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没有看悬浮在身边的镜子，一边躲着死兽的攻击，还准确回答它：“没事的，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等斩了这头死兽，我再捏颗枉死丹，就能拿到历练的魁首了，妖王大人见到了一定很开心。”
这话听得通天镜闪烁的速度更急促了。
但顾怜没有理会。
又与这只元婴死兽战了几十个回合，就在穹顶有人戏看够了终于飞身掠下、而顾怜在艰难对战中总算露出个破绽、等待着某个猜测成真时，远处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波动，还伴随着强烈轰鸣，浓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于此同时，死兽愤怒的嘶吼声响起，那道巨大波动似乎并没有能杀死这只死兽，反而更加激怒了死兽。
顾怜匆忙之中扭头看了一眼，目光愣了一下，“林越？”
那是林越的方向，不久之前这两位仙门天骄分别帮她引走了两只死兽。
“这么浓重的气息，他该不会用了保命的东西吧？”
林越比灵啸修为更高，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他先激发这等手段，可这气息与死兽嘶吼又说明他确实激活了某种东西。
“这都没杀死死兽，他要危险了。”
顾怜险之又险躲开了面前死兽的攻击，唇角微抿，有些纠结，但只一瞬，她立刻做出了决定。
“阿通，帮我。”
古朴铜镜爆发出灼亮光芒，顾怜收起长剑，双手结印，掐了个复杂的玄印。
“定！”
光芒照在那只死兽身上的一瞬间，肉眼可见地看到它凝固了动作，顾怜微微皱眉，唇角溢出些许鲜血，但她没有丝毫停顿，趁着死兽动作凝固的瞬间，立刻抽身远离，朝林越的方向奔袭而去。
边跑她还高声道：“林越兄，撑住，我来救你了。”
本来准备印证某个猜想，可到底人命关天，顾怜一瞬间就做出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选择先去救那位仙门天骄。
她甚至没有往后多看一眼。
也因此，顾怜没有看到悄无声息落在死兽身边的绿眸修者，和他看起来有些危险的眸光。
小金丹······不愧是佛修，很博爱嘛。
对于某位大佬的想法顾怜全然不知道，虽然失去了验证的机会有些遗憾，但她并不后悔。
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林越这边，顾怜甚至没时间细想为什么身后那只死兽在恢复之后没有追过来。
她第一时间看到了飞出去的林越，他吐出好大一口血，顷刻染红了胸前衣襟，见到她来，还坚持道：“不用你救！”
顾怜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她露出慈悲神色，冲上去帮他挡了一击，抓住他的衣领从死兽身边快速掠开，落了地，才叹息道：“道兄，你伤得不轻啊，你对我的情义，我记住了。”
林越面色有些狰狞，好好的一张俊脸被血染红不算，还有些扭曲，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他咬牙道：“胡说什么？谁对你有情义？”
他是为了证明自己！
顾怜一脸‘我懂’的表情，迅速点头，并安慰他：“好的好的，你是仙门弟子，行侠仗义也是常事，你放心，你这等侠义之士，我一定会救你离开的。”
林越张了张嘴，吐出好大一口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怜这才仔细探查了他一下，发现这位仙门天骄之所以伤得这么严重，是因为他和这只元婴死兽硬刚，以至于师门留给他保命的东西都自动激发了。
她惊叹道：“道兄真乃大毅力者。”
她可没和死兽硬刚，更多是迂回，而且她是因为怀疑这几只死兽的异常和某妖王有关，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看能不能试出点什么，换做平时，等级相差这么大肯定有多远就跑多远，谁会和相差这么多的死兽硬碰硬啊，没有一点好处的事，除非脑子有病。
也只有林越这等仙门天骄才有这样的毅力吧。
顾怜心中赞叹，然后就看到林越在她的夸赞中又吐了一口血。
细心地帮对方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顾怜丝毫没有嫌弃，把人扶起来扶到一边，才发现面前的死兽陷入了奇怪的静默中，竟然没有再继续攻击她了。
就在顾怜感到诧异时，这只死兽似乎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很快窜入密林中，消失在黑暗里。
“？”
顾怜惊叹：“林越兄，你看，这只死兽都被你的勇气感动了。”
“咳咳咳——”
林越推开她扶着自己的手，按着胸腹间咳了好一会儿，把喉间淤积的血液吐了个干净，又服下一颗疗伤的丹药，这才缓过气来看她。
虽然目光不怎么友善。
顾怜却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笑盈盈行了一个佛礼，真诚道：“阿弥陀佛，我虽与贵门长老有些误会，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与道兄几位成为好朋友，你和灵啸道兄的帮助，我铭记于心。”
林越目光冷漠，语气不善，“我和灵啸是为了斩杀死兽，夺得魁首，你乃我们仙门之敌，最好不要自作多情。”
“我懂的。”顾怜目光越发柔和起来，“道兄们都是嘴硬心软的人，菩萨心肠，也是与我佛门有缘。”
林越唇角微颤，大约很想骂人，可一向良好的教养与他不多言的性格让他无法破口大骂，只能继续用冷漠目光注视顾怜。
甚至还带些警惕，毕竟他受了伤，而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却安然无恙。
