坑里了。”


    原来只是掉进粪坑里了,只要没伤及性命,就是件小事,他也不嫌弃哥哥臭,去河边打几盆水给哥哥洗一洗就是了。


    小牛神色稍安,跟着麻子走到山脚下的茅厕后,正准备在人群里搜寻大牛的踪影,却看到村长和铁瓦等村民皆围在了一个男子身边。


    那男子身上被铺了一层白布,隐隐约约的恶臭让周围的村民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小牛脸上瞬间变得煞白,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那男子身边。


    见小牛要揭开那层白布,铁瓦有些不忍,只是还出声制止,小牛已经上手揭开了铺在大牛身上的白布,浮肿铁青且爬满蛆虫的人脸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小牛三岁以后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到大都是哥哥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他长大,在小牛的心里,大牛就是他的全部,见到哥哥的惨状后,小牛心内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


    他对着大牛的尸首又哭又笑,铁瓦连忙上前安慰小牛,道:“牛子,哥知道你伤心,可咱们也得让大牛入土为安啊。”


    而小牛听到入土为安这四个字后,就止住了哭声,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瞪着双眼道:“别想拿我哥哥的尸体去换钱。”


    众目睽睽之下,在场的村里人听了这话俱都神色一变,铁瓦脸色难看之际,他拉着小牛,干笑着打圆场道:“你这傻子,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好端端的要你哥哥来做什么?”


    杜为眼神闪烁,心内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如山:“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能帮的就帮一帮吧,铁瓦,你带着他们把大牛的尸首搬回去吧。”


    铁瓦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可随即他便连声应承道:“是哩,远亲不如近邻,谁家遇上难事了,咱们都得帮一帮。”


    铁瓦话毕,就和几个健壮的村民搬起大牛的尸首离开了茅厕。


    铁瓦等人走后,杜为脸上的沉稳之色立刻一扫而空,身旁的麻子也一脸担忧,好半晌才开口道:“杜哥,我总觉得瘆得慌,大牛死的太蹊跷了,这些村里人的反应也太平静了……”


    杜为心内也很是惶恐不安,正常人怎么可能上个茅厕莫名其妙地溺死了?大牛很可能是被人杀害了,从刚才小牛的话可以推断出这个山村里的村民做的营生的确与尸体有关。


    那铁瓦口中的祭祀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为思考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问身旁的麻子道:“你去通知铁柱了吗?”


    麻子点头:“说了,他应该把花花送去山上了。”


    “不知道这些村里人要怎么祭祀,但从铁瓦的做派来看,他应该是没有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的,所以我们也有可能会是祭品,这两日你要小心一些,最好多去后山上瞧瞧有没有井。”杜为说道。


    麻子胆小,闻言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小声地对杜为说道:“杜哥,我觉得我娘不对劲。”


    刘寡妇?


    杜为追问:“哪里不对劲了?”


    麻子摇摇头,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今天早上我回了自己家的平房,就看到她坐在桌子旁绣东西,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应我,我走过去一看,她绣的是一件通红的寿衣。”


    寿衣?杜为心下一寒。


    “来之前我问她为什么要绣寿衣,她却一边笑一边哭,告诉我‘娘老了,要给自己预备下后事。’”麻子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杜为一愣,麻子的话让他心里升起了些异样的感觉,从花花莫名其妙被看管起来,铁瓦等人又针对起了连竹雨,再到刘寡妇给自己缝制寿衣。


    她们都是女人。


    杜为心中警铃大作,他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急声道:“不好,快去李二狗家。”


    麻子不知所以,见杜为撒开腿往李二狗家的平房跑去,他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后。


    杜为跑的满头是汗,推开李二狗家的大门后,见纪宁正安然无恙地坐在炕上后,他才松了口气。


    纪宁从炕上站了起来,见杜为满头是汗,便问道:“杜哥,这是怎么了?”


    杜为这一段冲刺小跑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后到的麻子见了他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立刻上前搀扶住他。


    等杜为缓过劲后,他才开口解释道:“我本来以为,村里的祭祀是要用女人来做祭品,可看你没事,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麻子一愣,他来到这个婴水村没几天,可想起刘寡妇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忍:“应该不会吧,铁瓦那一批人都是有老婆的,难道还能把自己的老婆当成祭品不成?”


    纪宁听了这话后,心内也十分惶恐,想到连竹雨此刻的处境,她立刻掉下泪来:“你们有没有小雨的消息?”


    如果村里人当真把女人当成祭品的话,莲心和小雨都十分危险,她不能再缩在这平房内束手就擒了。


    “你别担心,铁柱已经把你的两个朋友都送上了山,她们只要找到个隐秘些的山洞,就不会被发现。”杜为见纪宁落泪,颇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拿话来劝解她。


    纪宁收住了眼泪,艰难地点了点头后,往后窗处一看,就瞥见了一小簇黑色的细发。


    她立刻噤声,又示意杜为与麻子闭上嘴巴。


    她指着后窗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暗示有人趴在那里偷听。


    杜为面色大变,麻子的身形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是谁躲在后窗那里偷听他们说话?是村里人?


    杜为清了清嗓子,开始与纪宁说起了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纪宁脸上的紧绷神色却一丝都没有消散,她不知道趴在后窗上偷听的那个人听到了什么内容,万一被他听到了小雨的藏身之地……


    杜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又和纪宁说了会儿话,便与麻子离开纪宁所在的平房,临走前,又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万事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村里人。”


    纪宁点点头,又目光恳切地望向杜为,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求你。”


    杜为郑重地点了点头,拉着麻子离开纪宁家后,就独自一人去了铁瓦家的平房。


    铁瓦家位于婴水村的正中央,与铁柱家是相隔不远的邻居,杜为打算向铁瓦打探一下祭祀的具体内容,只是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任何动静响起。


    杜为只能作罢,转身离去时路过了铁瓦家门口的猪圈,听到里头传来了尖细微弱的鸣叫声,他不以为意,正准备往隔壁的铁柱家去瞧一瞧时。


    他脚步一顿,脑海中回忆起了幼时住在乡下时听过的猪叫声,那叫声足以称得上是声嘶力竭。


    铁瓦家猪圈里的叫声……一点也不像猪叫,反倒有些像虚弱之人挣扎发出的微弱呼救声。


    杜为连忙往回走,打开猪圈的栅栏后,忍着那股冲天的恶臭钻进了狭小的猪圈内。


    除了角落里铺着一块白布,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杜为心下一寒,走上前去拉开了那层白布,只见那白布下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满是污泥,双眼涣散无光,依稀能看得出面容清秀,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些细微的呼喊声。


    杜为把她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媳妇?怎么会在猪圈里?”


