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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章


    轰隆。


    整个房间剧烈摇晃, 咔哒一声，下沉停止了。


    失重感消失，继而是脚踩实地的踏实感, 心脏也似归了位。


    明灭的光影静止了, 阴影如粉尘沉淀, 光亮悬浮上升，整个房间渐渐透亮起来。


    时辛眯眼, 在看清对面的兰诺时, 也同时看清了他身后的——畸形活物！


    邪恶、丑陋、畸形。


    一群群隐约能从轮廓, 勉强分辨出种类的星际动物，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时辛对上兰诺的眼睛，从他深邃幽沉的眼瞳中，她也清楚看到了自己身后。


    同样是一群畸形的星际活物！


    帝国陛下微微皱眉，这些畸形的活物身体上，有些还保留着人类的痕迹。


    比如，一株食人花半开的花苞里，是一颗双眸紧闭的人头。


    说是活物, 其实更像是摧毁了人类基因，失去作为人类记忆的失败实验品。


    联想到警务司还没侦破的失踪案, 帝国陛下心里有答案了。


    消沉如冰水的愠怒，从他身上汩汩蔓涌而出，颜色瑰丽的极光, 在他脚下摇曳晃动。


    兰诺·路西法生气了。


    时辛看他一眼，转手摆弄着手里的通讯器。


    通讯器的绿灯依然亮着, 这表示对面的黑手一直透过光屏在看着。


    “很大场面啊, ”时辛对着通讯器低语, 口吻随意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这种好玩的事隔着通讯器看着能有什么意思呢？”


    她将通讯器对准了畸形的实验品，叫对方好生看清楚了。


    生着六条手，像蜘蛛一样的半人，兴许还残留著作为人的意识，脸上布满了痛苦。


    肚子上长着血盆大口的女人，一歪头脖子上就喷出利齿触须。


    还有下半身拖着蜈蚣躯体的觉醒期幼崽。


    ……


    这些实验品，曾都是普普通通的民众，他们之中有未觉醒成年的幼崽，本该拥有前途无量的未来。


    还有无辜的亚人，纵使是社会的底层，可也努力认真生活着。


    如今，全都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怪物。


    时辛圆溜的蓝色猫儿眼里，浮起冰锥般的尖锐厉色，叫那晴空的蓝变的深沉，像狂风骤雨下的深海。


    她五指握住通讯器逐渐使力：“藏在自由联邦吗？等着我很快回来找你。”


    低沉轻柔的小烟嗓，像是在情人耳边呢喃，每个字音都带着小钩子，勾的人心脏悸动。


    “啪嚓”通讯器对面，倏地传来一声打翻水杯的声音。


    紧接着，绿灯熄灭通讯挂断。


    时辛轻蔑冷嗤，就这点胆子，居然也敢算计她？


    她五指稍稍用力，通讯器咔嚓就碎了。


    她做这些的时候，兰诺就一直看着，没有阻拦也没有多问。


    时辛拍了拍手，抬头睨过去，视线从兰诺手里的记忆体上掠过。


    骄傲的猫科觉醒者眸光闪亮，提议道：“比一比？”


    纵使当下一较高下的时机不算太好，可时辛就很忍不住。


    从前不曾谋面之时，明里暗里交锋她还能按捺着性子来。


    可当这人真实的站在面前，那股浓烈的胜负欲，激荡出勃勃战意，叫时辛分分钟就热血沸腾。


    体内本还在排斥的基因，似乎也受到战意的感染，排斥的反应稍稍缓解下来。


    兰诺从善如流：“你的记忆体当赌注？”


    他心知，时辛是骄傲的，骄傲到不屑直接开口索要。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一切荣耀。


    便是前路荆棘满布，亦无所畏惧。


    这就是时辛。


    漂亮的蓝色猫儿眼，对上深邃的凤眸，那一眼勾缠交织，没有再用任何话语沟通，可两人就是清楚明白的洞悉了对方的心思。


    今天之前，他和她还是从未正式面见过的陌生人，关系更是宿敌对手，政O治立场很敌对。


    可现在，彼此之间却比相处了一辈子的伴侣还要了解对方。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神奇。


    所有的想法，都尽在不言中。


    于是，几乎是同时动作。


    顶级的掠食者，引以为傲的速度发挥到极致，连影子都看不到。


    时辛像是在空气中隐形了，又像是融入了清风里。


    只有隐约的喵呜咆哮声，在没有尽头的通道里蔓延往前。


    兰诺的速度也不逞多让，极光一蜿蜒，就从这头消失，再出现已经在了数丈之外。


    “吼吼吼”畸形怪物躁起暴动，对着两人一拥而上。


    时辛眼神坚定，长发在身后飞舞，她像无坚不摧的刀剑，凡是靠近的畸形怪物，顷刻倒飞出去。


    鲜血喷洒而出，划过流星的弧度，混杂着残肢碎骨，瓢泼哗啦，像是一场血雨。


    雪白皮毛的大猫虚影，在她头顶凝聚。


    大猫呈躬身摆尾的攻击状态，锋利的尖牙，无坚不摧的利爪，凌厉优美的身姿，仿佛这片狩猎场就是她的领域。


    凡其中猎物，没有任何一只能逃脱她的追捕。


    与时辛并行的极光，攻击则要温和一些。


    缤纷洒落的点点星光，洋洋洒洒悬浮在空气中，每每碰触到畸形怪物，则瞬间化为最薄最利的光刃。


    鲜血还没流出来，畸形怪物已经四分五裂。


    如果硬要把两人做比较，时辛的攻击更偏物理性，且单体爆发力更强。


    而兰诺，盖因植物系基因觉醒者特性，他的攻击范围即是植物根须的范围，虽爆发力上限不及时辛，可胜在耐力绵长。


    有优有劣，胜负很难转瞬就分出来。


    奔跑中，时辛一爪子拍翻只章鱼状的畸形怪物，她侧头去看兰诺。


    只见他侧脸认真，眸光专注，挥手间便是一大片的极光覆盖。


    铂金色的长发，闪耀出点点银光，红丝绒的披风，是比鲜血还靡艳的颜色。


    察觉到时辛的视线，兰诺指尖微微一顿。


    就在这瞬息，时辛毫不犹豫朝兰诺咽喉挥爪。


    凌厉的爪钩，带出破空尖啸，快到爪尖上都闪烁出细小的电芒。


    那一击，又快又狠，还特别的猝不及防，大有一爪子就要将兰诺咽喉扼断的架势。


    耳边细发飘扬而起，兰诺脖颈皮肤已经感受到了割裂的刺痛感。


    然他眉宇不动，反手握住极光带，照着时辛面门就抽过去。


    时辛不退反进，蓝色猫儿眼映着极光，直直拿面门迎上去。


    她眼睛很亮，像盛夏夜空闪耀的繁星。


    当战意澎湃的时候，那繁星嗤啦燃起熊熊烈焰，从天际坠落，化为盛大绝美的流星。


    兰诺嘴角微勾，他竟也同样不避让，任由猫科尖锐的利爪碰触上咽喉。


    同归于尽的攻击，但两人身上却怪异的升腾起愉悦的情绪。


    利爪触及到咽喉，极光带擦上了面门。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不约而同一个错身交换。


    当铂金发丝缠绕上绸缎黑发，两缕发丝交缠勾结时。


    “噗”的一声，几乎同时响起。


    利爪崩掉一只鼠类怪物的尖牙，那尖牙初初在兰诺身后张开，试图偷袭。


    而极光带缠住浑身长肉瘤，四肢着地形如青蛙的怪物长舌。


    那长舌上满是带毒的尖刺，本已碰触到时辛的小腿肚。


    同时为对方解决掉危险，时辛眼神亮晶晶的回头，如果毛尾巴还在，定然率先摇了起来。


    恰好，兰诺也正看过来。


    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微微凹陷的嘴角竟也深了几分。


    萦绕在他身边的极光，摇曳的似乎更为欢快一些。


    时辛问：“你为何不躲？”


    猫猫好奇心太重，刚才出人意料的默契，让时辛十分好奇兰诺是怎么想的。


    毕竟，她的爪子真真就擦着对方咽喉过去的，难道他就真的不担心？


    兰诺一抖极光，甩飞扑上来的怪物。


    他的声音很轻缓的传来：“你又为何不躲？”


    同样的问题，兰诺反问回去。


    他朝通道尽头的闸门走去，背对着时辛的时候，帝国陛下不自觉抬手，指尖落在喉结上。


    他睫羽下掩，就在刚才，时辛的手背擦过这里。


    那一瞬间的接触，像是有柔软的猫猫细毛拂过，叫这一小块皮肤，在此时逐渐滚烫起来。


    陌生的碰触，陌生的温度，这种感觉让陛下有些困惑。


    他和时辛默契，他和时辛了解，他和时辛刚才甚至……有了信任。


    对兰诺而言，这种陌生的体验，他不讨厌还有点喜欢。


    这些，都是时辛带给他的。


    “那当然是，”时辛快步追上来，“我有信心你杀不了我。”


    而且，我相信你。


    这话时辛没有说，相信一个对头，这说出来太荒谬了。


    兰诺看着时辛眼睛，他的表情分明是寡淡的，可却是有温度的。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这世上的事，能有什么比得上，对手比谁都懂自己更让人雀跃的呢？


    时辛努力绷住嘴角，努力不上翘。


    她轻咳一声，扬起下颌很是骄傲的说：“我跟你是死对头，我们之间只有输赢，没有欣赏！”


    喵喵，就是这样，只有输赢没有欣赏！


    骄傲的猫猫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通道尽头的两扇闸门前。


    她朝兰诺一扬头：“你选哪个？”


    兰诺没有立刻选择，他拿出记忆体送到时辛面前。


    教授说过，时辛只有找回了缺失的记忆，才能延缓二次排斥带来的副作用。


    时辛看着，鸡蛋黄的记忆体呈半透明的质感，里面贮存着她的记忆。


    她没有伸手接，看着看着眼神就渐渐涣散失焦，脸上浮起茫然的表情。


    兰诺眉心一皱。


    下一瞬，时辛抬起头来，她端详着兰诺问：“你是谁？”


    闻言，兰诺面色凝重了。


    时辛又看他一眼，说了句：“喵，你长的真好看。”


    兰诺心往下沉，二次排斥的副作用这就出现了？


    他将初次见面时的第一句话，重复说了一遍：“你好时辛，我是兰诺·路西法。”


    说完这话，兰诺仔细观察时辛的反应。


    只见时辛愣了下，她眨眨眼飞快说：“我当然知道。”


    她摆手，率先转身推开了左边那扇金属闸门。


    兰诺看着她走进去，闸门很快关上，时辛的背影顷刻看不见。


    掌心里，那枚记忆体依旧散发出濛濛暖光，像是一颗漂亮的夜明珠。


    时辛没有拿回记忆体，而是选择将之放在他这里。


    兰诺五指握紧，迈进右边的闸门前，他将时辛的记忆体收了起来。


    不管如何，只要记忆体在他这里，就谁都夺不去。


    @


    左边的闸门内，时辛捂着口鼻。


    猩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的往下落。


    在她的脸上，已经没了茫然，而是浓烈的野性残酷。


    那是，只属于猫科掠食者才有的气势。


    时间不多了。


    她要在记忆再次消失前，找到一枚空白的记忆体，及时将记忆贮存起来。


    另外，基因禁药也需要。


    她能感觉到，这一次她体内的禁药和以往的不一样。


    宋楚还口口声声说临床数据，那约莫是新研发的禁药。


    只有拿到相关资料或者药剂，才有希望研究出治愈的方法。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


    时辛擦了擦鼻血，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脚继续往里走。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传来。


    时辛踏进地底最深处的这间实验室，乍然就看到，戴着眼镜的宋楚！


    确实是宋楚，而且还是人模人样的宋楚。


    在他身后，金属营养舱打开，从里面坐起来第二位宋楚。


    第二个宋楚！


    时辛眼瞳骤然紧缩。


    完全一模一样的青年，都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


    两名宋楚并列站一起，齐齐看着时辛，甚至异口同声的说：“阁下惊喜吗？我们已经恭候您多时。”


    说着，两人同时抬手击掌，下一刻金属天花板洞开。


    一和时辛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从天而降。


    该说，那应该就是时辛。


    时辛眼神很冷，脸沿像凝结着冰霜。


    两名宋楚一左一右站在“时辛”身边，表情疯狂起来。


    宋楚：“阁下您看到了吗？多么完美的实验成果，我们本想有更多的您，只是可惜您的基因样本用完了。”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灼热地盯着时辛。


    那是一种，食客看见美味珍馐时的激动。


    “您现在到来了，”宋楚高声说着，“您的猫科和人类基因，将会诞生更多的您，这才是最大化的不浪费。”


    轻微的眩晕感袭上太阳穴，时辛甩手，现出猫爪虚影。


    时辛：“废话要是说完了，就早点上路。”


    对时辛的反应，两名宋楚疑惑：“理论上，您变成了猫也没关系，我可以将您分为人和猫，两种形态同时存在。”


    其中一名宋楚打了个响指，就见那“时辛”上前半步，前身微躬，皮肤上飞快长出白色的软毛。


    眨眼功夫，那“时辛”就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


    澄净的蓝色眼睛，毛茸茸的体型，乍一看去和时辛非常像。


    宋楚亢奋起来：“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最新研究，致力于觉醒者的基因进化，让觉醒者拥有第二形态。”


    “您想想，如果您在战斗的时候，突然变成一只猫的形态，一定会给敌人造成意外伤害。”


    他的脸上浮起诡异的氵朝红，鼻翼微张，呼吸都粗重了。


    宋楚仿佛已经能遇见，未来的进化盛况。


    每个觉醒者，都能自由变换形态，日常时可以用人身，必要的时候则是第二拟态。


    届时，觉醒者会更强大。


    宋楚激动到眼白泛出血丝：“阁下您是我的偶像，所以我选择从您开始，创造这样的伟业。”


    他稍加平复：“您不必太感激。”


    时辛面无表情，她没有回话，视线一直落在小奶猫身上。


    浑身的骨头，又开始传来破裂重组的剧痛。


    忽的，她脸上闪过茫然，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困惑的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二次排斥反应副作用！


    两名宋楚大喜，抬脚同时朝时辛走来。


    他们接近时辛，并带哄骗的道：“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您到这里来，是为了完成基因进化。”


    克隆版本上的实验到底不完美，宋楚最觊觎的，还是时辛原本的强者躯体。


    时辛顿了顿，尔后她朝两人勾手：“你们靠近一点，我有话想说。”


    两名宋楚不防，当真伸着脖子凑过去。


    咽喉利害，明晃晃暴露在时辛面前。


    时辛勾起嘴角：“我要说的是……”


    话还未完，锋利的猫爪霹雳如闪电，横着一扫，同时挠过两名宋楚的咽喉。


    时辛嘴角笑意有多盛，眼尾的芒光就有多冷若冰霜。


    她说出余下的话：“送你们死一程。”


    锋利的爪钩，如切豆腐般，轻松划开宋楚们的咽喉。


    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宋楚们脸上的惊骇都一模一样。


    两人捂着脖子，睁大了眼睛，发出呵呵的破风声，身体瘫软倒地上。


    艳丽的鲜血，从两人身上流淌出，映照出两人的死不瞑目。


    时辛居高临下，同样的话她奉还回去：“不必太感激。”


    她跨过两人的尸体，站到小奶猫面前。


    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对上，在那瞬间，时辛脑子里闪过一场豪赌。


    压上性命，赌上一切，她要给给兰诺做一场庄。


    彼时，兰诺在这场基因禁药的豪赌里胜了，那她也跟着赌赢。


    如果兰诺输了，那么时辛这个人，将会真的永远都不存在了。


    因为信任，所以她选择兰诺。


    时辛找到两枚空白的记忆体，将正在逐渐消失的记忆一分为二，分别贮存起来。


    随后，她撸下宋楚的光脑，飞快填了一份星际快递单子。


    “承运物品——一枚记忆体！”


    做完这一切，她的一只手已经变成了毛茸茸的猫爪。


    痛彻心扉的碎骨重组，时辛摇晃了两下，差点一头摔倒。


    那只奶猫呆呆地看着她，带着困惑和不解。


    时辛朝对方招手，待那小奶猫走近，时辛一把捏住猫猫后颈肉。


    她将另一枚记忆体里的记忆，导入到小奶猫身体里。


    刹那间，小奶猫扬扬尾巴，整只都灵动了几分。


    时间不多了。


    时辛趴在地上，浑身开始长出白色的软毛。


    她抬头，艰难的问：“都清楚了吗？”


    那小奶猫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时辛终于放心了，她脸上带着笑意，放任意识被黑暗和痛楚淹没。


    须臾，同样的小奶猫出现了。


    而时辛消失了。


    克隆小猫凑过去嗅了嗅对方，围绕着转了两圈。


    小猫猫喉咙里发出咪咪呜呜的哼哼，她慢慢睁开眼睛，湿漉漉的蓝眼睛软糯干净，宛如一只真正的动物小猫崽崽。


    “时辛！”


    兰诺破门而入，在时辛气息消失的瞬间，他心脏重重一跳。


    他甫一踏进来，迎接他的是——


    两只白毛蓝眼小奶猫！


    一模一样的小奶猫蹲坐着，齐齐歪头看着兰诺。


    兰诺：“……”


    向来无所不能的强大帝王，此时此刻沉默了。


    他发现，他认不出时辛了。


    作者有话说：


    兰诺：“十万火急！！！认不出老婆了怎么办？”


    第012章


    一模一样的小猫猫, 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甚至连尾巴扬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两只乖乖的蹲坐着，尾巴绕到前肢圈着, 用那双湿漉漉的蓝色大眼睛, 好奇的望着兰诺。


    兰诺：“……”


    他站在两只猫猫面前沉默了一会, 随后尝试的唤道：“时辛？”


    没有反应。


    两只猫猫小耳朵抖了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兰诺顿了顿, 摸出记忆体：“你的记忆不要了吗？”


    形如卵泡的鸡蛋黄记忆体, 安静的落在干燥的掌心里, 濛濛荧光映照出掌心的纹路，像是被精心托举着的夜明珠。


    小猫猫们直勾勾的看着记忆体，甚至小脑袋跟着兰诺的手动而移动。


    兰诺仔细观察了番，丝毫没有从两只猫猫身上看到违和异常感。


    他皱起眉头：“时辛，你是不是已经……什么都忘了？”


    起先在闸门之前，时辛突然就问他是谁，二次基因排斥副作用据教授所言，会比初次的时候更来的猛烈, 更何况刚才时辛还被注入了过量的禁药。


    所以，时辛兴许连自己的名字, 和曾经身为人的过去，一并给忘了。


    兰诺怔然，他想起那些实验失败品, 人不人兽不兽的，最后沦为畸形怪物。


    时辛很可能也会如此。


    薄唇抿紧了, 极致的消沉感从帝国陛下的身上弥漫出来, 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红丝绒披风无风自动, 极光裹上了薄冰，又利又冷。


    其中一只小奶猫忽的眼睛一亮，视线落在下摆起伏的披风上，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猫科喜追逐活动的物体。


    毛茸茸的小奶猫探出爪子一勾，圆滚滚的身体一跳，整只就把披风勾出丝，挂在了上面。


    小猫猫荡来晃去，小小的一团，披风一扬就被完全遮挡住了。


    兰诺提起披风，熟练的捏住小猫猫后颈肉掏了出来。


    小猫猫被拎的不舒服，蜷缩着爪爪，喉咙里发出咪咪呜的可怜哼哼声。


    兰诺不为所动，他稍稍用力将小猫猫按回原处。


    可小猫不干，挣扎着抬起短短的小爪爪，还要去够披风。


    兰诺一根手指头点在猫猫头上：“坐好别动，不准靠近。”


    小猫猫挥了半天爪子，在空气里划拉了个寂寞，爪爪太短了，根本就碰不到兰诺。


    于是，小猫猫委委屈屈趴下来，漂亮似星空大海的蓝色猫儿眼，湿漉漉的望着兰诺，对他的披风充满了渴望。


    兰诺：“……”


    显然，帝国陛下没有太多照顾弱小的经验，他看着眼前这两只娇娇软软的小奶猫，一时间无从下手。


    莫名的，他竟是有些怀念刚才，怀念和人形时辛在一起时的相处状态。


    不必刻意顾忌着，也不用收敛力量，更不用多去解释。


    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思。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时辛。


    兰诺拨通外面等待的树人光脑号，他将通讯对准两只小猫猫问：“能分辨认出来哪知是时辛吗？”


    原本焦急等待的树人，猛地看见两只一模一样的白毛蓝眼小猫猫，焉哒哒的枝叶瞬时精神抖索。


    两只小猫猫，双份的猫猫快乐！


    他答非所问：“小叔叔，能分一只给我养吗？我保证会把猫猫养的肥肥壮壮的！”


    回应树人的，是兰诺啪的挂断通讯的声音。


    树人：“……”


    嘤，小叔叔真小气。


    既然分不出哪知才是时辛，也或许两只都是。


    兰诺决定，一起带回研究院体检。


    他拎起总想勾披风的那只小猫猫，又伸手去抓另一只。


    岂料，第二只小猫猫往旁边一跳，躲开了他的手。


    兰诺动作一顿：“时辛？”


    那只小猫猫往后退了两步，一拱头钻进地上的白大褂里。


    紧接着，那一小团在白大褂里逐渐拱出小鼓包，跟着光洁奶白的四肢，从白大褂里伸展出来。


    最后，是时辛那张脸，出现在兰诺面前。


    须臾，小奶猫变成了人。


    陛下冷硬的脸沿线条顷刻柔和了，深邃的凤眸映着时辛的面容，缓缓升起清浅的光亮。


    哪知，时辛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兰诺腾地站起身，想也不想抬脚就追了上去。


    咕噜。


    刚刚还被卷在披风里的小猫猫，一阵天旋地转，转瞬就从兰诺身上摔到了地上。


    小猫猫没被摔疼，可被摔懵了。


    那双蓝色眼睛茫然地看着兰诺离开的方向，张嘴很轻的叫唤了声：“咪呜……”


    空旷的实验室很安静，只有小猫猫一只活物。


    猫猫竖起小耳朵凝神细听，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于是，被落下了的小猫猫试探的又咪呜叫了几声。


    仍旧没人回来，也没声音应和。


    小猫猫可怜巴巴的蹲起来，自个把小爪爪揣肚肚底下。


    小猫猫：“咪咪呜……”


    喵喵，有没有人啊？


    这里有只没人领养的小猫猫。


    @


    此时，兰诺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一只小猫猫被落下了。


    极光葳蕤，摇曳变换在天际。


    他追着时辛，眨眼就出了记忆电影院。


    可猫科的速度太快了，往往从人面前蹿过去，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还阴沉沉的，光线并不算好。


    两人追逐着，眼看极光就要追上了大白猫虚影。


    倏地，时辛反手就是一爪子挠过去。


    那锋利的一爪，险险擦着兰诺胸口过。


    “崩”军装胸襟上蜿蜒的金色麦穗流苏断裂。


    兰诺薄唇抿紧，他抬手一甩，大片的极光像小山一样压下来，大有要将时辛困住的架势。


    时辛翘起嘴角，她看着头顶的极光，整只速度再次爆发。


    宛如匹练的白色利箭，嗤啦一声撞击在极光上，并将之洞穿了。


    兰诺面色一整，五指虚虚一握，收了四下散落的极光。


    他抬头，眉心皱起：“时辛？”


    这么快就要和他为敌了？


    白色的那道影子盘旋一圈，随后停止下来，悬浮站立的半空中。


    她居高临下俯看兰诺，那双蓝色猫瞳颜色逐渐深沉。


    她深深看他一眼，随后转身消失在阴云之下。


    这次，兰诺没有再追。


    在那一眼里，他从时辛眼里看到了陌生，以及拒绝。


    兰诺看着时辛离去的方向，在原地站了一会。


    光脑弹出通讯，兰诺接通却没开光屏。


    树人欢快的声音传出来：“小叔叔，我又又捡到猫猫啦，不过她好胆小，教授说要先做体检，我带猫猫回研究院了……”


    兰诺瞥了眼披风，没有小毛团挂上面。


    他刚才一心追时辛，竟是没注意到小猫猫何时不见了。


    帝国陛下最后看了眼天际，披风下摆微扬，瑰丽的极光直扬而起，整个已经原地消失不见了。


    研究院里，所有科室部门的人都配合警务司忙了起来。


    在记忆电影院地底下，找到大量的基因禁药的资料，以及那些失败的实验体，这些都需要研究院的人去处理。


    另外，秃头教授看着三具宋楚的尸体，他沉默了会，让人亲自送到他的实验室。


    宋楚的尸体，他亲手检查。


    警务司那边，最先将宋楚的资料整理传过来。


    这个年轻的研究员，是去年招募进来的，是天生的高智商人才，而且还是专门研究基因方向的。


    于是，秃头教授把人收到自己手下，亲力亲为教导。


    哪知道，这人竟是自由联邦的卧底。


    教授既觉晦气，又微微有点惋惜。


    兰诺到研究院的时候，教授已经暂且处理好了宋楚的尸检报告。


    盖因小奶猫身份非比寻常，而且他也对二次基因排斥反应后的数据很好奇，遂给小猫猫做了非常详细的体检。


    “不对，这不对，”教授端详着体检报告，接连摇头，“陛下，您不是说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小奶猫吗？那另外一只呢？”


    兰诺看着后肢直立，试图去抓挠树人枝叶的小奶猫，他面无表情的说：“跑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那只是时辛。”


    他亲眼看着小猫变成了人，还和对方交过手，不会认错的。


    教授嘀咕：“奇怪又不奇怪，陛下这只猫猫就是一只普通的纯种动物幼崽，它的体内没有人类基因存在的痕迹，我测了智商和反应，它也不会开光脑。”


    闻言，兰诺怔了下。


    树人倒没觉得哪里有差别，他卷着藤条当逗猫棒，引着小奶猫蹦来跳去。


    教授又说：“虽然和时辛那只长的一样，不过估计是宋楚搞出来的基因实验体，它就是一只动物。”


    有前车之鉴，这一次体检教授反复做了三遍，还把奶猫基因数据和时辛的做对比。


    除却都是相同的猫科这一点，两者之间就毫无相似之处。


    教授抚脑壳保证：“陛下放心，这回真是动物猫，不是时辛猫。”


    教授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就会被这只小猫猫给狠狠打脸。


    兰诺点头，实际在追逐时辛的时候，他心里多少就有揣测了。


    树人安修也听到了教授的话，他捧着小猫猫问：“小叔叔，既然是真的猫猫，那我能养它吗？”