就在他和顾怜对视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窜来，还伴随着些许急促的声音：“林师兄，那死兽好奇怪，竟然自己退了，你没事吧？”
说完话，灵啸才看见顾怜也在。
他脸上的担忧立刻变成了一抹警惕。
灵啸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顾怜依然对他行了一礼，友善道：“阿弥陀佛，看到灵啸道兄也安好，我便放心了，倘若为了我有什么闪失，真是叫我于心难安。”
灵啸没有像林越那样反驳，他抿紧了唇角，走到林越身边搀扶着他，才看向顾怜，重新开口：“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用什么枉死丹，否则怎么会引出三只元婴期的死兽？”
虽说这件事是他们自己上赶着来的，可表面上这质问却是需要的。
可哪知顾怜一点辩驳的意思都没有，她露出愧疚神色，十分虚心地向他们道歉：“是我不好，让两位道兄受难了，虽然我也因急着赶来救林越兄施展禁术受到了反噬，不过若是两位道兄想要什么赔偿，我会尽力满足。”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明是死敌，对方却一脸惭愧内疚的样子，还提起为了救援而施展禁术，凝视她唇角血迹，灵啸十分别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纵然还有诸多不爽，可他也无法再说出口了，便只冷哼了一句。
他扶着的林越脸色就更难看了，一番话憋在心中吐不出来。
顾怜见状当即赞道：“灵啸道兄果真和林越道兄一样，菩萨心肠，我就知道你们不曾真的怪我。”
眼见对话越来越奇怪，林越咳了一声，终于忍不住道：“灵啸师弟，我们回去吧。”
灵啸还未回答，顾怜已经往前一步，面露诚恳：“既然我们冰释前谦，不知我可否拜访诸位仙门道友？也好解了之前的误会。”
“谁和你冰释前嫌？”
灵啸冷声道：“你最好当心些，出去后别让长老们看见，否则你别想活着出离开。”
“我明白。”顾怜点点头，目光关切：“道兄提醒我小心我虽感动，可就这么将门中隐秘告知我，对道兄没什么影响吗？”
“······”
两位仙门天骄一起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来，半响，林越深吸了口气，再次道：“灵啸师弟，别说了，我们回去。”
难怪当时能蒙骗了诸位长老，于万人中将妖王救走，再和她多说两句，林越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灵啸大约也有相同的感觉，因此他扶着林越就想离开。
顾怜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继续用友好的语气询问：“道兄，你我都是年轻人，俗话说得好，年轻人意气相投，就冲着你们这次帮我的份上，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便是义结金兰也可，且我见你们与佛有缘，不如下次到我天一佛宗来，我引荐你们见见度心大师如何？”
两位天骄脚步一顿，旋即离开得更快了。
顾怜目光有些不舍，刚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却见身边的通天镜急促闪烁，她才从‘兄友弟恭’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有些遗憾注视着林越和灵啸越走越远。
“可惜了。”
可惜了，要不还有要紧事要做，她还想去仙门驻地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和这些重情重义的仙门弟子们打成一片，一起参悟佛法真谛。
顾怜再次叹息了一声，目光中的慈悲与无奈同时显现。
她虽然之前帮了妖王，但她没有投入妖族的打算，在顾怜眼中，应天下大同、一视同仁，与所有人交善才是佛法真谛。
微微摇头，顾怜摸了摸唇角的血迹，伸手擦干净了，这才缓步往回走。
死兽来得莫名其妙，离开得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和某位妖王有没有关系，而她的功勋还没攒够，再捏一枚枉死丹的话，会不会再引出几头元婴死兽？
稍稍思索，顾怜走回之前与元婴死兽对战的地方，此地一片狼藉，但那只死兽已经消失无踪。
她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奇怪的痕迹，想了想，顾怜到底没再拿一枚枉死丹出来，她举起通天镜，询问道：“阿通，要不我们直接去暗渊深处吧？你知道的，妖王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他。”
通天镜这次连闪烁都不想闪了，镜面直接黯淡一片。
顾怜见它和暗处可能存在的某位都没有反应，想了想，又道：“说起来那只死兽有些奇怪，眼睛好像是绿的，绿莹莹的，怪好看的。”
通天镜终于亮起来了，但它的镜面没有呈现任何文字，反而映照出她自己的面容。
——还有她身后有着一双绿莹莹眼眸的陌生修士。
那修士于镜面中对她露出一个温和微笑，伸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力道很轻，虽然是完全陌生的声音，音调却与她熟悉的某位一样。
顾怜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慢悠悠的、有些慵懒：“是像这样吗？”
那双绿眸闪烁了一下，在黑暗里看起来格外惊悚。
顾怜当即倒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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