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任务并没有失败……
“您二位不如另选一只兔子, 咱们店里鲜椒、仔姜、麻辣、干锅四种味道的兔兔都是街上一绝。点杀活兔，送麻辣兔头、兔肝。您别看是送的赠品，兔头卤得软糯再加辣椒、花椒一拌, 滋味十足。兔肝的品质更是顶呱呱, 搁嘴里会像吃冰淇淋一样融化掉，留下一股回甘。不是我自夸，吃过一回的想吃第二回 ，吃过第二回的一辈子忘不了。”
桑玲月不为所动：“如果我们非要9号白兔呢？”
服务员一边将手里的圆珠笔和点菜单放下，一边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或许我可以和A3桌的客人商量一下，让你们拼桌？呵呵，人家肯定不会愿意的。”
“这样吗……”矮个子男同学将手伸进校服外套之中，取出一张五元面额的钞票, 在服务员眼前晃动。
“现在呢？”
服务员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被激动和贪婪取代, 赔笑道：“两位非要9号白兔也不是没办法……”
“你说说看。”
服务员压低声音说道：“其实9号白兔还藏在后厨里，不过厨师长发话，今天不会把它再拿出来卖了。万一被A3桌的客人发现, 咱们店里的口碑就完蛋了。”
桑玲月和矮个子男同学对视一眼, 都明白过来。
原来这家店所谓的活兔点杀是假的，客人没有看到的时候，兔兔会被店家调包。
矮个子男同学把五元塞给服务员，“我要买9号白兔。”
“好说！好说！我带你们去见经理。”
“好吃兔”的经理是一位高大的男士，下巴比常人高扬五度，目光根本不会落在比他矮的人身上，让人怀疑他行走的时候会不会摔跤。对于服务员擅自透露店内秘密的事, 他似乎并不在意, 反而对两个人购买活兔的行为更感兴趣。
“一只活兔一千块。”
桑玲月转过头, 看清摆在每一张餐桌上的菜单。
“我没有听错吧？你们不是明码标价活兔现杀, 不管什么做法，都是三十八一斤吗？一只兔子最多七斤，算起来不超过三百块。”
矮个子男同学同样不能接受，他自然是没有一千块的。
“我们甚至不需要你们处理它，完全不浪费人力、调料……”
“客人，你还是没弄明白。白兔留在店里，完全可以重复利用赚多次钱。把白兔卖给你们，做的是一锤子买卖，要价自然高。”
能对弄虚作假的事如此坦然，真的好不要脸。
矮个子男同学还要讲价，经理却是不愿多说了。
“您要是再提价格，我就看做你们特别在意那一只兔子，要价该涨到一千二了。”
矮个子男同学：“……”
可是他总共只偷到两百块，远远不够一千元。
“我们现在没有一千块，”桑玲月眼看经理变脸，连忙又说：“但我们会很快赚到这笔钱！9号白兔能暂时为我们留着吗？它长得很特别，放在点杀区太显眼，万一被熟客认出来对店里的口碑也有影响。”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能赚到钱吗？”
桑玲月微微一笑：“我想在店里打工。”
经理立刻变得感兴趣起来。那种把人按照斤两评估价值的打量又一次袭来，桑玲月已经脱敏，没感到不适。
“哦，你想应聘什么职位。店里只招墩子、服务员和洗碗工。”
桑玲月沉思片刻，有了决定。
“墩子。”
经理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应聘者不需要经过考核，服务员直接把桑玲月带进后厨工作。
矮个子男同学不打算在店里打工。哪怕是工资最高的墩子，也只能拿到八十块的时薪。他小心一点，半个小时能偷到好几百块。而且，他并不觉得一定要花钱把白兔买到手，摸清厨房的地形直接偷走白兔，显然更加划算。
桑玲月和他分开之前，提及自己的观点。
“我总觉得没有出现在提示里的不合法赚钱途径，充满着未知的风险。”
“我知道，不过危险往往伴随着更大的机遇。我喜欢冒险，而且总能成功。”
矮个子男同学脸上充满自信，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只希望这一朵自信的花，不要被害虫啃食。
踏进后厨的桑玲月将矮个子男同学抛到脑后，服务员带着她来到厨师长的面前，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小时工。”
厨房里一共有十名厨师，听到服务员的话，全体投来热辣辣的目光。这不是对新同事的欢迎，而是沙漠里脱水三天的旅人，看到一桶矿水泉的热切。
厨师长的目光里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垂涎，桑玲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道美味的菜肴。
还好，这怪异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
厨师长点名让一位厨师教她做事。
“墩子的工作不难。咱们店里的大厨把食材切成什么样，你能切得一模一样，就可以顺利的完成工作。”
大厨笑眯眯拎起一只处理过的兔子，已经去头去皮去爪。肉质粉中带白，摔在案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只见大厨拿出一把小巧的剔骨刀，一手按住兔肉，一手握刀。大约半分钟，剔出一副完整的兔子骨架。
此时，兔肉完好，近乎没有任何损伤。
一旁的厨师长露出赞许的笑容，眼角余光见早该离开厨房的服务员依旧站在角落里，不满地催促：“你怎么还不出去工作。”
服务员露出讨好的笑容：“人是我带来的，也让我分一杯羹呗。”
“哼，一个瘦瘦小小没几两肉的人类，厨房里都不够分，还要给经理留一份。哪有你的份？”
“您行行好……”
桑玲月耳朵灵敏，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
艾瑟儿气得差点把斗篷撕破。
“区区黑暗生物，也敢垂涎吾。”
桑玲月将身体的控制权托付给她，“你别冲动，他们会受到教训的。”
回到人格空间里，桑玲月对着十三如此这般托付一番。只是跟着厨师学切菜，对方切成什么样子，他照做就行。
这和当初学调酒一样，几乎毫无难度。
十三控制身体，整个人气质一变。
他不用握刀，整个人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以至于厨房里的调笑一时竟无法继续，有些被他足以割伤人的气势镇住了。
十三盯着案板上的剃骨兔肉仔细观察，并且将失去骨架支撑的兔肉反复翻动。接着，他取出背包格子里的刀。
这把刀是邬声获得的任务奖励，拿在十三的手里如同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请给我一只兔子。”
常常在酒吧打工的调酒师，早已学会人类社会的礼貌用语。
“哦哦，”大厨连忙从冰箱冷藏室里取出一只解冻的兔子给他。“我告诉你，小心一点。不能完全剃下骨架或者是损伤兔肉的话，都算是你没能完成工作。要是一个小时里，你不能完成百分之六十的工作……哼哼。”
大概是有某种限制，让大厨无法说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然而，人造人十三才不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话语。他心中只有“老板”的交代，甚至没搭理大厨，便专心工作起来。腰背挺直，只有手腕上下翻动。
十秒钟，一只完美的脱骨兔出现在案板上。
十三半点不为自己的成绩骄傲，看着厨师长询问道：“还需要做什么？”
“你原本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剔骨十五只兔子。”
不过现在看来，一个小时的时间对十三来说根本没必要。事实的确如此，十三仅仅花费两分钟就把一个小时的工作量搞定。本来时间还能缩短，他熟练度慢慢提升，剔骨一只兔子，根本用不了十秒钟，可惜得等待大厨拿出兔子。
十三放下刀，“还需要做什么？”
厨师长结结巴巴说：“兔肉切丁，要求大小均匀误差极小。大厨演示一下……你最后的成果，我会用尺子量的。”
大厨拿起刀，将一只剔骨兔肉切成丁状。
这一次，十三甚至没有触碰大厨的成果，仅仅靠肉眼的观察，便复制并分解了对方的动作。然后以比大厨更快的速度，更举重若轻的姿态完成工作。
厨师长黑着脸拿出尺子，短暂的丈量后，不得不宣布。
“你合格了。”
十三脸上不见激动的神色，“还需要做什么？”
接下来，十三顺利完成带皮兔肉切割，蔬菜造型等工作。每完成一项，他都只会重复一句话：“还需要做什么？”
“这一项，你一定无法完成。”
厨师长不服输的情绪被挑起了。他让人拿来一只活兔，让十三现宰现杀。
大厨说着风凉话：“杀活兔时总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兔子死得越痛苦，厨师就越难受。这些畜生感受到的痛苦，会传递到我们的身上，偶尔厨师还会被影响而发狂。哪怕是我们要杀一只兔也得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无法下手，或是发狂都算完成工作失败。