    那女人呢喃了两声,呆滞的眼神重又聚拢,等她看清了杜为的样貌后,立刻嚎啕大哭:“村长…村长,救我。”


    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过轻微,杜为听不清楚,只能俯身贴近她的嘴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脸上的泪似滚珠般滴落下来,她气若游丝地说道:“铁瓦…要把我…活埋了,村长,救我。”


    又一次的活埋?上一次是连竹雨,这一次是这个被关在猪圈里的女人,铁瓦究竟想做什么?


    杜为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见没有什么异样后,他才压低声音对那女人说道:“别怕,我带你出去。”


    说完,杜为就把那女人打横抱抱了起来,左手刚推开猪圈的栅栏,就迎面撞上了一张绿豆眼塌鼻梁的男脸。


    是铁瓦。


    杜为太阳穴一痛,此刻的铁瓦正提着一把镰刀站在猪圈外,他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一双细小的眼睛里透着森然的杀气:“村长,你抱着我媳妇,做什么?”


    杜为深呼吸了几口,神色自若道:“我本来是想来和你商量一下祭祀的事情,没想到听到了猪圈里有点声音。”


    杜为怀里抱着的女人从铁瓦出现开始,就害怕的浑身颤抖,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铁瓦一笑,说道:“俺媳妇不听话,所以俺就惩罚了她一下,小夫妻间的打打闹闹,村长可别多管闲事哩。”


    这话已是非常的不客气,从铁瓦抖动的眉峰中可以瞧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悦,杜为低下头去,看了眼怀中女人祈求绝望的眼神,纠结半晌后,则笑道:“夫妻间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只是不好把活人关在猪圈里,要不我带她去赤脚大夫那里瞧瞧?”


    铁瓦阴狠的目光望向杜为,盯了几秒后,他轻笑出声道:“自不量力。”


    话音刚落,铁瓦就挥动手里的镰刀,朝着杜为的方向砍去。


    杜为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可铁瓦眼里的嗜血意味愈发浓厚,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全力朝着杜为怀中的女人砸去。


    杜为抱着女人行动不便,那石子砸到了女人的脑袋,一声痛呼响起,杜为也怒道:“这是你媳妇,不是畜牲。”


    谁知铁瓦却不屑一笑,并不回答杜为的问题,而是继续挥动镰刀朝杜为砍去。


    杜为抱着女人,体力逐渐下降,躲了几回后被铁瓦砍中了大腿,剧痛袭来,杜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铁瓦木着脸上前狠狠踢了一脚杜为,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拖进了平房内。


    而那女人目睹了铁瓦的心狠手辣,连哭声都不敢泄露出分毫。


    *


    连竹雨靠在山洞里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心里竟生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错觉。


    身旁躺着的李莲心虽然还没有醒转,可身上的高热已经退去了不少,连竹雨手边还拿着几个刚烤好的红薯,准备等莲心醒来的时候喂给她吃。


    看着手里的红薯,连竹雨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受,那个叫铁柱的同伴,虽然脸上总是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可他做的事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察觉到了暖意。


    他好不容易将莲心从那吃人的山村中营救出来,莲心的身家性命已是无恙,那自己是否该为了纪宁再去拜托他一次?


    思及此,连竹雨不禁摇了摇头,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得寸进尺,铁柱已经帮了自己如此多的忙,自己竟还要让他再去把纪宁带出村,这着实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


    昨夜她与铁瓦为首的村里人对峙时,曾听到铁瓦提过“一户只死一人”的说法,从莲心的遭遇,到嫂子的疯癫,再到铁瓦要活埋自己的行为,她可以窥见这个村里女人的地位有多低下。


    铁瓦所说的祭祀中,敬献给鬼神的祭品会不会就是活生生的人?


    连竹雨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她不明白这些分散且零碎的线索与题目中的井是否存在什么关系,可她眼下最大的难关还是要确保纪宁的安全。


    经过了昨夜与那些村里人的厮斗,她已知晓了他们伪善面皮下丑陋的嘴脸,所以她必须要将纪宁也带上山来才是。


    连竹雨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走出山洞后,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声音,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只有一些野兽的低鸣,她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莲心,眼里染上了忧愁。


    她身上的伤恢复了一些,跑到山下去将纪宁救出来这一想法也不是全无胜算,只是莲心身体孱弱,如果有野兽发现了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正在烦恼之际,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声。


    连竹雨满脸戒备地回头,却撞见了一张惨白且了无生气的男脸,她定睛一看,这张脸还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薯,是了,那一天她偶然去了一户平房内,就撞见了面容惨白的男人,他还送了自己几个红薯,后来自己回家后,也听嫂子提起过他的名字。


    他叫张华,在村里人缘并不好,嫂子说起他时,都皱起眉啧啧嘴,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连竹雨留了心,就追问了几句,嫂子才不耐烦地说道:“那是个命硬的鳏夫,克死了两任老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瞧着就渗人,你少和他说话。”


    连竹雨便不再追问。


    从回忆里抽身后,连竹雨开始认真打量站在不远处的张华,只见他面容惨白,走路的速度也十分缓慢,那纤细瘦弱的身子果真似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你恨他们吗?”张华盯着连竹雨的脸庞看了许久,才轻笑出声道。


    连竹雨不明白张华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她满含戒备地看了张华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也恨他们。”张华说这话时,平和的五官瞬间扭作一团,他面目狰狞地说道:“我恨不能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为什么?”连竹雨问道,她不明白都是同住在一个婴水村里的人,为何张华会对其余的村民有如此滔天的恨意?