    小猫猫扭身，似乎这才认出兰诺。


    她颤巍巍的扒着树人手指尖，朝着兰诺咪咪的叫唤。


    见兰诺不过来，小猫猫试探的朝他伸出一只前爪爪。


    她分明是怕摔的，蓬松的毛尾巴不断抖着，可还是固执的朝兰诺叫唤伸爪爪。


    兰诺坐着没动，他看着小奶猫也没回答安修的话。


    太像了。


    小猫猫和时辛长的一模一样，兰诺一对上那双圆溜的蓝色眼睛，眼前就总会浮现时辛的脸。


    记忆电影院地下实验室，两人的那场比试还历历在目。


    当时那种比肩默契，以及酣畅淋漓的战斗，余韵似还萦绕在心脏不去，但眼下人已经不在了。


    稀罕的，向来冷情冷心的帝国陛下，生平第一次生出微微的遗憾感。


    不过这种小遗憾还没来得及发酵，就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期待。


    以后，会有再见的机会。


    帝国陛下起身，冷白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他从小奶猫面前走过：“我去趟警务司。”


    小猫猫爪爪一挥，动作飞快的勾住披风。


    兰诺脚步顿住，低头看着尖锐的爪钩勾住的拉丝。


    猫猫仰起小脑袋，软糯糯的叫唤了声：“咪。”


    树人有点酸溜溜的，他刚才逗弄了猫猫好一会了，可是猫猫都不太理他。


    金属头盔埋了起来：“小叔叔都不摸摸猫猫安慰一下，可猫猫还是更喜欢小叔叔。”


    兰诺在那双蓝色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弱小的幼崽，不断甩着爪爪，一个劲的想往他披风上爬，也不知道是哪里吸引它。


    “咔哒”兰诺解下披风，卷裹着盖到猫猫身上。


    “咪咪……”小猫从披风里钻出毛茸茸的脑袋，她似乎不解。


    兰诺吩咐教授：“照顾一下，晚点我来接回天宫。”


    说完这话，他又多此一举的补充道：“皮埃尔很喜欢猫。”


    话罢，他旋身出了实验室。


    树人在他身后念叨：“我也很喜欢的啊。”


    都一样喜欢猫猫，小叔叔为什么给皮埃尔不给他？


    教授摸着锃亮的秃头，看了在披风上转圈圈踩来踩去的猫猫一眼。


    他咂吧了两下嘴巴：“小殿下，你确定是皮埃尔想养，而不是陛下自己想养？”


    树人沉默了：“……”


    得到帝国陛下披风的小猫猫，终于满意了。


    披风质地柔软，踩起来很舒服。


    于是，小猫猫团起来，两只前爪左一下右一下的踩来踩去。


    没有被修剪过的爪钩十分尖锐，从粉嫩的肉垫里伸缩出来，一踩就是一条勾丝。


    待猫猫将披风踩的到处都是线头，她适才满意的蜷缩成一团，嗅着披风上那股好闻的植物清新味道，闭着眼睛把脑袋埋起来呼呼大睡。


    安修眼巴巴的守着，等了一两个小时也没见猫猫睡醒。


    枕着帝国陛下的披风，小奶猫睡的香甜极了。


    她时而身体长摆，伸展着四肢，时而像个人一样仰躺着，爪爪还垂顺的搁在身侧。


    安修没等到她醒，不得不照例去治疗身体稳住基因。


    他的基因排斥反应要弱一些，暂且没有二次基因排斥的风险，不过也需要每天注射药物。


    树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走之前叮嘱教授，要照顾好小猫猫。


    教授满口应承，结果转头一做实验，顿时将小猫猫忘的一干二净。


    等到猫猫一觉睡醒，饿着肚子从披风里钻出来，整个实验室已经熄了灯，半个人都没有。


    小奶猫满脸茫然：“咪？”


    没有人应她，也没人过来查看。


    终于，猫猫确定自己又被落下了。


    一捧大的小猫猫顿时就怒了：“喵呜！”


    她弹出爪钩，照着屁股底下的披风就呜呜开挠。


    喵喵喵！


    猫猫生气！


    猫猫愤怒！


    猫猫要咬死味道好闻的那个人！


    隔日一早，帝国陛下准备出门，四处都找不着披风。


    他回忆了番，忽然才想起披风给了小猫猫。


    帝国陛下问皮埃尔：“猫呢？”


    皮埃尔满头雾水：“小乖昨天不是跟陛下一起出去的吗？”


    闻言，兰诺系袖口纽扣的动作一僵。


    他看着皮埃尔，皮埃尔也看着他。


    随后，皮埃尔板着脸问：“陛下，您把小乖落在研究院了？”


    兰诺垂下眼睑，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那就是落下了的。


    皮埃尔幽幽道了句：“陛下，猫科会记仇的。”


    帝国陛下：“……”


    应该不至于吧？


    皮埃尔从兰诺身边飘过去：“呵，很至于的哦。”


    兰诺：“……”


    别说了，后颈已经开始发凉了。


    作者有话说：


    叮咚，恭喜陛下达成，落下老婆成就X2


    兰诺：“……”


    第013章


    一连将小奶猫落下两次, 纵使是无心之故，可一想起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帝国陛下心里还是生出几分微妙的心虚。


    他看了眼行程：“我去接。”


    皮埃尔已经对陛下不太放心了, 遂跟着一起去研究院接猫猫。


    半个小时后, 路西法皇族悬浮车直接停泊到研究院顶楼。


    帝国陛下才下悬浮车, 整栋研究院大楼都听到了教授的哀嚎声。


    “祖宗！小祖宗！别推那个，千万别……啊啊啊我的新设备……”


    “乖猫咪小猫咪, 你先从上面下来好不好？”


    既卑微又讨好, 真真一言难尽。


    ……


    皮埃尔抖了抖松弛的眼皮：“对只小奶猫也威逼利诱, 教授真厉害。”


    实验室里，巴掌大的小毛团子，爬到了百叶窗上挂着。


    毛茸茸的一小团，尾巴毛毛炸开了，小爪子努力勾着窗叶子，扭着小脑袋朝下面的教授嘶哈露小尖牙。


    小小的乳牙，在粉色的舌头映衬下，又奶又尖, 凶巴巴的像头被激怒的小老虎崽崽。


    教授万分头疼，他抖抖手里被抓挠到不像样的披风, 很是无奈的妥协：“给你，披风给你，我不拿你披风了, 猫猫你下来好不好？”


    回应教授的，是猫猫把尾巴甩到窗叶子上, 啪啪的抽打声。


    敌人, 抢她披风的敌人！


    猫猫生气, 猫猫就不下去！


    帝国陛下甫一踏进来, 就看到教授脸上手上全都是挠出的红痕，手上捧着挠成一片片的披风，求爹告奶的在跟小奶猫说话。


    兰诺皱眉，好歹是一院之长，对只奶猫崽子姿态未免太低了。


    然而，教授一看到陛下，就跟看到救星似的，眼底都闪烁出晶亮的眼泪花。


    “陛下啊，”教授把挠烂的披风塞给兰诺，“带你家猫走快点带走！研究院不养猫！”


    真真猫猫祖宗，谁家的谁伺候。


    皮埃尔轻蔑冷笑：“教授，小乖分明很乖的，在天宫从来不乱挠东西，肯定是你先得罪它了。”


    教授欲言又止，他看陛下一眼，见陛下没发话，也不敢将此猫非彼猫的事说出去，只好自个憋着去治疗抓伤了。


    帝国陛下垂眸，手上的披风坏的很彻底，从里到外全是猫爪爪勾出来的线头，正中央被挠成一片片的，抖起来还飘啊飘的。


    就连领端的玫瑰花银扣，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子。


    可见猫猫有多生气。


    “咪咪唔……”窗叶上的小奶猫，尾巴颤颤的，可却仍旧奶凶奶凶的朝兰诺叫唤。


    稚嫩的咪咪声，高低起伏连绵不绝，虽然听不懂，可却能多少听出其中情绪。


    皮埃尔失笑：“陛下，小乖在骂你。”


    兰诺：“……”


    皮埃尔拍了拍手，吸引到猫猫的注意力。


    他对兰诺道：“陛下站过去一些，小乖最听我话了，我一哄肯定下来。”


    他才跟秃头教授不一样，他和猫猫可是有深厚感情的。


    于是，皮埃尔朝上张开双臂，口吻轻柔的说：“小乖不怕，我来接你回家，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猫猫圆溜的蓝色眼睛盯了皮埃尔一眼，随后又落在陛下身上，继续咪咪的骂骂咧咧。


    只是那咪咪的叫唤声里，慢慢多了丝软娇娇的委屈。


    两次！


    他把她落下两次了！


    猫猫不信任他了！


    不过，小奶猫叫声逐渐小了，看着兰诺的眼睛里，流露出灵动的困惑。


    喵？猫猫为什么会信他？


    实在想不起来，也想不明白，小奶猫晃晃脑袋就不想了。


    信誓旦旦说能哄下来猫猫的皮埃尔老脸挂不住，祭出撒手锏——肉粒！


    皮埃尔：“小乖，快下来吃肉了。”


    然而，从前百试百灵的手段，此时却失效了。


    小猫猫看了眼肉粒，抖了抖猫须扭开了头。


    猫猫不听，猫猫不看，猫猫不吃。


    皮埃尔：“……”


    话说满了。


    帝国陛下下颌一扬，很冷淡的说：“下来。”


    皮埃尔用过来人的经验道：“猫猫都是很骄傲的生物，陛下你得哄着顺着，口气别这么冷硬，小乖不会……”


    下……来……的……


    话还没说完，皮埃尔头顶跃过一道白影弧线，直直朝着身边陛下的方向。


    那是，小猫猫！


    皮埃尔张了张嘴：“……”


    当场打脸，脸有点疼。


    “咪咪……”小猫猫前爪勾着兰诺手里的烂披风，晃来荡去的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帝国陛下指尖微动，一缕极光凭空出现，托着猫猫毛茸茸的小屁股一卷一带，转瞬小奶猫就到了他手里。


    安心被托着了，小奶猫蹲起来，有气无力的弯了弯尾巴尖。


    皮埃尔心疼坏了：“陛下，从昨晚上到现在它肯定什么都没吃，给肉粒也不吃，再这样下去要饿坏了。”


    兰诺看着猫猫，小小的一只这会倒不凶人，安安静静的用那双极澄净蓝眼看着他，湿漉漉的奶乎乎的，活像是被丢弃了的小可怜。


    到底是自己两次落下的，兰诺开口道：“食物给我。”


    他伸手本想去捏猫猫后颈肉，可一触及那双眼睛，不自觉就想起时辛来。


    于是，手顺势换了个方向，修长的五指从小猫猫软乎乎的肚皮穿过，把猫猫握在了手里。


    他捻起一根奶猫都能咬动的肉粒，递到猫猫嘴边：“吃。”


    哄都不哄一下，动作还很简单粗暴。


    皮埃尔在旁唠叨：“陛下，猫猫不是这么养的，猫科要顺毛撸哄着惯着，不然跟你不亲。”


    他给兰诺示范，哪种抱的姿势猫猫会更舒服。


    兰诺打断他：“皮埃尔，五分钟后我还有会议。”


    言下之意，没时间浪费。


    记忆电影院的事没处理完，后续还有很多事宜需要善后。


    皮埃尔其实并不指望陛下有时间养猫，他伸手去接：“我来吧。”


    哪知道，小奶猫飞快从兰诺手指间叼起肉粒，警惕的盯着皮埃尔，一边戒备一边下嘴啃。


    她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不是一般的护食。


    皮埃尔连忙后退：“小乖你吃，不抢我不跟你抢。”


    威慑退了可能抢自己食物的“对手”，小奶猫这才放松后背，蓬松的尾巴晃来晃去的卷着。


    猫崽崽的食量都不大，兰诺喂了几颗肉粒，软肚子就撑得鼓鼓的。


    皮埃尔在边上说：“够了够了，小崽崽都是不知饱饿的，再喂会撑坏肚子。”


    吃饱了就困，小猫猫伸出爪钩，紧紧勾住兰诺袖口，似乎担心会再被落下。


    帝国陛下眉宇不动，只是神色淡如清水的看着她。


    小奶猫见他没动弹，爪爪勾的很紧，这次绝对不会丢了，她适才满意的把自己团吧团吧，窝在他手心里眯起觉来。


    兰诺将猫猫团着的手伸到皮埃尔面前，示意他先带猫回天宫，他的会议要开始了。


    皮埃尔刚伸手去接，小猫猫蹭的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尖锐的爪钩不自觉收紧，刺穿袖口面料，扎到了兰诺手腕皮肤上。


    仿佛是知道要把自己给别人，小奶猫不高兴的顺着兰诺的胳膊，蹭的往他身上爬。


    猫猫不走，猫猫不跟别人！


    兰诺挑眉，这是只认准他一个人了？


    皮埃尔苦口婆心：“小乖乖哦，陛下要去开会，我们先回天宫，陛下晚上就回来了。”


    猫猫蹲兰诺小臂上，爪钩抓的牢牢的，丝毫不为所动。


    兰诺伸手，试图将小奶猫摘下来。


    然而，猫猫死活不松爪子，还愤怒的朝他咪咪控诉。


    皮埃尔叹气：“算了，陛下小乖离不开你，不然就一起带去？”


    帝国陛下极冷淡开口：“松开。”


    但刚才都很听话的猫猫，这会硬是不从。


    皮埃尔帮着说好话：“陛下你看，小乖这么小一只，它吃饱了就爱睡，窝你外套兜里刚好合适。”


    兰诺眉头微皱，视线低垂对上那双星河般的蓝眼睛，黑瞳也是圆溜溜的，软糯无辜，也漂亮得很。


    时辛的脸，忽的就从他脑海里闪过。


    就，没法拒绝了。


    帝国陛下绷着脸妥协，他将小猫猫往军装外套内袋一塞：“不准闹，闹就跟皮埃尔回天宫。”


    他也不管小奶猫听没听懂，把破烂的披风扔给皮埃尔，整个人化为极光消失。


    乍然换了个地方窝，虽然不如掌心里团着舒服，不过只要能嗅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小猫猫就不挑的。


    猫猫拱在衣兜里，两只前爪爪踩来踩去，试图踩出一片平整的地儿，一会好睡觉的。


    但她的爪子太利了，踩女乃的时候爪钩伸缩出小肉垫，一下又一下的，穿透外套再刺透内里的衬衣，时不时抓挠到皮肉。


    于是，正开着会的帝国陛下忽的眉头一皱。


    下面对此次记忆电影院事件，做汇总报告的警务司长官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哦，说到联邦时辛。


    警务司长官小心翼翼更改说词：“联邦时辛不是此前失踪案件的主谋，我们猜测时辛和非法实验团伙内讧，联邦时辛极有可能是第一个受害者。”


    听到这里，帝国陛下忽的伸手按住了胸口，眉头皱的更深了。


    警务司长官傻眼了，他提起联邦时辛，陛下会心口痛？


    他们……他们不是对头吗？


    电光火石间，警务司长官总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兰诺松开手：“继续。”


    警务司长官已经不晓得要怎么汇报了，他擦了擦汗：“唔那个这个，我认为记忆……”


    “别动，”帝国陛下蓦地开口，打断警务司长官的话，“躺好睡下去。”


    警务司长官惊悚：“！！！”


    牧羊犬的觉醒虚影都给吓出来了。


    “陛下，”他都快吓哭了，“您……您终于也要潜规则下属了吗？”


    虽然他是狗子基因，但他真的不上赶着当舔狗！


    他是忠犬！帝国忠犬！


    兰诺：“……”


    陛下揉眉心，一时间竟无从解释。


    这才第一天带着，清清白白的暴君名声，好像更坏了。


    小猫猫完全不懂这些，有吃有睡没烦恼。


    @


    结束了一天的会议，帝国陛下在傍晚时分回的天宫。


    他将小猫猫掏出来，示意皮埃尔去喂养。


    一整天，这小东西确实没闹腾，不过小动作不断。


    而且睡半小时，能活泼两小时，精力就非常充沛。


    皮埃尔早准备了肉糊糊，好几种十分有营养的肉，全打成肉糊状，配上适量的蔬菜，然后混在一块蒸。


    不放任何调料的猫饭，只有纯粹的肉香味，非常吸引猫猫。


    而且，陛下有钱！


    所以，皮埃尔全选最好、最鲜的食材，说是猫饭人也是能吃的。


    看在如此诱人的猫饭份上，小猫猫勉强允许了皮埃尔的靠近。


    皮埃尔老脸都笑开了花，凑在边上光是看猫猫吃饭，他也能津津有味的看半天。


    起初，帝国陛下是不屑的。


    可兴许是人老了，皮埃尔对小崽崽就格外有怜爱谷欠，具体表现在他不仅自己看，还拖着陛下一起看，滔滔不绝分享对猫猫的喜欢心情。


    兰诺颇有些意兴阑珊，小奶猫埋头干饭，猫须抖来抖去，机警的竖立着粉白的小耳朵。


    吃到兴致处，猫尾巴尖勾着晃来晃去，喉咙里还发出满意的呜呜声。


    皮埃尔：“陛下快看，小乖吃的好大口。”


    帝国陛下扫一眼，没吭声。


    皮埃尔：“哎哟，小家伙真能吃，肚子都吃的鼓起来了。”


    帝国陛下又扫一眼猫猫软乎乎的小肚皮，是有点鼓。


    皮埃尔：“嗳，吃完还知道舔嘴巴舔爪爪，真是爱干净的小猫猫。”


    帝国陛下再扫过去，对上了刚吃饱的小猫猫。


    蓝色的猫儿眼，在光线折射下，那种蓝也会有深浅色的变化。


    比如这会，就是温暖干净的晴空蓝。


    陛下看着那双猫儿眼，有片刻的走神。


    他记得，时辛人形的时候，瞳色好像也有这种变化。


    蓦地，他心头微动，想起宋楚那三具克隆尸体。


    某个念头像闪电一般，在兰诺心尖上划过。


    宋楚既然有成熟的克隆技术，那么他会不会弄出了多个时辛，或者多个时辛猫？


    这联想很大胆，也有几分荒谬。


    可有时辛从人变猫的前车之鉴，便是研究院教授亲口保证，眼前的猫猫就是单纯的动物猫，但和时辛长的一样这点，就足够兰诺生出怀疑。


    他再看小奶猫，眼神逐渐就凝重起来。


    兰诺不清楚，他是希望猫猫是时辛，还是不希望。


    小奶猫毫无所觉，她摇晃着尾巴，慢吞吞踱步过去，蹲坐到手指尖：“咪呜……”


    喵喵，我吃好了。


    皮埃尔极有经验：“陛下，小乖要猫砂。”


    今天的小乖只粘着陛下，对谁都不亲，皮埃尔不敢上手去抱。


    帝国陛下面无表情：“皮埃尔，拿猫窝过来。”


    皮埃尔愣了下，不晓得陛下想干什么，不过还是依言行事。


    一座缩小版的天宫，被保姆机器人搬了过来。


    猫窝天宫材质很软，里面还包了一层浅浅的茸毛，并且把空廊浮桥全部做成了猫爬架的模样，方便猫猫可以攀爬玩耍。


    奢侈！


    皮埃尔说：“小乖很喜欢这座猫窝的，还会往里面藏宝贝呢。”


    比如，他就亲眼所见，小猫猫把陛下的备用光脑叼进去藏起来了。


    整座猫窝摆到猫猫面前，庞大又宽敞。


    兰诺一点下颌：“进去。”


    小奶猫看看大猫窝，又回头疑惑的看看兰诺。


    兰诺没有再说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她，不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小猫猫似乎懂了兰诺的意思，可又好像没懂。


    她朝猫窝走了两步，回头看兰诺，接着就不走了。


    兰诺顿了顿，从皮埃尔那里要来逗猫棒。


    坠着几片翎羽的逗猫棒，稍加一摇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


    瞬时，小奶猫的视线被吸引了。


    猫科的追逐本能动了！


    只见她躬着背，尾巴低垂微勾，一双猫儿眼直勾勾盯着翎羽。


    瞅准时机。


    快若闪电。


    迅猛如虎。


    精准飞扑。


    蹭！


    然后——


    “啪叽”她一脑袋撞进了猫窝大门里。


    小猫猫撞懵了，疼倒是不疼，不过她就地一滚爬起来，眼睛都睁圆了。


    她甩甩小脑袋，卷了卷毛尾巴，扬头就嗅到一股强大的、浓烈的顶级掠视者气息。


    仅仅是残留的气味，那股狩猎者的霸道侵略性，也将猫窝划归成自己的领域，禁止进入。


    猫猫陡然炸毛！


    她好像怕极了，转头就朝兰诺的方向冲，边跑还边很凄厉的喵呜喵呜叫唤。


    转瞬冲到兰诺面前，她跳到对方身上拼命往上爬。


    喵喵喵，吓死猫了。


    皮埃尔急急问道：“怎么了？小乖怎么了？被什么吓到了？”


    兰诺抬手按住身上乱爬的小奶猫，鸦色睫羽下掩，遮住了他深邃的眸光。


    所以，不是吗？


    毕竟，如果是时辛，又岂会被自己的气息吓到？


    那一刻，兰诺说不清道不明心头的情绪。


    他有些意兴阑珊，将猫猫撕下来给皮埃尔：“猫窝用品换新的，你照顾它。”


    小猫猫似乎意识到这人又要落下自己，她惊魂未定的死死扒着兰诺，整只都在轻微的颤抖。


    小猫猫突然就和自己不亲，还只黏着陛下，皮埃尔心酸了一把子。


    他道：“陛下，小乖现在只黏你，我照顾怕是不行。”


    兰诺眉心轻皱，他行程很满时常外出，不适合照顾一只奶猫崽崽，今天已是破例。


    皮埃尔极力劝说：“您看，小乖在您身上就很乖，它又这么小，每天定点吃吃喝喝睡睡，其实很好养的。”


    就是需要陛下外出的时候，多跑回来几趟。


    兰诺抬起手，小奶猫在手上后肢乱蹬，试图再次靠到他身上去。


    陛下稍稍一松手，小猫猫蹭就跳到他身上，说什么都不下去。


    他沉默了会，嗓音很轻的问：“要我养你？”


    猫猫自是听不懂的，不过扒拉着不松爪子的架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缕极光出现，轻轻托着猫猫小屁股，将她送到了兰诺的肩上。


    再一缕极光，将那充满时辛气息的猫窝推的远一些。


    没感受到威胁了，小奶猫适才安静下来，她蹲在帝国陛下肩膀上，十分满意现在的位置。


    兰诺侧目看去，只见小猫猫扬着毛尾巴。


    她似乎犹豫了下，小脑袋试探着靠近，一对毛耳朵轻轻抖了抖。


    紧接着，那小脑袋飞快蹭过帝国陛下的下颌。


    软！


    茸！


    细！


    兰诺愣了下，这样的触感陌生，似带有莫名的魔力，让人一蹭就上瘾，还带着美好的治愈性，叫人心尖不自觉就发软。


    帝国陛下轻勾嘴角，漆黑的凤眸浮浮沉沉猫猫看不懂的情绪。


    猫猫只听这有好闻味道的人说：“养可以，不过养了就只是我路西法家的了。”


    整个帝国路西法皇族，安修还是觉醒期的未成年，并不能算到路西法族群里去，所以兰诺既有暴君之名后，又被誉为“最后的路西法”。


    皮埃尔神色古怪：“陛下，您是要……要将只小猫纳入您的族群？”


    族群，某些觉醒者靠血脉延续的群体。


    族群能让觉醒者更强大，没有族群的觉醒者，就像是被驱逐出狼群的孤狼，注定走不长远。


    而路西法族群，目前仅剩兰诺一人。


    帝国陛下没有回答皮埃尔的问题，他摘下肩膀上的小猫猫，挥手召来光脑。


    随后，他捉着猫猫的一只前爪子，印在光脑屏幕上。


    机械提示音传来：“嘀，身份信息输入成功，天宫最高权限设置成功，您的爱宠在木上天宫拥有和您平等的权限。”


    至此之后，小奶猫能在天宫畅通无阻，哪个房间都进的，哪里都去的。


    皮埃尔小诧异了一下，不过见下猫猫呆萌萌的模样，也不在意了。


    一只猫猫而已，陛下喜欢怎么都可以。


    平白得了这样大的权利，记忆全失的小奶猫没任何想法，更甚至她对兰诺的光脑还更有兴趣，视线一直追逐着。


    从这天起，帝国陛下开始养猫了。


    盖因不知名的缘故，小奶猫只黏兰诺，除非必要兰诺都不假皮埃尔的手。


    于是，帝国高层最近发现，陛下开会的时候，三不五时就会中途离席个把小时，开着悬浮车跑回天宫去。


    一天下来，多的时候陛下要回去三次！


    而且，每次再回来之时，陛下都会重新换一身衣服，有几次那头铂金色长发上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汽。


    一众帝国高官纷纷打听起来，最后得出结论——他们的陛下在金屋藏娇！


    消息很快蔓延到星网上，像瘟疫一样传的又快又广，还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陛下藏的一定是只小妖精，一天最少黏糊两三次，不是会把男人榨干的妖精是什么？


    也有人感慨，陛下身强力壮，勇猛！


    更有人说，指不定是陛下有那么点特殊的癖好，不然怎么要把人藏起来了呢？


    不管如何，能叫陛下藏起来独宠，片刻都舍不得分离，这绝对是真爱没跑了。


    瞅瞅，他们家陛下虽说□□暴君了点，可深情啊专一啊，绝对的好男人。


    帝国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迎来皇后啦！


    这消息连隔壁的自由联邦都听说了，总有人前来打听，想要查清这位准皇后是什么身份。


    兰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就被立了深情人设，被迫脱单。


    星网上，都开始出现他和准皇后的恩爱小段子，连生几只幼崽都被安排好了，还连名字都取了。


    母胎单身的帝国陛下：“……”


    家里那只小奶猫，是个能当皇后的样子吗？


    @


    不过很快，另一则消息在星网上流传出来，将皇后的热度掩盖了下去。


    ——新型的基因进化出现了！


    粉红色的药剂经过改良，据说毫无副作用，能最大程度将固化的基因激发潜能，重新进行二次进化。


    这消息甫一出来，帝国科技部就在星网上进行消息的屏蔽和反追踪。


    纵使只是昙花一现，可新型基因进化药剂仍旧蔓延了开来。


    有人还是经受不住进化的诱惑，找门路花不菲的信用点，从隐秘的线下渠道接触，只为得到一管。


    觉醒者，强大的代名词，谁都想成为觉醒者。


    可没人知道，这些使用了新型基因进化药剂的人，最后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帝国，像汽水一样蒸发。


    帝国南区，十分不起眼的普通居民住宅区。


    低矮的房屋，坑洼的狭窄路面，四处可见的生活垃圾，呈腐烂和半腐烂，厚厚的铺了一层，下脚都是滑腻的恶心感。


    这是亚人居住的平民区，亚人是觉醒失败的人类，身体上保留着其他基因物种特征，多受其他阶层的歧视，处于社会最底层。


    “啪嗒”长着松鼠大尾巴的亚人，小心翼翼走进阴暗的巷子里。


    他手里紧紧攥着张传单，表情紧张又胆怯。


    传单上，印着“新进化时代，新基因进化药剂”等字样。


    亚人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四年前觉醒失败，从众人期待的准觉醒者，一朝沦为最底层的亚人。


