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裴眠雪将徒羡鱼带离小清殿即放手。


    眼下已是下午光景,但比起晨间,天光并未明媚多少分。阴天伴着小雪,风冷得刺骨。徒羡鱼拉上兜帽,把手揣进毛绒暖手袋中,小步落到裴眠雪身后,借他来挡风。


    “是谁要见我?给我平安符的人?他到底是谁?”徒羡鱼小声问出一连串问题。


    “是,其实你先前已经见过了。”裴眠雪道。


    徒羡鱼听后皱眉,这些日子她见过的人太多,根本筛选不出。


    裴眠雪似是猜到了她的神情,哼笑了声:“到底是谁,你见到就知道了。”


    又是这样的说辞,徒羡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还有个问题,琢磨了一下开口:“昭天印……不是那个人让我拿到的吧?”


    “那是你自己的机缘,没有人动过手脚。”裴眠雪道。


    徒羡鱼一惊。


    问题又来了,她凭什么拿到昭天印?


    “大抵是昭天印觉得你面善。”裴眠雪笑着看了她一眼,猜出她心中所想。


    稍过片刻,他脚步停下:“到了。”


    徒羡鱼被带着来到了街上。


    天空飘着雪,路上行人不多,街边亦无支摊推车,一派冷清之景。将目光再放远些,转角处有棵冠盖如云的老树,树下横着条石凳,一个男孩背对徒羡鱼和裴眠雪,晃着腿坐在上面。


    徒羡鱼觉得那人很眼熟,很像前天夜里喊着漂亮姐姐、试图忽悠她加入门派的小男孩。


    不,根本就是那个小男孩,连衣裳都没换。


    徒羡鱼心中疑惑更深,旋即见得裴眠雪向那老树一抬下颌,提步过去,对着这小男孩唤道:“师父。”


    跟随在后的徒羡鱼脚步一趔趄,差点儿撞上裴眠雪后背。


    “师父?”徒羡鱼震惊抬起头。


    男孩从石凳上转身,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眼睛如葡萄般黑亮。他对徒羡鱼笑起来:“嘿。”


    徒羡鱼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


    她左看一眼裴眠雪,右看一眼被裴眠雪唤做“师父”的男孩,再敲了一下关机的系统,做了个深呼吸,理顺思路问:“平安符就是你给我的?”


    “嘿。”男孩又笑了声,偏首向裴眠雪投去一瞥:“不过那枚平安符只是个媒介,出手相助之人是他。”


    徒羡鱼目光移向裴眠雪。


    “我事先并不知情。”裴眠雪眉梢轻挑说道。


    徒羡鱼的目光再一次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小心谨慎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孩直言道:“我想收你为徒。”


    和那天晚上遇到时的目的相同。徒羡鱼已经不纠结于为何会是她这个问题了,细迅速又致地打量了这个男孩一番,问:“冒昧问一下,您是?”


    “我叫白逢君。”对方摊手说道。


    徒羡鱼眨了眨眼,没在记忆里搜寻到相关信息,很茫然。


    她对上裴眠雪的视线,后者轻轻笑了声:“狐面书生白逢君。”


    “哦……”徒羡鱼敛低眸光,回忆思索。


    这个称呼有些熟。


    下一刻,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瞳孔一缩。


    狐面书生是出现在史书某一页上的名字。百年前人族曾遭受一场灭顶之灾,那灾难便是由狐面书生终结的。


    那可是活跃在一百年前的人物,传闻早已陨落。


    徒羡鱼看向白逢君的眼神带上惊愕。


    狐面书生竟长这般模样?但他说是就是了?她至今不知晓这位“赵铁柱”的身份。可如果摆明了怀疑的话,不会被这两个人联手掐死吧?


    “因为我长得符合你们门派的要求?”徒羡鱼语气委婉。


    “咳,是要求之一。”白逢君口吻变得严肃,可转眼又变得不着调了:“若长得不合眼缘,相处起来会很难受的不是吗?”


    徒羡鱼:“……”


    你说得好有道理。


    她突然觉得赵铁柱和这人的确有几分师出同门的味道。


    徒羡鱼将声音放得更低柔:“如果我不答应你……”


    她参加花间集会的目的是为了进寒山派,现在拿到昭天印、提前成为魁首,拥有了选择门派的权利,自然要去完成任务。


    再说,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迟早要回归任务局,对拜师一事并不看重。


    但徒羡鱼的话没能说完,裴眠雪打断道:“先说一件事,她已是我寒山弟子。”


    他是对白逢君说的。


    白逢君一听,气得一下站起来:“什么?她怎么就你寒山派弟子了?我可没让你收她入寒山!”


