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是关于玉衡门的事情, 宗政蔓便心中了然。


    用脚想也知道是宿荼干的……他可真是没闲着。


    不过她面上还是得表现出一幅疑惑惊讶的模样,“怎么可能?玉衡门入塔的共有二十余人,除去那些意外死亡的, 也还剩下大半, 为何会全部死光?”


    她看向褚宁,板着脸告诫道:“师弟你莫要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 人命关天。”


    “大师姐你怎么不相信呢?”


    见宗政蔓明显不相信的模样,褚宁抓耳挠腮, 急的简直像是山上的猴子,“这可是玉衡门那个死里逃生的首席弟子亲口说的啊!”


    “她到城主府门口的时候满身是血,连手臂都被咬掉了半条!”褚宁轻拽她的衣袖,想让她眼见为实,“师姐你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真的相当可怖。”


    宗政蔓这才信了三分似的, “玉衡门首席在哪?你领我去看看。”


    她跟着褚宁走了片刻, 来到了一处厢房门口。


    此刻房门大开,不少面熟的弟子围坐一团, 玉衡门的那位首席弟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正气若游丝地说着些什么。


    “这、这是什么情况?”宗政蔓睁大双眼, 微微启唇, 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刚刚得知消息的外人模样。


    “宗政姑娘。”周洵起身, 走到她身边解释起了事情缘由。


    “玉衡门的这位姑娘说他们在石井中遇到了人面蛛群, 剩下的十几名弟子全部被吞噬, 她死里逃生才从洞中逃出来。”


    “这?”宗政蔓这下是真的有些不解了。


    她不是把破裂符都卖给玉衡门了吗?对方这么一大帮子人,直接用破裂符层层破开石壁即可, 怎么会遇上人面蛛了?


    况且玉衡门出发的还早些, 宿荼怎么有时间召来人面蛛的?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 宗政蔓也没兴趣替玉衡门申冤抱不平。她面上满是惋惜,对周洵道:“没想到这第三层竟有人面蛛,玉衡门弟子们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灵力难以维系也是正常,就是可惜……唉。”


    周洵的面色也颇为沉重。


    毕竟是他们流云门主办的宗门大比,来的弟子出了什么事都与他们脱不了关系。虽说往届也会有弟子伤亡,但都还只是正常范围,像这般一个门派几乎全员殒命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人面蛛并非第三层该出现的妖兽。”周洵眉头拧起,越想此事越觉得其中蹊跷,“或许有人从中作梗。”


    话刚出口,周洵便意识到不该在旁人面前说出此话。


    “是洵多言了。”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先过去看看玉衡门首席的情况,先告辞了。”


    “好。”


    待到对方离开后,宗政蔓才不紧不慢地进了这厢房。


    她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怎么也没找到宿荼的身影,宗政蔓拉过身旁的褚宁问道,“你师弟人呢?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他出来。”


    他不是最爱看这种玉衡门的惨状吗,怎么自己做出来的成果,反倒不敢看了。


    那榻上女子面色苍白,一看便知失血过多,周洵贴了些聚灵符在她周围,帮助其恢复灵力养伤。


    门派中最为优质的一批苗子,就这么全员折损在流云门,想必此刻玉衡门的掌门长老都要气疯,应该已经赶来的路上了。


    宗政蔓内心叹气,她没想到宿荼竟如此大胆,居然敢在九转轮回塔中,直接召人面蛛群攻击玉衡门弟子。


    她看向褚宁,想知晓那位罪魁祸首到底人在何处。


    谁料对方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大师姐,师弟生病了你不知道吗?”


    宗政蔓:?


    她一脸狐疑,“生病了?什么时候?”


    分明昨天那小子还生龙活虎地过来讨骂呢,怎么一个转眼就生病了,难道他是想靠装病来洗清嫌疑?


    褚宁表情略微扭曲,一幅‘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嗯,那个……”


    宗政蔓最烦别人讲话卖关子,当即给了他一个爆栗,“赶紧说!”


    “宿荼师弟说!你昨天晚上固定住他手脚!玩的太晚了他没休息好!所以起不来!”


    褚宁大声重复了清晨师弟告诉他的理由,随后便发觉厢房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目光里满是听到八卦的好奇,连榻上的病人都不顾了。


    褚宁:……气氛怎么有点怪怪的?


    他后知后觉地降低了音量,小心抬头时,只看到面前的大师姐怒火中烧,气的头发都要直立起来,“你再胡说毁我清誉!”


