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沁大婚前一日,公主府宴请亲朋好友。
叶娉和温御在门外迎客,夫妻俩皆是一个郡王服,一个诰命服,看上去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皆是配一脸。
公主府嫁女,来的宾客不少。
举凡是听到书中出现过的人物,叶娉立马和身边的男人八卦一下。温御个高,叶娉与他低语时难免要踮脚。而温御为了听清她说的话,自然而然会低头细听。两人本来就极为打眼,哪怕是亲近一些都会招来无数窥视的目光,何况是如此亲密的举动。
不少人思量开来,对叶娉有羡慕也有嫉妒,还有忌惮。
这位郡王妃,确实是个有手段的。
两府的姻亲,除了温老夫人的娘家万家和温夫人的娘家王家,还有叶家人。
万家和王家明显看不上温如沁一个庶女,但温如沁嫁的宣平侯府的世子,是以两家明面上恭维声不断。
叶家人是第一次来公主府,叶母倒还罢了,叶氏明显有些拘谨。待瞧着大女儿一派镇定自若地安排人手时,顿时挺直了背。
温如沁和叶婷相熟,两人不时悄悄私语。
万家的姑娘和王家的姑娘皆是眼神复杂,不时偷偷打量叶娉,又不时用隐晦的目光看叶婷。尤其是王家的姑娘,大多数以前都认识原主。
那时候她们是何等的有优越感,便是因着表姐妹的这一层身份在,也没几个人看和上原主的出身。
哪成想这才多久的功夫,以前她们看不上的人居然成了公主府的当家主母。瞧瞧那一身的打扮气度,头上的四尾步摇流光溢彩,云鹤团纹的诰命服尊贵大气,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叶娉是故意的,她就是这么俗气。
本来今日她和温御穿着体面即可,但是她偏要穿诰命服。她穿了诰命服,温御为了配合她只能穿郡王服。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他们夫妇二人对温如沁的重视,传到宣平侯府自然是又让沈夫人满意了几分。
她这一身的行头,彰显了她的身份。哪怕是王家最为地位高的大房老夫人,即温夫人的母亲,论品阶也不过是与她平起平坐。她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如今的她不是他们王家敢算计敢得罪的。
王家人的目光越复杂,越是不得不挤着笑和她寒暄,她越是端着架子,将小人得志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哼,小人得志,不炫耀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王家来的是大房二房两家人,三房并未出席。听说三房分家了,那位王七爷倒是出人意料的振作起来。有人猜是因为之前王三老夫人太过打压庶子,王七爷以前都是在藏拙。
这话叶娉信,那位王七爷确实是个妙人。
一众姑娘中,叶娉还看到了刘静雅。刘静雅和以前一般无二,若不是今日人太多叶娉太忙,她必是还要说上好大一会儿。
看到她开朗大方一如从前,叶娉颇感欣慰。
这一世,刘静雅应该没事了。
吃席时,叶娉将叶家人和常家人安排在一席,而王家人则和万家人安排在一席。至于彰王妃和庆阳郡王,自然是和温夫人坐一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公府在公主府这边也只是客。
常夫人将叶娉夸了又夸,从言行举止到今日宴席的种种,夸得叶母心花怒放,叶氏脸颊都开始发烫。
夸完了叶娉,常夫人又夸叶婷。
这对双生姐妹的容貌可谓一等一,当姐姐的贵为郡王妃,叶二姑娘以后的亲事肯定不会差。也不知叶家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拒了宋家。
宋家人今天也在,隔了几张桌子,宋夫人正和镇国公府的人坐在一起。镇国公府是宋夫人的娘家,虽说近些年极为低调,但因着宫里的顾皇后,顾家很难真正低调。
大喜的日子,没有人会触主家的霉头。
散席之后,宾客们陆续离开。
庆阳郡主有意向叶娉示好,主动过来攀谈。
“温家大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听着都很是震惊。想不到看上去好好的人,竟然突然得了疯病。”
“生老病死,人力不及。”
“郡王妃说的是。说起来我还应该唤你一声表嫂,只是日后我也要嫁进温家,未免到时乱了长幼,这声表嫂也就作罢。”
叶娉笑笑,“出嫁从夫,我自当以郡王为重。”
言之下意,她听温御的。
两边都是温御的关系,不管是表嫂还是弟妹,她本来也无所谓。
庆阳郡主眼中有一丝讶然,她进京之后听到的都是这位叶氏如何不知廉耻又如何凶悍,原想着不过是小户出来的女子,仗着美貌过人攀上了高枝。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有些意外。不说此次宴席没出差错,便是这不卑不亢的姿态也让人意外。
“郡王妃说的是,咱们女子自当是出嫁从夫。”
叶娉心想,旁人说这话尚可一信,只是这位庆阳郡主…
庆阳郡主朝温如沁那边看了一眼,感慨道:“温二妹妹是个有福的,模样好性情瞧着也不错,还得了这样一门好姻缘。那位沈世子我见过一回,不愧为永昌城第一公子,风采卓然让人见之难忘。”
这就惦记上了?