    张华收起了脸上的狠戾,缓缓开口道:“这与你无关,我听说昨夜你砍杀了好几个村民,铁瓦让人活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能逃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找村里人报仇。”


    连竹雨对张华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十分惊讶,她的确是想下山去婴水村里把纪宁救出来,可她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只是张华的话究竟可不可信?


    张华见连竹雨低着头不说话,知道她疑心自己,就说道:“如果我想害你,大可以领那些人上山来。”


    这话并没有驱散连竹雨心中的疑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张华必是有利可图。


    “村里的祭祀,你知道的吧?”张华苦笑一声,没想到康子媳妇是这么轴的一个人,自己若是不吐露些真话出来,只怕她不可能会相信自己。


    连竹雨抬起头,望着张华苍白的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村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花花是唯一一个,你猜是为什么?”张华透着冷意的声音飘进连竹雨的耳朵中。


    连竹雨立刻回答道:“我猜,是出了各种意外死亡了吧。”


    张华摇摇头,想起婴水村那罪孽深重的宗祠规矩,心里的恨意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他道:“不管你是为了给康子报仇,还是想给自己寻条生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女人,在婴水村里比畜生还不如,三天后的祭祀,整个村里,一个女人都活不了。”


    说完这话,张华一反常态,不再多说一句,只是那双无神的眸子里涌上些哀伤之意。


    连竹雨心内千回百转,她知道张华必是利用自己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张华说的话却如泰山一般压在了自己心上,她和莲心是安全了,可纪宁呢?


    踟蹰半晌,连竹雨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


    铁柱把花花送上山以后,就坐在自己平房外的院子里,一双眼紧紧盯着隔壁的铁瓦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来得及去打探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的工夫,铁瓦家里仍是没有动静,铁柱再也耐不住心中的焦躁,起身往铁瓦家走去。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三日后的祭祀就是婴水村任务副本结束的时候,而他们这群人还没有找到关于“井”的任何消息,到时只怕会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纵使沉默如他,心中也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若是这一次副本不能顺利通过,他……


    铁柱不再深想,他立刻往铁瓦家走去,路过院子时,余光瞥见地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心下讶异,脚步却没有停止。


    他瞧了瞧铁瓦家的大门,里头很快传来几声男子的呜咽和铁瓦蕴含怒意的低吼。


    “谁啊?”铁瓦的声音里充斥着烦躁。


    铁柱稳了稳心神,发出了低沉淳厚的声音:“是我。”


    过了几秒,铁瓦就打开了黑色大门,见是铁柱,脸上的凶狠神色立刻一扫而空,他见四下无人,立刻将铁柱拉进了自己的平房内。


    “柱子,哥想死你了。”铁瓦说完这话后,便猴急地抱住了铁柱的身子,一张泛着油腻的嘴就要贴上铁柱白皙的脖颈。


    铁瓦的双眼似野兽碰见猎物般冒着诡异的精光,他近乎痴迷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神流连在他俊秀的脸蛋和精瘦的腰身上。


    真不知道铁柱的爹妈是哪里撞的大运,怎么就生下了这么神仙似的一个人,想到往日自己与铁柱的恩爱,铁瓦心里那阵邪念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铁柱从进屋后看到铁瓦垂涎的眼神后,就明白了原主和他的关系,他不敢挣脱开铁瓦的怀抱,只能备含屈辱地垂下眼眸,藏起眼底蓄满的杀意。


    “让哥亲一亲好不好?”铁瓦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裤腰带,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铁柱却转身背了过去,指着炕上被塞了块白布的杜为说道:“你把村长怎么了?你是不是瞧上他了?”俨然一副吃了醋的样子。


    铁瓦心里受用,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是被扔在炕上的杜为此刻正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里要多嫌恶就有多嫌恶。


    铁瓦气愤不已,连忙上前去扇了杜为一个巴掌,嘴里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这般动作耽搁下来,心里的谷欠念已经消散了大半。


    “康子媳妇,你处理好了没有?”铁瓦问道。


    铁柱点点头,随即又指了指杜为,一副抓着不放的样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把村长弄来你屋干什么呢?”


    铁瓦立刻凑了个笑脸,说道:“除了你,我还能和谁好啊?”说着,铁瓦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近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头来收货的那人改了口,说明天就来,祭祀必须要提前了,村里还剩五个掘墓人,今晚我们起码要搞出十个好货色来。”


    “这村长不知犯了什么邪劲,要不是看在他表弟是个老手的份上儿,我现在就了结了他。”铁瓦一脸狠戾地说道。


    铁柱面色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惊天骇浪,他动了动嘴皮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晚上怎么弄?有那些长条子在。”


    铁瓦闻言疑惑地抬头,他多看了铁柱几眼,说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只有那些嫩手会被长条子盯上,我们手里染了多少人命,积了多少煞气,那些长条子见了我们只会躲躲远,再说了,晚上我们去山上办事,长条子找不到我们哩。”


    铁柱不再说话,他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如今的情况比他猜测的要更为危险,行差踏错一步,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就问问,昨天那些长条子突然发疯,伤了我们好几个人,我有点害怕。”铁柱装作胆小的样子。


    说到昨夜的事,铁瓦的心情也一下子不悦起来,他心烦意乱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昨晚的长条子是有些邪门,比以前高了不少就算了,还伤了两个老手。”


    “好了,你去把肚皮叫过来吧,我去把村里剩余的女人全送上山。”铁瓦说完这就,就上前去捏了一把铁柱的屁股,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就出门了。


    铁柱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上前拦住了铁瓦,说道:“我也要帮帮忙嘞,你去喊肚皮他们吧,我去把女人们送上山。”


    铁瓦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那阴晦不明的眼神直盯得铁柱心里发毛,好在没过多久,铁瓦就答应了下来。


    铁柱知晓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疑,可他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向那些女人所在的平房内。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铁柱才带着以纪宁为首的六个女人往山上走去。


    一行人路过小牛家时,却看到小牛爬上了平房的屋顶,坐在上头盯着雾蒙蒙的天空发呆。


    一个女人心有不忍,说了句:“小牛可怜了。”


    谁知刘寡妇却冷哼一声,一双麻木的眼里掉下泪来:“他是疯了,又不是没命了,你可怜他?谁可怜你?”