    但现在，他有了第二次觉醒的机会。


    松鼠尾巴的亚人脸上闪过坚定的表情，这一次他一定要拿到基因进化药剂。


    磕磕绊绊到了传单上说的地方，可这四周只有低矮的平房木门。


    他张望了会，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没有人啊？我是来应征临床试用的。”


    没有人应他，夜风带着腐臭的气味，不知从哪穿过来。


    正当亚人要退缩之时，其中一扇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亚人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可心中想要成为觉醒者的欲望太强烈了。


    他抬脚，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步步走进那扇门里。


    当他前脚踏进门内，一股恶风从黑暗的屋子里当面袭来。


    唰！


    “啊！”亚人尖叫一声，骤然变被拖拽了进去。


    传单从他手里飘落，在半空中打着旋落地上，最后掉进黑水洼里。


    肮脏的黑水浸透传单，上面的字迹逐渐模糊不清。


    一缕缕的纤细白丝，从黑水洼里倒影出来。


    那白丝虬结成无数股，隐匿在门内的黑暗中，像某种诡异惊悚的存在。


    “嘭”矮小的木门自动关上，整个巷子里安静无声，静默在黑暗中，像逐渐侵蚀帝国的病毒。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松鼠尾巴的亚人模模糊糊听到有声音在说话。


    “又捉来一个吗？是什么基因？”


    “动物系松鼠基因？没什么用处，不是羊科属的，丢给培养基当食物。”


    “还不够，羊科属的基因还不够……”


    “我能转化出第二形态，可是这还不行，实力削减太厉害了，这不是正确的进化。”


    “族群！对，我要培养出族群……”


    “族群理论，什么是族群理论？”


    ……


    这声音絮絮叨叨，带着疯癫和魔障，像个走火入魔的神经病，光是听着就叫人害怕。


    亚人心头发毛，努力睁开眼。


    然才一眼，他整个人都被震惊在原地。


    真菌！


    白色的、庞大的、巍峨的真菌细丝，包裹成一座山般高的菌类体。


    那菌类共同体没有特别固定的形状，密密麻麻如蛛网真菌随意生长着。


    在菌类共同体根部，还缠绕着很多奄奄一息的人。


    这些人不是觉醒者就是亚人，还全都是动物羊类基因携带者。


    真菌像是针管，以这些人血肉为食，从五脏六腑生长出来，郁郁葱葱十分旺盛。


    “你看到了？”


    倏地，一道恶意森冷的声音在亚人身后响起。


    亚人尖叫一声，猛地跳开，身后的松鼠尾巴毛毛全炸了。


    “它是不是很漂亮？”那人推推眼镜，遮掩住狂热的视线，“除了时辛，这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了。”


    说完，他侧头看着亚人，彬彬有礼的说：“你好，我叫宋楚，你叫什么名字？”


    亚人正要回答，宋楚却摆了摆手：“我没必要知道，反正你即将成为我作品的食物。”


    话罢，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五人进来，其中两人左右架起亚人，不顾他的反抗和喊叫，将之拖到真菌共同体面前，用力往前一丢。


    像是给凶兽投掷食物，亚人被丢过去砸在真菌上。


    他没有被摔到，而是被棉絮一般柔软的真菌接住了。


    无数白色的菌丝虬结着蔓延上来，眨眼就将亚人包裹住，将他结成了菌丝茧。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白色纤弱的菌丝从亚人的口鼻耳生长进他的体内，逐渐渗透进血肉里扎根。


    这一过程中，亚人仍旧是有神志的，在真菌消化完他的血肉之前，他是不会死亡的。


    他只会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直至走向油灯枯竭。


    “宋博士，”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开口，“上面传来消息，我们今天晚上就需要撤离出帝国首都星。”


    宋楚在观察菌丝：“今晚上不行，它的营养还不够，还没有进入成熟状态，现在搬动会让它元气大损。”


    五人面面相觑，那人又道：“我们收到消息，这处实验室位置已经暴露了，帝国警务局的人随时都会来围剿。”


    宋楚没有说话，他开始做笔记记录什么。


    那人又说：“宋博士，您已经没有克隆体可以使用了，我们要确保您的安全，您的大脑是最宝贵的财富。”


    说完这话，五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两人走上前来，就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也要带走宋楚，这是上面的要求。


    “等等，”宋楚头也不抬，“觉醒者人身和第二形态问题，在时辛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可是族群问题，要怎么来验证呢？”


    他陷入沉思，五人再铱誮是焦急，可眼下还有一些时间，也只能安静等待着谁都不敢打扰。


    “嘀嘀，警报警报，有不明身份者入侵实验室……”


    猛地，实验室里红灯闪烁，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五人大惊，其中一人摸出光脑点按了几下，光屏投射出整个实验室的平面图。


    顿时，一个清晰的小红点在其中游曳移动。


    那人切换智能监控，顿时一张微微苍白的脸映了出来。


    那张脸五官精致，眉宇透着一股不驯的冷野，而她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睛。


    她抬了下头，透过智能监控，视线和几人对上了。


    那视线，带着掠食者才有的冷酷，让人头皮发麻。


    宋楚看上一眼，顿时镜片闪过亮光：“是时辛阁下，她来找我了。”


    说完这话，说见光屏上的时辛抬头，奇怪的看向了头顶。


    宋楚皱眉，他放大光屏仔细观察时辛。


    时辛一动不动，有风吹起她的长马尾，发梢扬起又缓缓落下。


    五人里，有人吞了吞口水，紧张问道：“她……她在看什么？”


    在时辛的头顶，分明是平平无奇的金属天花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宋楚眼皮一跳：“看看实验室外面。”


    监控画面挪转，实验室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点点霓虹灯光在闪烁。


    五人齐齐松了口气：“宋博士，什么都没有，外面目前还是安全的，我们还是带您赶紧撤离吧。”


    一个时辛好甩开，可要惹来帝国警务司就很麻烦了。


    警务司长官，那位可是条货真价实的狗子，忠心护住得很。


    哪知道，宋楚脸上却露出了奇异的笑容：“我想到了，菌丝与菌丝之间，存在共享精神网，它们没有个体的概念，每一根菌丝都是为了共同体而存在，也就是为了族群而存在。”


    他语速越来越快，说出的术语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其中一人忍不住打断他：“博士，我们应该撤……”


    “不，”宋楚脸上渐渐浮起狂热，“这是唯一的机会。”


    说完这话，他看向五人的目光有着毛骨悚然的疯狂。


    五人暗中警惕：“博士……”


    话还未完，宋楚猛地朝着那座真菌山五指虚张。


    仿佛是受到了他的召唤，真菌山忽然震动翻滚起来，五道菌丝组成的触须，闪电般的袭上五人，并将人死死缠住。


    五个人五份食物，真菌山一个个的将人拖到菌丝体里，慢慢包裹起来消化。


    “疯子！宋楚你他女马真是疯子！”有人破口大骂，想要挣脱身上的菌丝却越来越多。


    疯子！


    没有人性的疯子！


    咒骂在宋楚听来，却胜似赞美。


    他及其魔障的说：“为了研究，任何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献身自己。


    “不够，”宋楚继续推算着数据，“能量还不够，距离成熟阶段还差食物，可是没有时间了。”


    他自说自话，将视线看向了光屏上的时辛。


    而时辛，恰好也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智能监控对上了，宋楚就看到时辛翘了翘嘴角。


    同时，他没看到的是，在实验室外的天际，一道瑰丽极光闪耀着飞快接近这边。


    那极光眨眼就到了实验室上空，咻的往下一扎，待极光消失一道修长的人影就站在了实验室里。


    时辛在极光下落的瞬间，往暗处一退，悄然避开了碰面。


    争分夺秒。


    她要赶在对方之前，彻底除掉宋楚。


    作者有话说：


    猫猫辛：“喵喵，我的马甲掉了；喵喵，我的马甲穿上了；它掉了又穿上了……”


    第014章


    兰诺皱起眉头。


    他站在非法实验室甬道十字口, 前后左右的甬道像长蛇一样蔓延出去，幽深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刚才, 他感觉到时辛的气息。


    然而, 只有那么一瞬间, 那丝气息立时消失无踪。


    稍纵即逝，就像是幻觉。


    “陛下, 警务司全员已到。”


    光脑里, 传出警务司长官的声音, 在红灯闪烁的甬道里份外清晰。


    帝国陛下点了点光脑，他稍加感受了一番，便选了个方向往里走。


    此时，在地下负十层。


    一众实验室的人员都被宋楚聚集到了真菌体实验室里。


    这些人面色惶惶，丝毫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宋楚站在真菌体面前，庞大的白色真菌在填满整个天花板后，便耸立生长的如同高山。


    包裹在白色菌丝茧中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咽气化为皮包骨头。


    那身皮下的血肉, 完全成为了真菌的养分，在被消化之后成长为新的菌丝。


    宋楚看着自己的杰作, 完美的像是神明造物。


    他将亲手创造一个规模庞大的族群，这个族群才是既觉醒者第二形态转化后，最完美的进化方向。


    他眼底的狂热, 眼镜已经无法遮挡。


    “实验体马上就成熟期，最后的阶段, ”宋楚缓缓举起双臂, 面对着真菌体, “实验室位置已经暴露, 我们需要撤离。”


    闻言，一众人全都表情慌乱，像是一窝热锅上的蚂蚁。


    宋楚又说：“不用担心，很快我们就能成为一个族群，然后顺利离开。”


    他这么说着，微微侧身面对众人，脸上是极疯癫入魔般的皮疯狂。


    听闻这话，正有人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瞬间——


    “咻”纤细雪白的菌丝，同时从真菌体上弹射而出，像捕猎的触须，眨眼就缠住了所有人。


    “啊，博士我就被缠住了，博士救我。”


    “博士这是怎么回事？”


    “宋博士，我们不是要撤离吗？”


    ……


    每个人都被白色的菌丝包裹缠绕，并越来越多，逐渐往真菌体上拖拽。


    就像是贪婪不知饱腹的饕餮，不分敌我的任何人都是食物。


    宋楚站在原地，面带微笑：“撤离？当然是撤离，是你们作为食物，让实验体到达成熟期，然后再撤离。”


    “宋博士，我们可都是自由联邦的人啊，我们是……”


    一起的啊。


    这话没说话，那人就被臂膀粗的菌丝堵住了嘴巴。


    菌丝从口腔里往五脏六腑生长蔓延，只需片刻就能在血管里扎根繁衍。


    宋楚取下眼镜，他慢条斯理的往镜片上呵了口气，然后摸出帕子擦起来。


    宋楚：“为实验献身，成为我创造的族群微下的一部分，是你们此生最高的荣耀。”


    “疯子，宋楚你这个疯子！”有人破口大骂。


    宋楚慢悠悠的戴上眼镜，丝毫不为所动。


    疯子么？


    宋楚稍稍分心想了一下，也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


    不过，能创造出最完美实验体的，也只有自己这个“疯子”呢。


    他掐着时间计算，目前还需要十分钟，真菌体才能完成消化这一过程。


    完成消化的一瞬间，真菌体就会立刻进入成熟期。


    成熟期的真菌共同体，才是真正的族群。


    每一缕菌丝，都是为共同的群体存在，不再是单独的个体。


    这就像是蜂巢，所有的个体存在都是为了女皇蜂服务，而女皇蜂存在的意义，则是蜂巢的繁衍和壮大。


    基因进化的尽头，不应个体极的强大。


    族群，才是终极进化目标。


    宋楚信步往外走，他要去拖延十分钟，让真菌体可以顺利到达成熟期。


    “哒哒哒”脚步声在寂静的甬道里回响，偶有电流滋滋，在金属天花板上闪烁出嗤啦火花。


    他看了眼监控，脚步一转朝时辛所在的红点去了。


    时辛阁下，他多想念她呢。


    时辛并不想念宋楚，她看着面前的一隅簇簇菌丝，表情不太好。


    很多实验室已经空置了，重要的资料已经转移。


    有些实验室里，只剩下失败的实验体


    比如这具，被无数寄生的尸骨。


    时辛面无表情走过去，抬脚猛地踩下去，将那丛菌丝悉数踩烂。


    她不确定宋楚又在研究什么，不过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蹙起眉头，冷野的眉眼顿时就多了两分躁意。


    胸腔之中的心跳还在，可是时辛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


    “时辛阁下，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宋楚的声音，像毒蛇一样从时辛身后传来。


    蹭。


    时辛指尖生出尖锐的爪钩，那不是虚影，而是真能杀人的猫爪钩。


    她缓缓转过身来，奶白的脸上满是肃杀。


    宋楚挑眉：“不对，你不是时辛，你是时辛的克隆体，我创造的那个。”


    识破了身份，宋楚热情顿时就减了。


    他看看“时辛”指尖爪钩：“你能在人身和猫科身体间自由转化，从这点来说，实验是很成功的，你已经比时辛强大了。”


    话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就是还不够完美，克隆体都存在瑕疵，生命如浮游，朝生暮死，你快死了吧。”


    “时辛”并不隐瞒：“是，但在死之前，应该能先杀了你。”


    宋楚推了推眼镜：“你本体要求的？真正的时辛阁下现在只怕记忆全失，已经沦为一只真正的动物猫了吧。”


    “时辛”点头：“是。”


    她的本体，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的记忆一分为二，最重要的那份已经快递出去了，而她得到了第二份记忆。


    就是这第二份的记忆，才让宛如白纸的克隆体，生出了自我的意识。


    从此，她知道了什么是喜怒哀乐，也知道了什么是酸甜苦辣。


    她感谢本体，愿意和克隆体分享记忆，所以这最后一件事，她想要为她完成。


    忽的，宋楚眼神奇异：“你想要更强大吗？我可以帮你创造族群，让你的力量超过本体，并且永远存在，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时辛。”


    总归，真正的时辛，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她都只会是一只凭借本性生存的动物。


    星际没有了时辛，但是他可以创造出一个时辛。


    宋楚越说越觉得可行，这种能支配强者的亢奋感，让他呼吸急促，镜片后的眼白都攀爬上红血丝。


    他仿佛能遇见，随着新的进化时代来临，他将凌驾于众生之上，宛如神明。


    “时辛”眸光微闪，她微微低下头，阴影投落覆盖住她的眼睛。


    她踱着步子慢慢走过去，用没有半分攻击性的口吻问：“真的吗？我能继续活下去？就像本体那样正常？”


    宋楚眼神发亮，那样亮的视线透过镜片的折射，遂产生几分违和的扭曲感。


    “当然，”他伸手，指尖掠过时辛顺滑微凉的黑发，“等回了联邦，我就能帮你制造一具最完美的躯体。”


    这话音才落，尖利的爪钩噗嗤一声，刺穿宋楚的白大褂，并以极快的速度扎破了他的腹部皮肉。


    宋楚反应不可谓不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腹部位置蹭蹭长出柔软的羊毛。


    羊毛质地绵密，有效阻挡了猫爪的刺入。


    就这空隙间，宋楚用力一推“时辛”，借力往后退三步。


    随后，他头也不回，直接拔腿就往跑。


    跑动的时候，他的身体逐渐出现变化，先是手脚变成了羊蹄，紧接着就从双腿跑的姿势，变成了四肢着地跑动。


    宋楚变成了一头羊。


    “时辛”看了眼爪钩上的羊毛，她没想到，宋楚不仅拿别人做实验，他还拿自己做实验。


    本体不是克隆体，一旦有实验损伤，那就是永久不可逆的。


    “疯子。”她吐出两个字，随后化为白毛蓝眼的漂亮大猫追了上去。


    于是，一场猫捕猎羊的狩猎，在整座实验室里展开。


    猫科的速度，和羊的速度相较，自然是猫科更胜一筹。


    猫科是竖瞳的掠视者，而羊类则是双眼长脑袋两侧的食草动物，从基因层面来论，羊类天然就在猫科的捕猎名单上。


    故而，宋楚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锋利的爪钩，从背后袭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宋楚后蹄一撅，猛踹向“时辛”脑袋。


    “时辛”纵身一跃，前爪勾住宋楚背部羊毛，整只往前一跳，正正就堵在了前面。


    宋楚眼底闪厉色，他看着“时辛”，右羊蹄眨眼变回人类的手，并从挂身上的白大褂里掏出一把粒子木仓。


    木仓口对准“时辛”，人类的五指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蓝色猫儿眼骤然紧缩，“时辛”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身体一扭。


    柔软如液体的猫科身体，以极限的弧度避让过去。


    子弹堪堪擦着“时辛”眉心过去，嘭的射进金属墙壁里。


    肉垫落地，轻巧无声，白毛蓝眼的大猫直勾勾盯着宋楚，喉咙里发出呵呵威胁声。


    “轰隆”一声闷响，从负十层传来。


    宋楚的光脑发出提醒声：“嘀嘀，宋博士十分钟已到，您的最完美实验体顺利进入成熟期……”


    这提醒，让宋楚心头一喜。


    他不疾不徐重新变化成人身，拢了拢身上的白大褂，双手将头发往后一抹，再掏出一副眼镜戴上。


    “你杀不了我了，”宋楚看着眼前的大猫，雪白的皮毛虽干净，可不太有光泽，甚至出现枯萎反应，“我的族群已经成熟，只要族群在，我就是不死的。”


    镜片后的眼睛逐渐狂热猩红：“我的族群一出去，帝国首都星都将成为它的猎场。”


    话罢，宋楚飞快退至黑暗里。


    在那黑暗中，一丛白色的菌丝陡然暴起。


    宋楚站立在菌丝上，随着菌丝生长而逐渐往上。


    本是柔软的菌丝，此时却锋利如刀刃，势如破竹的蹿出实验室。


    大猫顿了顿，倏地趴下歇了会，适才慢吞吞控制着变回人身。


    她随意找了件白大褂套身上，看了眼在整个实验室蔓延的菌丝，又看了看头顶破开的夜空。


    忽的，她心口一窒，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时辛”用手背擦去鲜血，艳红的色泽将她粉白的唇，染的嚣艳明媚。


    没有时间了……


    第015章


    这天晚上, 很多人都看到了神奇又诡异的一幕。


    漆黑的夜空中下，仿佛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雪色菌丝，在徐徐夜风中挥舞着纤细根须, 像是摇摆的蛛丝, 又像是蚕茧丝。


    起先只有一簇, 后来是两丛，跟着是无数缕, 蜿蜒着从地心爬上来。


    菌丝细弱, 无意粘黏在身上, 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挣脱。


    起初，没人在意，甚至有人还专门去薅一把，见菌丝攀附在手指间，只觉得有趣。


    可在几分钟时间，越来越多的菌丝生长出来，落地扎根泥土里，眨眼就生长出白色的半透明菌菇。


    菌菇呼吸之间, 菌伞成熟绽放，像是熟透的虫卵, 嘭的一声伞盖炸开，看不见的孢子顿时扬洒到半空中，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这些孢子所到之处, 像是一场物种入侵，扎根生长蔓延。


    于是, 一张巨大的真菌网络, 以孢子菌菇为连接纽带, 形成密集的节点, 无形之中在整个首都星蔓延。


    “嘶，”警务司长官极倒抽冷气，“陛下，那……是什么？”


    从半空中往下看，原本腐朽漆黑的亚人平民区，漆黑渐次亮起雪色。


    不断蔓延生长的菌丝，像巨大的棉被，铺陈笼罩在整个平民区，将之圈为自己的领地。


    而且，菌丝还在不断往外生长。


    须臾之间，这一片区域所有的民众全都处在菌丝之下。


    远远看去，就像是焦黑冻土上，突然出现一大朵丝状的白棉花。


    诡异，突兀，违和，透着说浓烈的不详。


    帝国陛下垂眸，冷白的侧脸很是面无表情。


    他身上披风鼓动，铂金色的长发随之飘扬，一股浮冰碎雪的冷意在他身上生成。


    然而，他的眸光更冷，那是一种说暴风骤雨下，却诡异到平静的深海，所有的波涛汹涌都掩埋在海沟之下。


    兰诺缓缓伸手，用很慢的速度褪下白手套。


    他对身边的人下令道：“退后。”


    警务司长官心脏一跳，忙不迭地冲上悬浮警车，带着人马火速撤退，而且是有多远就跑多远。


    副手很是不解：“长官，将陛下一人留在现场，真的好吗？陛下不需要支援吗？”


    牧羊犬基因的说警务司长官牧野，狂擦额头冷汗：“你懂什么？你以为咱们陛下为什么会被人骂是暴君？”


    副手是近两年才提拔上来的，对从前的事并不清楚。


    他扭头透过悬浮车出窗，清楚看到夜空之中，只那一头璀璨的铂金色长发在飞扬，像华美的流星。


    副手还是太年轻：“那不是陛下政敌污蔑的吗？”


    牧野嗤笑一声，他取下帽子撸了把头发，露出带细纹的眉心。


    “咱们陛下啊，”他跟着看过去，表情隐没在阴影里不太看得清，“他在继任帝王的当天，亲手屠戮了其他的路西法，我当时就在现场，流不尽的鲜血，染红了天宫的喷泉和雕像，还流淌到了星门之外。”


    时隔多年，可那天的事稍稍一回想，都叫牧野浑身发寒。


    “陛下当时问我，”他深呼吸，手开始在颤抖，“除他之外的路西法，可是已经全部咽气了？”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沾染着猩红的鲜血，像朱砂般夺目，那头铂金色的长发，在鲜血和尸体上飞舞，像罪恶中嚣媚绽放的香槟金玫瑰。


    瑰丽，以及无以伦比的漂亮。


    从那天起，“暴君”这座十字架，就死死的钉在了陛下的脊梁骨上。


    那是，无法被救赎的罪孽。


    副手震惊：“屠戮？其他路西法？”


    那不就是相当于，亲手屠戮了自己的族人？


    牧野眼神很复杂：“陛下，偶尔会有不太理智的时候，当然这种情况其实很少出现，不过一旦出现，陛下的敌人都会很惨。”


    说着，牧野摇头，开始同情陛下的敌人了。


    显然，菌丝背后的操纵者，在今晚上彻底惹怒了陛下。


    牧野扯松制服领口：“通知下去，准备收队。”


    陛下亲自插手了，就没警务司的事了。


    副手被吓到了，丝毫不敢去看陛下一眼。


    “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从真菌最中央传出来，“完美作品，最完美的族群体。”


    菌丝像塔状，虬结着往高处生长，在最顶端承托着穿白大褂的宋楚。


    宋楚双臂张开，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他颇有一种睥睨天下之感。


    在那瞬间，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他右手高举，忽的拳头一握：“我选择你们，融入我的族群进化极，这是你们的荣幸。”


    话音落下，铺陈开的大片菌丝，像毒蛇终于露出了毒牙，对区域覆盖下的民众发起攻击。


    包裹成菌丝茧，再扎根血肉里，汲取人体为养分。


    “啊啊啊，救命啊！菌菇吃人啦！”


    “我的手，我的手！”


    “报警，快逃出去报警！”


    ……


    无人能逃脱，无一人能幸免。


    孢子充斥在空气里，菌丝无孔不入，雪色一样的真菌体，像是闯进羊群的狼，以极快的速度扩张壮大。


    宋楚已然疯狂：“对，就是这样，全都成为壮大我族群的养分吧。”


    “这才是进化，这才是最正确的进化之路。”


    “新的基因进化时代降临，你们不用太感激我。”


    ……


    “疯子，”牧野惊呆了，他看着被菌丝消化的民众，让人将周边的人赶紧疏散，并布置一条警戒带缓冲，“自由联邦的疯子，他妈的不关在家里，怎么能放出来随便咬人呢？”


    牧野怒气冲冲现出牧羊犬虚影，黑白毛色的牧羊犬高大威风。


    他手一抄，夹带起距离菌丝最近的民众，咻的飞快跑远。


    跑带警戒缓冲线外，牧野回头，就见那真菌体又壮大了几分。


    宋楚站立其上，细心感受着真菌体的情况，还摸出纸笔写写画画。


    “族群，”宋楚念念有词，“这就是进化的族群力量，只有族群领袖可以控制族群，领袖责任是族群的壮大和繁衍……”


    “族群？”


    低沉并挟裹冷意的嗓音，从宋楚头顶传来。


    宋楚抬头，下一刻他眼瞳骤然紧缩。


    只见半空中，凭空站立的帝王身后，是更磅礴辽阔的瑰丽极光。


    他半垂凤眸，冰冷的俯视着宋楚以及真菌体，那眼神像是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宋楚吐出两个字：“暴君。”


    兰诺面无表情：“你的族群？”


    磅礴的气势，随着每一个字倾轧下来，像是逐渐下落的陨石群，给人以头皮发麻的压力感。


    宋楚手心不自觉浸出汗液，他握紧手里的复古铅笔，目不转睛地盯着暴君。


    他坚定又自豪：“是。”


    我创造的族群，我最完美的进化体。


    “嗤，”然而暴君嗤笑，凉薄的嘴角是冰霜般的冷凛，像是秋冬下的霜雾，蒸腾上涌笼罩在眼尾，只能看清一汪漆黑的深渊，“你在创造族群的时候，可有问过他们的意见？”


    族群构成的前提，是要抹去个体的自由意志，失去绝对的自我，一心只为族群共生体着想。


    如此，才能形成“族”这个群体。


    宋楚理所当然：“这是最完美的进化方向，所有人都渴望进化。”


    言下之意，不管个体同不同意，可是基因进化是无法停止甚至倒退的，挟裹之下，个人的意志并不重要。


    兰诺笑了，然那笑意根本不到眼底。


    他朝宋楚虚虚抬手，很是轻描淡写的说：“既然你这么想进化出族群，那我就如你所愿。”


    话音方落，盛大的极光仿若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闪耀出绝美的芒光，照亮半个苍穹，像一场极光组成的火烧云。


    那无数摇曳发翻滚的极光，在天际连绵延展，任何画技高超的画家，都无法用画笔描绘下那种浩大磅礴的美。


    那是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是一场五彩斑斓的极光盛宴。


    在所有的极光中心，是铂金色长发飞扬的帝国陛下。


    他悬浮站立在半空之中，一切的极光都成了他的陪衬。


    此时此刻，兰诺·路西法才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半个首都星的人都看到了这种变化，有人不自觉走出家门，摸出光脑开始录制。


    也有人当场连接上星网，就这异状开始了直播。


    背靠墙根的“时辛”抬头，澄净的蓝色猫儿眼，映入整片的极光，将那双眼睛染的越□□亮。


    透过极光，她看到那人睥睨强大，俯视众生宛如神祇。


    血管里，奔腾的鲜血开始爱沸腾。


    那是，战意。


    “时辛”捂着跳动过快的心脏，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战意不是她的，而是本体分享的记忆里残留的。