这已经是店里墩子工作的最终挑战了。
十三不发一言，提起正在蹬腿的兔子。一刀毙命，表情空洞，双目不见凶光。
“你不觉得难受吗？”
厨师长震惊了。
不难受。
兔子并不会痛苦，走得很安详。
人造人十三并不是屠夫，他更高级。
十三没有回答，而是问：“还需要做什么？”
厨师长崩溃了。
“这位女士，你学习厨艺多少年了？不，以你这样的刀工，一定是刚学会走路就在餐馆里当厨师了吧？”
十三没有回答。
他在心里说：不，我是一名杀/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十三的高光时刻~
第42章 茕茕白兔（四）
一个小时过去。厨师长叫来经理, 结算十三的工钱。
一共六百四十元。
经理惊讶：“这么多？”
厨师长脸上遮掩不住崇拜的神色，激动地说：“这还算多，其实是她吃亏拿得太少了。一个小时里, 这位尊敬的女士一共完成八项工作。每一项工作都做到百分之百毫无错漏, 要是咱们店里的厨师都有她的手艺，哪里还需要请小时工？您瞧！只用一个小时，她就把厨房里属于墩子的工作全部完成，以至于没有别的活可以给她做了。”
“……”
哦，原来小时工不是按时计费，而是按照工作量计费。
十三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面无表情地询问：“还需要做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
厨师长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 “真的没有了。”
十三点头, 确认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将沾上血的刀清洗干净，重新放进背包格子里。眼睛一闭，回到人格空间之中。
这具身体再睁开眼睛时, 控制它的已经是桑玲月了。
另外两个工种, 服务员和洗碗工，每小时收益分别为五十块、十块。桑玲月觉得收益太低，没打算尝试，决定去别家店看看还有没有招聘墩子的。她临走时和厨师长说好，为她留下9号白兔。
厨师长一口答应下来。
桑玲月离开“好吃兔”餐厅，街上的人流比一个多小时前更密集。她在一家生意不错的小吃摊购买到一份麻辣兔头，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 坐在街边的石墩上掰开兔头, 迅速但仔细的进食。
提示四、两个小时未进食, 游客陷入虚弱状态。
距离任务开始的时间, 已经快要两个小时了。
麻辣兔头七块一份，价格不贵，入口并不觉得辣味很浓，但吃完之后，有种喉咙里有火在烧的感觉，舌头更是彻底麻木了。
圣女晃荡着一双小脚，嫌弃地看一眼啃得稀碎兔头。在她的家乡，动物的头颅和内脏一向是下等人才会食用的部位。哪怕是再珍贵的异兽，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也只享用肉质最佳的部位，身为光明教会的圣女，艾瑟儿得到的永远是异兽腹部脂肪最丰富的一块肉。不过，她也得承认，比起家乡粗暴的烹饪方式——炙烤、水煮，这个该死的世界对食物的处理方法要丰富得多，普通的食材也能变成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
“不要以为十三赚到六百四十块很多！从很久以前，我就提出过要赚钱养家，是你不愿意而已。”
桑玲月默默取出一瓶水，喝下半瓶。
“那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否则末世还没降临，我早已被治安署请去喝茶，并被指控为世界范围内最大的邪/教头子了。”
艾瑟儿脸上出现气恼的神色，脸颊鼓起来。
“光明教会不是邪/教。”
“不管它是什么都好，”桑玲月摊手，“我只想维持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活。”
“总之……现在我能派上用场，而且比十三用处更大。你现在、立刻去卖艺的地点，但凡有一个在我面前驻足却没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敬奉给神的人，就算我输。”
桑玲月不觉得艾瑟儿在说大话，圣女的传教能力和洗/脑没区别。
“等一会，那边有卖笼子的。先买笼子再去卖艺。”
提示五、捕捉男友兔兔需要购买特质兔笼，一百块一只，童叟无欺。
垃圾桶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小巷，用低矮的竹篱笆围住入口，里面全部都是卖兔笼的摊位。
桑玲月推开竹篱笆的小门，走进巷子里。看到有客人来，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停下手里编织兔笼的活儿，热情的推销：“兔笼两百一只，小姑娘要不要买一只。”
“两百？”
不是一百块一只吗？桑玲月正要还价，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桑同学！”
桑玲月转过头，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女仆同学。对方气喘吁吁，蓝色的刘海剧烈地晃动着。
“不……不要买兔笼。”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家的兔笼结实耐用，价格不贵，怎么就不能买了。”
老奶奶叉着腰站起来，表情凶恶的像是要吃人。
女仆同学吓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抽出短剑对准老奶奶的脖子。
眼见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桑玲月连忙扯住女仆同学，在老太太张嘴叫嚷之前，把人拉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里。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老奶奶的叫嚷声能够清晰的传来，女仆同学满脸尴尬。
“没关系，为什么不能买她家的兔笼？”
说到正事，女仆同学立刻变得可靠起来。
“因为提示五中藏着一个陷阱！所谓的特质兔笼，一定是一口价一百块一只的才行。喊价比一百块昂贵，或者是价格比一百块便宜都不算特质兔笼。哪怕是和商家讲价到一百块一只也不行，买到手的只会是普通兔笼。”
女仆同学给的消息结合任务的一贯作风，可以说是非常合理。
桑玲月一点也不怀疑消息的真假，但看她如此笃定的样子，追问道：“你已经验证过了？”
“嗯，我贪便宜购买到一只三十块的兔笼，拿到手却显示为普通兔笼。”
一边说着话，女仆同学一边从背包格子里取出特质兔笼，递给桑玲月。
桑玲月接过来，兔笼上方果然显示四个字：特质兔笼。
只听“叮咚”一声，两个人的智能手环同时弹出对话框。
【多面人同学请注意！垃圾同学已捕获6号男友白兔。】
【女仆同学，6号男友白兔已经被垃圾同学捕获，你也要加油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
“女仆是我的ID名称。”
“嗯，多面人也一样是ID名称。”
或许是因为指引系统的不同，两个人获得的提示内容一样，语气稍有差别。
女仆同学一思考问题就喜欢咬手指甲。这个坏习惯，她怎么都改不掉。
“桑同学，你说垃圾同学是谁呢？我觉得有可能是路小灯。”
桑玲月倒是对这一点没什么好奇心，将特质兔笼还给女仆。
“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女仆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百？”
“只有十块。”
“……我打算去卖艺地点，你知道在哪吗？”
“这个时间去卖艺会亏本的。白天来美食街的都是用餐的人，只有在晚上八点钟之后，人们才回去卖艺地点消遣。我知道卖艺可以赚钱之后，就去过一趟广场……”
女仆将雪白的丝绸手套往下拉，露出胳膊上的淤青。
“因为完全没人，所以我没能获得打赏，甚至不够支付十块钱的场地费。天空中有陨石落下来，幸好我有特质能力能够应对，否则就不止受一点伤了。”
旁听的艾瑟儿吐槽：“这家伙是不是把能踩的坑都踩了一遍？”
桑玲月装作没听见，和女仆互换得到的消息。
女仆告诉她，制作兔笼是一项比较简单的工作。
“我就是靠给兔笼店的老板打小时工，赚到的一百八十块钱。只需要在一个小时里编好十只笼子，就能赚到六十块。我的父母是开竹编店的，我还没学会走路，已经学会玩竹子了。不过，没接触过竹编的人多多练习，一个小时也能编好十只，只需要一点点天赋。”
“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这个工作倒是很适合邬声，他之前在学校里做过关押怪异动物的笼子，结实又漂亮。
没准比做墩子赚得更多。
到达制作兔笼的地点，桑玲月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邬声。