    那女人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却因刘寡妇的话生起了些疑惑,刘寡妇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晚她们不是一起上山去挖竹笋吗?可怜在哪里?


    刘寡妇转头擦了擦眼泪,抬头望着天空,颓丧地说道:“小牛在观天哩,要是我也有这本事,哪儿会……”


    纪宁听着刘寡妇阴沉死气的调子,心内升起了些寒意,观天二字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她连忙追问刘寡妇:“婶子,观天是啥意思嘞?”


    刘寡妇却恍若未闻,只是摆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重复呢喃道:“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本事……”


    铁柱带着一行人上山后,外头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幸而铁瓦等人正站在半山腰等着他们这些人。


    铁瓦吩咐麻子等人看管好女人们,自己则带着铁柱与肚皮往更高处走去。


    一路上,铁瓦一直在说自己从前与铁柱的过去。


    “柱子,当年你弄丢了一件碎花大袍子,还是我熬夜给你缝出来的,你还记得不?”铁瓦说这话时,眼神里都是眷恋之意。


    铁柱干笑两声,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铁瓦却没有就此停息,他继续说道:“等这批货交上去,哥给你买两只羊补一补。”


    铁柱随口应了下来,注意力只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中,夜色愈发黑沉,铁瓦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密林掩映又满是土堆子的地方,四周有些呼啸的风声,以及若有若无的野兽低鸣声。


    铁瓦停住了脚步,他回头一笑,对铁柱说道:“柱儿,你把康子媳妇埋在哪儿了?”


    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铁瓦那双细小绿豆眼里泛着些隐晦的审视之意,铁柱有些不自在,他随意指了指脚下的土堆子,右手正在把玩着手里的刀片。


    他指完土堆子,铁瓦的脸色已沉郁的能结下冰来,他盯着铁柱半晌,才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不是铁柱。”


    说着,便对肚皮使了个眼色,二人靠拢在一起,纷纷拿出藏在胸口的菜刀。


    ?


    作者有话说:


    放下我的预收。


    “直播元素、恐怖特效、人性纠纷、演技精湛的NPC,诡谲的氛围样样都要,现在做恐怖密室真的太难啦。”


    曾一柔感叹完毕,无限世界就找上了她。


    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NPC哭着握住了她的手:“姐,你懂我。”


    NPC说完这话后,就累晕了过去。


    曾一柔只能接替NPC的活计。


    【诡异古堡中】


    鲜红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地板,门外隐隐有双猩红的眼睛正在紧紧盯着主角团,尖细凄厉的女声混合着黑夜的寂寥击破了主角团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推开了大门。


    ——却看见曾一柔正抱着一只红色的狐狸玩偶看《武林外传》


    她随意扫了一眼主角团:“左转是出口。”


    【荒废大楼里】


    主角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楼梯口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不绝于耳,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她们?她们是不是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了?


    主角团万念俱灰,纷纷抱着痛哭了起来。


    正在楼梯上跑步减肥的曾一柔被哭声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对着头顶大喊道:“别哭了,出口不就在三楼楼梯转角的杂物间里吗?”


    ……


    曾一柔:反对无限流内卷,从我做起。


    第19章 .婴水村(十一) [V]


    铁柱不是没有料想过这次的副本里会遇到一些与NPC勾结的内鬼,可令他意外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胆子最小的肚皮。


    肚皮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脸蛋,刚来婴水村这个副本时,连路上看见几只野狗、野猫都会吓的窜跳起来。


    平日里他也沉默寡言,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亮眼的事情。


    铁柱看着眼前沆瀣一气的铁瓦和肚皮,心里掂量起了自己的胜算。他赤手空拳,只带着一个小小的刀片,而铁瓦和肚皮两人却拿着锋利的菜刀。


    那不是用来切菜砍瓜的菜刀,而是剁骨割肉的猎刀,一触碰到皮肉,便会迅速的割开血管,只需一下就能让人当场毙了命。


    铁柱举起手,一脸无辜的望向铁瓦:“我好端端的就站在这里,怎么就不是我自己了?你在说什么啊?”


    对着自己心爱的那一张脸,铁瓦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他紧盯着铁柱,面带疑惑地说道:“肚皮跟我说,你最近有些奇怪,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而且对村里的那些女人还多有怜惜。”


    果然是肚皮出卖了自己,不然铁瓦仅凭一些过去的蛛丝马迹,是没有那么快会怀疑自己的身份的。


    当然除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外,埋葬连竹雨的地方才是他露馅的最大原因,他推测将女人活埋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铁瓦既然如此喜爱原主,很可能已经替原主选择过适合他的风水宝地了。


    自己刚才随意指的地方应该是错了,可他早就料想过会遇到如此尴尬的状况,他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我,你为我亲自选的坟包我当然知道在哪里,可是外人在这里,我不愿意多说。”说完,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肚皮身上。


    铁瓦听了这话后,颇有些犹豫不决,他虽然觉得最近这段时日铁柱有些奇怪,可面对着这张清俊熟悉的脸庞,他心兀自一软,怀疑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肚皮之上。


    肚皮胀红了脸,他没想到这个NPC会因为铁柱的几句话就倒戈相向,可他又不能说出与副本无关的东西来,他只能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道:“瓦子哥,俺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我瞧瞧跟着铁柱哥上山,就看到了他把康子媳妇放跑了。”


    话音刚落,铁瓦的脸色就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望向铁柱,目含震惊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震惊之外,那目光里还带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哀伤。