    她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竟是有些羡慕了呢。


    终其一生，爱侣会背叛，手足会相残，亲人会离散，可唯有匹敌的对手，永远存在。


    这其实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不可能！”宋楚震惊的声音传来。


    他看着漫天的极光，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只因为，在那极光之中，他清晰看到茂密的参天大树！


    一颗颗的葳蕤翠绿的大树，挤挤挨挨出现在暴君的身后，无数的极光萦绕笼罩，将暴君和所有的参天大树连接成一个庞大的族群体。


    所有的族群力量，都归暴君支配。


    族群的进化，就是暴君的进化。


    暴君的意志，便是族群的意志。


    这才是真正完美的族群进化——


    路西法族群！


    第016章


    漫天极光, 在以芒光组成的葳蕤树冠间缤纷起舞。


    像是夏日的流萤，又像童话里梦幻魔法森林。


    一棵棵笔挺粗壮的参天大树，以直冲冲刺向天空的姿态, 像是一把把的神兵利器, 在兰诺背影生长。


    虬结如蛇的树根, 在半空中蔓延开来，所过之处, 皆是路西法族群的领域。


    绝对的强势, 绝对的□□, 绝对的掌控。


    雪白的菌丝，甫一接触上，立时如烈日下的积雪，瞬时消融。


    铺陈在地的真菌体，开始颤抖开始退缩。


    帝国陛下抬脚，往前半步。


    在他身后的极光组成森林，亦跟着挪动。


    他一步步从半空中落下来，所过之处, 皆是路西法族群森林蔓延的地方。


    宋楚身体在颤抖，脸上的震惊随着兰诺的靠近, 而逐渐转变成一种变态的狂热。


    像是极端信徒，终于见到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


    又像是做着暴富大梦的乞丐，睁眼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黄金珠宝。


    “完美, ”他朝兰诺伸手，似想要去抚摸他身后的极光森林, “真正的完美进化, 我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我就知道我的进化目标没有错！”


    “不对, 还是错了……”


    宋楚收不回视线，像只贪婪的饿鬼，觊觎着活人的生机。


    “还是错了的，我明白了，植物系基因才是所有进化里最优秀的。”


    “植物系的族群，才是最完美的，这简直就是神明的眷顾，是造物的祝福。”


    ……


    宋楚眼睛红到充血，他看着兰诺的目光带着渴求，还有微末的讨好卑微。


    他请求道：“请您一定允许，允许我研究您的族群进化。”


    他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启星际最跨时代的大进化。


    帝国陛下眉宇不动，从头至尾他都很平静。


    那是一种深渊下，黑暗里最深不可测的平静。


    “你说族群是眷顾，是祝福？”兰诺低声道。


    宋楚狂点头：“是，这是神迹！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只有基因进化才可以。”


    闻言，干玫瑰色的薄唇一勾，宛如锋冷冰花的嘲讽明晃晃的凝在凤眸眼尾。


    兰诺笑了。


    那笑声醇厚，像是D大调序曲，勾的人耳膜酥麻。


    宋楚只听他说：“既你认为是祝福，我允许你也得到这份眷顾。”


    话罢，一缕极光凭空出现在宋楚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将之圈住往真菌体最中心按去。


    真菌体每一缕的菌丝都在颤抖，可这个族群共同体又隐隐带着某种兴奋。


    仿佛是，终品尝到了觊觎许久的珍馐。


    宋楚心里闪过不安，他正要说什么，极光骤然消散，无数白色的菌丝像海浪一样扑卷上来。


    宋楚愣了下。


    下一刻，菌丝卷裹着他的身体，开始朝脑袋蔓延，并试图从他的口鼻耳朵等入侵到体内。


    宋楚终于慌了。


    他开始剧烈挣扎：“住手！我是你们的创造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第二兽态化，绵密的羊毛覆盖在身上，企图阻住菌丝的入侵。


    可这毫无用处，菌丝无孔不入，层层叠叠，宋楚挣扎的力度很快就变小了。


    帝国陛下冷漠的俯视着这一切：“族群之内无个体，身为科研者，又岂能不亲身感受一下呢？”


    他的眼瞳幽深，摇曳的极光只能照耀到他胸口以下位置，在那之上全都覆盖在阴影里。


    光亮和黑暗，具是同时出现在兰诺身上。


    他的神情明灭不定，他的声音飘渺空泛，落在意识逐渐模糊的宋楚耳里，就成魔鬼的低语。


    族群……


    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作品，第一次让宋楚感觉到了恐惧。


    但这恐惧，都不及帝国暴君身上的浓烈。


    兰诺静静等了会，在他注视下，真菌体飞快回缩聚拢。


    如同怒放到极致的花朵，凋零的时候就回缩枯萎，将所有的养分都给了花房孕育种子。


    现在，宋楚就是那枚种子。


    隔离缓冲带边，警务司牧野竖起耳朵，试图听出一些什么信息。


    副手紧张的问：“怎么样？陛下有说结束了吗？”


    牧野摇头，他看着岿然不动的陛下，心情很是复杂。


    副手更紧张了，都开始咔咔的咬指甲：“那要怎么办？”


    牧野抹了把脸：“等。”


    当年，陛下屠戮路西法时，也是祭出了极光森林，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想到那时候血流成河的天宫，牧野咬牙切齿地盯着真菌体。


    他狠狠的啐了口骂道：“联邦的傻逼！”


    族群问题，对陛下来说非常敏感，就像是个理智的开关。


    现在，这理智的开关被关上了，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牧野顿觉隔离带距离陛下太近了。


    他连忙下令：“再后撤一千米，将隔离缓冲带扩宽五米。”


    这边警务司忙着重新布置隔离带，那边亚人平民区中心，仍旧毫无动静。


    牧野心头不安，不时抖着耳廓倾听。


    咚。


    忽的，牧野听到一声……心跳？


    他正不确定间，又是两声。


    咚，咚。


    跟着是更清晰的三声。


    咚，咚，咚。


    牧野猛然看向陛下的方向，狗子基因的觉醒者视力超群。


    他清晰看到，雪白的菌丝鼓胀起来，鼓胀成一枚巨大的菌丝茧。


    尔后，是无声的劈破裂。


    菌丝茧似乎成熟过头了，从内朝外的挤破开，孢子多到形成轻薄的雾气，缓缓升腾向夜空。


    牧野心都提了起来，虽然不太明白这情况意味着什么，可总感觉不太好。


    果然，一生长着彩色菌菇的羊角，蓦地从菌丝茧里顶出来。


    下一刻，头生狰狞羊角，上半身缠绕着菌丝蔽体，下半身却长着羊躯体的宋楚走了出来。


    在他的腰际以下，是长着四蹄的健壮黑色羊躯。


    “哒哒哒”他缓缓走出来，所过之处，孢子散落土壤，飞快扎根生长。


    结成网络状的菌丝，则是他的双眼双耳，会将菌丝所过之处的所有信息都传递给他。


    宋楚，成为了真菌体族群的统帅意志。


    他闭上眼，甚至能感受到那些“食物”残留的思想。


    这就是族群吗？


    宋楚伸出手，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半空中的帝王打了个响指，“你感受他们所感受，你喜他们所喜，你厌他们所厌。”


    兰诺边说边缓缓伸出手，极光在他手心汇聚。


    他继续说：“他们每个个体的死亡，都将放大无数倍，被你所感受。”


    这就是族群！


    轰！


    拳头大小的极光像是烈焰炮弹，从兰诺的手心坠落，落入到真菌群里，散发出火焰般的热量，瞬间将菌丝灼烧。


    痛，宛如身陷地狱烈火般的痛，狂风骤雨的席卷上来。


    恐惧，像最黑沉的沼泽，一步步的将宋楚淹没。


    一霎那间，宋楚就痛不欲生。


    他想都不想，拔起四蹄就跑。


    可猎物如何跑得过追捕，菌丝如何能超越极光？


    兰诺不慌不忙，他甚至没挪动半分，只虚虚抬手。


    凡他手之所向，便是极光森林的根须生长方向。


    再是细的根须，也完全不是菌丝能比拟的。


    不可匹敌。


    势不可挡。


    每一根菌丝的绝望，透过真菌网，放大无数倍后悉数传导给宋楚。


    宋楚只觉脑袋像是要爆炸，他恨不得剜开天灵盖，将脑髓全都掏出来。


    尖叫、恐惧、绝望、崩溃、嚎叫、哭泣……


    无数的负面情绪，像是一条条的毒蛇，不断噬咬着宋楚的脑袋和心脏。


    他后悔了。


    他无比的后悔。


    族群不是造物的祝福，而是诅咒！


    族群进化是完美的基因进化方向，可对族群意志而言，那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的酷刑。


    他的身体，他的大脑承受不了族群。


    宋楚跪了。


    他惨白着脸，跪在帝王面前，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放过我吧，我不要族群了。”


    然而，回应这般讨饶的，是帝国陛下更漠然的侧脸。


    他扬手间，大片的极光落下，像是最钝的刀，一刀刀切割着菌丝。


    宋楚疼的浑身颤抖，每一根菌丝的断裂，都是一场放大无数倍的酷刑。


    兰诺：“逃，继续逃。”


    宋楚不敢，他拼命摇头。


    帝国陛下眼尾的嘲弄更甚：“族群之中无个体，求生是所有物种的本能。”


    话音才落，宋楚就懂了这话的意思。


    绝望到崩溃，可物种的求生本能，像是更大的电流，通过菌丝网络，传送给宋楚知道。


    于是，不由自主的，宋楚被族群的求生本能挟裹着，身体不由自己操控，僵硬的站起身来，朝着更深的地狱深渊奔逃。


    这就是族群！


    宋楚绝望大喊，可涉足了科研的禁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如此。


    霎时，宋楚全盘崩溃。


    他的理智决堤，他的心志崩塌。


    他回头看着逃脱不了的兰诺，惨叫着尖叫道：“我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对，暴君才是真正的疯子！


    所有人都说他是疯子，可和暴君一比，他至少还个人，知恐惧懂害怕。


    但暴君，他不是人！


    对这话，帝国陛下没有反驳。


    他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像是玩弄猎物的狩猎者。


    “族群，是造物的祝福。”兰诺轻勾薄唇。


    他竟是在笑着，看着宋楚像只老鼠一样慌不择路的奔逃，他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


    那样的笑容，落在远处的警务司牧野眼里，顿时叫他倒抽冷气。


    隔的这么远，他仍旧头皮发麻。


    有那么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


    陛下屠戮路西法，当时的表情也和现在一模一样。


    牧野后背渗出涔涔冷汗，他哑着嗓子吼道：“全体都有，所有人闭上眼睛，没有命令不准睁开。”


    牧野清楚知道，接下来路西法的惨剧，就是宋楚的惨剧。


    那种状态下的陛下，还是越少人看到越好。


    宋楚确实很惨烈，兰诺没有全部将菌丝削掉，反而保留了很大一部分。


    于是，锋利的极光每一道都落在极宋楚身上。


    他额头的羊角断裂，上半身皮毛染血，那副羊的躯体更是伤痕累累。


    最让宋楚崩溃的，不是身上这些外伤。


    而是族群不会让他死亡！


    为了族群的存活繁衍，他身上再深的伤口，真菌都会帮着自愈。


    周而复始，宋楚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去。


    生死都被兰诺掌控，他连任何决定都要遵从族群的基因。


    宋楚就，无比的悔恨。


    终于，他跑不动了。


    四肢羊蹄跪地，宋楚低着头，气若游丝的说：“求您……”


    求您，摧毁我的族群。


    帝国陛下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黑瞳之中尽是浮冰碎雪的寒凉。


    良久，他没有表情的说：“你这般糟践族群祝福，真是让我很不高兴。”


    极光在修长的五指间游曳穿梭，静谧又迷人。


    陛下下颌微扬：“原本以为，你还能多撑一会。”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厉：“你在算计时辛的时候，想过此时吗？你在制造族群的时候，想过此刻吗？”


    宋楚大声嚎哭起来：“我……我错了……求您救我……”


    便是到了如此地步，生和死在宋楚心里成了天平，摇摆不定。


    贪婪、卑劣如滑腻恶心的蛞蝓，还是条没骨头的怂货。


    蓦地，兰诺就很生气：“你这样的，如何有资格当时辛的敌人？”


    他说出一句另宋楚毛骨悚然的话：“你在侮辱她。”


    这种侮辱感，他完全能感同身受。


    帝国陛下缓缓抬起冷白的五指：“你也在侮辱族群。”


    瑰丽的激光，像漩涡一样汇聚到指尖，闪耀璀璨如明星。


    远处的牧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手心全是滑腻腻冷汗。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豆大的汗水顺着眉骨滑落，浸润过睫毛，模糊了视线。


    然而，牧野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不敢动也不敢擦，更不敢眨眼。


    来了！


    当年路西法惨烈被屠戮的一幕，又要出现了！


    兰诺掌控着极光的手缓缓下压，然后……


    “嘀”腕间的光脑通讯自动开启。


    牧野心重重一跳。


    下一刻，兰诺抬起手腕，似乎和通讯那头说了句什么。


    牧野狗耳朵尖，隐约听到通讯那头传来模糊不清的喵喵叫唤声。


    猫叫？哪来的猫？


    挂掉通讯，陛下手上极光一甩。


    眨眼，极光到牧野身前，牧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瞬息就被带到了陛下面前。


    帝国陛下微扬下颌，吩咐了句：“处理。”


    牧野惊呆了，这就完了？


    他见陛下收了极光森林，终于确定陛下又恢复了正常，找回了平日里的理智。


    所以，陛下只接个通讯就没事了？


    眼看陛下要走，牧野愣愣的问：“陛下，那您要去干什么？”


    帝国陛下淡淡然看他一眼，丢下两个字——


    “喂猫。”


    作者有话说：


    PS：这里是剧情偏多，因为“族群”是很重要的设定，引出来后，后面就会开启文案上的剧情啦！


    第017章


    有那么一瞬间, 牧野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喂猫？


    喂什么猫？哪里来的猫？


    陛下在说什么他听不懂的天书？


    然而，兰诺并没有多做解释，旋身踏进悬浮车, 极光同他的身影一并消失。


    副手冲上前来, 战战兢兢问：“长官你怎么样？陛下有什么指示？”


    牧野愣愣回答：“他说喂猫。”


    闻言, 副手也傻了，他看看底下半死不活的宋楚, 又看看长官, 一时间竟是不知怎么接话才好。


    牧野想了半天还是不懂陛下的意思, 他遂不想了，准备改天去问问聪明秃顶的教授。


    他抹了把脸下令道：“五人一小队，给我把所有的非法实验室人员逮捕回去。”


    他面容冷酷狠厉，看向宋楚的眼神更是和狼一样凶。


    将现场留给了警务司，兰诺一上悬浮车，喉头一甜，当即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身体里的觉醒之力多的像是要爆炸，像海绵一样挤压着五脏六腑和血管, 连心脏的跳动都成了身体的负荷。


    太阳穴突突的涨疼，兰诺脸色瞬息就苍白如纸。


    他支撑着坐到驾驶室, 头往后仰，露出咽喉脖颈。


    “回……天宫。”他轻声说了三个字了，屈指扯开束缚着脖子的领口。


    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 在冷白的皮肤上，莫名有几分脆弱的色气。


    兰诺闭上眼睛, 放开自己的意识, 对族群的信息全盘接收。


    暴戾的不甘, 愤怒的咆哮, 以及无止尽的扩张欲望……


    族群在向兰诺冲击，它们要繁衍，它们要扩张，它们要侵占。


    如果可以，它们要全星际都在根须之下。


    强大的信息流宛如拍打礁石的海浪，一波高过一波，一次比一次猛烈。


    而兰诺就是那块礁石。


    安静沉默，岿然不动。


    可总有一天，礁石会被海浪冲击的粉碎。


    族群，从来都不是造物的祝福，更不是神明的眷顾。


    半个小时后，悬浮车在天宫停了下来。


    总管皮埃尔也是看到了那片极光森林，他早等在了停泊港口。


    悬浮车门一开，许久没见人下来，皮埃尔就晓得不对了。


    他冲进去，身后跟着医疗机器人。


    “陛下，”皮埃尔看到驾驶室的兰诺，手都在抖，“您……您还……”


    兰诺慢慢睁开眼睛，深邃凤眸罕见的浮起丝丝迟钝和涣散。


    他看了面前的人好一会，才低声说：“是皮埃尔么？我没事，不过需要休息几天。”


    说着，他拒绝了医疗机器人的担架，而是搭着皮埃尔胳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皮埃尔心都焦紧了：“慢点，这里抬脚，陛下您慢点。”


    兰诺依然行事，他走的极慢，抬脚落脚间，似乎也需要思考一会才能反应过来控制身体做出动作。


    族群庞大的信息流，严重影响了他的大脑。


    好不容易下了悬浮车，兰诺站了会却是不往前走了。


    他想了想，又眨了眨眼在四下找寻起来。


    皮埃尔小心翼翼问：“陛下？”


    兰诺：“猫呢？”


    他问完这话后，又努力想了会说：“我回来喂猫。”


    对，他是回来喂猫的。


    小猫给他打通讯了，到点了应该投喂了。


    皮埃尔眼睛都红了，他哑着嗓音喊了声：“小乖，陛下回来了。”


    到点等投喂的小奶猫，正乖乖蹲在猫窝前甩着尾巴等着。


    她时不时拿爪子拨弄一下粉色的小碗，看见里面空空如矣，往常投喂的人也没回来，小猫猫不高兴拿爪子啪嗒就把碗给推出去。


    “小乖，陛下回来了……”


    冷不丁，熟悉的声音响起。


    猫猫蹭的站起来，粉白的小耳朵抖了抖。


    “小乖……”


    咻的一声，小奶猫像离弦的箭一样弹射出去。


    下一刻，雪白的小毛团就到了兰诺面前。


    她本想顺着披风往上爬，可才一靠近，便猛地察觉到面前的人味道不对。


    小猫猫压低尾巴，绕着兰诺转了两圈，又很谨慎的仰起脑袋，用粉红色的鼻子靠近嗅了嗅。


    气味，变浓了。


    那股她很喜欢的味道，变的更浓郁了。


    浓烈到就像是蜜蜂掉进了花海，蚂蚁掉进了蜜罐，让小奶猫喜欢极了眼前这个人。


    手喜欢腿喜欢，身体喜欢，连头发丝也喜欢。


    “咪唔……”小猫猫朝兰诺叫了两声。


    好闻，好闻，猫猫喜欢！


    她勾着披风，蹭蹭往上攀爬。


    兰诺顿了顿，将披风提拎到前面来，像摘果子般把猫猫摘下来。


    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把小奶猫完全握住。


    “不闹，”他低声说着，带着猫猫往里走，“马上就喂你。”


    然而，走到门厅，兰诺的脚步顿了顿，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事，脚步一转跟着就回了自己房间。


    皮埃尔欲言又止，到底最后还是没打扰陛下。


    小奶猫很懵，说好的肉肉呢？


    她被兰诺带进了房间，兰诺往床上一躺，顺手就将小猫猫搁在胸口。


    他皱着眉头，拍了拍猫猫头：“不闹小乖，都安静不要说话了……”


    完全没说话，甚至都没肉吃的小猫猫：“……”


    不过，猫猫果真安静的等了会，她见兰诺没有丝毫反应，就连气息都很微弱。


    巴掌大的小毛团犹豫了下，尾巴尖弯来弯去。


    那双色深如汪洋的的蓝色猫儿眼，在暗淡的光线下，连眼瞳都是圆乎乎的。


    她歪头看了兰诺一会，最后站起来，踩着对方起伏不定的胸口，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


    小猫猫走到兰诺下巴前，她脑袋凑过去嗅了嗅，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喵，还活着。


    片刻后，她又蹲坐下来，粉嫩小肉垫踩到了一撮铂金色长发。


    小猫猫像是发现了新玩具，蜷缩着小爪子，探出爪钩去勾去碰触。


    长发顺滑微凉，小猫爪爪一勾就会动。


    小猫猫玩够了头发，一没注意，视线就被兰诺随呼吸而微动的喉结吸引了。


    会动的东西！


    小猫猫四肢半蹲，尾巴绷直后背微弓，一双蓝眼冒出狩猎的专注眼神。


    就在她想要扑过去时，一只大手蓦地从天而降。


    那大手盖在猫猫脑袋上，无意识的揉了两下。


    兰诺呢喃轻语的声音传来：“猫猫不动……”


    小奶猫太小只了，即便是兰诺此时并没有用力气，她也被揉的往后仰倒。


    短粗的四肢拼命划拉，身体用力一扭，粉色的肚皮一闪而逝，下一刻她重新站了起来。


    脑袋上的毛毛乱糟糟的，小奶猫有些不高兴被揉。


    她朝压根没睁眼的兰诺不满的叫了一声：“咪……”


    兰诺只睫羽颤了颤，没有丝毫反应。


    今天，没吃到肉的猫猫不给摸。


    她舔着小爪子，往耳朵头顶上蹭了蹭，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毛毛撸顺。


    小奶猫扬着尾巴，从兰诺身上下来，她决定去找皮埃尔。


    然她才从床上跳下来，一道极光从兰诺身上飘出来。


    极光宛如绸带，在小猫猫面前飘来荡去。


    猫科对活动物体，没有抵抗力。


    小奶猫直勾勾盯着极光，脑袋跟随着极光移动。


    紧接着是更多极光出现了，无数缕极光，像是只只萤火，还在不断从兰诺身体里钻出来。


    小猫猫惊呆了。


    好多会动的……


    她视线追逐着极光，一回头就看到，房间正中央多出一棵树！


    那树像是极光组成的，高大粗壮，婴儿臂粗的根须没入到地底下，不知道蔓延去了何方。


    它长的枝繁叶茂，葳蕤葱茏的树冠，高到半圆形的穹顶上，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其中。


    那些飞舞的极光，在树冠间进进出出，为树身平添几分梦幻的柔光。


    小猫猫走不动路了，陡然就兴奋了。


    喵，超级大的猫爬架！


    喵喵喵，猫猫要爬！


    她冲过去，也不管这树是从哪来的，咻的就往树上跳。


    但下一刻——


    啪叽！


    小猫猫穿过了树身，直接脸着地摔了。


    这一下摔得很，她后腿都翻了起来。


    猫猫很懵。


    不过，一个灵活翻滚瞬间起身。


    小奶猫若无其事舔了舔爪子，又舔了舔身上的毛毛。


    她认认真真的舔，权当没发生过刚才的事。


    随后，她绕着大树转悠起来，警惕的先伸出一只爪子去试探。


    小爪子碰触到树身，没有像刚才那样穿过去。


    凝实微凉的触感，确实是一棵树。


    猫猫困惑了。


    爪爪弹出爪钩，再一挠。


    穿过去了！挠了一把子空气！


    小猫猫吓了一跳，蹭的往后一蹦，尾巴毛毛炸开了。


    她朝大树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喵呜喵呜的又奶又凶。


    “呵！”一声低笑从树冠里传来。


    喵，敌人！


    猫猫炸毛，她快速冲到床上，想要提醒兰诺。


    然而，她又扑了个空。


    床上哪里有什么人，就一团有皱褶的床单显示刚才有人躺过。


    小猫猫：“？？？”


    “在这里，”头顶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根柔软的枝条下垂，卷着小猫猫带到了树上，“小乖，我在这。”


    宽大的枝桠上，兰诺眼眸半垂躺着，姿态疲倦而慵懒。


    无数的极光穿过他的身体，又在大树树冠里闪耀。


    铂金色的长发在树桠间垂落，无风轻动，闪烁点点银光，就非常漂亮。


    兰诺大手一捞，将炸呼呼的小奶猫放到身上。


    “不怕，”面对听不懂人话的小猫猫，有些话兰诺才会有想说的冲动，“这也是我，这样舒服一些，他们太吵闹了。”


    觉醒之相的树身，要远比人身更能容纳信息流，只有这样兰诺的大脑才稍微恢复正常点。


    他的眉宇有疲惫，眼下却是日复一日积压下来的不耐。


    那种不耐之下，又透着厚如坚冰的凉薄，以及浓烈如鲜血般的厌恶。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毛茸茸的猫猫头。


    指腹下，超出寻常的柔软毛毛，还有奶猫身上灼热的体温，都像是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


    在隆冬大雪里，手一下被那温泉包裹，只觉得温暖又治愈。


    兰诺微微闭上眼睛，不断被信息流冲击的头疼中，在毛茸茸的小猫猫身上，他竟是汲取到一分难得的静谧。


    帝国陛下：“小猫……”


    乍然身处陌生的地方，小猫猫是警惕的。


    可在兰诺一下又一下的摸头下，她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整只逐渐平静下来。


    确定周围没有威胁，猫科本能上头。


    猫猫要探寻这块新领地！


    她伸出爪爪，试探的先踩在兰诺手边的一根枝桠上。


    这一次，小肉垫踩实了。


    小奶猫回头看看兰诺，接着第二只爪爪迈出去。


    又踩实了！


    于是，小奶猫彻底放心了。


    她眼睛发亮的盯着头顶茂密的树冠，猫须抖了抖，锋利的爪钩蠢蠢欲动的探出来。


    喵呜，超大的猫爬架，猫猫来爬啦！


    小猫猫兴奋的屁股动来动去，尾巴尖勾着左摆一下右摆一下，然后咻的一声，从兰诺手边的枝桠上，跳到了他头顶那根。


    第一次跳跃成功，猫猫更兴奋了。


    粉白的小耳朵直立立的，试图往更高的地方跳。


    这次，她瞄准了三米外的粗枝。


    距离远，蓄力就必须要足。


    猫猫准备了又准备，爪爪动了又动，终于她后腿用力一蹬，能被称为“信仰一蹦”的蹦跳起来。


    柔软的身躯极限拉长，后腿巨大的爆发力促使她高高跳起。


    前爪再长长伸出，尖锐的爪钩已经蹭的探了出来，只要勾住那根粗枝，猫猫就能借力一跃而上。


    计算的完美！


    猫猫也确实跳的很高。


    然而，就在猫猫爪钩堪堪碰触到粗枝时，就差那么半寸，爪钩和粗枝失之交臂。


    小猫猫：“！！！”


    猫猫拼命挥动爪爪，后腿蹬着空气，试图二次跳跃上去抓住粗枝。


    跳，我跳，我再跳！


    然后，重力不可抗拒。


    小奶猫以更快的速度往下掉极，粗枝离她越来越远。


    “喵呜！”小奶猫悲愤怒吼。


    电光火石间，一缕极光极飞速而来，像竹篮一样稳稳当当兜住了小猫猫，并且还将猫猫带上了她想要征服的那根粗枝。


    可是，小猫猫并不开心。


    毛毛小耳朵压着，蓬松的尾巴也不卷扬了，猫猫蹲着盯着自己的前爪爪。


    喵喵喵，猫猫是矮足猫猫。


    猫猫伤心，猫猫难过，猫猫的大长腿呢？


    小奶猫想不明白，她的视线落到兰诺身上，盯着他那双大长腿，毛毛脸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总觉的自己也是有大长腿的，刚才绝对没有计算失误。