邬声见到穿着粉色套装的女仆眼睛一亮，但心中记着月月交代的事情，只能克制住和漂亮女同学聊天的欲/望。
不过，他没有应聘“编笼工”的工作，而是看上另一项工作——抓兔工。
工资一百二十元每小时。
兔笼店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看到的兔子太多，嘴唇隐隐有分裂成三瓣的趋势，上下打量邬声，询问道：“你确定要应聘抓兔工？很好，你应聘成功了！这件事不能反悔。”
你也没有给我反悔的机会啊！
“抓兔工的工作在整条街上的薪水几乎是最高的，难度也最大。你好好干！”
兔笼店老板双手擦拭着嘴角的口水，脸上写着：你看起来挺好吃的，我就等着开饭了！
他并不知道。
狼性的本能就是狩猎，捉兔子更是狼的看家本领。
作者有话说：
天空一声巨响，邬声闪亮登场
第43章 茕茕白兔（五）
兔笼店老板将邬声带到一块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草坪上。这里被称为荒草坡也是可以的, 总之，野草长得十分茂密，间或有不知名的小花静静开放着。
很难想象, 在距离美食街不远的地方会有这样的一块荒地。
邬声不会生出类似的疑惑。他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野性的光芒, 目光锁定草笼间密集的洞穴。
忽地，一只灰兔探出头来。
邬声用舌尖抵住牙齿，抑制住捕猎的冲动。
他询问兔笼店老板，“我可以开始了吗？”
兔笼店老板点头。
“当然可以，不过我得把规则讲给你知道。你可以捕捉任何一只兔兔，但不能对洞穴造成破坏。洞穴里除兔子之外，偶尔还有毒蛇出没，建议不要将手伸进洞穴之中。哦, 对了！你不用将兔子驱赶出洞穴, 兔兔时常都会离开洞穴觅食，而且它们也需要出来透气。地底下可是很闷的。”
就在兔笼店老板说话间，邬声视线所及之处, 又有三只兔子先后离开洞穴, 跳跃前行几米，啃食新生的嫩草。
这片地皮下面恐怕已经被兔兔挖空了。
邬声没有再说话，略微活动身体，接着改站姿为四肢着地。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眼冒绿光。潜伏着，缓慢前进。接着纵身一跃，扑向一只竖着耳朵吃草的灰色兔子。
谁知灰兔万分警觉, 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 它就吓得停下咀嚼鲜草的动作, 蹿向不远处的一处洞口。
邬声吐掉嘴里的泥。
这是刚刚灰土蹬地时扑进他嘴里的, 也可以看得出，只差一点点，邬声就成功捕到猎物了。
兔笼店老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邬声却是半点没有气馁。
自然界中经验最丰富的捕食者，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捕食成功率，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邬声对捕猎的执着更多的是来源于消耗精力的需要，就像养哈士奇的主人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消耗掉爱狗的体力一样。它们就不会拆家了！
因此，邬声对捕猎一向很有耐心。
他非常喜爱奔跑的感觉。
兔笼店老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优哉游哉给自己打扇，一边用冰冷的语气说：“一个小时只要抓到三只兔子就算作完成工作。加油哦！”
邬声第二次捕猎又失败了。
他蹲下仔细地观察，辨认草丛中洞穴的分布，感受空气中风的流向。
第三次捕猎，他成功抓到一只红眼睛的大白兔。肥硕健壮，后腿有力。提着一对兔耳朵将大白兔交给兔笼店老板，他又一次低伏进草丛之中。
“怎么可能？！”
原本坐着的兔笼店老板猛地站起来。
别看邬声先前只是差一点抓到兔子，有所进步好像很平常。但他心里清楚：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捕兔人也时常面临着总是差一点的窘境，还有些人一直都差一点，最后一只兔子都没能逮到，饿死在草皮上。
这片草地上的兔子不仅足够快，而且附近的洞穴也足够多。它们总是来得及躲进兔窟中！
“运气真不错……”
兔笼店老板嘴硬地嘀咕一声，将大白兔丢进身旁的泡沫箱中。随着一道淡黄色的光闪过，活生生的大白兔去毛去内脏，变成一只冻得硬邦邦的“肉兔”。
捕猎成功一次，邬声便再没有失过手。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十八只……
兔笼店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坏，黑如数十年未涮的锅底。眼见邬声扑向第十九只兔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够了、够了！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不能再抓。再抓兔子都要让你抓没了。”
“明明兔子还很多……”
资深社畜邬声永远搞不明白甲方的脑回路，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才刚刚热身完毕……”
真没劲！
人格空间中，桑玲月听到自己卧室里传来奇怪的响动，交代圣女阁下务必看紧邬声，便推开房门走进去。果不其然，声音是从连接山洞的另一扇门传来的。
难道是“睡神”终于醒啦？
桑玲月走进山洞之中。只见烛光把山洞照得明晃晃的，石床上盘腿而坐的俊逸男人眼神清亮，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我我、姓顾，本来是沧海界一名剑剑、修，渡劫失败，本该身、身死魂、魂消。不知为何残魂会来到此方世界，寄居在你、你、你的灵府之中。”
“顾先生……”
桑玲月倒是第一次被新生的副人格先发制人，直接夺取话语权。
遥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圣女，对方至少长着二十八个心眼，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柔弱少女，直到在短短几天里从桑玲月处套出“异世界”的状况，接着才露出真正面目。
邬声的记忆里，表妹桑玲月是一直存在的亲人。
他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没什么参考意义。
至于十三……十三可能至今为止都没觉得生活发生过变化？
“不、不用叫我顾先生，我们那里对剑剑、修的称呼一般是修士，顾顾顾修士。你是学生，可以称呼我为顾顾顾老师。我我、我在修真八校做老师好几年了，带的学学、生和你一般大。”
剑修？
老师？
修真八校？
桑玲月原本就对顾老师的眼镜感到好奇，现在对他的“故乡”——沧海界也很好奇了。在她的询问之下，顾老师用结结巴巴的话语，简单描述了一下沧海界。
那是一个都市修真的世界，仙术和科技一样发达，主要能源为灵石。
手机、电脑等智能设备的普及，让不同世界的新一代的年轻人拥有着同样的困扰——近视的度数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
总之，眼镜是一件常见物品。
至于顾老师戴眼镜，纯粹是因为渡劫期灵力不稳，用它隔绝灵力波动，以免伤到他人。
这是一件法器。
顾老师不介意把法器给桑玲月一观，取下眼镜的他，露出一双深邃得好似大海的蓝眼睛，更显温柔。
不管副人格的来历、背景多么的奇特，在人格空间里都只是普通人。至少圣女无法施放一个光明法术，邬声无法变身为狼，十三也无法打开胸腔给桑玲月展示机械心脏。
“你诞生……你来到我的灵府之后，占据过身体两次吧？”
“抱、抱歉，我我、我感知到你有危险，没来得及征征求你你、你的同意。请你放放心，我不不是邪修，哪怕消消散，也绝绝绝、绝对不会舍夺你的身、身体。”
“危险过去之后，你也没有向我说明情况。”
“我我残魂一缕，要要、花大量的时间，修复，魂魄。”
“现在修好了吗？”
顾老师缓缓摇头，“还早。”
“你说话不够流利，也是魂魄受损导致的吗？”
“这这这个不是，我结巴、天生的。”
“你不是老师吗？”
“授课的时候、不结巴。”
“……”
尽管桑玲月很淡定的没有询问顾老师是怎么了解“新世界”的，他好像并不疑惑自己的一缕残魂来到的是怎样的地方。顾老师还是坦诚的率先给出答案——在控制桑玲月的身体时，他能看到一些桑玲月记忆。
“你你你、你的处境并不好。这个世界被一股奇、奇特的力、力量侵蚀，比邪气更纯粹，比魔气更强大，比鬼气更阴森。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唤醒我。”
桑玲月挑眉问：“你能做什么？”
“杀几只妖魔鬼怪还是可以的，比比比如妖狼。”
那其实是地狱恶犬……