    没等铁柱开口回答,铁瓦就径直走到了最远边的一个坟包处,掏出自己手里的菜刀,往地上刨了几寸。


    刀片上并未见血。


    他的面色陡然变得阴寒无比,他不是不相信肚皮说的话,这段时间铁柱实在是变得太过奇怪,可他以为这只是他们这对“爱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他一直知道铁柱不喜欢做这样损害阴德的坏事,可迫于无奈,也为了在这婴水村里夺下一席之地,他不得不动手害了好几条性命。


    每次自己交代给他任务之后,他杀了人,便会消沉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他竟会放了康子媳妇一条生路,想到康子媳妇前凸后翘又娇美清秀的脸蛋,铁瓦再也维持不了最后的一丝理智,他出声问道:“你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一定是这样,不然铁柱最近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他们婴水村的规矩是不留一个女人,铁柱手上也杀过那么多无辜的女人,为何会如此奇怪地放了康子媳妇一条生路?


    除非他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铁瓦低头看了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黝黑大手,心里知晓自己的外貌与铁柱本就不大相配,他会喜欢上康子媳妇,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到底低头苦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凉意:“你还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什么吗?”


    一旁的肚皮一脸尴尬,他对铁瓦和铁柱的关系有过许多的猜想,本以为只是关系亲近的密友,可看着铁瓦脸上受伤苦楚的嫉妒表情,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肚皮看着远处身材伟岸,又清秀帅气的铁柱,心里竟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惜。


    “是,我是喜欢上她了,我也不愿意再做这些损阴德的事了。”铁柱直视着铁瓦,一脸坚定地说道。


    铁瓦似是被铁柱的直白惊讶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着铁柱那张俊秀的脸蛋,心内已被如潮的酸意吞噬。


    他当然知道自己外貌丑陋,铁柱从前能瞧上自己,也是自己撞了大运,他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为了铁柱,他将自己花了大半积蓄娶来的媳妇送上了祭祀台,为了他,自己手上染了多少条人命,只为了能赚够钱财,好与他双宿双飞。


    这一次的祭祀过了,他就能金盆洗手了,与铁柱过上幸福平静的日子。


    可他……变心了。


    铁瓦艰难地抬起头,将手里的菜刀掂了一掂,眼里扬起星星点点的泪意,“肚皮,拿上家伙,杀了他。”


    他铁瓦向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既然铁柱已经变心了,那他就没有再活在这世上的必要了。


    铁柱也没想到铁瓦在遭受失恋的打击后竟会选择玉石俱焚这条路,他将手上的刀片换了个角度,等肚皮拿起菜刀冲过来的时候,右手生生地受了肚皮一下,鲜血如注般涌了出来。


    肚皮动作微愣,似乎没想到这看起来如此能打的大佬会这么不堪一击,就在他愣神的片刻,铁柱已经拿出刀片,以极快的速度割开了肚皮的喉咙。


    直到喉咙上剧烈的疼痛袭来,肚皮才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远处的铁瓦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忘记了悲伤,随即他眯了眯眼睛,危险的意味弥漫其中。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过快速,可他没有错过铁柱割开肚皮喉咙时手法的熟练,以及当时铁柱脸上的凶狠戾气。


    那根本不像平素手上没什么功夫的铁瓦。


    铁瓦看向铁柱的眼神越发冷漠,他迟疑着张嘴道:“你真的,是铁柱吗?”


    而铁柱此刻也不愿再继续与他虚与委蛇下去,他全速跑到了铁瓦身边,趁着他还没说出“你有点奇怪”这句话时,上前猛力掐住了他的喉咙。


    赤身肉搏间,铁瓦被铁柱狠狠地按在地上,被掐住喉咙后窒息的濒死感飘上心头,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伸出自己尖细锋利的长指甲,往铁柱的大腿上割去。


    他留了十年的指甲,每天用死灰和尸油浸泡,早就变得又锋利又坚硬。


    铁柱的大腿上传来撕裂皮肉的剧痛,他掐住铁瓦的力道便松了一分,铁瓦就趁着这个空挡挣脱了铁柱的双手,又将铁柱右手心里的刀片一脚踢了开来。


    铁瓦亮出了自己的长指甲,正要朝着铁柱脸上刮去时,铁柱便拿起了地上的石头,猛力朝着铁瓦的喉咙口扔去。


    铁瓦被这道猛力击打了喉咙,想要说出口的皆被锁在了喉咙口,他龇牙咧嘴地瞪着身上的铁柱,眼里的杀意再也掩盖不住。


    铁柱手上仍在狠命用力,大腿处的伤口却迅速腐烂了起来,一股挠心的痛意钻进了他的心间,好似有千百万只蚂蚁正在伤口处钻痒绞弄,饶是他身上受过不少重伤,也被这细密入骨的疼意磨的失了神志。


    而他身下的铁瓦看准了铁柱脸上的痛苦难忍,用嘴咬上了他的手臂,不一会儿鲜血便映了出来,铁柱只能放开自己的手,勉力维持理智后,准备用地上的石头做最后一搏。


    重获呼吸的铁瓦立刻用自己的长指甲往铁柱脸上划去,铁柱只能闪身躲避,手上的石头也滚落下来。


    大腿处的疼痛仍在折磨着铁柱的五脏六腑,很快,他便面色惨白,如缺水的鱼儿一般在地上兀自挣扎。


    铁瓦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看着地上疼痛的直打滚的铁柱,心中感慨万千,而后自嘲一笑道:“没想到这点尸毒,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说完这话,他就径直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菜刀,就要朝着铁柱头上砍去。