    猫猫是一定能跳上去的！


    可是，为什么就没有跳上去呢？


    小奶猫表情逐渐严肃，她蹲坐着翘直了后腿，努力去跟兰诺的长腿比划。


    她不知道自己想比较出什么结果，可是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时常会出现下意识的、并不符合动物猫的行为。


    等到她想要深究的时候，那丝念头像是轻烟，消散得飞快，根本抓不住。


    小奶猫前爪爪抱着后腿，后腿努力朝天伸直，就以那样的姿势出了神。


    兰诺一睁眼，就看到猫猫白乎乎毛茸茸的后腿子。


    笔直有力，粗粗短短，毛茸雪白，一看就十分好rua。


    帝国陛下严肃思考：“……”


    猫猫是在像他发出rua的邀请吗？


    兰诺指尖动了动，整棵大树的枝叶在这刻全都无风自动，簌簌响了起来。


    最靠近猫猫的一片叶子，叶尖卷吧卷吧，轻轻裹住了猫猫掸直的后爪粉肉垫，叶尖还往肉垫里戳了戳。


    粉嘟嘟的小肉垫条件反射张开，像一朵绽放的梅花。


    猫猫低头，蓝色的猫儿眼对上深邃的凤眸。


    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猫都没反应过来。


    “喵呜！”猫猫蹭的缩回后腿，还一爪子按住那片叶子。


    她朝爪子的叶子警告低吼，甚至还威胁的弹出了爪钩。


    不准摸！


    兰诺哑然，点漆黑瞳微微亮了两分，似有隐约的笑意一闪而逝。


    猫猫看兰诺一眼，尾巴一扬，转过身去不看他了。


    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树。


    她伸爪子往树干上一挠，原本不准备亮出爪钩，可在碰触到结实的树身时，猫猫眼瞳陡然扩大。


    有……有点好挠的样子。


    爪爪开始痒起来，小奶猫不再犹豫，前爪搭树干上，左右开弓飞快挠开了。


    喵喵喵，软硬适中，粗细合适。


    喵喵喵，好好挠的板子。


    小奶猫很快就忘了短腿的事，她快活的伸出利爪，在树身上飞快挠开了。


    爪爪不痒了，爪爪磨的好舒服。


    小猫猫眼睛越挠越亮，挠到兴致处，她直接在又宽又粗的树干上翻身打滚。


    她肚子朝上的仰躺着，软乎乎的身体扭来扭去，粗糙的树皮蹭着背部的毛毛，平时因为腿短挠不到的地方，现在蹭的舒坦极了。


    小奶猫舒服到眯起眼睛，边扭着蹭过来蹭过去，还发出又娇又嗲的咪咪声。


    把这棵突然出现的极光大树，当成了大型猫爬架后，又拿来用作猫抓板用，这般妄为的小奶猫，浑然没发现，她在挠树身的时候，帝国陛下那古怪的眼神。


    她根本那么注意到，利爪每挠一下树身，躺着的帝国陛下胸口就多一道抓痕。


    微敞的领口，纽扣开了三四颗，冷白的肌理若隐若现。


    小奶猫挠的欢快，于是那本光洁的胸膛，蓦地就出现道道白色的挠痕。


    没有挠破皮，也没有出血，甚至只有很浅的白印子。


    可兰诺感觉到那种抓挠的痒，小猫猫挠的不是树，而是他的身体。


    当猫猫打滚蹭树皮的时候，细密的毛茸茸扫过肚腹位置，像是有翎羽在挠脚心，痒的兰诺一把按住了肚腹。


    他抬手，极光闪现，卷着还在蹭的小猫猫下来。


    帝国陛下嗓音微哑：“别闹，乖一点。”


    他今天没精力陪她。


    被打断磨蹭的小猫猫不高兴，她一爪子拍在兰诺身上，咪咪叫唤两声，毫不犹豫的从他身上跳下来。


    非常区别待遇的是，小猫猫对大树丝毫不掩饰的表达喜欢。


    她欢喜拿脑袋又蹭了把树身，在树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做好所有物标记。


    这棵树，以后就是猫猫的了。


    做完这一切，她半点都不看兰诺，甩着尾巴自顾自离开房间。


    猫猫饿了，猫猫要吃饱了肉肉再来挠大树。


    兰诺：“……”


    总觉得被猫猫嫌弃了，可陛下毫无证据。


    他单腿半屈，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睁着眼睛看头顶的极光树冠。


    经猫猫那么一挠，原本很难捱的族群信息流冲击，现在已经没那么湍急了。


    治愈的毛茸茸，没白养。


    帝国陛下复又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过几天给猫猫多买一些肉，玩具也再买一些。


    小东西活泼得很，牙口和爪子都很利，就很废玩具。


    小猫猫在皮埃尔处，顺利吃上了香喷喷的肉。


    不过，皮埃尔却在接连不断叹气。


    猫猫看他一眼，抖了抖猫须，没有理会。


    天宫能说上话的人不多，皮埃尔忍不住对只小奶猫念叨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没走出来，”他满目愁容，“那样的货色，哪里值得陛下动用族群领域了？”


    皮埃尔轻蔑的哼了哼：“路西法族群，经过无数代繁衍壮大，是最尊贵的族群。”


    说到这里，皮埃尔似回忆起了过去，他跟小猫说：“小乖，咱们陛下可厉害了，路西法族群在他身上，是最繁荣昌盛的，就是可惜……”


    皮埃尔又重重叹了口气：“成也族群，败也族群，对付那样的货色，虽不值得陛下动用路西法族群，可是我知道，陛下他忍不住的。”


    小奶猫吃完最后一口肉，她直起身来开始认真舔爪舔毛。


    皮埃尔摸了一把猫猫头：“小乖，这几天不要去闹腾陛下，陛下需要静养。”


    小猫猫怎么可能听得懂这话呢？


    她舔干净了爪爪，从桌上跳下来，翘起蓬松的毛尾巴，小跑着往兰诺的房间去了。


    她的大树，猫猫又来挠啦。


    在天宫，畅通无阻的小猫猫身体灵活一拱，就钻进了房间。


    那棵极光葳蕤的大树，仍旧矗立在房间中央。


    极光摇曳窜动，将整个房间都映照的光影斑驳。


    小奶猫磨拳擦爪，这次她很有经验了，没有好高骛远，而是稳扎稳打，抓着树身一步步的往上爬。


    当她爬到足够高后，低头看了看底下毫无动静的兰诺，小奶猫十分满意的窝下了。


    不错不错，猫猫是大树上最高的。


    她扬了扬尾巴，毛茸茸的身体蜷成一团，把脑袋藏在爪爪下面，嗅着树身上好闻的气息，闭上眼睛休息了。


    休憩的一人一猫，浑然没发现，那从兰诺身体里渗出的极光，流动到树冠叶丛间，最后有丝丝缕缕没入到奶猫的身体里。


    没入的量很少，和庞大的极光树相比，十分微不足道，以至于一人一猫谁都没发现异常。


    在一人一猫份外和谐的时候，非法实验室现场却并不和谐。


    兰诺走的突然，将现场指挥交给了警务司牧野。


    原本，宋楚已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风浪。


    警务司想要活捉，也是很容易的事。


    可坏就坏在，宋楚智商极高，现场的人对“族群”并不了解。


    求生、存活是族群的本能，这不因宋楚的意志而改变。


    所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族群真菌丝悄然携带着宋楚的大脑出逃。


    留在原地被逮捕的宋楚，已经是具躯壳。


    若是以往，没有身体只剩大脑，宋楚绝对会死亡。


    可他现在有族群，真菌生命力最是顽强，无数的白色菌丝包裹着宋楚的大脑，并像他提供存活的养分。


    宋楚，想死都死不了。


    为了逃脱顺利，真菌甚至悄无声息入侵了其中一名警务员大脑，操控对方携带上宋楚的大脑逃跑。


    只要逃出去了，有大脑在手，自然能再造出另一具躯体。


    那名警务司身体一僵，在无人看到的背后，无数白色的菌丝没入他后脑勺。


    随后，那名警务员擅自脱离岗位，带上保存着宋楚大脑的白色菌丝茧，同手同脚的朝港口的方向跑。


    夜色沉郁，这一动静竟是无人发现。


    港口距离事发地只有两个街区，二十分钟后那名警务员到了目的地。


    他在原地顿了顿，似乎在分辨接应的星舰。


    片刻后，他朝其中一搜不起眼的小型星舰走去，只要上了星舰，接应的人就会安排好一切。


    宋楚会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帝国首都星。


    十米，九米，八米，五米……


    “站住。”


    冷冰冰的声音，自那名警务员身后响起。


    警务员头也不回，直接拔腿就跑了起来。


    然，有人速度更快。


    一道白影从警务员头顶掠过，那是一只白毛蓝眼的漂亮大白猫！


    白猫落地，身形拉长拉高，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身姿纤细的身影。


    白大褂下摆扬起，鸦色长发随之摆动，奶白纤细的手间，正正握着警务员的粒子微冲。


    黑幽幽的木仓口，对准了警务员的抱着的菌丝茧，“时辛”的表情非常冷酷。


    她果断拉开保险栓：“宋楚，必须死。”


    警务员木着没有动，他手上的白色菌丝在翻滚躁动。


    忽的，警务员直愣愣瞪着“时辛”，他张大嘴巴长啸一声。


    无数看不见的孢子喷射而出，全都落在“时辛”身上。


    “时辛”不闪不避，蓝眸猛地划过冷芒，她指尖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木仓响，粒子微冲强大的爆炸力，直接在菌丝茧上炸开。


    啊啊啊啊！


    有那么一瞬间，“时辛”好似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在尖叫。


    恐惧、惊慌、绝望，以及强烈的想要再活着的欲望。


    那是，真菌族群濒死的最后信息。


    至此，一切都归于最初的黑暗。


    宋楚大脑，被炸裂的四分五裂，红红白白落了一地碎渣。


    死的不能再死。


    族群意志死亡，族群亦随之死亡。


    那名警务员眨眨眼，正逐渐摆脱菌丝的控制。


    “时辛”走过去，将粒子微冲插回对方腰间，她旋身快走几步，变换成只大白猫，嗖嗖几下攀爬到港口最高的信号塔上面。


    信号塔很高，高的能俯瞰整座港口，还能遥遥看见远处的木上天宫。


    “时辛”蹲坐下来，面朝东方。


    此时，天已经在亮了。


    一抹鱼肚白跃出天际，像是画家专门在深浅暮色画布上提亮的白色颜料。


    港口进进出出的星舰，穿梭如流，从这里到太空，再跃迁过星际传送门，就能直接到达自由联邦了。


    “时辛”没有自由联邦的记忆，可她知道本体出身在那里，曾经以联邦为荣，并誓死为自由联邦而战。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大白猫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身体正在变轻，同时也感受到了阳光的暖意。


    那是和鲜花一样美好的东西，只是并不属于她而已。


    克隆人譬如蜉蝣，朝生而暮死，身体存在不可治愈的缺陷。


    “时辛”并不知道会不会有下辈子轮回，不过要是真的有，下一次当人的时候，她想当个没有觉醒基因的普通人。


    普普通通的长大，平平凡凡的结婚生子，然后在自然的老去消亡，走完寡淡却幸福的一生。


    不过，她可能会想养一只大白猫。


    一开始，是前爪开始消散，像是堆砌的雪人，太阳一出来就慢慢融化了。


    接着是后肢，然后是躯体。


    消散的星光，随着晨风纷飞出去，飘过港口飘过首都星，接着如五彩气泡，彻底了无痕迹。


    当那种消散快蔓延到脖子的时候，一道身穿黑斗篷的人凭空出现在“时辛”身后。


    他惋惜的啧了声：“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时辛”不好奇也不意外，她马上就要不存在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于是，她想了想说：“想有一个名字。”


    她是时辛的克隆体，连人都算不上，自然也是没有名字的。


    可一朵花会有名字，一只宠物也会有名字，只要是活着的物种，都可能会有名字。


    所以，“时辛”忽然也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人低笑了声音：“你的愿望这么简单，那不如就叫时简好了。”


    这时，半边的耳朵也没有了。


    最后的一眼，“时辛”看着跃出地平线的娇阳，小声念叨：“时简？时简……很好听的。”


    话音落下，时简彻底消失在信号塔顶。


    金色的阳光浩大的铺陈下来，将整个首都星都照耀成金色的海洋。


    一搓雪白的猫毛静静躺在时简消失的地方，有风吹拂而起，那猫毛也随之飘飞出去。


    全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伸手，轻轻接住那撮猫毛。


    白色的毛毛，没有丝毫杂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漂亮的点点银光。


    那人收好这搓猫毛，随后掏出跨星际通讯器。


    他拨通了联邦的某个号码，对那边说：“宋楚死了，第一阶段临床效果显著，可是要回收宋楚？”


    那边顿了顿，用变音器的声音说：“不用，做好第一阶段的临床收尾工作，准备开启第二阶段。”


    那人低笑了声：“第二阶段声东击西吗？”


    “是，”那边口吻无波，“二阶段做好了，第三阶段的推广就成功了一半。”


    那人垂眸看着信号塔下，无数悬浮车往来缠流不息，像蜿蜒的蚂蚁群，热闹又繁华，同时渺小又无足轻重。


    “知道了，我会做好收尾工作，确保顺利开启第二阶段。”他回应了那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一刻，他整个人往前一栽，从高高的信号塔一跃而下，像只翱翔的大鸟。


    还不及落地，那人的身影就在半空中凭空消失。


    这一动静，并未在港口造成骚乱，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非法实验室事件，在宋楚一死，就处理的很快。


    诸多资料打包送到研究院，研究院整整忙活了半个月，才把所有的资料理清楚。


    警务司这边，在整个首都星展开严格排查，严防任何从自由联邦过来的公民。


    一时间，整个首都星风声鹤唳。


    这日，牧野整理好资料，和研究员教授前去天宫汇报工作。


    陛下已经好些时日没出过天宫，一应工作都是线上完成，外出的访问和接待工作，也全都分了出去。


    牧野整整制服，不期然他想起上次陛下说喂猫那事。


    此时，书房里四下无人，陛下还没过来，牧野凑过去低声问：“教授，陛下说喂猫是怎么回事？”


    一提及猫，教授就条件反射应激。


    他接连摆手摇头，示意牧野别提。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要提提不得。


    连教授都是这样的反应，狗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牧野更好奇了。


    他把椅子挪过去，低声道：“那天晚上你是没看到，陛下好凶险哪，和当年那次一模一样，我吓的狗魂都冒出来了，一连几天都梦到当年，做了好长时间的噩梦。”


    对当年的事，教授也是知情人之一。


    毕竟，事后陛下的心理辅导，还是他亲自做的。


    教授一个激灵，稍一想那会的事，冷汗唰的冒了满光头。


    “别说了，”他更疯狂的摆手，“提不得提不得。”


    这跟那只冤种猫一样，都提不得。


    牧野已经憋了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人倾诉这事。


    眼下逮着教授，他岂有不说的道理。


    反正，陛下还有一会才来。


    “最奇怪就在这里，”牧野嘀咕，“陛下都要像当年一样大开杀戒了，然后他接了个通讯，我隐约听到猫叫声。”


    牧野吞了吞口水，身后的狗尾巴虚影冒了出来，左右摇晃着。


    “陛下呀，”他声音压的更低了，“他这么一扬手收了族群，然后把现场丢给我处理，还说要回去喂猫。”


    听到这里，教授一抖，再次想起了在研究院被那只小奶猫支配的恐惧。


    教授脸色苍白虚弱：“别……别说了……”


    话都要说完了，哪会断在这里。


    于是，牧野继续说：“教授你聪明，你告诉我陛下那话是什么意思？天宫里之前那猫不就是联邦时辛吗？哪里来的第二只猫？陛下说喂猫，他该不是在说喂时辛吧？”


    记忆电影院的事，牧野没亲自负责，故而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联想到这里，牧野狗尾巴一震：“教授，上回星网上传咱们陛下要有皇后了，这人选不会就是联邦时辛吧？”


    教授瞳孔地震，这狗子的脑回沟怎么长的？这么离谱的事都能撺掇到一块？


    牧野还在絮絮叨叨，他家陛下从不和异性亲近，来来往往的身边都是他们这些近臣。


    无一例外近臣全部都是公的，唯一一个母的秃鹰，发出调令后，这还没回来呢。


    细细一缕，联邦时辛竟是陛下身边唯一出现过的异性！


    牧野震惊了，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陛下真可怜，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了，可却是立场不对付的宿敌。


    自由联邦的狗德行，肯定不会放时辛过来帝国当皇后的。


    陛下这还没开花，就要凋谢的爱情啊，真真令人同情。


    一定是这样的，陛下心里苦但是陛下不说，所以才用喂猫当借口掩饰。


    教授神情古怪的瞥着牧野，丝毫不知这条狗子脑补到哪里去了。


    以至于，当兰诺踏进来的时候，狗子一个激灵蹿上去，面容悲切的拉住陛下的手。


    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陛下不难过，这世上好女人多得是，咱们可以慢慢找，皇后人选不用着急，您还年轻得很。”


    兰诺瞥了眼手上的狗爪子，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裂开了。


    牧野声音越发大声：“陛下，你可以直接了当的表露心迹，我全都懂陛下的苦衷。”


    帝国陛下忍无可忍，指尖极光闪过，一把将牧野弹开。


    他嫌弃的甩甩手，坐回了金色的王座上。


    牧野爬起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对，陛下就是要这么果断，陛下想开了就不会想喂猫了。”


    说着，他还自发为陛下分忧：“我明天就给陛下找十只八只猫来，保管陛下挑的眼花缭乱。”


    他嘴里的猫，自然不是真正的动物猫。


    教授张了张嘴，想要打断牧野，好及时捞他一条狗命。


    然而，牧野一摆手，义正词严的说：“教授，我们虽然是陛下的近臣，除了处理好公事，也要关心陛下的私生活。”


    特别，陛下确实到了该娶皇后的年纪了。


    教授捂脸扭头，不去看这条狗怎么死。


    “关心我的私生活？”兰诺凉薄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语气凉飕飕的，牧野缩缩脖子，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狗子出色的视力，让他清晰看到，陛下胸口的衣兜鼓起了一个小包。


    那小鼓包动来动去，明显里面有活物。


    唰！


    牧野浑身狗子基因都戒备到极致，是什么东西在陛下身上？


    小鼓包拱啊拱，随后猛地一钻——


    一颗猫猫头！


    奶乎乎的猫猫头，从陛下的兜里钻了出来。


    牧野：“？？？”


    真……真的有猫？


    小奶猫脑袋冒出来，前爪子扒拉着衣兜边缘。


    她晃晃脑袋，漂亮的蓝色眼睛一下就对上了牧野。


    看到这双蓝色猫儿眼，牧野惊呆了：“时……时……”


    汪汪，真的是联邦时辛！


    小奶猫猫儿眼一眯，黑瞳收缩成一条竖线。


    她听到了，这条臭狗要给她的树找其他的猫！


    小猫猫毛毛炸开，朝着牧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她威胁的龇着小尖牙，竖起一只前爪爪。


    小奶猫盯着牧野，粉嫩小肉粒唰的弹出寒光闪烁的爪钩。


    她朝牧野，威胁的伸缩着爪钩。


    喵喵，敢抢树就挠死你哦。


    第018章


    牧野被针对了。


    他被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针对了。


    最关键的是, 他还找不到证据。


    整个工作汇报期间，他都处在小猫猫的爪钩攻击范围以内。


    但凡他跟陛下说一句话，小奶猫必定竖起粉白耳朵, 若有一个字不对, 她就是要伸缩爪钩正大光明威胁的。


    锋锐的爪钩, 弯弯的尖尖的，生长在粉粉嫩嫩的梅花肉垫里, 通体呈半透明的质感, 隐约还能看到根部的一点粉色。


    要说这猫爪子没他狗爪子大, 可牧野就是被盯的头皮发麻。


    他眼神幽怨的去瞅陛下，希望陛下管管自家的小猫猫。


    然而，陛下眼睑半阖，完全像是看不到。


    修长的指尖，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触着猫猫头。


    牧野：“……”


    呔，这工作没法干了！


    可等研究院教授做完了报告，再是磨蹭，他也是要走上前去的。


    牧野搓搓手, 试探着抬脚走上矮台阶。


    第一步，小奶猫背部弓了起来。


    第二步, 小猫猫开始弹爪钩了，并露出了奶气的小尖牙。


    第三步，猫猫尾巴压低, 摆出攻击姿态。


    就在猫猫浑身肌肉紧绷，眼瞳竖成一条线, 后腿更是呈弹射弧度时, 一只大手忽的从天而降, 盖住了猫猫头。


    小猫猫：“？？？”


    喵喵喵？


    兰诺按住猫猫头揉了两把, 将小猫猫的攻击气势全部打散，还把她揉的东倒西歪。


    “喵！”小猫猫扭头，粗声粗气的吼了兰诺一声。


    只有能挠树的猫猫，没有rua猫猫的树！


    小猫猫翻身爬起来，一身毛毛乱蓬蓬的，她很不高兴的舔起来。


    牧野小心翼翼睨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始做汇报，不敢再引起小奶猫的注意。


    兰诺眼睑半垂，没太多表情，虽耳朵里听着工作报告，可视线却一直落在小猫猫身上。


    但见小猫猫很认真的梳理完胸口的白毛毛，又开始梳理爪爪上的，接着是背部两侧，然后是后腿。


    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的仔仔细细，能看到舌苔上细小的倒刺，这些倒刺在梳毛或者吞食鱼类的时候，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于是，兰诺就看着小猫猫的粉舌头舔过后腿小肉垫，接着是软乎乎的肚子。


    当把一身的毛毛都舔了一遍后，小猫猫直起身。


    她站在兰诺膝盖上，前肢伸长脑袋伏低，尾巴和小屁股高高翘起，跟着又努力往前伸高，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喵喵，猫猫毛毛全都梳好啦！


    然她一扬尾巴一抬头，就看到那条臭狗离她的树很近，脑袋还凑到了树耳朵边说着什么。


    一股所有物被侵占的危机感涌上心头，猫猫怒了。


    小猫猫动了动爪爪，蹲坐着盯着兰诺看了会。


    兰诺报告听到重要的阶段，遂只看了猫猫一眼，没打断牧野。


    危机感更重了。


    小猫猫决定主动出击！


    她站起身，沿着兰诺的大腿，扬起漂亮的毛尾巴，踱着优雅的猫步慢吞吞走上去。


    走到头后，小奶猫后肢直立，前爪爪扒拉着兰诺的身体站立起来。


    小猫猫努力站直了，然后掸起脑袋，软乎乎的叫唤了两声：“咪唔。”


    兰诺微微低头：“过会才能陪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猫猫脑袋一顶，主动拿脑袋去蹭他下颌。


    细软的毛毛，奶乎乎的小呼噜声，还有猫猫身上那种干燥的气息，像是冬日里被温暖的艳阳笼罩着，舒服的每个骨头缝都酥软了。


    兰诺愣住了，保持着下颌被蹭的姿势动也不动。


    牧野说了什么，他没听真切，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了下颌被蹭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小猫猫这么主动亲近他。


    薄唇轻勾，兰诺伸出一只手环过去，让小猫猫不直立的那么辛苦。


    他顺手又撸了把猫猫头。


    确实是，挺可爱的小东西。


    小奶猫后腿站酸了，她窝进兰诺臂弯里，很是满意的仰起粉色小鼻子嗅了嗅。


    很好，现在树全身上下，都是她的味道了。


    做完这一切，小猫猫舔着爪子，睥睨的俯视了牧野一眼。


    臭狗是争不过她的。


    猫猫就是这么强大！


    牧野对视线的感知也很敏锐，他顺着视线一偏头，正正就对上了一双蓝色猫儿眼。


    澄净空灵如星空的圆溜猫儿眼，黑眼瞳此时也是圆乎乎的，安安静静看过来的时候，漂亮的要命。


    然而，现在那双眼睛充满挑衅！


    小奶猫还慢吞吞的伸出爪子，轻轻搭到兰诺指尖。


    兰诺条件反射的伸手握住，并轻轻捏了捏粉嫩小肉垫。


    然后，小猫猫朝牧野一扬脑袋。


    看到了？这棵树全身都蹭满了我的味道。


    树是猫猫的！


    臭狗滚开！


    牧野：“……”


    一场只属于猫狗之间、没有硝烟的纷争，在帝国陛下眼皮底下拉开了。


    牧野捏了捏报告，试探的说：“陛下，您确定这只猫不是时辛？”


    都他喵的会挑衅了，哪里像只动物猫了？


    兰诺没回答，一边的教授道：“当然，我体检了三次不会错的，而且她不会开光脑，没时辛那么聪明。”


    似乎知道正在讨论自己，小猫猫尾巴尖弯了弯，朝牧野轻蔑的勾了勾嘴角。


    喵，蠢狗。


    牧野立时就看懂了那眼神，他惊叫一声：“她很聪明的，她一开始就在挑衅我，刚才还在骂我，她骂我蠢狗！”


    这话一落，兰诺和教授看向牧野的眼神，顷刻就很一言难尽。


    教授尽量客观：“刚才小猫猫叫都没叫一声。”


    小猫猫又扬了下毛尾巴，她仰起脑袋朝兰诺看去，夹着嗓子娇嗲的发了一个气音：“咪。”


    这声气音稚□□气，调子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撒娇有点小委屈，还有点黏糊。


    帝国陛下的注意力瞬时到了猫猫身上，他大手撸着猫猫脑袋，不自觉放柔了声音说：“没事，再有一会就结束了。”


    小猫猫倒在兰诺身上，肆无忌惮的滚了一圈，还把掉落的浮毛蹭在兰诺衣服上。


    随后，小猫猫抱着尾巴尖，又睨牧野一眼。


    牧野指着小猫猫，飞快说：“陛下教授，你们看她又在看我，她在陛下身上打滚，是在挑衅我。”


    末了，他还强调：“她就是时辛！她绝对是时辛！”


    帝国陛下和教授：“……”


    没救了，这狗子病的不轻。


    一直到离开天宫，牧野都还絮絮叨叨：“是时辛，我不会弄错的，教授你和陛下都被她欺骗了，她就是时辛啊……”


    教授眼神同情，爱怜的撸了把狗头：“陛下刚给你放了假，最近好好休息，实在还有幻觉，你来研究院我给你做心理辅导。”


    牧野：“……”


    汪，狗狗委屈，但狗狗不哭。


    牧野非要说小奶猫就是时辛的事，兰诺并未放心上。


    小猫猫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他很清楚猫猫和时辛猫的区别。


    虽然都长的一样，可在很多细节上，两者是不一样的。


    至少，时辛绝对不会主动来蹭自己下巴，这行为太亲密了。


    帝国陛下心情还不错，一直到当天晚上，小猫猫逗留在房间里，四处找寻大树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放出觉醒之力。


