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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随着萧鹤棠调侃轻慢的话出现,东月鸯刚升起的斗志渐渐消沉下去,她一错不错地盯着萧鹤棠,眼神没了光,平静又怨恼,仿佛最后期望他念点旧情的期盼彻底化作乌有。


    萧鹤棠的态度让东月鸯认清了现实,做夫妻的时候还有的商量,和离以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萧家的人,凭什么得到他的眷护?


    意识萧鹤棠就是要磋磨自己,东月鸯很快淡去了违逆之心,她不能跟他斗了,逞逞口舌没什么用,她越是和他争论,萧鹤棠越是兴奋越无所谓,女奴就女奴吧,只要她不回应,说不定什么时候萧鹤棠磋磨她的劲儿就会过去,之后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从军营里脱身。


    萧鹤棠:“想好了?”


    他在东月鸯这里耗费的时辰够多了,萧鹤棠相信她已认清自己的处境,知道该怎么做了,“过来伺候我梳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真是东月鸯最讨厌的俗语了。


    想通是一回事,做还是不做才是最艰难的,她磨磨蹭蹭地挪动步子,板着小脸,向架子上完全没了热气的银盆走过去,水中倒影和直立的铜镜让她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就这样萧鹤棠还有兴趣让她伺候?他也不嫌脏。


    东月鸯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这时她从春宵楼里逃出来没多久,衣裳好些日没换,虽然脸面还算整洁,但谁知道在此之前她还在春宵楼里做着擦地洒扫的女奴活,手可是碰过抹布和水桶的。


    既然萧鹤棠硬要逼她服侍,那就别怪她……哼,东月鸯手伸进盆里,在恶意的驱使下使劲儿揉搓那块雪白手帕,让萧鹤棠逼她,脏死他臭死他。


    一通发泄,将帕子拧干,东月鸯怀着怨气转过身,在看到萧鹤棠的眼神时微微一愣,他坐在桌案后不知同样盯了她多久,背靠座椅,挑着下颔,睫毛下覆盖一层阴影,指腹摩挲着一肚子坏水,让人惧怕,像忽然面对安静了的猛兽,忌惮且不敢上前。


    发现东月鸯发呆,萧鹤棠沉默着换了条腿搭着,眼眸清亮漆黑,鼻梁高挺,薄厚适宜的嘴唇动人的使唤,“过来。”


    那一刻东月鸯有羊落虎口,自投罗网的错觉。


    她还是走了过去,不然萧鹤棠不会放过她,只是东月鸯还是会和他保持些许距离,以免他会突然发难,但还好萧鹤棠在她来了,表现得很正常,一点也不像刚刚背对着他时,他盯人的那样,藏着难以揣摩的情绪,瞳孔很黑很深,会吸人,东月鸯很不想和他继续对视。


    萧鹤棠:“动啊,怎么,伺候人都不会?”看东月鸯还像木头,萧鹤棠悠悠催促。


    东月鸯被他那闲情逸致的姿态刺激到了,抬手把刚洗过的帕子拍到他脸上,终于不用看底下那张讨人厌的脸色,也不用听萧鹤棠多言,东月鸯想象着自己是在擦一张桌子那样擦。


    也许是被她的怨气震慑,萧鹤棠后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东月鸯用力时闷哼一声,声音很色,隐忍低喘似的,明明东月鸯什么都没做,她却逐渐脸红了。


    叫叫叫什么叫?


    萧鹤棠为什么要乱叫,东月鸯的确不会伺候人,东家有钱养她她不用做粗活,萧老夫人疼她她也不用做乱七八糟的,她就是被伺候的命,跟娇气的同样锦衣玉食的萧鹤棠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过她甚至还比不上萧鹤棠,因为据东月鸯所知,这个人性子里的骄奢无人能及,看他行军打仗就知道了,被子都是绫罗绸缎那一挂的,这个营帐里的布置和他的书房相比堪称简陋,但是物品用具哪样不是说得上材质的古董老货,还说缺人伺候,手下近卫不行偏要找个女奴,这真能做好统领军营的大将军吗?


    东月鸯出神地往下看,手帕下萧鹤棠的脸露出来,被她擦得通红通红,而他也正仰头望着她,搭在椅子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东月鸯的腰,“小奴婢。”


    不是夫妻以后被他买下来,连称呼都改了,没了名字,在萧鹤棠这里只有小奴婢,小婢女。


    东月鸯像水里被摸的鱼那样,轻呼一声,腰身弹了下,弯下去,为了拉开距离抵住了椅子犄角,可惜萧鹤棠将她扣得很紧,掌心如同吸附在她身上,她眼神吃惊而痛恨地瞪着他,不希望萧鹤棠玷污自己,却掰不开他的手指,撼动分毫。


    帕子因她脱手从萧鹤棠脸上滑落,掉在腿上。


    萧鹤棠这都不管,视若无物地和东月鸯进行一场单方面压倒性的力量上的博弈,为了减少来自他的触碰,东月鸯努力弯曲着腰,用来抵触搭在她身上逾越了的那只手,萧鹤棠稳坐着视线比她还高一截,默不作声,炯炯有神毫不克制地凝睇她,“小……”


    又是在羞辱性地叫她,嘴唇开合,声音轻轻,以为多亲昵。


    东月鸯积攒了许久力气,准备挺身一鼓作气将萧鹤棠一次推开,头顶,萧鹤棠的戏弄如潮水突然间退去,松开钳制在她腰间的手,抱怨地说:“什么味道,好臭。”


    他嗅了嗅,发现目标,笑模笑样对东月鸯问:“是你啊,你好臭,怎么那么臭?”