“沈世子那等长相,也只有我家雪娘能配得上。”
庆阳郡主闻言,颇有几分不快。这位叶氏难道真以为女子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吗?
当真是俗不可耐,亏得她之前还高看了一眼。
没有身份地位,再好看的女子也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反之亦然。像她这般生来高贵的人,岂是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所能比肩的。
凡夫不可语道,她实在是没必要和这样一个人示好。
进京之前,父王意在温郡王,哪成想他们进京的路途中陛下居然赐婚了。他们不得不重新筛选,这才退而求其次挑中了国公府世子。
温世子虽不如沈世子那般才名在外,也不如沈世子长相出众,但也是上等的美男子,她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只是一想到她要和一个七品小官之女成为妯娌,她便老大的不舒坦。好在一个是国公府,一个公主府,隔了房又分了府,若不然这门亲事势必要再考量一二。
她态度的微妙转变,叶娉自是感觉得出来。
终归不是一路人,且随她去。
翌日吉时,温如沁出了门子。
没有拦亲的人,沈世子带着一群接亲的人可谓是长驱直入。旁人并不意外,若是温御真的出面拦亲反倒让人惊悚,只有叶娉知道这个男人有多迫不及待把妹妹嫁出去。
至始至终,晴姨娘都没有露面。
叶娉心道,这真是一个聪明人。
温老夫人是亲祖母,叶娉又借了她的光给温如沁长脸,所有人都知道温如沁是祖母亲自教养长大的,晴姨娘不出来是对的。
一旦晴姨娘露面,反倒让人看轻温如沁。
接亲的队伍离开,锣鼓声也渐渐远去。温家人目送喜轿,站在最前面的是温驸马和温御,温国公和温廷之次之,后面是温老夫人和温夫人并叶娉。
纵然温如玉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天,温老夫人依然不愿原谅温夫人。以前向来以亲母女示人的二人,此时中间不仅隔着一段距离,还隔着叶娉。
叶娉心下既欢喜又怅然,欢喜的是书中的男女主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怅然的是以后不能再和雪娘日日待在一起。
她扶着温老夫人,老太太的眼睛都不往温夫人那里看。人前还能装一装,人后早已是满脸的不待见。若不是温夫人城府足够深,换成任何一个人多少都会挂相。
“说什么我们祖孙仨谁赢谁请客,还说要吃遍永昌城,你这皮猴惯会哄我。”温老夫人突然来了一句。“雪娘嫁去了侯府,怕是以后我们也打不成叶子牌了。”
声音虽低,但叶娉当然听得清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太太,合着孙女出嫁不伤心,伤心的是以后没人陪她打叶子牌。
“哪里非要赢了牌才能出去吃,您想吃什么,孙媳陪您去便是。”
温老夫人似有些意动,但还是轻轻哼了一声。“无缘无故出去吃饭像什么样子,你可别背着御哥儿偷偷出去。”
叶娉心道这老太太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她了解对方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计较。心里想的却是饶是贵为国公府的老夫人,也不能活得随心所欲。
这世道对女子委实不太友好。
“孙媳省得。”
“你知道就好。”
叶娉怕这老太太还要作,连忙岔开话题。
“过不了多久庆阳郡主便要嫁进咱们温家了,孙媳瞧着最近因为如玉妹妹的事,大伯娘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有没有精力操持婚事。大哥是温家的长孙,他的婚事关乎国公府的体面,祖母您可要多上点心。”
“还用你说。”
大孙子的婚事,温老夫人看得比谁都重。如果不是早前庆阳郡主闹了踩死白猫的那一出,她会更满意。
这时温御恰巧回头,叶娉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温老夫人却是吓得不轻,二孙子好端端的回头作什么?那眼神深得像看不见底的洞,吓了她一大跳。