    极光摇曳的大树，重新出现在房间里，缤纷闪耀的极光，让整个树冠都散发着唯美点光，梦幻的像童话故事里才存在的。


    小猫猫喵呜一声就扑过去，她抱着树身蹭蹭就往上爬。


    树！


    猫猫的！


    兰诺低笑了声，见她在树桠间扑腾跳跃，遂自行去了卫生间洗漱。


    猫猫看他背影一眼，晃晃毛尾巴，趁机张嘴咬住一缕极光。


    光自然是咬不住的，可那缕极光落入猫口，竟然顺着喉咙就滑进了猫肚子里。


    一缕极光下肚，猫猫站起身，整只都摇晃起来，像是醉氧状态，黑色的眼瞳扩散放大，软呼呼的湿漉漉的，带着茫然和无辜。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一步，啪叽一下趴着了。


    偷吃的小猫猫咪唔咪唔的，在粗枝上打滚，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满足的声音。


    等到兰诺一身泛水汽的出来，小奶猫已经横摆着身体，酣睡到吐出一小节粉色的小舌头，四肢时不时抽动一下，竟是做起了美梦。


    兰诺浮空，他背手弯腰，仔细去看小猫猫。


    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细软的皮毛遮挡不住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粉色小肚皮。


    兰诺指尖动了动，他记得当初无意碰触到过时辛猫的肚子，也不晓得是不是所有猫猫肚子都那么软。


    随后，他的视线落到那一小节粉色的舌头尖上。


    猫猫的舌头布满细小的倒刺，可只有那一丁点舌尖是柔软的。


    兰诺没有去碰触，直起身之时，铂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背滑落，有那么一撮不经意落到猫猫面前。


    于是，小奶猫翻了个身，短短的小爪爪探出一点爪钩，把那搓长发勾到面前，然后抱住再一滚，压到肚子底下。


    树树，是猫的……


    兰诺试图抽回头发，但猫猫勾住不放。


    他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挠了挠猫猫下巴。


    “咪咪……”娇娇的声音，小猫猫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主动的仰起脑袋，让方便那手去挠。


    兰诺：“……”


    一根细嫩的枝条颤巍巍伸过来，顺着毛毛钻进猫猫肚皮底下。


    猫猫即便是在睡梦中，那反应也是很快的。


    只见小爪子一挥，直接一把就按住了嫩枝条。


    顺利抽出头发，兰诺松了口气。


    他见猫猫睡的熟，也就没收回觉醒之力，任由她了。


    然而，当兰诺闭眼躺床上，总能通过树身，清晰感受到小猫猫的每一次呼吸。


    她柔软的身体起伏，皮毛细软，甚至是粉色鼻息间，微微湿热的呼吸气。


    就，完全睡不着！


    帝国陛下揉揉眉心，想着猫猫蹭下巴的行为，他召出光脑搜索。


    ——小奶猫蹭人下巴代表什么？


    刹那，星网上五花八门的帖子都弹出来。


    兰诺一目十行，飞快过滤过掉垃圾信息，只注意有条理的。


    “你家猫想亲你。”


    “猫猫会通过蹭蹭行为，进行试探求偶反应。”


    “如果猫猫蹭了你，还对你露出肚皮，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吸它！吸它！吸死它！”


    “本猫科觉醒者告诉你们，猫科气味腺在下巴、脸和耳朵周围等等地方，猫猫蹭蹭那是在你身上标记味道，确定自己才是主人地位！”


    ……


    所以小猫猫根本不是在跟自己亲近，而是蹭味道立地位？


    兰诺偏头看了眼熟睡的小奶猫：“……”


    呵，真相了，原来是只渣猫。


    堂堂帝国陛下，倒也没跟只小猫猫计较地位高低的事。


    而且，兰诺是想当依猫猫的。


    每天猫猫要定点喂食，每天猫猫要玩玩具消耗体力，每天猫猫还要钻进他房间，必须在树上睡觉。


    他都没有不耐烦，事实上他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到位。


    喂食绝对不迟到一分钟，陪玩玩具一定不带重样，把他树身当猫抓板猫爬架，每晚上胸口都挠出无数道白印子，他也没半分反对。


    于是，小猫猫飞快被养成了习惯。


    她习惯兰诺的投喂，不是过他手的食物，她都挑剔的不吃。


    再好玩的玩具，没有跟兰诺一起玩耍，她也意兴阑珊。


    要再没有那颗大树，猫猫会连觉都睡不着。


    小猫猫那座豪华大猫窝，已经空置落灰很久了。


    不过唯有一点，兰诺能撸到猫猫头，可以捏小爪爪，甚至偶尔还能捏到毛尾巴。


    但是有一个部位，猫猫绝对禁止兰诺碰触。


    那就是，猫猫肚皮！


    偶尔猫猫仰躺着打滚的时候，只要发现兰诺看她的肚皮超过两秒钟。


    小猫猫一个翻身就爬起来，警惕的把肚子藏好。


    兰诺也没放心上，肚子是很多动物的弱点，轻易不露出来也说得过去。


    如此半个月后，兰诺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恰逢联邦猫科狮族基因家族的人要借道，欲用帝国首都星的星际传送门去往家族繁衍地，参加三年一次的狮族祭祀活动，以此提高族群凝聚力，让族群更强大。


    盖因帝国首都星对联邦来人的严加盘查防范，狮族遂让人带了礼物求见帝国陛下。


    这种事向来是帝国外交部处理，不过这些时日陛下休养得空，遂决定亲自见一见联邦狮族基因的人。


    会面地点，是在首都星最顶级的星空酒店。


    这座酒店，是除木上天宫外，首都星最高的浮空岛屿了。


    岛上四季如春，垂落大小不一的银河瀑布，整座透明材质的墙壁穹顶，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无尽的星空。


    这一代的狮族基因族长是个女人，年约四十出头，身量挺拔矫健，虽不如雄性基因强壮，可这女人身上每块肌肉都充满强大的爆发力。


    况且，这个族群是干星际雇佣兵行当的，族群的每一位都身经百战，是非常厉害的掠食者。


    不过眼下，这位族群首领在帝国陛下面前却有些拘束。


    帝国陛下身上，那股无时无刻外散的压迫感，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真真叫人头皮发麻。


    狮族基因族群首领率先打破沉默：“从前就听说过陛下的威名，今天一见陛下真人，竟是比传言里还强大夺目。”


    兰诺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叫金十，”女人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聊，“此次借用陛下的星际传送门，实在是时间紧急，不得已为之，往年我们都是绕道远航线。”


    金十深呼吸，让身后的族人奉上礼物：“这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陛下能收下，我们半小时就能通过星际传送门，绝对不在贵星多停留一秒钟，陛下尽可放心。”


    自由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很敏感，星际雇佣兵的身份则更敏感。


    往年的航线上，在今年检测出一批陨石带，完全没办法通行，族里的人适才提议从帝国借道。


    狭长的凤眸微撩，点漆黑眸扫过那堆礼物，兰诺神色很淡然的收回了视线。


    他口吻无波的道了句：“我不相信联邦，不相信星际雇佣兵，也不相信你们。”


    那么一飞船的星际雇佣兵要进入首都星的领域，如果心怀不轨，后果会很严重。


    金十自是知道帝国陛下的顾虑，不过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金十咬牙道：“为表诚意，我族愿再奉送一颗矿星。”


    这已经是大出血了。


    兰诺不可置否：“十五分钟，你们的飞船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并且在帝国第一军团的包围下进入传送门。”


    哪怕是超过半秒钟，帝国第一军团的炮火将会直接将对方轰成宇宙残渣。


    金十皱起眉头，十五分钟太紧张了，中间不能出半点差错。


    她身后的族人面色不忿，想要据理力争被金十挡了回去。


    金十扯了扯嘴角：“就依陛下所言，我们会在十五分钟内进入传送门。”


    此事一了，会面就进入了尾声。


    兰诺欲起身离开，不想金十又说：“此次觐见陛下的机会难得，我想跟陛下展示一下我族的实力，在雇佣兵界，我们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没想到真的能见到帝国陛下，故而起先顺手准备的资料就用上了。


    光屏投射半空中，是一个个狮族执行雇佣任务的影像。


    金十骄傲的挺起胸膛：“我们的价格也是最公道的，往后陛下若是有任务，希望能考虑一下我们。”


    播放的视频里，狮族基因的觉醒者确实很勇猛，族群配合也很默契，是少有强大的族群。


    即便是族里的普通人，身手也很不错。


    兰诺静静看着，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情绪。


    当视频播放到最后，画面上处于觉醒期，头上长着毛耳朵的幼崽，徒手在和只动物雄狮玩耍。


    四五岁的幼崽，丝毫不怕一头成年雄狮，嗷呜怪叫着扑过去，一把将雄狮推到在地，趴雄狮肚子上就将脑袋埋了进去。


    那幼崽边拿脑袋蹭雄狮肚子，还边发出古怪又快活的哇哇声。


    金十就看到，帝国陛下波澜不惊的眼神，倏地动了动。


    那动静就像是落叶飘下湖泊，荡起很轻的一圈涟漪，飞快扩散开。


    金十笑道：“我们一族都是猫科狮族基因，我族传统是从动物狮群学习战斗经验，这方法是我族最古老的传统，所以每三年都需要回去族地，既是祭祀也是为新一批的幼崽挑选动物狮当宠物。”


    兰诺示意金十重放一遍视频，他仔细观看了幼崽和狮子互动的画面。


    他若有所思的问：“他为什么要将脑袋埋进雄狮肚皮里？”


    金十笑了：“这是主人和猫科宠物平时的玩耍手段，他们管这个叫吸猫，吸大猫肚子，据说会很快乐。”


    不期然的，兰诺想起了自家那只小奶猫。


    他问：“任何猫科都可以？”


    金十道：“是的，毕竟猫科习性都差不多。”


    听了这话，帝国陛下指尖有节奏点着膝盖。


    他想了想又问：“宠物猫科如何才会对主人翻肚子？”


    闻言，金十愣了下。


    她似乎没想到帝国陛下竟然是宠物猫科感兴趣，不过这恰好是她最了解的。


    于是，金十知无不言，尽心尽力回答：“信任，只要猫科认为你可以信任，那么就会主动翻身露肚子了。”


    当然，这理论同样适用于猫科觉醒者。


    兰诺点头：“那如何获取猫科的信任？”


    这可把金十问住了，每只猫科的脾性各不相同，信任的表现也千奇百怪。


    兰诺想着家里的小猫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暮色四合，平时这个时间，小猫猫该冲进他房间，咪咪叫唤着要他将大树放出来。


    思及此，帝国陛下顿时就感觉，胸口传来抓挠的痒意。


    他拨通皮埃尔光脑：“她吃了吗？”


    皮埃尔正在安抚小猫猫：“没有，小乖发现是我拿的食物，只嗅了嗅就走开了。”


    约莫是听到光脑里传来兰诺的声音，小奶猫翘着毛尾巴，围绕着皮埃尔走来走去。


    她还仰起小脑袋叫唤：“咪咪唔？”


    树树，猫猫那么大一棵树树呢？


    兰诺皱起眉头：“我马上回来。”


    挂了通讯，兰诺起身就要离开。


    今天在外面耽搁了时间，到点了没喂猫猫，兰诺竟是觉得，少做了什么事，再片刻都等不得。


    猫科听力敏锐，通讯里那模糊不清的奶猫崽崽叫唤声，全叫金十听了去。


    再结合帝国陛下的问题，金十顿时了然了。


    不过，向来威名远播的暴君，谁能想到背地里养了只小猫咪当宠物。


    那么的上心，保不齐私底下还是猫奴呢。


    金十有意和帝国拉好关系，她跟着起身追出去道：“陛下，我族有十分丰富的养宠物猫经验，您需要的话稍后我将资料打包发您的秘书办。”


    兰诺头也没回，只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了解猫科的，自然还是猫科自己。


    @


    过了饭点，投喂的人也没回来。


    小猫猫不太高兴。


    她趴在门厅口，时不时扬一下尾巴，蓝色的眼睛巴巴望着外面。


    皮埃尔来唤几次，小猫猫都没理会。


    不多时，一架悬浮车盘旋在天宫之上，AI智能机器人向皮埃尔回禀，有访客到。


    盘旋的悬浮车内，走私贩独眼看着底下一排排的炮管，冷汗接连不断往下淌。


    他擦擦汗，手脚都在发凉。


    原本，在记忆电影院那事发生时，独眼察觉到帝国风向不对，就向研究院申请离开。


    有陛下的命令在，研究院倒也没为难独眼，而且看在一大笔信用点的份上，顺手帮他将眼部和喉咙的抓伤给治好了。


    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保住了，独眼才没有成为瞎眼。


    独眼没有在首都星受到为难，他收拾妥当就准备先去中立星域，在那边收集点消息，接着才偷摸回去联邦。


    可就在他要离开的前一晚上，猝不及防，独眼收到了一个星际快递。


    快递是时辛发出的，里面装的什么独眼并不知道，只是交代他务必在一个月内亲自送到天宫来。


    独眼自是不愿再上天宫的，他更不想面对帝国暴君。


    可这是时辛交代他的第一件事，独眼还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


    他只希望别遇上暴君，赶紧来天宫晃一圈就跑。


    皮埃尔检查过了悬浮车，没有发现可疑武器，而且独眼打着给小奶猫告别的名义，十分钟后顺利泊进车位。


    他战战兢兢下来，手里抱着个大箱子，走在端着粒子微冲的警务员中间，腿都软了。


    皮埃尔在会客厅接见的独眼，这位天宫总管，此时绷着脸，法令纹深刻的不苟言笑，很有番不怒而威的气势。


    皮埃尔道：“陛下还有十五分钟才回来，你可以在这等一会。”


    一听这话，独眼又喜又惧。


    喜的是暴君当真不在，惧的是暴君马上就回来了。


    他飞快摇头：“不是，我是专门来看望那只小奶猫的，我两个小时后离开首都星，走之前想给她送一份礼物。”


    小乖和这走私贩的恩怨，皮埃尔多有耳闻。


    他不待见这走私贩，不太想小乖见对方。


    殊不知，独眼也巴不得不见。


    毕竟，心口那鲜红鲜红的猫爪印简直就是定时炸弹。


    他厚着脸皮送上礼物：“我曾经干过一些不好的事，但是现在经由陛下的教育，我已经改了。”


    胸口同样的翠叶纹身，他敢不改么？


    独眼轻抚心口，顿时悲从中来，他眼含泪花的说：“这份礼物是我对小猫猫最诚挚的歉意，我以后会改好，都听陛下和猫猫的。”


    就说谁有他悲惨？有谁？


    皮埃尔见他确实诚恳，悔恨的眼睛都红了，于是表情稍微好了一丢丢。


    小乖这会眼巴巴在等陛下，见见这个人也许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皮埃尔遂道：“你等一会，我去抱小乖过来，你和小乖道完别，陛下就回来了，你可以再见见陛下。”


    独眼虎躯一震：“……”


    不，他见这两个人干什么？


    是嫌心口的猫爪印和叶子不够多么？还是死的不够快？


    独眼拦住皮埃尔，火急火燎的说：“不必了，我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敢耽搁陛下的时间，我马上就进星际传送门离开帝国。”


    话音一落，独眼脑袋上冒出地鼠虚影，两条腿不断翻动，跑的飞快。


    皮埃尔都没反应过来，下一刻独眼的悬浮车升空，咻的就没影了。


    在门厅口的小猫猫，自然也看到了飞走的悬浮车。


    她疑惑的蹲坐起来，尾巴卷到前面圈住前肢，奶乎乎的猫猫头一歪，蓝色圆眼睛里就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然，不等她想起什么，皮埃尔抱着箱子过来了。


    他已经检查过了，都是一些小猫猫会喜欢的各种玩具。


    独眼也是费了心思，挑选的玩具都很精良，虽比不上陛下给小乖定制的，但胜在种类齐全。


    皮埃尔将箱子放到猫猫面前：“小乖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咱们就留下，不喜欢的就丢一边。”


    小奶猫钻进大箱子里，就像是掉落到羊群里的老虎崽崽，各种玩具撩花了她的眼睛。


    她一下就高兴起来了，闷头往里面钻。


    仿佛是出自本能，她径直钻到一圆球面前。


    那球体有成年□□头大小，爪子一按就软趴趴的凹陷下去。


    小猫猫嗅了嗅，又拿爪子扒拉了一下，她好似不太喜欢，可这圆球又对她有莫名的吸引力。


    皮埃尔将圆球拿出来：“小乖是喜欢这个吗？”


    他把圆球放在一边，让小奶猫继续挑选。


    然而，小猫猫却不挑了，她从箱子爬出来，扒拉着那颗圆球，时而还用爪钩去挠两下。


    这当，外头再次传来悬浮车停泊的嗡嗡声。


    皮埃尔直起身来往外看：“是陛下，小乖陛下回来了。”


    猫猫没立刻扑出去，她的爪钩锋利，一没注意就将那圆球表皮挠破了。


    柔软表皮破开，泄露出里面鸡蛋黄的球体。


    隐约间，能看到球体像颗半透明的卵泡，流转着漂亮的柔光。


    那是一枚——记忆体！


    “小猫，”兰诺踏进门，披风都还没解下来，就先让保姆机器人送来猫饭，“过来吃饭。”


    正对记忆体好奇的猫猫一听这话，立刻转头就小跑过去。


    她跳上桌子，刚凑到粉色的小碗边，蓦地盯着兰诺猫须抖了抖。


    小奶猫踱步到兰诺面前，伸长了脖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忽然，小猫猫很大声的叫唤：“喵呜！”


    别的猫猫味道！


    她扬起尾巴，蓬松的毛毛炸开，盯着兰诺眼神很不善。


    小奶猫：“喵呜咪呜……”


    你背着我有别的小猫猫了！


    你居然背我养别的猫猫！


    她看着兰诺，声音高低起伏的叫着，活像是质问晚归的丈夫，究竟是去哪里鬼混了。


    兰诺眉心微皱，把小碗往猫猫面前推了推：“已经过了时间了，赶紧吃。”


    猫猫生气，猫猫很生气。


    她将毛尾巴拍的啪啪作响，还伸出爪子，将小碗啪叽推开。


    背着猫猫养别的小猫猫的坏树，猫猫不吃坏树喂的肉！


    她很凶的朝兰诺喵了声，转身就跑了。


    猫猫也要去找别的树！


    小奶猫这反应，弄懵了皮埃尔和兰诺。


    兰诺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怎么回事？”


    皮埃尔若有所思，将独眼来过的事说了一遍，末了也很摸不着头脑。


    帝国陛下揉揉眉心：“过会再看看，估计一会就不气了。”


    他准备回房间，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句：“下次我早些回来，尽量赶在小乖饭点前回来。”


    按时投喂不迟到，约莫就不会再生气了，帝国陛下如此想着。


    他回了房间，没在房间找到猫猫。


    想了想，兰诺挥手放出觉醒之力。


    极光摇曳的参天大树，立时出现高至穹顶。


    葳蕤极光里，他坐在树桠上等了会。


    往常这个时候，只要让他将树身放出来，猫猫保管一分钟内就跑过来。


    兰诺耐心等着，可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


    一直一个小时过去，猫猫不仅没过来，连根猫毛都没看到。


    兰诺不习惯了。


    往常入睡前，猫猫都要在树身上磨一通爪子。


    胸口的痒意，细软的毛毛掠过皮肤的软，还有猫猫睡在树上，湿热轻缓的呼吸声。


    他已经习惯枕着这些入眠。


    可是，今晚上小奶猫没来。


    帝国陛下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于是，在大半夜的时间，帝国陛下一通电话打给自个的秘书办，要了狮族基因的觉醒者金十的光脑号。


    既帝国秘书办之后，金十第二个大半夜接到陛下的通讯。


    金十迷迷糊糊的接通，陛下第一句就问：“我家猫今晚上生我气了，还不肯回来睡觉，她为什么生气？”


    金十脑子不太清醒，张嘴就说：“气什么气不管是什么猫，按着吸一通就乖了……”


    帝国陛下：“……”


    通讯挂断，过了半分钟金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看着光脑通讯记录，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顿时心虚的一逼。


    帝国暴君那么睿智强大的一个人，大概应该可能不会真按她说的去做吧？


    想到可能会得罪暴君，金十再坐不住了，嗷呜一声跳起来就让族人赶紧收拾跑路。


    帝国首都星呆着太难受了，赶紧跑。


    不约而同的，金十此时的想法和独眼一模一样。


    于是，两艘不同的飞船，却怀着同一个目的，分别以最快的速度驶进星际传送门，犹如屁股着火般，飞快离开首都星。


    而此时，气呼呼的小猫猫哼哧哼哧爬到天宫最高的那座雕像上。


    她窝在雕像手心里，把自个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舔着尾巴尖。


    咪呜，猫猫不要树树了。


    皮埃尔找了半晚上没找到猫，见着那箱独眼送的礼物，顿时就有点迁怒了。


    他捡起地上的圆球丢回箱子里，唤来保姆机器人，吩咐拿去处理了。


    那颗包裹着记忆体的圆球，在一众玩具滚了几圈，被压到了箱底，半点不引人注意。


    同时，也没引起小猫猫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兰诺：“我以为老婆是在跟我蹭蹭亲亲，结果她竟然只是在强调家庭地位！”


    第019章


    没有在大树上睡觉的第一个晚上, 小猫猫做梦了。


    这次的梦她明显感觉到和平时的不一样。


    在恍惚的梦境里，她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有着大长腿的人！


    “时辛，你已经不适合呆在族群里了。”


    “你离开吧, 去了外面不要说自己是猫科时家人, 会给你给族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今往后, 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任何事都可以, 但是不要回来了。”


    ……


    在梦里猫猫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只能听到对方苍老疲惫的声音, 一句句的传来。


    那些话，像是冰爽凝结的刀子，从喉咙吐出来，扎的时辛千疮百孔。


    即便是在梦里，小猫猫也感受到了那种被放逐的难过。


    她清楚知道，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是没有族群的猫猫了。


    蜷缩在雕像手心的小奶猫，不自觉抱紧了自己的尾巴, 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声，像被遗弃的小幼崽, 可怜巴巴的无助极了。


    猫猫在梦里想，为什么不要她了呢？


    是因为她总输给帝国暴君吗？


    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吗？


    还是，她太野性桀骜不够听话了？


    小猫猫想不出原因, 梦境支离破碎也很跳跃，无数串联不上的片段在交错闪回。


    在这些片段里, 小猫猫还看到了大树, 以及大树手心的半透明卵泡体。


    猫猫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直觉告诉她很重要。


    那个东西, 对她很重要。


    很重要！


    小奶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起来。


    蓝色的猫儿眼睁地大大的，带着刚醒的茫然和惺忪，她逐渐直起身，开始努力回想刚才的梦境。


    她好像是有名字的，曾经也有过族群的，然后她梦见了大树，然后……


    然后什么来着？


    猫猫甩甩脑袋，极力想要再想起，可是脑子开始混沌起来，就像是褪色的老照片，一旦梦醒，便是记得的过去，也会很快忘记。


    这种遗忘，完全是动物猫的存活本能。


    逐渐遗忘掉过去的记忆，才能在新的环境中很快适应，并生存下去。


    小猫猫用爪子扒拉了半天猫猫头，都没想起来。


    她泄气的趴地上，软乎乎的肚子紧贴着雕塑手心，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万一又做梦想起了呢？


    与此同时，就在猫猫二次睡着时，翠色的嫩枝缠着雕像悄无声息的攀爬上来。


    片刻后，极光在枝上闪过，兰诺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脚下踩着枝条悬空站立，安静的看着睡着的小猫猫。


    帝国陛下将整个天宫都找了一遍，谁成想小猫猫躲在这里睡得香甜。


    就很，没心没肺！


    兰诺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好笑，不过到底找着了，没有在天宫跑丢，他还是松了口气。


    这么小一只，跑丢了真不好找。


    这时，小猫猫翻了个身，短短的四肢颤颤的一伸展，再一翻滚，她就睡的四仰八叉。


    小猫猫睡姿很奇特，分明是只猫，可却总喜欢像人一样睡觉。


    仰躺着露出软乎乎的小肚子，还仰起点小脑袋，爪爪也垂顺的摆在身侧，后肢大敞着，只偶尔甩甩猫尾巴，用尾巴尖盖住点肚子。


    兰诺的视线不自觉落到猫猫肚子上，奶软奶软的小肚子，那里的毛毛是最细软的，粉粉的皮下堆积着猫猫最多的脂肪。


    软、暖，手感好的要命。


    不过，小乖从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肚子。


    兰诺想起金十说过的话，猫猫不肯露肚子，那是不够信任。


    帝国陛下看着小猫猫肚子，严肃的思考起来。


    究竟要如何才能获得猫猫的信任？


    而且，小乖现在还在生气，宁可睡这冷冰冰的雕像上，都不肯回房间找大树。


    陛下眉头皱的更深了，获取信任之前，要先让小乖消气。


    不过，至今仍旧不知道猫猫为什么生气的陛下，就很茫然。


    但是，金十又说了，不管生什么气，只要按住猫猫吸一顿就乖了。


    兰诺视线落猫猫肚子上，吸猫他是知道的，金十放过的视频影像里，那些幼崽都喜欢吸猫猫肚子。


    深邃的凤眸，在极光的映照下，眼瞳色泽慢慢变的幽深。


    素来看谁都很冷淡的目光，此时逐渐变的浓郁，就像是越发酵越粘稠的酸奶，光是气味都泛着酸甜。


    枝叶藤条生长的郁郁葱葱，在刺眼的光亮里，将整座雕像的底部都给染成了翠绿色。


    极光在枝叶间穿梭，叶片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于是，天宫有了阴影。


    那影子顺着枝叶攀爬，慢慢往上覆盖，最后笼罩住雕像的大手。


    那是，兰诺的影子。


    斜长的影子投落下来，将小只毛茸茸的猫崽崽完全笼罩其中。


    兰诺低头俯身，逐渐靠近毫无防备的小猫猫……肚子！


    当距离猫猫肚子十公分的时候，帝国陛下顿住了。


    一种不道德感攫住了兰诺，没有得到猫猫的允许，他总觉得不太好。


    帝国陛下保持那样的姿势，十分怀疑金十是在坑自己。


    与此同时，小猫猫即便是在睡梦中，对目光的注视也极为敏感。


    她眼睛都没睁开，就本能的弹出爪钩，上半身跃起一挠。


    唰！


    爪钩如刀，横扫出匹练寒光，照着兰诺的脸就袭击而去。


    下一刻，极光溃散，枝叶散落成星星点光。


    小猫猫睁眼，茫然的看看四周。


    没有敌人，周围的气息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缠绕着雕像的翠色枝叶，正以潮水般的速度在消退。