    东月鸯无法言喻那一刻的羞辱。


    萧鹤棠:“多久没洗澡了?那些人都不让你沐浴的吗?”


    东月鸯气羞到脚趾头蜷起来,她瞬间拔腿就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让萧鹤棠去死,去死,她手被背后的力量一下拽住,萧鹤棠还没说够,抓住东月鸯的手打量,发出幸灾乐祸的疑问,“看看,这是什么手?这是手吗,那么脏,脏成这样你怎么伺候我?本公子可不喜欢身上不干净的小奴婢。”


    东月鸯想抽抽不回来,忍辱负重,咬着唇就是不愿回头看萧鹤棠一眼。


    坏种这个坏种,“下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过来。”取笑完她,逗弄够了的萧鹤棠似乎感觉到东月鸯情绪达到顶点,在快要将她惹哭前放手推开。


    他懒散地掸了掸身上莫无须有的灰尘,整理衣衫,捞起手帕绝情刻薄地擦擦自己的手。


    东月鸯背对他,没被萧鹤棠抓过的手背抵着口鼻,死死咬紧,不让嘴里的声音泄露一丝分毫,她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去,千万不要再给萧鹤棠作弄取笑她的机会了。


    就这样过了好久,东月鸯才抑制住汹涌的情绪,萧鹤棠仿若不知情般也没催促她,等到东月鸯朝外走去,距离帐篷外越来越近时才道:“去问近卫,他们知道哪里有清洗的地方,还有……别想着跑,你跑不掉的。”


    东月鸯头也不回地从这里出去,置若罔闻。


    萧鹤棠在她身后神色深沉。


    东月鸯才没有马上问近卫去哪儿梳洗,她漫无目的地在军营里走着,哪里空旷没有阻碍就走向哪儿,她用这种方式来抵御萧鹤棠的命令,这样就不会显得她很听他的话。


    凭什么他要她怎样就怎样,虽然知道是该清理清理自身了,但东月鸯刚被萧鹤棠恶意作弄过,暂时对整理自己提不起半分兴趣,她无不自暴自弃地想,就让军营里的人看看,萧鹤棠是怎么对待他的前妻的,反正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被萧鹤棠带回来的女奴,丢人也丢不到自己,有损颜面的只会是在乎名声的人。


    其实再如何自我安慰,东月鸯至此不可能没有一丝委屈,不就是和离吗,她难道不是给了他和其他女子在一起的机会,他有什么好不满的要这么针对她?


    她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一无所有,谁不说声可怜,而萧鹤棠还仗着她卖身契肆意作践,前路昏暗,东月鸯听见附近潺潺水声,想想还不如淹死算了。


    星夜灿烂,夜幕下营地里东月鸯孤身一人,越走越远。


    看着流动的河水,手轻轻沾了点,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递到深处,东月鸯在夜色中打了个冷颤,要不还是算了,上辈子病死的这辈子再淹死,怎样都晦气,她难道就不能寿终正寝吗?


    东月鸯直起腰身,她要在这里梳洗的话,凉水都不想碰,但她已经不是带着大批财物回娘家的贵妇人了,现在不过是个落魄的被前夫欺压的可怜虫。


    一回头,在帐绳圈起来的角落里,伫立着一道默默注视她的黑影。


    萧鹤棠抱着双臂,盛气凌然站在远处幽幽地观察着她,他跟着自己?是跟了一路过来的吗,出来时东月鸯并没有遇到士卒阻挠,就是碰到巡逻的小队对她也是视若无睹,东月鸯还以为真的没有人管她在营地里随意走动,想来肯定是萧鹤棠一直跟在她后面。


    跟就跟了也不出声,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吗,看她来到河边,是怕她想不开被他气到会跳河吧?东月鸯才没那么傻,她相信所有苦难都是一时的,只要将这段日子熬过去,离开萧鹤棠,找到亲人,恢复身份,更多的福气就在等着她。


    萧鹤棠像影子一样站着不动,远远看着这边,东月鸯不清楚他现在的意图,也倔强地和他对峙保持沉默。


    就这般干瞪眼片刻,似乎确认她放弃了投河自尽的想法,也无下一个胡闹的打算,萧鹤棠容色冷淡地侧过身去往回走了。


    再过不久,来了一个军医打扮的来领东月鸯,“姑娘请随我走。”


    “将军有令,给姑娘安置了个容身之处,天色不早,姑娘洗洗便早些安顿吧。”


    东月鸯对萧鹤棠的好心嗤之以鼻,不过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罢了,她才不会上这种当,不过安顿还是要的,军医帮人办事,东月鸯何必与之为难,她迈出步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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