桑玲月还记得地狱恶犬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带着明显的灼伤。当时，周围也没有找到可以将三只恶犬洞穿的利器，导致她还以为是邬声的风流债救自己一命。
“你怎么杀死的它们？”
“用剑，我我我是剑修。”
“什么剑？”
顾老师将抱在怀中的剑托在手心里，“这把本命灵剑。”
桑玲月几乎可以确定，顾老师自带特质能力……难道是因为顾老师是世界末日之后，才分裂出的新人格吗？这崩坏的日常出现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幸好，就目前来看。这个新人格性格稳定，除说话有点结巴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否则桑玲月就该头疼怎么压制住拥有特质能力的副人格了。
不过，这世界都已经破破烂烂，副人格武力值的高低都不影响她过着惊险的生活——总之，平静的高中生涯是彻底泡汤了。
没用的主人格拿着副人格打工获得的工资七百八二十元，购买特质兔笼一件。来到“好吃兔”，找到厨师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终于将9号男友兔兔买到手。
只见9号男友兔兔钻进特质兔笼之中，兔笼和兔兔都消失不见。
“叮咚”一声响，桑玲月的智能手环弹出对话框。
【多面人同学，你已捕获9号男友白兔。】
离开“好吃兔”，桑玲月在小吃摊位上购买一份冷吃兔，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补充体力。
艾瑟儿冷不丁出声。
“我记得那个小矮子打听到的是3号、6号和9号白兔的所在。现在6号白兔已经被代号为‘垃圾’的家伙捕获了，你还不快去‘鲜兔火锅店’购买3号白兔。”
“吃完先去找女仆，我剩下的钱可能不够再买一只兔子。”
桑玲月吃完最后一口兔兔。
“哦……新来的家伙什么路数？人格空间里多出一间房，是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吧！圣女。
“一个世界观和你差异略大的剑修。”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侍奉光明神，教义让信徒请求死后的安宁。他修仙，求长生，求自身成神。”
一个是来自西幻世界的光明圣女。
一个是东方仙侠世界的修士。
嗯，就很不搭。
圣女跺脚，气愤道：“你是说他格局比我更大咯？”
“……”
作者有话说：
全民修仙顾老师~
第44章 茕茕白兔（六）
兔笼一条街。
桑玲月远远就看到女仆的身影, 她的衣着打扮在人群里简直如同晃眼的闪光灯，一头柔顺的蓝色长发，更是吸睛利器。
“你怎么又来了？”
兔笼店老板率先发现桑玲月, 下意识退后一步：“我这里没有活儿给你干, 活儿都干完了。”
“……我是来找人的。”
尽管桑玲月说的是实话，但无奈兔笼店老板不相信，一直盯着她不肯放松。
“我可告诉你，私自捕捉兔子是不合法的，赚到的钱属于违法收入。而且兔子活动的草坪，不是我带你去的话，你是肯定找不着的。”
您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是提防，越是证明草坪可能难找, 但并非绝对找不着。
而且草坪底下活动的兔子被抓, 对兔笼店老板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女仆，你的工作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女仆正在专心致志地编织兔笼, 根本没发现桑玲月的到来。直到兔笼店老板以送瘟神的态度, 开口说：“我放她半个小时假！你赶紧的，离开兔笼巷。”
哦，兔子草坪的入口在兔笼巷啊。
不过，桑玲月并没有产生抓兔子赚钱的想法。毕竟有提示为证，除了合法的两种赚钱方式之外，其余来钱的方式都是不合法的——既然能凭本事赚到钱，为什么要冒险？
女仆脱下工作手套, 拿出一瓶水清洗手上的灰尘。
“桑同学, 找我有什么事吗？”
桑玲月把打算和她合伙买下3号男友兔兔的提议说了。
“我身上只有二百八十块, 够吗？”
“不知道, 得先去‘鲜兔火锅店’问价。”
女仆点头。因为“鲜兔火锅店”的招牌巨大，两个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目的地。
听说她们是买来活兔的，接待两人的服务员一口咬定：“店里不卖活兔。至于你们说的带特殊印记的白兔，我更是见都没见过。”
桑玲月拿出五块钱递给他，“现在呢？”
“有了！早上是送来一只背上带标记的肥兔子，”服务员几乎是一把抢过钱币，嘿嘿一笑说：“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店长和你们谈。”
不一会，服务员叫来店长。
店长没有磨叽，愿意卖出3号男友兔兔，要价七百元。
两个人身上的钱刚好能凑齐七百块。
女仆贡献出放在背包格子里的一只特质兔笼。
【多面人同学，你和女仆同学一起捕获3号男友白兔。】
【女仆同学，恭喜你！你和多面人同学一起捕获了3号男友白兔，要再接再厉哦！】
桑玲月看着女仆对话框中的内容，就能感受到对方指引系统的温柔。
“你的指引系统代号是什么？”
“她叫灰公主，是一位让人打心底亲近的大姐姐。”
指引系统就算不是敌人，也绝对算不上朋友吧……
大概在女仆的眼中，世界上是没有坏人的。
两个人在火锅店门口分开，桑玲月沿着小吃街的外围寻找招聘小时工的店家，智能手环忽然又弹出一个对话框——【多面人同学，寡言者同学成功捕获1号男友白兔。】
寡言者指的是矮个子男同学吧……到目前为止，任务执行者已经捕获4只白兔，靠着副人格们的多才多艺，桑玲月一共捕获1.5只，过程中几乎没遇到危险。
证据是她目前为止还没有消耗掉一次特质能力。
几分钟过去，桑玲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反而发现人/流不正常的往一个方向聚集。
她顺着人/流往前走，看到地处小吃街边缘的停车场。再往前走，就要走出任务场的范围了。
自从任务开始，小吃街的人就一直很多。桑玲月总是下意识的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如今为看热闹挤进人群里，莫名感觉有些不适。她总觉得身旁的人看起来缺少人样，五官、身躯都有些微的不协调。
有人在闲聊。
“听说有人偷兔子。”
“偷的是哪家店的兔子？”
“不知道，抓住他的是‘运兔车’上的工作人员。”
“靠，这人好大的胆子！敢上‘运兔车’偷兔兔。啧啧，肯定没命了。”
小吃街的客人们议论纷纷，许多摊主没法离开摊位，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热闹。
艾瑟儿看向停车场里黑色的小货车，“被抓的是矮个子吧？”
这也是桑玲月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挤到围观人群的最前方。看热闹的人免不了骂骂咧咧，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客人死死盯着桑玲月。也许是过度愤怒的原因，眼泡鼓起，眼神发直，如同金鱼附体。
“姐姐……”
一只小手拉住桑玲月的衣摆。
她低下头，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可惜右眼眶里没有眼珠子。
“姐姐，你踩到我的眼珠了。”
猛然间遇到恐怖的场景，桑玲月并没有慌张，冷静地说：“小朋友一边去玩，姐姐有事，没空陪你。”
艾瑟儿凉凉开口：“他没说谎，你真的踩到他的眼珠了。”
“……”
桑玲月嘴角抽搐……“哪只脚？”
“右脚。”
桑玲月挪开右脚，小男孩蹲下身捡起已经被压成一张薄片的干瘪眼珠，吹掉上面的灰尘。伸出舌头舔几下，再将其贴回脸上。
艾瑟儿扑哧一笑。
“左眼水煮蛋，右眼荷包蛋。怪可爱的！”
“……”
到底哪里可爱了！
桑玲月背脊有些发凉，不是被小小男孩吓到，而是真切认识到周围这些怎么看都是人类的家伙，没一个是活人。
……而她此刻陷在非人类的包围圈里，还是重重包围。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注意自己的处境了。
毕竟没违规的情况下，这些非人类不会拿她怎么样。
众人围着的黑色小货车车门打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性跳下车。他的皮肤很黑，眼球却格外的白，不见黑眼仁。
“那就是‘运兔工’吗？真威风。”
小男孩喃喃自语，旁边的一个看热闹的人食指靠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
“别说话，小心被运兔工听见，把你抓上车拿去卖钱。”
小男孩惊得脖子一缩，差点把脑袋缩进衣领中。
运兔工绕到车尾，打开车厢门。
一个和他穿着同样制服的高大女人跳下车，伸手从车厢里提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同学——正是矮个子男同学。