    同时，帝国陛下的身影也消失了。


    小猫猫懒懒的张大小嘴巴，露出奶气的小尖牙，卷起粉色的舌头，咪唔打了个呵欠。


    她举起爪子，顺势就要舔两口。


    然而，爪子才举起来，一根漂亮的铂金色长发就勾在爪爪上。


    小猫猫懵：“？？？”


    她抖抖爪子，将那根头发撸下来，盯着认真想了会。


    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带爪子上的，小猫猫又仰起湿漉漉的鼻子朝周围嗅了嗅。


    是大树。


    整个天宫到处都有大树的味道。


    猫猫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大树在这，她起身沿着雕像大手往下一看。


    亮如白昼的日光下，哪里有树了？半片叶子都没有。


    小奶猫抖了抖毛耳朵，甩甩尾巴又盘了回去。


    坏树！


    坏树不来找猫猫，猫猫也不去找他！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自个蜷缩成一团。


    猫猫头伸进前肢里，爪爪也缩回去，雪白的一只毛团子就这样窝着继续睡觉。


    她快要想起一些事了，还要继续多做几个梦。


    这边，一个闪逝回到房间的帝国陛下，绷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浑身气息不定。


    轻薄的月光下，能清晰看到右脸上，赫然有一道抓挠的白印子。


    抓挠的印子没有出血，也没有红肿，更是半点都不痛，最多有点轻痒。


    可……丢人！


    陛下很丢人！


    他冷着脸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想什么，一身气场沉沉的，他周身的暗影，也更浓郁了几分。


    半晌，光脑提示音响起，显示有消息发送过来。


    兰诺冷着脸点开，消息是金十通过秘书办发来的，是份压缩的宠物猫资料。


    帝国陛下继续点开，资料还没看到，金十的短讯瞬间就弹出来。


    这个一族首领，此时竟忐忐忑忑的说：“陛下，那个有关吸猫一顿就乖了的话，还请您别放心上，事实上那会我脑子不清醒，陛下千万别强吸，后果会很难预料。”


    帝国陛下：“……”


    呵，已经晚了！


    他虽然没吸上，但后果吃到了！


    兰诺继续看资料，拿出看帝国机密文件的架势，一目十行，边看边在脑子里归纳总结出重点。


    哪些点是符合小乖的情况，可以留作参考。


    哪些是不行的，不用理会。


    资料看到最后，是一份有关猫科族群的信息。


    “猫科性格独立，跟基因的族群进化并不是特别契合。”


    “但是人类是群居动物，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种缺陷，不过猫科族群进化不易，时常面临首领易主的危险。”


    “新的族群首领，会接纳强壮的族人，可却鲜少会接纳非自身血脉的幼崽。”


    “成长到一定阶段的幼崽，会被驱逐出族群，否则将会被杀死，一如雄狮杀死其他公狮的幼崽……”


    “足够强大后，被驱逐的猫科可以回来夺取族群，也可以建立新的族群。”


    ……


    兰诺若有所思，携带不同基因系的觉醒者族群，进化的方向也有很大的差别。


    差别最大的，就是植物系基因和动物系基因。


    不过，有一点是共通的——


    被驱逐出族群的觉醒者，很难走到巅峰。


    在这点上，兰诺不自觉想起猫科觉醒者时辛。


    当年，两人初生嫌隙的时候，他记得时辛是有族群的，她展现过族群力量。


    那会，他并未完全掌控路西法族群，很长时间都被时辛压制。


    不过，在后来明里暗里的交锋中，她开始孑然一身，并且再未借用过族群的力量。


    时辛被驱逐了？


    随即，兰诺摇头，时辛的族群在联邦是最古老的族群，综合实力能排进前三。


    如此强大的族群，凝聚力非同小可，不太可能出现问题。


    兰诺摸着脸上的白印子，拉回思绪试图从一堆资料里，筛选排除出小乖生气的根源。


    然而，他看了一晚上，脸上的印子早就消去了，仍旧不知小乖为何生气。


    小乖显然不是因为生别人的气，就会委屈自己的小猫猫。


    一大早的，她就啪嗒啪嗒跑回来找皮埃尔。


    猫猫饿了，猫猫要吃肉。


    皮埃尔高兴坏了，立刻让保姆机器人准备猫饭。


    正当他要将猫饭喂给小奶猫时，帝国陛下从房间里走出来。


    皮埃尔遂道：“陛下，小乖回来了，肚子都饿扁了，您快来喂她。”


    兰诺目光微顿，在看到小奶猫爪子的瞬间，总感觉脸上还有点痒。


    他一言不发走过去，如常的先洗干净小碗，然后再盛上猫饭，再添一小块果蔬装饰，接着放到小猫猫面前。


    若是往常，猫猫自是欣喜的就开吃了，吃到满足的时候，会一边摇摆猫尾巴，一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这一回，小猫猫只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兰诺一眼，她一个扭头朝着皮埃尔咪咪叫起来。


    猫猫不要树的肉！


    她娇娇的咪咪叫唤着，一伸爪子将小碗推开。


    猫猫说不吃就不吃，猫猫是有骨气的小猫咪。


    帝国陛下的眸光瞬息就沉了。


    皮埃尔看看小猫，又看看陛下，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两声。


    “小乖真调皮，”他说着这话，自己又盛了第二碗猫饭，“这都过一晚上了，怎么还跟陛下生气呢？你这又不会说人话，我们怎么知道你在气啥，小心把自个气坏了。”


    猫猫抖了抖猫须，睨了兰诺一眼，扬起尾巴极骄傲的走到皮埃尔手边，埋头开吃。


    喵喵，我们小猫猫才不会把自己气坏呢，通常是把别人气坏。


    她慢条斯理的用猫饭，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瞅兰诺一眼。


    兰诺看了她一会，确定猫猫不会饿着自己，他适才放心的出门了。


    虽然，帝国陛下仍旧不知道猫猫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不过，毕竟是小猫崽崽，兰诺认为再大的气性，今晚上应该就消了。


    所以，帝国陛下很心大的去处理工作了。


    小猫猫看着悬浮车起飞离开，她连猫饭也不吃了，蹲在桌子上，透过落地窗，看着悬浮车穿梭进云层里，很快消失不见。


    皮埃尔也在看：“小乖，你为什么生陛下的气？陛下其实很喜欢你的呢。”


    猫猫抖抖耳朵，看皮埃尔一眼。


    喵，喜欢猫猫就不会在外面又养别的小猫猫。


    皮埃尔收回视线，推了推小碗示意猫猫继续吃：“陛下呀，小时候削瘦弱小，可却是路西法皇族里，最善良最正常最有同情心的孩子了。”


    从不恃强凌弱，对强者保持敬畏，对弱者心存怜悯，正常善良的不像是路西法的血脉。


    也就是后来……


    皮埃尔有点想不起了，纵使记不得了，可每次都会心情不太好。


    他叮嘱小猫不要乱跑，自己背着手离开了。


    他嘴里还嘀咕着：“哎，人老了就爱忘事，还好我早早贮存了记忆，偶尔解锁记忆体看看就不会忘了。”


    猫猫看着他离开，疑惑的歪起脑袋。


    记忆体？


    什么是记忆体？


    她埋头三两口吃完猫饭，跳下桌子飞快跟了上去。


    皮埃尔走的慢，猫猫很快就追上了，她亲眼看到皮埃尔进了负二楼的休闲娱乐厅。


    紧接着，他关上门猫猫就进不去了。


    小奶猫蹲坐在门口，她看着液态金属门，伸出爪子挠了挠。


    半天挠不开，小猫猫只得作罢。


    她重新回到门厅，想了想又去兰诺的房间转了圈。


    本就空旷的房间里，再没了那个人后，更显得空寂安静。


    猫猫无聊的走了一圈，最后盯着那床纯白无皱的大床呆了呆。


    随后，她不知想起什么，看看自己的爪子又看看那床。


    蓬松的猫尾巴尖弯来弯去，小猫猫蓝眼睛蓦地一亮。


    喵！


    她咻的跳上床，干了一直以来想干的事。


    挠它！挠它！再挠它！


    睡觉的床床没有猫猫的味道怎么能行呢？


    睡觉的床床这么整齐会不软的。


    巴掌大的小奶猫也是白色的，一头跳到兰诺的床上，不注意根本就找不见。


    喵呜！


    小猫猫爪子锋利极了，照着柔软的绒羽枕头就是一阵挠。


    唰唰唰。


    无数细小的绒羽飞扬而起，混杂着小猫猫身上滚落的浮毛，像一场鹅毛大雪，充斥满整个房间。


    饱满充盈的枕头，眨眼就被挠成一根根的布条。


    下一个遭殃的，则是那床整洁到一丝不苟的被子。


    同样难逃猫猫的魔爪，她从被子这头，一个跑酷乱冲跑到那头。


    猫儿眼一缩一厉，猫尾巴绷直一甩，爪钩弹出来，嗤啦抓住被面减速，完美的漂移转弯，咻的又折返跑回去。


    就这样，小猫猫快速闪电，在整个房间疯狂跑酷。


    爪钩锋利，那床被子也没经受住，很快更多白色的绒羽飘飞起来，被猫猫跑动的风挟裹着，漫天满地全都是绒羽。


    真真一场，绒羽落雪。


    噗！


    小奶猫后腿一蹬，一个飞扑到床上，激荡起无数绒羽。


    在飞扬的绒羽中，她终于跑累了，甩着尾巴喵喵打了几个滚。


    顿时，本就雪白的小奶猫，身上沾满绒羽，和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她若是不动，根本找不着她。


    小猫猫滚在绒羽里，仰躺着看着半圆形的穹顶，她有点想树树了。


    喵喵，就只有一点点想的……


    猫猫闭上了眼睛，整只陷进柔软的绒羽里，呼吸放缓慢慢就睡着了。


    不过睡过去之前，她模模糊糊想着，猫猫在找东西，猫猫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呢？


    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


    @


    在警务司，牧野不愿意休假，仍旧跑来上班。


    身为工作犬基因的觉醒者，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梦想！


    然而，牧野一冲进会议室，灵敏的狗鼻子就嗅到空气中浓烈的猫科味道，顺着那股味道，他就看到了陛下。


    兰诺正在签署文件，头也没抬的道：“教授的心理辅导起作用了？”


    牧野却说：“陛下，你是掉猫窝了吗？怎么身上那么大股猫科味道。”


    最最奇怪，这味道还不是天宫那只小奶猫的。


    兰诺笔尖一顿：“猫科味道？”


    牧野揉了揉鼻子，隐忍着靠近：“嗯，陛下又养其他小猫了？”


    刹那间，一道明悟像是闪电，飞快掠过脑海。


    兰诺立刻就反应过来，小乖为什么会生气了。


    他将手边的文件推给牧野：“昨天见了联邦猫科狮族的人。”


    会面同处一室，虽没靠的太近，可初见之时握手等礼仪是有的。


    猫科狮族的觉醒者一行来了好几个人，估计就是那会沾染上了别的猫味道。


    难怪小乖反应那么大。


    找到了原因，兰诺就想回天宫了。


    他一会去清除了味道，也不晓得小乖还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他忽的问牧野：“猫生气了怎么哄？”


    牧野是条狗子，他哈哈笑起来张大了嘴巴：“含猫猫头啊，我们狗子……呸……不是，狗最友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咬来咬去。”


    这多亲热呢，再大舌头口水洗个脸，多大的气都能哄好。


    身为植物系觉醒者的陛下：“……”


    呵，动物基因的行为，是他这个植物系不懂的。


    身边的建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兰诺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他离开警务司，先行去了气味祛除中心，将身上猫科的味道祛除掉，跟着又去定制了款据说最受猫科喜爱的海鲜蛋糕。


    当兰诺回到天宫，AI智能告诉他，小猫猫这会在他房间里。


    帝国陛下心情好了一丢丢，早上还闹别扭，到底只是小猫崽崽，趁自己不在，就偷溜进他的房间。


    兰诺几乎都能想到，小猫猫蜷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委屈巴巴的等自己回来。


    蓦地，心房就塌陷了一小块，亲力亲为养了这么些时日的小东西，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身上沾染了其他猫科味道，是他不小心了。


    兰诺当即在工作日程上添加上一条，每次回天宫前，必须要清理干净身上繁杂的气味。


    往后即便是他忘了，光脑也会及时提醒。


    他闻不到其他人的气味，可家里这只小东西很介意。


    既然如此，他多花点时间每天处理一下，也是可行的。


    帝国陛下怀着小期待的心情打开房门，下一刻他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影之中。


    凤眸入目之下，皆是雪白。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穹顶，雪白的地面，雪白的床。


    有风从陛下脚边掠起，打着旋的卷进房间里，带起一地的白色绒羽，像是皑皑霜雪，簌簌的飞扬到半空又落下。


    帝国陛下薄唇抿紧：“……”


    什么委屈巴巴的等待？什么心软的小期待？


    他没在天宫，这只小东西玩的比谁都高兴！


    恰好一觉睡醒的小奶猫，侧躺着伸了个懒腰，前爪爪捂住猫猫头，后腿蹬直了。


    这个懒腰伸完，她才慢吞吞的翻身爬起来，然后抖了抖一身的绒羽毛毛。


    绒羽翻飞，小猫猫一脚高一脚矮的踩着绒羽跳下床，她甩甩尾巴，扭身过去舔了两口背部的毛毛，这才算彻底清醒。


    小猫猫慢吞吞走到门口，头顶厚重的阴影覆盖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兰诺。


    猫猫是小心眼的猫猫，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谨慎的伸出小鼻子嗅了嗅。


    没有乱七八糟的其他猫猫味道了，反而多了一股极诱人的食物鲜香。


    澄净的蓝色猫儿眼一亮，小奶猫冲到陛下面前，伸出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他的军靴。


    她还仰起小脑袋，嗲嗲的叫唤：“咪咪咪咪。”


    是好吃的呀，树树猫猫要！


    食物面前，原则、气节都是水蒸汽。


    噗嗤噗嗤就全都蒸发掉了。


    兰诺纹丝不动，凤眸半垂俯视着脚边的小奶猫，他既没有用极光将猫猫托起来，也没有俯身去抱。


    他只是用平静的口吻问：“你干的？”


    猫猫疑惑的回头看了眼，挠坏的枕头，不像样的被子，一房间的绒羽狼藉。


    猫猫心虚的舔两口爪爪压压：“咪唔咪唔咪。”


    是它们先动的手！


    相处这些时日，兰诺多少还是能听出猫猫不同调子的叫唤声，大概表达什么意思。


    他指尖微动，一缕极光卷着猫猫进屋。


    陛下面无表情向AI智能下达清扫房间指令，两三分钟后，整个房间清洁一空。


    除却那张大床还没处理，被挠烂的枕头还横陈在那，其他的绒羽全都被清扫出去了。


    兰诺坐在液体金属桌面前，当着小猫猫的面，慢条斯理拆海鲜小蛋糕。


    猫猫直勾勾地盯着小蛋糕，那股香味太浓郁了，她控制不住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吃到一样。


    帝国陛下看似专注的拆小蛋糕，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小猫猫。


    他也不管小猫是否能听懂人话，低声说道：“本来是给你买的，昨晚上我带着别的猫科味道回来，你介意也正常。”


    包装盒已经拆下来了，以猫猫模样定制的猫猫头小蛋糕，精致的不像食物，特别那双蓝色的眼睛，漂亮的让人舍不得吃。


    小猫猫已经忍不住了，喵呜喵呜的就要冲上来。


    然，帝国陛下指尖往桌上一点。


    “嘟”一声轻响，极光圈住小猫猫，叫她挣脱不得。


    兰诺看着猫猫继续说：“做得不对我会改正道歉，小乖你也应该向我道歉。”


    小奶猫趴在桌上，可怜兮兮的盯着看到吃不到的食物，转头又奶凶奶凶的对兰诺吼。


    坏树！不给猫猫食物的坏树！


    兰诺对上她那双蓝色眼睛，见她一劲闹腾只想要吃小蛋糕。


    忽的，一股微微的无奈感涌上心头。


    他揉揉眉心，他是不是对只奶猫崽崽要求太高了？


    因为小乖长的和时辛一样，所以竟是希望她能通人言明人事。


    小幼崽活泼，而且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喜欢的食物就会想吃，这都是最本能的反应。


    陛下妥协，他松开小奶猫，将海鲜小蛋糕推过去。


    面容俊美的陛下，鸦色睫羽垂落下来，将那双深邃的瞳孔情绪遮掩住了。


    他低声道了句：“吃吧，就是给你买的。”


    小猫猫盯着兰诺，试探的朝小蛋糕靠近。


    眼见对方不再阻拦，适才欢快的一摇尾巴，一个标准的猛虎扑食扎进了蛋糕里。


    她吃的太欢快，不仅猫尾巴不停摆动，喉咙里更是发出比平时急促的呼噜声。


    或许是海鲜蛋糕太好吃了，小猫猫完全不注意形象，吃的一嘴一胡子都是，桌子上到处都是残渣碎屑。


    接受了小猫崽崽会拆家，兰诺对猫猫吃相倒没任何要求了。


    他看着猫猫吃蛋糕，卷起来的猫尾巴偶尔扫过手背，毛茸茸的又轻又软。


    像是有羽毛扫在心尖子上，叫人忍不住迁就她的一切小缺点。


    小猫猫很快啃完蛋糕，她食量小其实吃不了多少，不过太好吃的食物，猫猫要吃到肚皮滚圆。


    她很快就吃不动了，瘫在桌子上慢条斯理舔爪爪洗脸。


    洗着洗着，猫猫狐疑转头，就看到大树对着个眼熟的东西出神。


    那东西圆乎乎的，鸡蛋黄的颜色，呈半透明的质地，像是果冻卵泡。


    小猫猫睁大了眼睛，一个激灵就坐起来。


    猫猫知道，猫猫要找的就是这个！


    她伸爪子去扒拉兰诺的手，想要碰触那枚记忆体。


    兰诺一把握住猫爪爪，将记忆体放回了墙壁洞里，还上了三道手动密码锁。


    他跟猫猫说：“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代为保管，小乖你不能玩的。”


    小猫猫视线随着兰诺的手移动，下意识将他每个动作都记了下来。


    兰诺见她不争抢，只当她懂了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白乎乎的小毛团子，狮族族群的信息忽的闪过脑海。


    帝国陛下问：“小乖，你想要族群吗？”


    有了族群，他的身上就不会再轻易沾染上别的味道。


    从这点上来说，应该最能让小猫猫放心的了。


    猫猫歪头望着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


    兰诺低笑了声，揉了把猫猫头。


    他一挥手，大片的极光闪耀出现，将整个房间映照的五光十色。


    紧接着，无数的极光在房间中央汇聚，小奶猫爬过无数次的极光树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的极光树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似乎更粗壮更凝实，也更葳蕤茂密。


    小奶猫愣愣看着，不懂兰诺要干什么。


    兰诺抱着她起身，一步步走到极光树面前，随后他单手触上树身。


    “以我兰诺·路西法之名。”帝国陛下低声絮语，随着他的话语，极光像被彻底激活了，激烈的摇曳出更亮的光芒。


    在大树根部，繁复神秘的一圈圈纹路首尾相接，里三层外三层，构架出古老的族群符号。


    正当这族群符号要完成的瞬间，兰诺忽的更改了话语。


    他用更低沉的嗓音道：“我兰诺·路西法，和怀里这只猫，缔结新的族群。”


    新的族群！


    路西法族群符号刹那崩溃，化为星光点点散落到房间角落里。


    他一只手捏着猫猫爪子，一只手凭空画着。


    以空气为画纸，以极光为颜料，以冷白的指尖为笔，随意挥洒描绘起来。


    极光线条延展，眨眼就勾勒出一只奶萌奶萌的猫爪爪图案。


    猫爪爪是微微蜷缩的姿势，胖嘟嘟的肉垫勾着片翠色的嫩叶子。


    翠色的嫩叶应着奶呼呼的猫爪，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亲密感。


    兰诺很满意新的族群符号，他捏了捏猫猫肉垫问：“小乖，喜欢这个符号吗？”


    一只奶猫猫自是无法回应这个问题的，不过她盯着树根部的符号困惑了。


    猫猫从前好像见过差不多的。


    她抖了抖粉白的毛耳朵，实在想不起来，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猫猫一定忘记了很多事！


    兰诺没注意，他完成了新的族群符号，那符号直接没入他体内。


    随后，他双手穿过猫猫前肢腋下，将之高高举起来。


    小奶猫很懵，紧张的缩起后肢，尾巴卷着上翘挡住肚子。


    小猫猫：“咪唔？”


    帝国陛下表情很严肃：“还有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小乖和我就是平等的族群关系。”


    若是旁人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


    平等的族群关系，对族群意志来说，是一件损己利人的事。


    帝国陛下半点不提其他，甚至压根就没准备告诉任何人，他和小猫猫建立了新族群的事。


    新族群，只跟他和小乖有关，同旁人都没干系。


    房间里，无数的极光汇聚成大一片，并在树冠之间闪耀不定。


    一人一猫身处极光之中，从兰诺脚下新的族群符号扩展而出。


    仿佛是古老的见证，又像是最牢不可破的契约缔结。


    兰诺缓缓凑近小猫猫，在她懵逼的眼神里，凤眸微阖。


    下一刻，温凉的薄唇轻轻印在了猫猫眉心。


    小猫猫：“！！！”


    喵喵喵？


    一触及分，快的小猫猫都没反应过来，可兰诺脚底的族群符号，却分出一根很粗的光束。


    光束连接着兰诺和小猫猫，从今往后，她就是族群的一员。


    兰诺的身上不会再沾染上其他人气味，他的身上只会有自己和猫猫的味道。


    小奶猫重新被放回桌上，她茫然的伸出爪子去挠了挠头顶。


    她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浑然不知和兰诺建立新族群意味着什么。


    兰诺随手摘取一节柔软嫩枝，嫩枝在他手里不断变换，顷刻就变成个小圈。


    他拉起猫猫的爪爪，将嫩枝小圈往爪爪上一套。


    猫猫往回抽爪子，可怎么都抽不动。


    她睁大了眼睛甩了甩爪子，试图减肥嫩枝甩下去。


    可嫩枝小圈本质是极光，一碰触到猫爪爪，便没入其中，在毛毛掩藏的皮肤上形成一圈淡青色的纹路。


    嫩枝小圈没甩掉，但是一下就不见了。


    猫猫举着爪爪看了看，试探着又舔了一口。


    没异常，爪爪还是猫猫的。


    做完这一切，兰诺再挥手收了满屋的极光。


    不过，树身他却故意留着。


    他将猫猫抱到平时爱挠的枝干上，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继续玩耍。


    猫猫回头看看他，毛毛脸满是狐疑。


    今天的大树奇奇怪怪，还尽干奇奇怪怪的事。


    兰诺看了她一会，见小猫猫不如平时活跃，她还时不时偷看自己。


    帝国陛下勾了勾嘴角，对小猫猫第一次动用了族群的技能——族群沟通。


    于是，在猫猫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道声音。


    ——“小乖，是要我陪着你？”


    喵？


    猫猫黑瞳扩散放大，震惊的盯着兰诺。


    须臾，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很大声的叫唤：“喵呜！”


    迟来的炸毛，叫猫猫都跳了起来。


    喵喵喵，大树坏掉了！！！


    第020章


    猫猫被吓到了。


    浑身毛毛炸开, 尾巴绷得紧紧的，背部弓起，肉垫里的爪钩也弹了出来, 整只都在往后跳。


    那双漂亮的蓝色猫儿眼, 惊恐的盯着兰诺, 整张毛毛脸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喵喵，树树突然在猫猫脑子里说话。


    喵喵, 树树坏掉了, 猫猫也坏掉了。


    兰诺挑眉, 有胆子拆他房间搞破坏，现在胆小到一句话就被吓到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族群成员之间的联系，朝猫猫表达了玩耍的意思。


    小猫猫狐疑，圆溜溜的蓝眼睛充满困惑。


    兰诺轻轻抚摸了下猫猫头，温润指尖的力道，带着无言的安抚。


    小奶猫迟疑的朝他小声叫了下：“咪？”


    树，玩呀？


    兰诺点头, 表示能明白猫猫的意思。


    小奶猫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 她冲到兰诺面前，小爪子指着面前的极光树咪呜咪呜的叫了起来。


    喵喵，树树是树树呀？


    喵喵, 树树没有坏掉，是会和猫猫说话了喵？


    树树树树树树……


    她围着他走来走去, 扬起毛尾巴还蹭在兰诺腿上, 活像讨吃的嘴馋小幼崽, 娇娇的咪咪叫个不停。


    一时间, 通过族群连接，兰诺脑子里仿佛是有几十只小猫咪在同时说话。


    咪呜咪呜声此起彼伏的，吵闹的脑子疼。


    整一只话痨小猫咪。


    陛下抬手，干燥的大掌盖住猫猫头，稍稍使力微微下压，打断了猫猫的说话。


    兰诺：“说一遍就够了，我能明白。”


    猫猫不叫了，她乖乖蹲坐着，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兰诺。


    她顿了顿，小脑袋往上顶了顶。


    第一次主动的，用脑袋蹭了蹭兰诺手心，喉咙里还发出高兴的小呼噜。


    喵喵，树树真好。


    对小奶猫主动亲近示好，陛下颇为满意。


    于是，一人一猫都很满意的情况下，当天晚上小猫猫上了帝国陛下的新床。


    小猫猫沿着床边走了一圈，嗅了嗅新的枕头被子。


    没有怪味道，也没有猫猫的气味。


    她再看向靠床边的兰诺，立刻就高兴了。


    在兰诺身上，她嗅到了自己的味道，那是一种全身都被标记过的浓烈气味。


    只要是兰诺在的地方，也会逐渐染上猫猫的味道。


    小猫猫太高兴了，她竖着蓬松的猫尾巴，迈着短短的四肢，啪嗒啪嗒朝兰诺奔赴而去。


    兰诺看着她跑来，雪白的毛毛随着她的跑动飘荡，每一根毛毛在冷光折射下泛出点点银光，那双星空般漂亮的蓝眼睛，忽闪忽闪的。


    小猫猫颜值非常高，是只很漂亮的小奶猫。


    有那么一瞬间，兰诺在猫猫身上似乎看到了时辛的影子。


    他愣了下，小猫猫已经像炮弹一样，喵呜喵呜冲进了他的怀里。


    小猫猫拱着脑袋，拼命蹭兰诺的衣服。


    蹭多多的猫猫味道，这样其他猫就知道，大树是她的啦。


    她的超大猫爬架！


    她的超好用猫抓板！


    小奶猫距离兰诺太近，又不会屏蔽族群连接，她所有的小心思全赤果果的传给兰诺。


    帝国陛下：“……”


    他气笑了，轻轻捏了两下猫耳朵。


    他是帝国暴君，最后的路西法，谁敢这么利用他？


    只有这小东西，没心没肺。


    偏生，小猫猫睁着蓝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完全不知自己哪里不对。


    兰诺：“……”