    徒羡鱼也是一怔:“我什么时候是寒山弟子了?”


    裴眠雪似笑非笑问她:“你难道不想入寒山派?”


    “想的。”徒羡鱼如实回答。


    “那你现在就是寒山弟子了。”裴眠雪满意点头。


    虽然你是大佬,可你说是就是了吗?徒羡鱼在心中嘀咕。


    白逢君站到石凳上后总算比徒羡鱼高了。他紧紧蹙起眉头,扼腕说道:“徒弟,寒山哪里好了?除了在天榜上排名高些,地理位置优越些,灵脉资源丰富些,旁的有何优势?且不说寒山那群修炼狂会日日夜夜让你练剑,毫无生活情趣可言……”


    他顶着如此年幼的外表,却做出如此痛心疾首的神情,看得徒羡鱼想笑。


    “我向往寒山派已久。”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的好徒弟,你当真向往寒山?”白逢君不肯相信。


    徒羡鱼坚定回答:“当真。”然后纠正白逢君:“我还不是你徒弟。”


    “那我也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寒山吧。”白逢君叹息摇头,紧接着语重心长说起:“徒弟,你得认我这个师父。有为师在,保证这世上没人敢欺负你;有为师在,你想学什么功法就能学到什么功法;有为师在,你……”


    这人真的是传说中的狐面书生?是忽悠小弟才对吧!


    你这赵铁柱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答应当他徒弟?真是寒山派之人,说收弟子就收弟子?


    徒羡鱼瞄了眼一旁的裴眠雪,怀疑更重。


    白逢君注意到徒羡鱼的神情,停下那一连串排比句,抱起手臂轻哼:“是我要收你为徒,你看他做什么?”


    裴眠雪亦看出徒羡鱼眼中的猜疑,“啧”了声,说道:“负责纳新之事的寒山派长老就在道观中,你若不信我,可去找他要个准话。”


    大佬好像没必要骗她,毕竟他伸手一指,她就可以回归任务局了。


    但——徒羡鱼觉得还是该去确认一番。


    徒羡鱼冲白逢君礼貌笑了笑,拔腿就走。


    却是听得裴眠雪慢条斯理说道:“如果你想被其他门派的长老或执事围住,在你耳边不听劝说你加入他们门派的话。”


    徒羡鱼:“……”


    徒羡鱼想起大佬来小清殿找她时,身后追着一群人的场面。那些人莫不就是来阻止大佬带走她吧?


    徒羡鱼转回身去,双脚并拢站好。她一点都不想应付那样的场面。


    “拿着。”裴眠雪丢了件东西到徒羡鱼手中。


    一块铜钱大小的玉玦,玉质通透,镂刻精美,如果系统在,当即能认出所刻图案便是寒山派徽纹。


    但系统关机了,徒羡鱼只好问:“这是什么?”


    “寒山派的信物。”裴眠雪道,“你在大街上寻个稍有规模的、做修行者生意的店铺,就能得到确认。”


    “哦。”徒羡鱼把这块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放进乾坤壶中。


    “你们说完了吧?”白逢君坐在石凳上,没好气地问道。


    细雪起起落落,乘着风来到树下,却在即将靠近白逢君面庞时无声消解。


    徒羡鱼见到这一幕,对白逢君有了深一层的认知,冲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你是既入了寒山,又拜了这位为师?”徒羡鱼扭头问裴眠雪,这是她最后的问题。


    白逢君抢在裴眠雪之前说道:“是先拜我为师,再入的寒山。”


    “两者不冲突。”裴眠雪作了补充。


    徒羡鱼垂下眼,认真思考起拜师之事。


    白逢君是大佬的师父,而大佬是系统必关机回避的强者,所以无论白逢君是否真是那位狐面书生,她拜他为师,好像都不吃亏。


    她进寒山派的目的也不是拜师学艺,且不说人家先前已经帮过一个大忙了。


    “好吧,我答应。”徒羡鱼对白逢君点头。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白逢君又一次在石凳上站起来,神情十二分雀跃。


    他用力拍了裴眠雪肩膀两巴掌,对徒羡鱼介绍道,“这人呢,是你师兄,他就是大名鼎鼎的……”


    “赵铁柱。”裴眠雪抢了个先。


    徒羡鱼:“……”


    徒羡鱼甚是认真地唤了他一声:“铁柱师兄。”


    “二丫师妹。”裴眠雪回得亦是认真,转头对白逢君道,“她叫王二丫。”


    白逢君:“……”


    “行吧。”白逢君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赵铁柱和王二丫。你们俩似乎本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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