他的嘴被一块脏兮兮的布料堵住，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视线落在桑玲月的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敢乱动？”
高大女人抓着矮个子男同学的脖颈，像拎一只小猫咪一样轻松。
桑玲月注意到矮个子男同学的额头上有一个火焰形状的黑色印记，不只是她，围观的群众也都看到了。她身边的小男孩用充满童稚的声音说：“这是一个黑额头的坏人，要杀掉他。”
“原来是贼！我还以为只是胆大包天……偷兔子就算了，偷钱算什么？我们赚的都是辛苦钱，他却不费一点力气就享用我们辛苦得来的成功。真该死！”
“我平生最讨厌贼。”
“我掉的一百块钱不会是他偷的吧！王八蛋，把钱还来。”
“还有我！还有我！我掉了二十。”
“运兔工先生、运兔工小姐，请让他把钱还给我们。”
周围的人群情激奋，本来就略显抽象的人类外形出现融化的趋势。如同雪糕遇到烈日，桑玲月的脚底下蓄积起散发着淡淡腥味的透明液/体。
总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哪怕违规的是矮个子男同学——提示三、注意不要引起众怒。桑玲月觉得自己受到牵连的概率也很大！
“你们都给我闭嘴！”
随着运兔工小姐的一声怒喝，激动的人群骤然一静。他们的眼睛还是很红，依旧蠢蠢欲动。不过，他们的确是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
“这个人敢到运兔车里偷兔子，并且偷窃成功！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一个人壮着胆子出声：“那失主怎么办？他额头上的印记这么深，偷到的钱肯定已经用完了。”
又有人喊道：“他得用血肉还债！”
运兔工小姐冷哼一声：“你们之间的债务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是属于公司的财产了。”
运兔工先生用手上拿的长棍敲打车厢，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他。
运兔工先生冷声说：“收货的店家赶紧过来人！快些交接完毕，我们还有事呢。”
人群里挤出几个身穿不同店铺工作服的男女，桑玲月心念一动，也挤出人群。她的衣着打扮在一众店员中格格不入，运兔工先生目光锁定她，“你是哪家的店员？”
“我是游客，想买一只活兔。”
运兔工先生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竟让开身子，露出被他遮挡的车厢。
“你要哪一只？”
车厢里整整齐齐的全是叠放的兔笼，桑玲月一眼便看到其中的2号、5号白兔。
“可以把这一只取给我看看吗？”
桑玲月指着2号白兔说。
运兔工先生点头，跳上车去拿兔笼。
此时运兔工小姐正在应付前来取货的店员们，桑玲月趁机扯下矮个子男同学嘴里的破布，小声问：“我可以把你从运兔工手里救出来。”
他被抓归根结底是为完成任务，捕获1号白兔。
大家是一条船上的旱鸭子。
“不用了。”
刚才他是期望于桑玲月能伸出援手的，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他觉得跟着运兔车离开，比留在小吃街更安全。
桑玲月就算能从运兔工手中救下他，还有几百只怪物等着吃肉……围观的好几百人个个似乎都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一时半会，绝对不可能散去。或者说，除非确定没机会对他下嘴，否则不会离开。
他违规了。
相比之下，运兔工更好对付。
落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后悔。
毕竟选择是自己做的。
矮个子男同学真诚地说：“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队友-1。
第45章 茕茕白兔（七）
“这一只吗？”
运兔工先生探出头来询问, 没有发现两个任务执行者之间私下的交流。
矮个子男同学的嘴已经被重新堵住了。
他默默蹲在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桑玲月看清运兔工先生拎下来的确是2号男友兔兔，便点点头。
“一只兔子两千块。”
好贵！
桑玲月摇摇头, “我现在买不起。”
“那就没办法了。”
运兔工先生没有生气, 没有眼仁的苍白瞳孔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他和十三有点相似，脸上的表情太少，以至于旁人无法看出他的在想什么。也许是和十三接触较多，桑玲月竟然能感觉到运兔工先生微妙的情绪——对方感觉到遗憾。
大概卖两千多一只兔兔的话，他们能从中获利。
很快，各家店铺派来收货的店员带着兔兔离开。围观的人眼馋不已，看着笼中鲜活的兔子，一个个口水都快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两位运兔工带着矮个子男同学回到车上, 启动小货车。
围观群众直到看不见小货车的身影, 才嘴里抱怨着“公司太强势”、“可惜没吃上一口好肉”，不情不愿地散开。
桑玲月早就先一步离开了。
2号白兔和5号白兔被同一家店的店员带走，她跟着店员来到一家名为“兔大王干锅”的店铺。正巧, 店里招聘小时工。
唱菜工一百块每小时。
收银员五十块每小时。
洗碗工十五元每小时。
桑玲月站在店里观察片刻, 发现唱菜工不愧为高薪岗位，要求挺高的。
这家干锅店没有菜单，肉类只有一种——活兔！去骨兔肉一百五十元一斤。
各类配菜价格低到近乎免费，客人可以随意挑选十二种和兔肉同烹。
另有特辣、中辣、微辣、不辣四种口味，是否加葱姜蒜香菜由客人随意选择。
唱菜工全凭脑子记忆每一桌客人的要求。
桑玲月勉强能记住两桌的需求还能保证头脑清醒，再多就不行了。
这是为什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用手写下来, 它犯/法吗？
“这这这、这活儿我能干。”
忽然响起的清冽男声让桑玲月微微一愣, 她很快反应过来, 惊讶道：“顾老师？”
“抱抱、歉, 是不是吓吓、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我都习惯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惨，都怪圣女时常故意吓她……桑玲月轻咳一声问：“你能从人格空间……不对。你能从灵府里出来？”对于新生的副人格，桑玲月一般都会尽力维护其世界观，免得刺激到对方。
哪怕是艾瑟儿，很是出现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共享桑玲月的视野和感知。
“原本不不不、不可以，这里灵气浓、浓郁。我希望、能够、帮到你。”
“谢谢，那我把身体的控制权让给你。”
桑玲月带着一点点对新生副人格的试探，果断交出控制权。她的意识来到人格空间之中，刚睁开眼睛，就被一张放大的面孔吓得额头冒出一个硕大的井字。她毫不留情地将雪白柔嫩的脸蛋推开，“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
“啊？”
“我为什么忽然无法离开人格空间，你对我做什么了？”
圣女叉着腰，气愤中带着些许不安的神色。
桑玲月一愣，身体向后倾倒，坐在沙发上。
“我什么也没做。”
“少骗人了。”
“我真的没骗你。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你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圣女语塞。
她自然能够分辨桑玲月有没有说谎。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她一个偏僻乡村的女孩能当上光明圣女的一大原因。正因为桑玲月没有说谎，所以她才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啦？
不过，圣女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动脑子的人。
尤其是有人愿意替她动脑的时候——“你难道一点眉目也没有吗？”
她这样质问桑玲月。
“新生的副人格有点特殊，”桑玲月倒也没有隐瞒，反而邀请圣女：“你要和我一起看看外面的情况吗？”
= =
兔大王干锅店大堂，新上岗的唱菜工套着一件橘红色的围裙，站立在18号桌旁。别的服务员穿着显得俗气滑稽的围裙，穿在他身上偏偏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
新进店的客人与她四目相对，忍不住微微一愣，下意识收腹、挺胸、抬头，并把双手平放在大腿上……
“点菜。”
唱菜工声线冷冽。