    可脑袋后方的传来的清脆之声却打断了他的动作,铁瓦一回头,就觉得自己脑后方传来一阵钝痛,他往自己后脑袋处一摸,手上全是温温热热的液体。


    他再抬眼,就看见康子媳妇正一脸淡笑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骨灰罐子。


    那罐子是……


    还没说话,铁瓦就受不住头上的疼痛,重重的倒了下去。


    连竹雨砸完铁瓦,就把罐子里的骨灰撒在了他身上,自己则走到了昏迷的铁柱旁边,认真察看他的伤势。


    只见铁柱面色惨白地躺在泥地上,额头处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的表情好似在忍耐什么剧烈的疼痛一般,连竹雨视线下滑,就看见了铁柱大腿上的伤痕。


    那是一道大约十五公分的伤痕,上头鲜血淋漓,皮肉都外翻开来,流出来的血丝还带了些奇怪的黑色粘稠物。


    连竹雨上手探了探铁柱的鼻息,见他气息微若,只能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一张‘化解濒死伤势’的白纸,贴在了铁柱的额头上。


    被贴了鬼画符的铁柱仍一动不动。


    连竹雨懊恼地将那张白纸取下,心里只后悔没有问清楚该如何使用这张白纸。


    她尝试着把白纸塞在了铁柱的伤口处、胸膛上、脚底板,甚至他男性的特征处,总之可以放置的地方她全都尝试了。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连竹雨只能把目光放在了铁柱的嘴巴上,心里有些不确信道:总不会是要让他吃下去吧?


    眼看着铁柱的气息越发微弱,连竹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立刻将那张写着‘化解濒死伤势’的白纸揉成了团,塞进了铁柱嘴里。


    好不容易撬开他的牙关,却发现他无法将这张白纸吞咽下去。


    连竹雨只能将铁柱的上半身抱起来,死命地拖拽一番,好让他嘴里的白纸能顺着喉咙口滑下去。


    她用力地将铁柱颠来倒去,这才发现手上的人传出了些动静。


    铁柱被一阵晕眩感惊醒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被一个不知名异物堵住了喉咙口,他把嘴里的异物吐了出来,就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他勉力抬头一看,却撞上了连竹雨透着欣喜的明亮眸子。


    铁柱有些不解地将白纸递到了连竹雨面前,勉强开口道:“这是什么?”


    连竹雨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这是我上一个副本的奖励,说是能化解一次濒死伤势。”


    铁柱知道自己身体素质异于常人,腿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他将白纸扔在了地上,对着连竹雨说道:“只要念出纸上的字,就会产生效果了。”说完,他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横在自己胸膛上的双手。


    连竹雨立刻以极快的速度抽回了自己抱住铁柱的双手,理了理自己的碎发后,干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要给你喂下去呢,呵呵呵……”


    铁柱强撑着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大腿和胳膊上的伤痕,余光看向了躺在不远处的铁瓦,脸色也不禁沉重了起来,他对连竹雨说道:“祭祀不过是个幌子,我猜这个婴水村在搞器官贩卖。”


    连竹雨一惊,消化完铁柱说的话后,才喃喃开口道:“他们是在死人身上取器官?还是……活人?”


    铁柱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铁瓦身边,将他又锋利又坚硬的指甲亮给了连竹雨,“活人身上的器官,才值钱。”


    连竹雨心上涌起一股恶寒,她想到了婴水村奇怪的人员分配,整个村子里都没有老人,然后就是拉着大部分的女人去祭祀。


    所以,取器官的对象就是老人和女人吗?


    这个婴水村倒和她的家乡有些相似的地方,里头住着的都是披着人皮行恶鬼之事的畜生。


    连竹雨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迸发的戾气,她又走到了铁瓦身边,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铁柱没有制止她的动作,而是有些担忧地说道:“死了他一个也好,那边还有四五个老手看管着六个女人,你有几分把握?”


    连竹雨听了这话后,颇有些震惊的看着铁柱,四目相对之下,还是她先敛下眸子。


    她没想到铁柱也会愿意去把那些可怜的女人救出来,她知道自己这边的人手不足,要安然无恙地将村里的女人救出来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人沦为器官贩卖的工具。


    想到过世的奶奶,连竹雨的眼里氤氲起了泪雾,一旁的铁柱见她沉默不语,还有泪珠滴落于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连忙找补道:“也不是没有一点胜算,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了,我有办法能支开几个老手,你和纪宁去把女人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再打听打听村里有没有井。”


    连竹雨抹掉自己的眼泪,抬起嫣红的眼圈,不自然地说道:“村里有个叫张华的人,他告诉我,只要把山上那些罐子里的骨灰撒到村民身上,那些长条子就会抓住他们不放,利用好这一点,兴许我们能把所有人救出来。”


    张华?


    铁柱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印象,可连竹雨似乎十分信任这个人,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拍了拍连竹雨的胳膊,说道:“万事小心。”


    两人分别前,连竹雨将罐子里声剩余的骨灰都给了铁柱。


    铁柱接过骨灰,往大部队所在的地方走去,那几个老手正抽着烟,脸色紧绷,并没有一丝笑意。


    铁柱踩在落叶上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为首的壮汉却立刻惊醒过来,见来人是铁柱后,才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瓦哥呢?”


    铁柱立刻作出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说道:“瓦子出事了,被几只野狼咬住了大腿,快和我一起去把他抬回来吧。”


    被野狼咬了?


    为首的几个壮汉俱都面色大变,铁瓦可是他们这批人中的主心骨,手上的功夫又快又狠,若是没有铁瓦,他们根本做不到连取十个人的肾脏。


    几个壮汉望着身旁面色彷徨的女人们,一合计就派出了两个壮汉继续看管女人们,另外几个则跟着铁柱去把铁瓦救回来。


    铁柱点头,随后就带着几个壮汉往山腰上走去。


    一路上,铁柱都不怎么说话,只是东拐西拐,带着壮汉们不断地在山腰上绕弯。


    壮汉有些不乐意了,只道:“柱子,瓦哥在哪里被咬了?”


    铁柱瓮声瓮气道:“就在前头,马上就到了。”


    壮汉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跟在铁柱身后绕弯路,只是走着走着,他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询问身旁的同伴道:“大圆子,咱们也活了三十多年了,你有听过山上的狼叫声吗?”