    自家族群的，忍了。


    小猫猫不舒服的抬起后腿，蹬了蹬耳朵。


    接着当兰诺的面，就在床尾位置，爪爪前踩后踩，又转几个圈圈，将那处踩成个柔软的小窝，适才满意的蜷缩着躺下了。


    兰诺摇头，见小猫猫睡了，房间里的极光树逐渐淡去消失。


    夜晚的轻薄暮色降落下来，伴着安宁的月光，闲适又安宁。


    他躺下来，总能感觉到另外一股呼吸。


    稚□□气，绵软悠长，同处一室不觉得吵只觉心安。


    陪伴，约莫就是如此了。


    一切都静谧无声，月至中天，睡在床尾的小奶猫四肢抖了下。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眼睛。


    猫儿眼在暗淡的光线下，黑瞳收缩成一条竖线，并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小猫猫站起来，环视一圈房间，又扭头看了看同床的帝国陛下。


    隐隐约约的夜色里，那头华美的铂金色长发最为闪亮。


    小奶猫抬脚，悄无声息走上前去。


    她在距离兰诺三十公分的位置停下，仰起湿漉漉的粉红小鼻子嗅了嗅。


    似乎确定兰诺睡得很熟，小猫猫悄无声息的跳下床。


    她沿着房间墙壁走了一圈，最后在兰诺藏记忆体的位置蹲了下来。


    小猫猫歪头看着墙壁，边回忆兰诺当时的动作，边试探着伸出爪子去碰触墙面。


    然而，液体金属的墙壁没有任何反应。


    小奶猫两只前爪支撑在墙上，后肢独立直起，又试了一次依旧如此。


    喵喵，拿不到！


    她舔舔爪子，随即放弃这一处，转身去找另一枚记忆体。


    猫猫睡着就想起来了，大箱子玩具里还有一枚！


    她啪嗒啪嗒跑出房间，天宫AI智能感应下，小猫猫跑到哪，哪里的灯光就会亮起。


    这让想偷偷找记忆体的奶猫猫很不方便，她盯着屋顶，对着虚空伸出小爪子。


    猫猫奶凶奶凶威胁：“喵呜！”


    不准照着猫猫，猫猫看得见。


    威胁了AI智能，小猫猫快速奔跑起来。


    一捧大的猫猫快若闪电，化为一道白影，让AI智能捕捉不及，只能被迫放弃感应照明。


    她飞快跑回自己那从没睡过的猫窝，甩着尾巴在猫窝里钻来钻去。


    喵喵，猫猫的玩具呢？


    猫窝里没玩具，猫窝周围也没有。


    小猫猫懵逼了瞬，很是难以置信。


    喵喵，猫猫那么大一箱子玩具去哪了？


    她蹲下来回忆那天的事，一对小爪子无意识的左边踩了换右边踩。


    随后，她想起了皮埃尔。


    小奶猫重重的一踏猫爪爪，肯定是皮埃尔拿了猫猫的玩具！


    她直接冲去皮埃尔的房间，跳到天宫总管的床上就是一阵蹦跶。


    玩具，喵喵的玩具！


    皮埃尔本来睡眠就浅，被小猫猫这么一闹腾，立刻就醒了。


    他起身满脸疑惑：“小乖，还没天亮呢，大家都在休息玩不了游戏。”


    小猫猫是聪明的猫猫，她咬着皮埃尔睡衣袖子把人往外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皮埃尔起身，遂跟着她往外走：“小乖，是陛下有什么事吗？”


    小猫猫在前小跑着，把皮埃尔带到猫窝前，她尾巴拍着地面，咪呜咪呜质问。


    猫猫的玩具呢？


    猫猫那么大一箱子玩具呢？


    以为皮埃尔不明白，她还拿爪子扒拉了下逗猫棒。


    皮埃尔摸着下巴试探问：“你在找玩具？”


    小奶猫点了下尾巴，一爪子把逗猫棒抽飞，她在那天放箱子的地方走来走去。


    这下，皮埃尔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在找那一箱子玩具？”


    猫猫冲到皮埃尔面前，拿爪钩去拽他裤管。


    皮埃尔摸出光脑：“我以为你不喜欢，都交给机器人处理了，我看看机器人怎么处理的。”


    一听玩具被处理了，很可能那记忆体也一并处理了。


    猫猫立刻就炸了。


    她朝着皮埃尔很厉声的喵呜叫唤，并且还在原地很急躁的转圈圈。


    皮埃尔见她很着急便安慰道：“小乖不急，我马上帮你找回来。”


    天宫里要处理的东西，智能机器人会自动分类归纳，像玩具这种还是崭新的物品，出于环保的理念，机器人会暂且放置起来。


    待到年中，帝国盛大国节时，皇族会以极低廉的价格向民众出售，产出盈利会纳入帝国慈善基金。


    这也是路西法皇族向来的传统。


    没一会儿，皮埃尔果然将那箱子玩具抱了回来。


    小猫猫迫不及待，喵呜一声就钻进箱子里面，像个会打洞的兔子，在里边窸窸窣窣找了起来。


    皮埃尔摇头失笑，果然还是小猫崽崽，一会喜欢一会不喜欢，性子也太不定了。


    醒了就睡不着了，皮埃尔打着哈欠，开始着手处理一天的天宫后勤工作。


    片刻后，他听到一声高昂的咪呜叫唤声。


    那声调子，远比平时要来的欢快，明显小猫猫找着了心仪的玩具。


    皮埃尔扶了扶老花眼镜，回头看了一眼。


    一身毛毛乱蓬蓬的小奶猫，顶着个圆球蹦出来。


    圆球滑溜溜的，猫猫根本抱不稳，一出箱子便到处滚，小猫猫便跟在后边追。


    她焦急的咪咪叫唤，追着圆球到处跑。


    当圆球滚到皮埃尔面前时，他俯身捡起来，随手一掷又丢回箱子里。


    他笑眯了眼睛，带逗弄的口吻说：“小乖，你再顶出来。”


    根本没在玩的小猫猫：“……”


    她幽怨的瞥皮埃尔一眼，愤愤跳进箱子里，重新把圆球顶出来。


    这一次，她警惕的盯着皮埃尔，见他没有动作，这才放心的将圆球咕噜咕噜滚远。


    滚动的过程中，圆球表皮越来越破，已经藏不住记忆体了。


    小猫猫蹲在角落里，有点焦躁的扒拉了两下。


    本能的，她知道不能叫别人看到记忆体，连树树也不可以。


    她亲眼见皮埃尔去过负二层的娱乐休闲室，里面肯定就有解锁记忆体的设备。


    猫猫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是在看到记忆体的瞬间，猫猫头自己就会冒出很多想法。


    她舔了口爪子，想着怎么把记忆体弄进去。


    “小乖？”皮埃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猫猫惊的一跳，蹦跶起来用身体挡住记忆体，并条件反射的朝皮埃尔露爪子。


    皮埃尔拿着肉粒零食愣了下，他比猫猫高很多，一眼就看到了猫猫试图藏起来的记忆体。


    “咦？”皮埃尔惊疑不定，“记忆体？这里怎么会有一枚记忆体？”


    皮埃尔将肉粒放到猫猫面前，伸手越过小奶猫去拿记忆体。


    “喵呜！”猫猫弓背，举着锋利爪钩的前爪，朝皮埃尔发出威胁的低吼。


    喵喵，是猫猫的！


    猫猫的不准抢！


    皮埃尔皱眉：“小乖听话，这东西不是玩具，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我记得每次用了都有好好放起来。”


    皮埃尔没多想，只当是自己上次观看了记忆，没有把记忆体放好，才被调皮的小猫猫找了出来。


    见猫猫实在很凶，护着记忆体不肯给。


    皮埃尔无法，只得戴上手套防护，大手一张，将猫猫拎了起来，拿走了记忆体。


    猫猫气坏了，不断在皮埃尔手里挣扎。


    喵呜，那是猫猫的！是猫猫的！


    皮埃尔拿回记忆体，便很快放下小奶猫。


    他拍拍猫猫头：“小乖不闹，这是我的记忆体，下次不能玩了哦。”


    猫猫都要气死了，冲皮埃尔咪咪叫唤，语气又急又冲。


    骂骂咧咧的小猫猫。


    可惜，皮埃尔完全听不懂，他将记忆体放回房间里，在盒子里看见了自己那枚。


    皮埃尔愣了下，他看看盒子里自己那枚，又看看手里的这枚，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记忆体了。


    皮埃尔表情逐渐凝重，天宫出现了陌生的记忆体，这事可大可小。


    有些人的记忆体不重要，可有些人的就非常重要。


    皮埃尔将记忆体一起放进盒子里，他决定等陛下醒了就把这事及时汇报。


    多出记忆体这件事，皮埃尔丝毫没往小奶猫身上去联想。


    小乖从头到尾，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动物猫崽崽，虽说很聪明，可那也不是人不是？


    记忆体兴许是陛下的，小乖整日在陛下房间进进出出，很可能就当玩具带出来了。


    皮埃尔认为，事情多半就是这样。


    于是，他把记忆体的事记在备忘录上，转头就去忙其他的了。


    他没注意到，身后暗影丛生的角落里，一颗猫猫头猫猫祟祟的在打量他。


    澄净的蓝色猫儿眼带着浓郁的幽怨，小猫猫舔了两口爪子，才忍住想伸爪子挠人的冲动。


    明明是猫猫的记忆体！


    她等皮埃尔走了，又按捺着隐匿在阴影里等着。


    果然，房门关上没到一分钟，咔哒又打开。


    皮埃尔探头进来，眼神锐利的扫视一圈。


    他嘀咕道：“奇怪，小乖不在外面，也不在房间里，小乖到底去哪了？”


    咔哒。


    房门二次关上，小猫猫依旧躲着不动。


    三分钟过去，整个房间安静到针落可闻。


    猫猫微微仰起脑袋，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皮埃尔的味道变淡了，这证明他确实离开了。


    小猫猫抖抖猫须，从阴影里钻出来。


    她抖了抖毛毛，轻松跳到桌上，小爪子一按盒子锁扣，复古的铜锁咔的一声就开了。


    盒子里，两枚一模一样的记忆体，圆滚滚的躺里面，微微散发出柔光，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的。


    小猫猫晕了。


    她两枚记忆体都扒拉了一下，仍旧分辨不出来。


    毛茸茸的尾巴尖丧气的垂了下来，猫猫很为难。


    死死盯着记忆体看了半晌，猫猫决定全都带走！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用爪子勾起垫着记忆体的棉布，然后口爪并用，将两枚记忆体包起来。


    猫猫爪爪不会打结，小猫猫遂脑袋钻过去，用牙齿咬着棉布两端。


    如此，两枚记忆体就被背了起来。


    猫猫扭头看了眼背上，喵呜喵呜地甩起了尾巴。


    喵喵，猫猫是最厉害的喵！


    她背着两枚记忆体跳下桌，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尾巴勾着一带，将皮埃尔的房门关好。


    猫猫小贼极谨慎，老远就听到陛下的声音，她还听到皮埃尔正在跟对方说记忆体的事。


    猫猫不敢走正厅，出去就要撞见这两人的。


    她稍一考虑就飞快往外跑，跑起来带出呼呼的风声。


    此时此刻，小猫猫简直用尽了毕生的聪明才智。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现在不能去负二楼的娱乐休闲室，皮埃尔很快就会发现记忆体不见了，到时候在娱乐休闲室就是瓮中捉鳖。


    猫猫脑袋转的飞快，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将天宫所有的区域都过滤了一遍。


    藏好记忆体！


    没有危险了再去娱乐休闲室！


    可是要把记忆体藏在哪里，才不会被人找到呢？


    电光火石间，猫猫想了很多地方。


    最后，她一个急刹，豁然转头盯住天宫兰诺的房间方向。


    喵喵，猫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尾巴一摆，折身就往回跑，她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正厅里的两人，顺利摸回了兰诺的房间。


    帝国陛下的房间，平时清扫都是机器人负责，连皮埃尔轻易都不会进来。


    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猫猫钻进兰诺房间里，小屁股往后一顶，关死了房门。


    她仔仔细细走了一圈，考虑着要将记忆体藏在哪里。


    帝国陛下的房间，风格就十分的极简主义，而且墙面都是液态金属组成，需要家具的时候AI智能会控制液态金属变形出来。


    猫猫不会对AI智能发出指令，她没办法在墙壁变出个洞来。


    除此之外，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大床。


    猫猫跳上床，一爪子掀开枕头，她小心翼翼将记忆体藏进去，又把枕头放回来。


    做完这一切，小猫猫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一屁股坐柔软的被子里，四肢酸软的厉害。


    不过，现在还没彻底安全。


    她摇晃着站起身走出房间，踱着慢悠悠的猫步，重新出现在正厅里。


    小奶猫像平时那样，从陛下的脚边走过去，尾巴翘起来蹭了两下。


    接着，她跳上饭桌，蹲坐到自己的小碗面前。


    喵喵，肉肉，饿饿。


    皮埃尔和兰诺都看着她，两人正说着失窃的记忆体的事。


    皮埃尔一口咬定，是小猫猫拿走了记忆体。


    兰诺调出AI智能监控，两人刚看了一遍，没有在监控里看到猫猫的身影。


    帝国陛下凡是只看证据：“画面里只有你进出房间，小乖没进去过，而且刚才小乖是从我房间方向过来的。”


    末了，他用族群之间的沟通技能，在心里问猫猫记忆体的事。


    睁着蓝色眼睛的无辜小猫猫歪了歪头，模糊不清的意思传过来。


    喵，谁的记忆体？


    从小猫猫那里接连发出来好奇的疑问，下一刻就是不断重复的“喵喵，肉肉，饿饿”心声。


    兰诺边投喂猫猫边对皮埃尔说：“再仔细查查，兴许是不那么重要的记忆体。”


    皮埃尔点头，现在连自己那枚也丢了，他有一丢丢难过。


    毕竟，那枚记忆体里贮存的，可全是陛下小时候的事。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排查去了。


    猫猫埋头大口吃着肉，抖了抖猫须，飞快瞄了皮埃尔背影一眼。


    喵喵，肉肉，香香。


    她吃完一大半，抬头看了看兰诺。


    十分难得，小猫猫大方的推了推小碗：“咪呜。”


    树树，肉肉，吃吃。


    她竟是在分享！


    兰诺很意外，嘴角轻勾：“我有食物，你自己吃。”


    猫猫从兰诺这里得到回应，她也就不客气了，嗷呜嗷呜吃掉最后一口。


    兰诺轻声叮嘱：“皮埃尔的东西丢了，你今天不要到处跑，我完成工作就回来。”


    猫猫凑头过去，拿软乎乎的猫猫头蹭了蹭他的手，很嗲的咪咪叫了两声。


    帝国陛下拿指尖轻轻推开猫猫头，他绷着脸道：“我是去工作，不要粘人，很快就回来的。”


    然而，他一转身，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猫猫注视着兰诺的悬浮车起飞，待彻底看不见后，小猫猫喵呜一声欢快的蹦跶起来。


    猫猫可以去负二楼看记忆体啦！


    皮埃尔是普通人，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猫猫就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威胁。


    只要树树不在，猫猫就无所顾忌！


    她喵呜喵呜冲回兰诺的房间，还专门捡监控死角和空隙跑，所以AI智能监控根本就拍不到。


    很快，猫猫重新背起两枚记忆体，出现在负二楼娱乐休闲室门口。


    整个天宫对小奶猫畅通无阻，负二楼娱乐休闲室更是轻松打开。


    这个房间配备了顶级的影音设备，还有各种休闲娱乐的东西。


    不过帝国陛下却鲜少来此，倒是总管皮埃尔经常来放松。


    在一个角落里，小猫猫看到一具银色的舱体。


    那舱体成年人大小，尾端有几个圆孔，头部有各种连接身体的接收线贴片。


    猫猫在里面嗅到了皮埃尔的味道，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这就是记忆舱体。


    她跳进舱体里，内部金属滑溜锃亮。


    猝不及防，小猫猫脚下一滑，结实的摔了几个滚。


    她整只都摔懵了，晕乎乎的爬起来，生气的挥爪子就挠。


    嗤啦。


    刺耳的金属抓挠声，特别难听。


    猫猫弹了弹粉白的小耳朵，自己都受不了。


    她谨慎的站起来，伸出爪钩勾了勾接收线贴片，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就全往自个身上刨。


    接收线贴不到身上，她就往贴片里一滚。


    磁性贴片悉数就沾在毛毛上了，小猫猫这会满意了。


    她推着两枚记忆体，用前爪子抱着沿舱体壁往上推。


    短短的后肢，颤巍巍的站立起来，连猫尾巴也绷直了支撑身体。


    “咕噜”第一枚记忆体滚进圆孔洞里。


    猫猫如法炮制，奋力推第二枚记忆体。


    既然分不出那枚才是自己的，猫猫决定一起解锁。


    正当猫猫费力推记忆体时，皮埃尔已经给AI智能下令，监测整座天宫。


    AI智能运行起来，很快就监测到记忆舱体在运行的动静。


    皮埃尔怒不可遏：“好啊，偷了记忆体不跑出天宫，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解锁，可恶！”


    他带上警务员气冲冲往负二层娱乐休闲室去，势必要亲手捉住小偷。


    彼时，猫猫胡乱一通拍，误打误撞将记忆体舱体启动。


    绿灯长亮时，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两枚记忆体同时解锁，请选择解锁模式，观看记忆请按1，传输记忆请按2，滞后舒缓传输模式请按3……”


    “二十秒内不选择，将自动默认以记忆滞后舒缓传输模式解锁……”


    小奶猫不懂其中差别，揣着爪爪抖着猫须，努力去理解字面意思。


    忽的，猫猫耳朵抖了抖。


    猫科出色的听力，让她清楚听到了皮埃尔的声音。


    声音还有些距离，不止皮埃尔一个人。


    皮埃尔在说：“一会我打开门，你们就冲进去给我拿下，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小贼，敢偷到天宫头上！”


    猫猫蹭的站起来，她不再犹豫，伸出爪子就是一阵乱按。


    机械女声：“1号位记忆体观看模式，2号位记忆体滞后舒缓传输模式，记忆体解锁，记忆体开始进行传输……”


    接收线依次亮起来，有看不见的微小电流通过接收线，传到贴片上，再传导进猫猫大脑。


    小猫猫没注意到传过来的记忆里都有什么，在她眼前，1号位的记忆体像电影一样在她面前播放。


    画面上，是个五六岁大的瘦弱小男孩，生着一头铂金色的短发，脸色终年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但他眼瞳又黑又亮。


    小奶猫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树树！


    小时候的树树！


    幼年的兰诺并不强大，他面前站着个高大的成年人。


    因为是皮埃尔的记忆，在那画面里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那人很厉声教训道：“兰诺，你为什么不寄生？”


    瘦小的兰诺抿了抿唇，很小声的说：“我不喜欢寄生别人。”


    轰！


    浓郁的极光从男人脚下迸发出来，冲刷向小兰诺，将他狠狠掀倒在地。


    那人说：“你不寄生，那就要被别人寄生，你不杀人，就要被别人杀！”


    “我路西法族群，不养软弱的废物！”


    ……


    小猫猫直勾勾地看着画面，连机械音提示2号位的记忆已经传输完毕，她也没注意到。


    门外，皮埃尔到了，他深呼吸手搭把手上，开始着手开门。


    门锁是最先进的智能锁，皮埃尔不想惊动房里的小贼，遂采取密码开锁方式。


    他悄无声息打开门锁，房门缓缓洞开，皮埃尔对身后的三名警务员点了下头。


    三名警务员端着粒子微冲，轻手轻脚依次走进来。


    三人四下搜索，并相互打着手势，呈品字形朝角落里的银白色记忆舱体靠近。


    记忆舱体的绿灯还在闪烁，这表示记忆体还在解锁中。


    皮埃尔面容很冷酷，他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双手背身后。


    三名警务员包围了记忆舱体，黑黝黝的木仓口对准了舱体门。


    三人深呼吸，粒子微冲上膛，彼此对视一眼后相□□点头。


    其中一人慢慢俯下身，伸手轻按了下开关键。


    “唰”记忆舱体门往两边慢慢划开。


    三人齐喝：“警务司在此，举起手来不准动！”


    舱体门彻底洞开，紧盯着记忆舱体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皮埃尔冷声问：“小偷是谁？”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收了粒子微冲。


    一人道：“先生，记忆舱体里没人。”


    皮埃尔眼皮一跳，他冲上前来一看。


    记忆体还在无声播放，可记忆舱体里空空如矣，确实没有人。


    皮埃尔愣了下，他关闭记忆体观看，将自己那么记忆体拿回来。


    随后，他点按光脑道：“AI，检查记忆舱体使用情况。”


    AI智能很快回答：“一分钟前，记忆舱体解锁过两枚记忆体记录，1号位为观影模式，2号位为滞后舒缓传输模式。”


    记忆体有几种解锁方式，除了最普通的观影模式不会对记忆体造成损害外，其他模式解锁，记忆体立刻就会消融蒸发。


    这也意味着，皮埃尔并不清楚那未知的记忆体，究竟是被谁取走了记忆。


    不过，他自己这枚倒是还在。


    皮埃尔面色凝重：“将天宫安保防御提升至A级别，严格把控天宫进出人员。”


    他不敢去想，要是这人是来袭杀陛下的，那后果难以预料。


    AI智能调高等级，又对天宫其他地方增加了巡视人手。


    皮埃尔皱着眉头，他将这事简短的跟陛下汇报了声，就开始对天宫各个角落进行彻查。


    彼时，毛茸茸的小奶猫窝在天宫中央的雕像手心里，她舔了几口爪爪压惊。


    千钧一发之际，她从记忆舱体里跳出来跑了。


    小猫猫打了个滚，在粗糙的手心扭来扭去的磨后背。


    猫尾巴弹在地上，抽出啪啪的声音。


    喵喵，有点可惜呢，猫猫还想多看看树树小时候。


    小奶猫看着晴朗的天空，视野开始在发转。


    她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爪爪还没抬起来，啪叽就摔了。


    猫猫头晕乎乎的，像是被塞了很多东西进去，杂乱无章，混乱无序。


    小奶猫咪唔咪唔的哼哼，前爪爪抱着脑袋，在雕像手心打滚。


    喵喵，猫猫这下真的坏掉了。


    紧接着，她所有的意识都被黑暗淹没，大量的记忆信息流像是决堤的洪涝，波涛汹涌的冲击而来。


    在那之前，小猫猫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


    莫名的，兰诺今天有些心神不宁。


    会议中，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皮埃尔的短讯又看了一遍。


    记忆体，天宫为什么会多出一枚记忆体？


    谁带进天宫的？那枚记忆体又是谁的？


    已知的信息太少，很难推出更多的线索。


    他打断下面人的发言，起身道：“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


    话罢，帝国陛下率先离席，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


    等他走出会议室后，一众人顿时就炸了。


    “呜呜呜，十多年了，陛下第一次提前离席，平时每次都加班！”


    “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陛下会都开不下去了。”


    “肯定是准皇后的召唤，陛下和准皇后神仙爱情！”


    ……


    众说纷纭，帝国陛下的悬浮车已经升空，朝着天宫的方向回去了。


    一进门，兰诺就问：“小乖呢？”


    忙着布置安防的皮埃尔愣了下，这才想起大半天没见着小猫猫了。


    兰诺闭上眼睛，脚下蔓延出道道极光。


    很快，他通过族群联系，感应到小猫猫的位置。


    翠色葳蕤的枝桠缠绕在雕像上，小心翼翼将猫猫接下来。


    奶猫努力动了动，睁开一条眼缝，看清面前的人是兰诺。


    她张了张嘴，很小声的咪了一声。


    一股极度疲倦感，通过族群传到兰诺心里。


    他轻轻摸了摸没精神的猫猫，不自觉就有些心疼。


    帝国陛下：“你睡，我带你回房间。”


    小猫猫往他手心里拱了拱，依恋又信赖的蹭着他，软乎乎的把人心尖都给蹭化了。


    回了房间，兰诺正要将奶猫放到床上，谁想小奶猫拿肉垫扒拉着他的手指头。


    喵喵，树，猫猫要树……


    兰诺脚尖一点，斑斓的极光汇聚到房间中间，迅速凝聚成粗壮的参天大树。


    茂密的枝叶摇曳，发出悦耳的簌簌声响，动听又悦耳。


    兰诺将小猫猫放到她最喜欢的那根粗枝上，见她没精神的蜷缩起来，又让几片嫩叶盖过去。


    小奶猫身处极光之中，周身都是兰诺的气息，好闻的浅淡植物香，清新又舒服。


    在这味道的包围下，小奶猫又做梦了。


    不同于以前的梦境，支离破碎无法串联，这一次的梦境不仅很完整，还份外的清晰。


    她梦见了那个叫“时辛”的一生。


    在梦中，她不是旁观者，而是投身其中的参与者。


    时辛就是她！


    她就是时辛！


    兰诺在房间里站了会，见猫猫睡得很熟了，他这才打开墙壁。


    鸡蛋黄的记忆体，仍旧好好的放置在里面。


    多出来的那枚记忆体，不是时辛的。


    兰诺看着传上来的记忆舱体报告，没检查出更多的线索。


    那人很谨慎，并未在舱体里留下丝毫痕迹。


    如若不是代时辛保管的那枚记忆体还在，兰诺忍不住要怀疑，偷记忆体的人是时辛了。


    毕竟，若要说谁能悄无声息摸进天宫，这么多年也只有时辛一人。


    但时辛的记忆体还在，就不太可能是她了。


    至此，记忆体这事的线索断了。


    一时半会查不清楚，兰诺见猫猫没精神的模样，估计她会睡很久，遂去了书房继续办公。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闪烁不定的极光在流转。


    随着猫猫呼吸起伏的微小动作，无数极光落到她身上，像细细密密的雨丝，渗透进皮毛，钻进她身体里。


    如此反复，没入小奶猫体内的极光越来越多。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感觉到一股子陌生的燥热。


    那燥热的气流，从四肢百骸蔓延出来，流蹿过五脏六腑，最后在攀附到骨骼上。


    咔咔咔咔咔。


    仿佛是骨骼生长的动静，又像是春雨里勃勃生长的小麦苗，一朝得雨露，就开始郁郁葱葱的成长。


    在小奶猫毫无意识的时候，猫猫身体开始逐渐变形，她的爪子拉长，身体变大，身后的尾巴还慢慢缩了回去。


    介于人身和猫身的形态，在极光的笼罩下，不断进行变换。


    一会是个人蜷缩抱膝的姿态，一会又是毛茸茸的一小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形态似乎逐渐在稳定，猫猫的身躯变的越来少了，反之人的躯体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


    光洁的背部，漂亮的蝴蝶骨，全都若隐若现的隐藏在蜿蜒如丝绸的黑色长发之下。


    极光下落，映照出那人身的眉眼。


    长卷的睫羽轻颤，眼睑下的眼珠在无意识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咔哒一声打开。


    身量修长的帝国陛下，抬脚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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