“哦哦哦，好的。”
客人连声应诺，渐渐想起自己是进店吃饭的，而不是学生……对面站着的也不是老师。
“一斤兔，中辣，肉切大块，不要蒜多香菜。配菜要土豆、藕片、炸芋头、湿粉条、脆白菜。白菜多多的要！还有二面黄、少搁一点芹菜，另外再要木耳、年糕……哦，给我下半斤面条。”
“好的。”
顾老师来到厨房，把18号桌的要求言语流利地报给配菜的厨师。
厨师不怀好意地说：“只要唱错一个菜，都不算对。客人的脾气可是很大的，他们盯着你的——嘿，谁不想白白多吃一份肉呢。”
“哦……”
顾老师冷淡点头，下意识伸手去推镜架。手指晾在半空中，想起现在用的并非自己的身体。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丝毫为难。
只见，他将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一副银边平光眼镜。一丝不苟地擦拭镜片，然后佩戴。
厨师喋喋不休。
“一个小时内，你必须正确传菜五次，才算是完成工作。有些客人的要求不多，但你一次性不只需要记一桌客人点的菜。现在店里的唱菜工就你一个人！一旦有客人进门，你是不能让人家久等的。客人发起火来，一样算作是无法完成工作。”
厨师故意斜着眼去看顾老师，并揉搓食指和大拇指，暗示他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拿钱来买。
比如，让新进店的客人等待多久，客人会发火……
比如，客人磨磨蹭蹭的考虑要点什么菜，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在不惹怒对方的情况下，加以催促……
再比如，以没听清楚客人的要求为理由，可以让客人重复几次点菜的内容……
顾老师先一步转身离去，来到19号桌。
服务员正领着新进店的客人在大堂落座。
“点菜。”
“哦哦，好的。请给我两斤兔肉，特辣……”
顾老师认真倾听，在客人说完之后，甚至还特地询问：“还有吗？”
“就这些，没了。”
“好的。”
他来到厨房，一字不漏的将客人说过的话重复给配菜的厨师。
这样高效率的传达重复三十多次，不断有做好的干锅从厨房端出去，没有一桌的客人反应菜有错漏。
客人是不会帮助小时工隐瞒的，他们只会希望小时工犯错。
犯的错误越多越好。
这只能证明，顾老师就是有着绝佳的记忆力，无一错漏。
渐渐的，配菜的厨师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水——唱菜太快，他来不及配菜了。
“等等……你慢一点。”
顾老师不置可否，他完成自己的工作，配菜厨师效率太低，是对方自身的问题。
顾老师唱菜第三十五次时，配菜工因工作出现错漏的次数太多，被店铺老板下令拖进后厨了。
至于顾老师，他的打工生涯结束，领到七百块工资。
= =
人格空间内，桑玲月单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看来不仅仅是上课的时候不结巴，做正事的时候也不会结巴嘛。”
艾瑟儿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得出去了。”
话音未落，桑玲月已经消失在人格空间里。
艾瑟儿不受控制的啃咬手指甲，脸色阴沉。
“呵呵，竟然瞒着我和别的家伙有小秘密了……”
作者有话说：
恭喜顾老师，喜提“圣女的敌意”。
第46章 茕茕白兔（八）
桑玲月一只手拿着“热乎乎”的七百块钱工资, 另一只手探到耳边。那副银色平光眼镜已经不见了！
她自然不会在背包里放一副根本用不上的眼镜……那么新生的副人格顾老师的确是有一些特殊能力的。
桑玲月之前分裂的副人格全都身份不凡，光明圣女艾瑟儿、人造人十三、狼人邬声，可他们的奇特之处无法影响现实。没有获得特质能力之前, 艾瑟儿无法使用光明魔法, 邬声也无法变身狼人……顾老师却能够凭空变出一副眼镜。
这也是一种特质能力吗？
桑玲月的个人面板上，没有显现顾老师特质能力的说明。
或许是因为他的特质能力不来源于融合图书馆？
总之，新生的副人格身上有太多让桑玲月好奇的秘密。
现在却不是探究的时候，桑玲月叫住要转身离开的老板，提出购买活兔的要求。
顾老师在兔大王干锅店打工，可以随意进出后厨。这家店和“好吃兔”不一样，信誉不多，却也是有一些的。客人进店用餐, 它是真的肯杀活兔。
当然, 一斤兔肉里最多只放二两活兔鲜肉。
即使如此，在号称活兔现杀、却只用冻兔冒充活兔的无良店家里，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这对食客来说, 好处大大的有。但对于死一只男友兔兔就任务失败的同学们来说, 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得抓紧时间买下兔兔。
如果合法赚来的钱不够，就得像矮个子男同学一样，被逼着用不合法的方式赚钱了。
完成任务有难度，但外星生命体并不是要逼死他们。因此，九只男友兔兔不是一起被送到后厨的。每一批三只，桑玲月猜测运兔车会分早、中、晚三次，各送一批兔兔到达小吃街。
第一批的三只基本不会有被宰的风险。
第二批随着客流量的增多, 则随时有被宰杀的风险。
每一次, 男友兔兔的存活时间都会大幅度缩短。
她或许该留着钱, 先买下这一批送来的兔兔……可惜, 桑玲月没有预知未来的特质能力。
“想买活兔可以啊！你也是在我家店里打过小时工的人，知道一斤带皮兔肉是什么价格。”
桑玲月点头，“不带骨的净肉一百五一斤。”
“嗯。我做事很讲良心的，以进货价涨一倍卖给你！一只一千块，两只一起买的话，便宜两百。一千八！不算贵吧？”
桑玲月实话实说，“不算贵。”
那位运兔工先生要收她一只两千块的高价呢。
“我得凑钱。”
老板下意识说：“我这里没活给你干……”
“店里不是还招收银员和洗碗工吗？”
“来人啊！”
老板大叫一声，喊来两个服务员，交代道：“快去把门口的招工启事撕掉。”然后，他转过头对桑玲月说：“现在不招了。”
“……”
老板主动说：“你挑选的两只兔子，我会让厨房留到最后再杀的。”
桑玲月不怎么相信，厨房杀兔子是有顺序的——按照兔子进店的先后顺序。以店里的客流量，粗略估计，至少还需两个小时的时间，才会轮到男友兔兔。
可若是老板不讲武德……
桑玲月正踌躇间，听到属于女仆的清脆声音。
“桑同学！”
女仆跨过门槛，对着桑玲月挥手。她身后跟着一名西装帅哥，正是大半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小灯。ID名称，垃圾。
“桑玲月同学不愧是全区第一名，赚钱的能力是这个。”
路小灯竖起大拇指。
桑玲月并不关心他为什么认识自己，或许他是高等育成学园的学生？没有穿校服，谁知道呢。
“你们身上有多少钱？”
路小灯掏出八百块。
女仆拿出编兔笼赚到的辛苦钱，和两只兔笼。
三个人身上的钱刚好凑够一千八百块，买下两只男友兔兔，指引系统弹出对话框——到目前为止，任务执行者已经捕获六只男友兔兔。
交易的时候，桑玲月特地询问老板，运兔车送来下一批兔兔的时间。对方轻松赚到一笔钱，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告诉桑玲月：下一次会运来四十只兔子，供应小吃街夜宵的消耗。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暗沉。
桑玲月曲肘查看智能手环上显示的时间，马上七点半了。她打算和两人分开，去广场卖艺。
小吃街上的灯一齐亮起来，橙色的灯光照在路小灯的脸上，让他眉心处模糊的黑色火焰印记无所遁形。
桑玲月停下脚步，“你用非法手段赚钱了。”
明明是疑问句，她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嗯，赚了一点点。”
路小灯食指掐着大拇指，生动表现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
“非法赚来的钱不要再用。你额头上的印记加深到一定的程度，会违规引起众怒。”
路小灯没有围观到矮个子男同学的下场。
还未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被迫离开任务场，会发生什么无法预计。
仔细想想，能让围观群众认怂的两位运兔工，恐怕不好对付。
这些路小灯都不知道，但涉及“违规”两个字，足以引起每一位同学的重视。更何况，桑玲月说的是清晰明了的规则。
她是有信誉的，源于全区第一的优秀成绩。
她给的答案，大概率panpan是标准答案。
路小灯真诚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啊。”
= =
小吃街布满指示路标，仿佛害怕游客们在横竖笔直的道街上迷路一般。
桑玲月很快找到广场，它位于停车场对角线的一个角落。同样处于任务场的边缘，几乎与灰白雾气交界。
空中悬挂的橙色灯笼将广场照得如白昼一般，地面上用白色的油漆划分出卖艺的场地，东北角的收费亭里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报纸。