    被叫做大圆子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


    壮汉这才惊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是了,他们这座山上,根本就没有狼啊。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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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婴水村(十二) [V]


    壮汉与大圆子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疑惑。


    铁柱脚步一顿,回头对着他二人爽朗一笑道:“马上就到了,快跟我过去吧。”


    半山腰上的树木互相掩映,入夜的微风将树叶间的摩擦声放大了好几倍,铁柱皮肤极为白皙,如今站在黑黝黝的树木丛前,对着壮汉二人诡异一笑,直让他们心里发起了毛。


    大圆子咽了咽口水,说道:“柱子,瓦哥真的被狼咬了吗?”


    黑暗中,借着天边微亮的日光,那壮汉见铁柱手上有些细微的动作,心中暗道不妙,立刻提醒大圆子道:“小心些,他有些奇怪。”


    可铁柱只是笑着走近了他们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骨灰撒向他二人的脸部,趁着他们视线被混淆,铁柱自己则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中。


    来时他曾设计过撒完骨灰的逃跑路线,等壮汉与大圆子擦掉自己脸上的不知名粉末时,放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密林,并没有铁柱的身影。


    那壮汉暗骂一声,只道:“铁柱这小心装撞了鬼不成?”


    大圆子也揉了揉自己的眼前,被粉末浸透的异物不适感让他心上也生出了几分火气:“也不知道铁瓦哥怎么样了?铁柱这小子到底用什么扔的我们?不会是石灰吧?你瞧着吧,我要让瓦哥好好收拾他一顿哩。”


    壮汉不屑的嗤笑:“瓦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铁柱比对自己娘们都好,他前头娶的娘们叫玉芬你还记得吧?爱娇爱俏,喜欢抹粉,还喜欢在脖子里带串珠子,走路时一晃一晃,也不知道瓦哥怎么狠得下把那娘们杀了……”


    话未说完,大圆子便觉得周围的树林比刚才来时还要萧条几分,呼啸的风声配上远方野兽的低鸣声,以及不远处黑漆漆密林里似有似无的窥探感。


    大圆子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立了起来,他拍了拍身旁的壮汉,话音有些颤抖:“我们回去吧,这儿…这儿有点阴森。”


    那壮汉见大圆子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额头上还渗出了细汗,也被他吓得有些不自在。


    壮汉看了眼身旁寂静又黑沉的树林丛,咽了咽口水后,说道:“是了,我们先回去吧。”


    壮汉说完这话,就觉得后脊背有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他越发觉得这个地方渗人,连忙拉着大圆子准备离开。


    二人刚转身,就面贴面地撞上了一个巨大且黝黑无比的眼珠子,眼珠子的上方是长条子的身躯,此刻它正倒吊在高耸入云的树木上,一动不动地紧贴在二人身后。


    那大黑眼珠子见二人终于发现了自己,这才转动了一下瞳仁,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林间。


    ——“找到你们了。”


    *


    铁柱隐于林间后,便缩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等外头响起一阵人类在极度恐惧下发出的惊呼声以及咀嚼骨头的声音后,他才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回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地上散乱的人骨渣滓以及大片的血迹。


    他略过了那些血迹,视线汇聚在地上的银色珠子上,那是一条保存较为完整的项链,珠子为路边小摊贩上常见的那种廉价样式。


    铁柱细想了一会儿,那两个壮汉身上并没有佩戴项链,所以,这个项链是来自那些瘦长鬼影的?


    这个发现让铁柱的神情越发肃穆,心里对瘦长鬼影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他放下了项链,往山脚下的婴水村走去。


    *


    与此同时的连竹雨正躲在密林丛中伺机行事。


    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壮汉正全神贯注地看守着十余个女人,双眼里冒着精光,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连竹雨瞧见了那两个壮汉右手无名指上尖利的长指甲,心里不禁有些发憷,若是对付一个,她兴许还有些把握,可两个壮汉的武力却远在她之上。


    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合适的时间。


    又等了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壮汉似是有些尿急,就对另一个壮汉使了眼色,望丛林深处走了几步。


    这已是解救这些女人最好的机会。


    连竹雨以极快的速度从树后冲了出来,等那个留守的壮汉听见脚步声时,连竹雨已拿着手里的菜刀贴近了他的身后。


    他们之间只隔了三步的距离,便是那个壮汉想用长指甲来喝退连竹雨,却也被她手上泛着银光的菜刀给吓得有些怔愣。


    他立刻准备出声将去方便的同伴喊回来,刚要开口时,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口被人紧紧箍住,窒息的濒死感爬上他的心头。


    纪宁与其余五个女人在林间坐了一两个小时,她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铁瓦带着铁柱和肚皮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后是麻子找了个理由下山去找村长,最后则是这两个壮汉一脸戒备地看管着她们。


    她正要想办法从其余女人嘴里套出点话时,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连竹雨,当那壮汉露出尖利的长指甲,预备大喊着将同伴喊过来时,她立刻从后方跑上前去,将那壮汉的喉咙死死扣住。


    壮汉的脸上红肿一片,连忙想扭动身子去摆脱身后之人的桎梏,连竹雨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飞快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壮汉随即倒下,刘寡妇身旁的女人瞪大了眼睛,泪水如滚珠般滴落下来。


    连竹雨见她神色有意,连忙示意纪宁去捂住那个女人的嘴,自己则迅速地将壮汉的尸体拖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丛中。


    又过了一会儿,小解完的另一个壮汉这才姗姗来迟,他先是疑惑地望着空地上的女人,左右环顾后问道:“轩子人呢?”


    纪宁将低声哭泣的女人按在自己怀里,空着的那只手则死命地掐住了女人的腰,威胁意味十足,见那女人不敢动弹后,才装作愤慨地说道:“不知道,刚才轩子骂了她一通,还把她骂哭了,他就往那儿走去了。”说着,指了指右后方的密林深处。


    壮汉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那女人,只见那女人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眼泪,神情的确有些哀伤,她并没有出声驳斥纪宁的话。


    壮汉细想了一会儿,轩子的确和这女人有过些交情,只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轩子还要和这女人闹什么别扭?