心悸的同时,突然有些同情二孙媳妇。
叶氏眼神不好,居然看上了这么一个面冷心冷的男人。日日夜夜的对着,怕是比对着一把出鞘染血的刀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也是不容易。
叶娉感受到她同情的目光,有些莫名。
“早点生个孩子。”她突然又冒出这句话。
“……”
见叶娉没说话,她皱了眉。
“你身份到底低了些,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女子嫁人后,除去娘家可依,最能依靠的不是男人,而是儿子。”
这话有几分真诚,叶娉有些意外。
“我就知道祖母是个体恤晚辈的好长辈,孙媳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进温家。只是祖母待孙媳好,孙媳也不能不知好歹。这长子长孙曾长孙,孙媳以为还是一脉相承为好,孙媳盼着庆阳郡主一进门就给祖母生一个大胖曾孙。”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叶娉可不想被人催生,她只想顺其自然。
温家的曾长孙之位她不在意,想来温御也不在意。
“倘若孙媳真的怀在前头,也希望先生个女儿,孙媳喜欢先开花后结果。”
温老夫人明显被感动,道:“是个懂事的。”
叶娉适时害羞,脸色赧然。
祖孙二人看上去极为亲密,温夫人想不看到都难。哪怕是以前婆媳俩亲如母女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
真是个不简单的,她看走眼了。
……
宴散人尽,公主府比往日更显安静。
若是站在高处俯瞰,不难发现这偌大的府邸有多空旷。大片的黑寂,除去西院驸马的住处尚有人气之外,便是东院的无名居。
叶娉虽不用出力,但这些天来也不算轻省。
自从那日挂了免战牌之后,她发现这招还挺好使。今晚她想睡一个美美的觉,将将把免战牌拿出来,便被温御按住了手。
“不用挂。”
她心肝一颤。
不会吧。
她都累成了狗了,这男人还要折腾她。
还是不是人!
“郡王,我好累。今晚能不能放过我?”娇软中带着哭腔,每个字都像长了钩子一样。
温御眸光暗极,又来这招。
他强压着邪火,道了一个好字。
叶娉如蒙大赦,抱着他啃了一口,嘴里说着什么真是太喜欢你了,爱死你了之类的猛浪之言。然后欢喜不已地脱鞋上床,从床外滚到了床里,差点欢呼出声。
就这么高兴?
温御心生不悦,难道这小骗子在床笫之间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什么最喜欢和他做最爱的事,什么哪怕是疼也是快活的。
气氛瞬间冷凝,吓得叶娉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天鹅莫不是要反悔?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动静,这才从被子下掀了一条小缝。
这一看,倒是奇了。
温御居然在看书。
看书好,书中才有颜如玉。
让他去书里找美人吧。
叶娉确实是累了,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温御翻着手里的书,不时在纸上写着字。
温雅?
会不会太文气?
温嵘?
是不是太硬了些?
一张宣纸写满,竟是一个也不满意。
夜深人静,烛芯渐长。
他揉了揉眉心,将宣纸叠好。
取个名字而已,为何如此之难?
这一夜,素有天下第一刑司之名的温郡王遇到了两世以来第一个难题,一坐就是一宿,翻过的书堆了一摞,直至天边发白。
叶娉一夜好梦,醒来后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她吓得瞬间清醒。还是睡觉之前的那身衣服,这个男人难道一夜没睡?
这是又要发什么疯?
“郡王…你,你…”
话还未问出来,当即被塞了满怀的宣纸。
“你来看看,这些名字哪个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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