相隔一条街的地方人声鼎沸，此处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游客，卖艺的场地更是一个都没有被租出去。
桑玲月走到收费亭前，问圣女：“你想要哪一个摊位？”
圣女倨傲地高抬下巴，“那不重要，凭我的能力哪怕是租下最最靠近角落的场地，也不怕引不来游客。”
桑玲月将身体的控制权交出去，目睹圣女口嫌体正地选择了一个处于广场中心的绝佳场地。
“……”
圣女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很快办好租借摊位的手续，来到属于她的7号场地。
广场上一共是十六个卖艺的场地，保守估计每一处场地可以围绕一百多人。
一对年轻的情侣朝这边走来。
圣女清清喉咙，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两位，请到这边来。”
这对情侣下意识走到场地的边缘，猛然惊醒。两人对视一眼，有心想要离开，视线再次落到圣女的身上，不由又一次凝滞住。如同被磁铁吸附的铁钉，两个人的脚牢牢地扎在地上。
年轻的姑娘问：“你要表演什么？”
圣女露出慈悲的笑容：“我想为二位讲述一位真正的神灵的故事。”
“哦……好。”
其实不怎么感兴趣的年轻姑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拒绝这位卖艺的女士。等到女士真正开始讲述的时候，她又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觉得无趣而离开。
光明神真是一位伟大的神祇啊……
慢慢的，聚拢在7号场地附近的游客越来越多。
哪怕广场上的场地逐渐租出去十几处，也没有一处能留住游客。以至于连7号场地附近的几个场地都围满游客，生生将租借场地的卖艺人挤到没有地方可以站立。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为难的事情，也没有惊动看管场地的老太太。
没过多久，这些卖艺人也成为聆听神音的一员，早已不在意自己的场地被侵占的小事。
起初，艾瑟儿是站在场地中央的。很快有人贡献出柔软的羊毛毯，让她可以盘腿坐下，接着又有人搬来高背椅，请她端坐。
不断有人将身上的财物拿出来献给神的使者，然后弯腰挤出人群，走进繁华热闹的小吃街，拉着每一个过路的人安利伟大的光明神。
聆听神的事迹的人越多，圣女言语的魔力就更大。
人们的从众性让他们迅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陷入狂热的崇拜之中。
哪怕桑玲月不被圣女蛊惑，也为她口中神灵的故事而着迷。
好故事加上会讲故事的人，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至少等于二百。
一个半小时后，圣女在信徒的簇拥下离开广场，独自走向停车场。
“钱都放在背包格子里，足够你将整辆运兔车上的全部兔兔买下来了。”
桑玲月还能说什么呢！有些人就是可以做到站着把钱赚到手。艾瑟儿收到的甚至不是打赏，而是供奉。
圣女微扬着下巴，“我比十三厉害。”
“对，你厉害。”
“我比蠢狼赚得多。”
“嗯，你最会赚钱。”
“你不夸夸我？”
“你最棒。”
圣女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用甜腻的、带着诱惑的声音问：“比那个新来的还棒吗？”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依旧是下午六点。
第47章 茕茕白兔（完）
“你自然是最棒的……要是没有你的话, 想要在短时间内赚到足够的钱财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要铤而走险，违反一定的规则，才能捕获剩下的三只兔兔。”
桑玲月甚至怀疑按照校方一贯坑死任务执行者不偿命的作风, 运兔工一旦将剩下的三只男友兔兔交易给新的店家, 服务员将兔兔带回店里立刻就要宰杀！
校方的目的不是杀死全部学生，但却不介意消耗掉一批学生。
桑玲月渐渐发现，校方正在尝试着压榨出学生的全部潜力。
圣女幽幽说道：“我最棒！然而你和新来的相处得更好……你是不是更信任他？”
“这话怎么说的，”桑玲月讶异：“我和你认识三年，对你知根知底。虽然偶尔打打闹闹，但都是一些不必记挂在心上的小摩擦……”
“一两天前，你差点死在我手上。”
“……我没放在心上。那是使用特质能力的次数过多，让你被影响了。新的副人格才出现几天？他的来历、性情, 我统统不清楚, 还在小心的试探、了解之中。你是知道我的，怎么可能更信任他。”
“真的？”
“真的，他的确救过我两回, 但你救我的次数更多。”
圣女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勾起, 眼中迸发出欣喜的神采。
“其实，新来的只救过你一次。”
圣女的声音很小：“第二次……就算新来的不出现，你也不会出事。”
我根本下不了手杀死你。
“你说什么？”
夜晚的小吃街人来人往，太过喧闹，桑玲月没有听清。
“你是聋子吗？！”
圣女气得面颊微鼓，恼羞成怒道：“我什么都没说。”
桑玲月摸摸鼻子，在心里吐槽：大小姐脾气哦, 喜怒不定的。
发完脾气的圣女阁下不愿意再控制身体, 直接遁入人格空间。打定主意, 一整天不会再搭理桑玲月。
该死的异世界高中生！
哼！
桑玲月在路上买了一点食物, 两个小时不吃饭会陷入虚弱状态。然后，来到停车场等待，还未等来运兔车，先等来两位同学。她曲肘查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距离运兔车到来还有二十分钟。
“一千一百七十块。”
路小灯拿出放在背包格子里的所有钱财。
女仆同学将三只兔笼放在地上，然后取出购买兔笼之后剩下的三百二十一块。
由她购买兔笼是三人傍晚分开的时候说好的，女仆同学一直在兔笼巷工作——她顺手买兔笼最为方便，节约宝贵的时间。
路小灯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问：“桑同学，你呢？咱们要是能凑够两千块，至少可以从运兔工手里购买到一只男友兔兔。剩下两只兔兔……”
他咬咬牙说：“兵分两路，直接进店偷吧。”
桑玲月摇头，“不用。”
路小灯误会了。
“直接从运兔工手里抢不合适吧？你之前不是说过，咱们还有一位同伴栽在运兔工手中了吗？”
“不用抢，不用偷。我的意思是买兔兔的钱足够了。”
“足够？”
女仆同学惊讶地提高声音。
路小灯同样不自觉高声说道：“你赚到四千多啦？这才两个多小时，就算是去偷去抢也没这么快……”
他得承认，自己拿出的一千一百七十块，有一大部分都是偷来的。
偷钱是一件不算困难但也绝不容易的事情，做的时候要千万小心。他知道使用偷来的钱会引起众怒，可是合法赚钱真的太慢了。
路小灯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偷来的钱。
如果实在没办法……自然是完成任务最重要。
女仆再一次确认，“真的吗？”
桑玲月淡淡道：“真的。”
路小灯又欣喜又激动，“这真的是……”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车辆发动机的嗡鸣声。一辆黑色的小货车破开灰白雾气，快速驶入停车场内。
车辆停稳，两位运兔工先后下车。
一男一女，正是上次来美食街送货的两位公司员工。
这次不等运兔工小姐出声让各家店的员工收货，她先一步上前，对两个人说：“我能先挑选兔兔吗？我有钱。”
“钱是通行证！当然可以，”运兔工小姐退后一步，让她可以看到车厢内的情景。
“不过，你可不要有什么坏心思。今天混进车里偷兔兔的小贼，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和他认识吧？不要学他哟。”
桑玲月忍住询问矮个子男同学状况的冲动，她知道运兔工小姐不会说的，口中再次重复：“我有钱！”
运兔工小姐：“……”
“你可以挑兔兔了。”
运兔工先生跳进车厢里，询问道：“要哪一只？”
“我要背上带着数字编号的三只兔兔。”
运兔工先生语气难得有些微起伏，“三只？”
“嗯，三只。我有钱！”
运兔工先生：“……”
气质冷艳的运兔工小姐忍不住插嘴道：“从我们手里购买兔兔，一口价绝不议价，两千块一只。”
“知道，我有钱！”
桑玲月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平静的说明情况。
两位运兔工却有些被她的“凡尔赛”炫到，一时沉默下来。
三只带着编号的男友兔兔很快被找出来。运兔工先生连着兔笼一起提下车，摊开手说：“诚惠六千块。”
路小灯和女仆连忙把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块，递给运兔工先生。
桑玲月拦下两人，“用不着。”
说罢，从背包格子取出早已整理好的六千块钱，递出去。
“需要数一数吗？”
运兔工先生对钱币的重量谙熟于心，接到手中就知道分文不少。
“不用了。”