    她怒点褚宁两个穴位,将对方那张不知遮掩的嘴给彻底堵死。


    解决掉这笨蛋师弟后,宗政蔓缓缓凑近榻边,加入名为关切实为吃瓜的群众之中。


    一位散修询问着玉衡门那位首席弟子,“姑娘啊,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


    “没有大碍了。”


    首席面无血色,但还是强撑着看向一旁的周洵,“人面蛛分明是高阶妖兽,就算出现也不该出现一群,我门下二十余位弟子皆丧命于此。”


    女子胸前的玉兰刺绣此刻还沾着鲜血,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她眼含怒火,语气咄咄逼人,“现如今,九转轮回塔设置出现此等失误,流云门少掌门打算如何处理?”


    “抱歉,是我流云门行事不周。”周洵眉眼低垂,歉声道。


    “呵,行事不周?”女子说着说着便止不住咳了两声。


    她拭去唇角溢出的血痕,一把掀开被子,露出自己被咬伤的断臂,“在这九转轮回塔中,玉衡门弟子齐齐殒命,我失去手臂成为废人,少掌门轻飘飘的一句‘行事不周’便想了结吗?”


    周洵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已通知掌门先行暂停试炼,姑娘所需的灵药我们拱手奉上,一定竭尽全力弥补损失。”


    “可笑。”


    可能是过于愤怒,玉衡门首席‘啐’了一声,她恨恨地看着周洵,“弥补?拿什么弥补?你把手臂砍下来还我吗?还是把你流云门的弟子也全数屠尽?”


    站在一边吃瓜的宗政蔓有些看不下去,“姑娘说这话就过激了吧。”


    明明是宿荼那小子搞的鬼,冤有头债有主,现在一个劲儿对周洵发难算什么?


    谁知这一发话,火就引到了她身上。


    “对!还有你!”女子指着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若不是你那劳什子破裂符,我们门派至于沦落到此等境地吗?!”


    “我们门派若是好好待在石洞内部,也不会遇到那人面蛛!”


    回想起那炼狱般的一幕时,女子的身体还是会微微颤抖。


    他们玉衡门手握大把破裂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那石头洞穴,本来门派众人纷纷欢心雀跃,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达第四层的门派。


    谁料他们还没走两步,便莫名落到一个漆黑的井中,井深数十丈,墙壁还光滑无比,一群人以为这是什么机缘,便沿着井底行走,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一对对猩红的双眼幽幽盯着他们……


    回忆起师弟师妹们的惨状,女子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打颤,她伸出还残存的手掌挡住面容,‘呜呜’的哭泣声压抑着传来。


    “……”算了。


    宗政蔓沉默片刻,终是不忍心再留在此地了。


    *


    宗政蔓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她慢吞吞地走回千山宗休息的庭院,一路都在思考着剧情下每个人的既定命运。


    自己的小命虽然保下,但除了某些细微情节略有变化外,大的方向根本没有改变。宿荼复仇的动作从未停下,宗政家父子俩的计划也顺利进行,一切环环相扣,就像盘无解的棋局。


    她是观棋人,但也囿于其中当着棋子。


    除了努力飞升,她再也没有别的法子来改变这一切了,宿荼……或许也会死在男女主手上。


    不知为何,幻想对方殒命的场景,宗政蔓的心脏就仿佛被揪住一般,莫名的酸涩。


    在她发呆之际,刚才脑海中的人突然走到她面前。


    黑衣少年马尾高扎,逆着光走来,他长睫被阳光染成金色,一脸笑意道:“大师姐回来了?”


    看到宿荼的一瞬间,她当即便想到褚宁说的话。


    宗政蔓气不打一出来,她踮脚揪着对方的耳朵,“今天你又跟褚宁瞎说什么了?!你下回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把你耳朵揪掉!”


    宿荼握住她的手,侧着头眨眼看她,“疼疼疼——”


    为了救回自己的耳朵,他手指轻轻搭住宗政蔓手上,“大师姐别气,师弟错了。”少年眼睛明亮,看向她的目光中分明全是调笑,根本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宗政蔓手背被对方包裹,犹如过了电一般感觉奇异,她愤愤地甩开手,“你最好是知错了。”


    “嗯,真的知错了。”宿荼眉眼弯弯,他是知错了,不代表会改啊。


    他捏了捏不知是因害羞,还是被捏才泛红的耳垂,“大师姐一大早出门,是出了什么大事?”


    明知故问。


    宗政蔓眯眼看他,“是,玉衡门在第三层遇到了人面蛛,现如今除了他们的首席弟子外,其余人全部丧命,就连那个首席弟子也丢了半条胳膊。”


    “哦?”宿荼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但眉角眼梢分明写满愉悦。


    他一脸‘困惑’地看向宗政蔓,“怎会如此,玉衡门不是一向实力强劲吗?怎么会遭受人面蛛围攻?”


    宿荼歪了歪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宿荼唇角翘起,漆黑的眼瞳中荡漾着笑意,对于报复玉衡门一事,他的愉悦简直溢于言表。


    宗政蔓顿了顿,“……或许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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