    如此想着,壮汉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他看了眼身旁安静乖巧的女人们,也明白她们不敢逃跑,自己则往纪宁指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叫唤道:“轩子,给老子出来。”


    连竹雨趴在密林地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壮汉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近在咫尺时,她立刻翻身上前,握着菜刀往壮汉身上劈去。


    壮汉被刀锋上的银光吓得后退了一步,胳膊上虽被砍了一刀,却避开了致命的地方。


    连竹雨显出真容,那壮汉惊讶过后脸上满是恨意:“康子媳妇?你想做什么?”


    说着,就扭动身躯朝着连竹雨扑来。


    连竹雨躲闪不及,被壮汉拉住了手臂,她立刻挥动菜刀朝着壮汉另一只手臂砍去,可壮汉却用右手生生受了她这猛力一击,皮开肉绽的手臂上满是血迹,可他却只是面目狰狞的一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说着,他就亮出了自己的长指甲,满脸垂涎地盯着连竹雨的腰部道:“虽然你还没下土,我也先收了你的心肺肾吧。”


    连竹雨暗道不妙,自己的这点力气在男女绝对力量的差异下败下阵来,她如今最后的胜算就是要分散眼前这个壮汉的注意力了。


    “是张华救了我,他要你们整个村来给他赔命。”连竹雨作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冷笑着对壮汉说道。


    “张华”二字一出,那壮汉脸上的神色陡然剧变,手上的动作也一松。


    连竹雨趁着这个空挡一脚往壮汉下半身的裆部踹去,十足十的力道让壮汉疼的神魂俱荡,转眼间,连竹雨就挥刀砍断了壮汉留着长指甲的手臂。


    她动作狠辣娴熟,丝毫不像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康子媳妇,壮汉被剧痛折磨的浑身抽搐,却不忘对着连竹雨龇牙咧嘴道:“你和张华…是一伙儿的。”


    连竹雨上前割开了壮汉的喉咙,对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先是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要怪就怪你是个男人,多长了二两肉吧。”


    说完这话后,她心里又有些后怕。


    张华……


    这壮汉听了张华的名字后反应之大,完全超出了连竹雨的想象。


    经过一场恶战,连竹雨身上的气力也去了大半,她一脸疲惫地走回了女人们所在的空地,却见纪宁正被其余女人牢牢压在身上,脸上还有些未断的泪痕。


    她连忙狂奔上前,举着手里的刀,厉声对那些女人们说道:“放开她。”


    刘寡妇看着连竹雨手中菜刀上的血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见她又哭又笑道:“你果然杀了他们,你果然杀了他们……”


    纪宁被压在地上,却仍是大喊道:“她们都失心疯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连竹雨恍若未闻,只对为首的刘寡妇说道:“他们这些人,想活活坑杀了你们,再取了你们的器官来贩卖,你知道吗?”


    几个女人皆抬起头,脸上都是一样的心如死灰,并没有一丝惊讶之意。


    连竹雨心口狂跳,语气里带了些不可置信:“你们早就知道了?”


    刘寡妇苦笑一声,嗓音似枯败的古藤:“康子媳妇,你是新嫁来我们婴水村的,许多事你都不懂,等铁瓦和大圆子他们来了,就让他们说给你听吧。”


    连竹雨没有说话,被黑光映衬下的透亮眸子直直地望着刘寡妇:“他们已经死了。”说完,又低头笑了声:“村里所有能取你们器官的人都死了。”


    这本该是件令人心生慰藉的好事,可那几个女人听了这话后,脸上却露出了如丧考妣般的沉痛神色。


    连竹雨越发瞧不明白,这些女人究竟在伤心什么?难道被活生生地取下器官对她们来说还是件好事不成?


    刘寡妇脸上隐晦不明,喃喃念了几声后,才老泪纵横道:“麻子,娘对不住你。”


    另外几个女人也低声啜泣起来,神情悲痛不似作伪。


    连竹雨被这些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她提着刀上前,将纪宁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把刀横在刘寡妇脖颈处,语气不善地说道:“我救了你们。”


    “可你害了我的丈夫。”一个女人率先喊道。


    “你害了我的儿子。”刘寡妇神情悲怆地说道,说完这话,她就看向了连竹雨身后的纪宁,缓缓开口道:


    “咱们这个婴水村,只靠着后头这座深山,怎么能活下去?粮食也不好种,去一趟县里要走两天两夜的路,有一回,村里的老人去县里听了这桩生意,那些死人的器官可值钱了,几个老人回村后一合计,就计划着等自己死了,让儿子把自己的器官去卖了。”


    “那两个老人就是李二狗的父母,你的公公婆婆哩。”刘寡妇对纪宁说道。


    “后头发现死人的器官不值钱,村里几个人就想出了活取肾脏的法子,留出长指甲,每日用死灰和尸油浸泡,再去墓地里用长指甲探探地,能一股脑儿插进土里两寸,就能活生生地插进人的身体里。”


    纪宁听了刘寡妇这话后,只觉得胃里涌起一股恶寒,她稳了稳心神,追问道:“所以,婴水村里的祭祀就是生取器官?”


    刘寡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话音悠远沧桑:“祭祀的对象先是老人,再是女人,咱们婴水村也不算泯灭人性,如果你这一户里死过一个人,也就不用祭祀了。”


    连竹雨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不算泯灭人性?他们当然不愿意逮着一只羊狠命地薅羊毛,为了能长长久久的维持这贩卖器官的营生,总要放长线钓大鱼才是。”


    刘寡妇哪里是不懂这道理,她木木地盯着连竹雨,衰老的眼神里带了些憎恨,“你害了我的儿子。”


    纪宁不解其意,只问道:“既然村里会取器官的人都死了,你们还怕什么?谁会害你们的儿子?”


    话音未落,山中就传来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利笑声,那些瘦长高影正倒吊在高大的树丛中穿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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