女仆满脸喜色地打开兔笼，捕获男友兔兔。
路小灯激动得有些结巴，“这这这……这就完成任务啦？”
运兔车的车厢里，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桑玲月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灰色的兔子不停撞击兔笼。用的力量太大，额头已隐隐渗出红色的血渍。
“这一只兔子能拿出来给我瞧瞧吗？”
运兔工将兔笼拎出车厢。
笼中的灰色兔子浑身颤抖，眼睛里流出泪水，三瓣嘴唇嚅动，好像在说：救命！
桑玲月心中有所猜测，弯腰与灰色兔子对视，“你是垃圾同学吗？”
灰色兔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用任何的肢体动作来回复她的询问。
“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而已，”运兔工小姐一脸讶异：“你竟然觉得它是你的朋友吗？”
桑玲月再次拿出两千块，“我要买它。”
运兔工小姐嘀嘀咕咕，“人类怎么会变成兔子。”
“那不重要，毕竟我有钱可以随便花。”
“……”
提示最后三只男友兔兔被捕获的对话框弹出来的时候，桑玲月已经拎着装有灰兔的兔笼退到一边。
运兔车里剩下的兔兔还需交易呢。
“我们快走吧！”
路小灯紧张得直咽口水：“一会被这么多人包围，该走不了了……咦？桑同学，你额头上怎么没有黑色火焰印记。”
“因为我赚到的钱都是合法收入，所以花出去并不违规。”
“这钱……你怎么赚到的？”
“卖艺啊。”
路小灯：“……”
你骗人，卖/身也赚不到这么多啊。
桑玲月却是觉得路小灯有点烦人，给人第一印象是一位酷哥的家伙，话真的好多。反而是一紧张就会有过激反应的女仆，其实很有分寸感。
三个人一只兔子朝着小吃街的尽头牌坊走去。
走到人工河旁的时候，桑玲月觉得手中一沉，原本没有提东西的左手，被塞进一只兔笼。里面关着九只男友兔兔，压得她向前一个踉跄，好悬稳住脚步，没有真的摔倒。
女仆见状说：“可能之前是为方便我们行动，暂时帮我们存储男友兔兔——毕竟背包格子里，是不能存放活物的。马上要提交任务，便把男友兔兔还给我们了。”
路小灯吐槽：“这个任务的设置倒是很人性化。”
穿过牌坊，时髦年轻女性早已等待在浓雾的边缘。她的打扮和发布任务是一模一样，紧身针织衫搭配阔腿裤，波浪状的长发披在身后。听到脚步声，她转身看向三人，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不过，她的视线只是匆匆在三人的脸上扫过，很快落在桑玲月提着的兔笼之上。
“亲爱的~”
她快步朝着三人奔来。
“谢谢你们！找齐了我的男朋友。”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朝桑玲月伸出手：“请把他交给我吧。”
桑玲月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轻声呼喊：“艾瑟儿！”
人格切换，一直默默注视着桑玲月的圣女违背一整天不会再搭理主人格的诺言，一呼唤就出现。丢出一记圣光，击中时髦女性。
时髦女性向后飞出去一米远，嘴里发出惨叫。
女仆和路小灯愣在原地，不明白变故是怎么发生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路小灯，他讷讷问：“为什么要袭击任务发布者？”
“她不是任务发布者，”艾瑟儿抽空回话，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忘啦？任务发布者是佩戴面具的，而她把脸露出来了。”
瞬间，将两人点醒。
对的，以往的任务发布者都会佩戴苍白面具。区别只在于发布任务的时候，他们佩戴的是问号面具，结算任务的时候，问号变成感叹号。
往往是任务发布者出现在任务之中的时候，才会露出真容。
其实只要给路小灯和女仆一点点思考的时间，他们一定能发现不对，而不是被惯性思维所迷惑，把好不容易捕获到的男友兔兔，交给时髦女性。
对方很可能是BOSS。
任务的最后，BOSS总是要出现拦路的。
路小灯一阵后怕，目露凶光。他鼻中呼出一口气，戴在鼻子上的鼻环膨胀至两倍大。同时，额角长出两只尖锐的角。形似牛角，能轻易刺穿虎豹的肚皮。
他冲向时髦女士。
女仆抽出长剑，冷着脸对准时髦女士。
时髦女士本就被桑玲月的出其不意弄伤，两人合击之下，她很快化作一道青烟消失。
不远处则凭空出现另一位脸上戴着苍白面具的时髦女士，左顾右盼，嘴里喊着：“有没有谁看到我走丢的男朋友？”
路小灯蹙眉，不太确定地问：“这一个……？”
桑玲月看清贯穿整张苍白面具的感叹号，“应该是真的。”
她走到时髦女士的身边，对话之后，指引系统弹出对话框：【是否交接‘男友兔兔’？YES/NO。】
另外两人同样收到提示，都大大松一口气。
路小灯嘀嘀咕咕：“NND，真是太阴险了。”
桑玲月点击YES。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呀！
第48章 第三层图书管理员
【多面人, 你已完成橙色任务“茕茕白兔”。】
对话框又一次弹出来。
脸上带着感叹号面具的时髦女士爱怜地看着笼中的九只男友白兔，一只手隔着笼子细细的拂过每一只白兔的轮廓。那略有些癫狂的神态，莫名让人心中发寒。
女仆小声提醒：“你还没有发放任务奖励。”
“对的, 还有任务奖励。”
时髦女士回过神来一般, 嘴里说着：“现在就发放给你们。然后，你们就快些离开，不要打扰我和男朋友的二人世界。”
桑玲月收到系统的提示，获得奖励：指引系统调换卡*1、图书管理员的祝福*第1章橙色水晶*第1章24小时存活时间*1。
女仆没有获得图书管理员的祝福，失望地叹一口气。
路小灯同样没有获得图书管理员的祝福，心情郁郁。嘴巴一撇，一直以来爱多嘴的老毛病又犯了。
“哪来的二人世界……你的男朋友明明是一堆兔子。”
时髦女士没有生气，诧异发问：“你没长眼睛吗？”
路小灯不乐意了, “咋骂人呢？”
“如果你长着眼睛, 就能看到他——我亲爱的男朋友。”
路小灯觉得时髦女士有点疯癫，有些怂的敷衍：“呵呵，是吗？”
时髦女士偏头, 直勾勾地盯着他, 声音阴冷：“一个人等于九只兔子。”
“什么？”
路小灯汗毛都竖起来了。
时髦女士森森然重复道：“一个人等于九只兔子。”
女仆扯住他，声音有些干涩：“别问了！快走吧。我的感觉不太妙……”
每当她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一定会有坏事发生。
桑玲月已经点开地图，唤出回校园的橙色指示图标。她手里提着笼子，笼中的灰毛兔子自从被她买下来，一直都很安静。
行到路口，女仆和两人道别。她的学校就在附近, 和两人不同路, 剩下桑玲月和路小灯同行。
隐形话痨属性的路小灯路途中一直左顾右盼, 没有找桑玲月“闲聊”。
十多分钟的路程过去, 他终于认定不是自己神经过敏，神色沉重地说：“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们了。一直跟着我们，跟了一路。”
桑玲月淡淡点头，“嗯。”
“我很肯定，不是错觉。你相信我！”
“我没说不信，”桑玲月停下脚步，声音冷冽：“你往左边看……对的！浓雾里是不是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嗯，我看到了。”
“你再看它手中拎着的东西，像不像一只兔笼。”
“的确是四四方方的没错，等等……你是说跟着我们的是任务发布者——那个到处找男朋友的疯女人。”
“小声点！你说它坏话，它能够听得见。毕竟距离又不远……这位女士显然是一位记仇的人。还有一点，需要更正一下……”
路小灯人都麻了！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傻乎乎问：“更正什么？”
“它不是跟着我们，没有我，只有你。它盯上你了！”
“……”
路小灯捂脸。
“我以后再胡说烂嘴烂舌。姑奶奶，你放过我吧。”
他的告饶没什么用，时髦女士不是不近不远的跟在身后。
又是十分钟过去，桑玲月忽然停下来，问道：“路小灯，你是国立高等育成学院的学生吗？”
“不是啊。我是你们隔壁学校的学生。咋啦？”
“那我们就要在这里分开了。”
“不是吧……孩子怕怕，救救孩子。”
路小灯的神情太可怜，打算直接离开的桑玲月难得生出怜悯之心，安慰道：“它跟着你一路都没有把你怎么样，只要你接下来的一段路别乱说话，应该是能够安全回到学校的，再见！”
“……再见。”
桑玲月挥挥手，没有再回头。没过多久，她跟着指示箭头来到校园门口。远远就可以看到飘浮在空中的建筑物——融合图书馆。
智能手环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弹出对话框。
【多面人同学，请确认是否把“任务场活物*1”带进校园。注意，进入校园之后，该生命体将转变为非生命体。】
“什么意思，这只兔子无法在校园内存活？”
【是的。】
“不能破例？”
【任务场和校园之间存在壁垒，无法突破。】
“那我该把它怎么办？”
桑玲月原本的意图是将灰毛兔子养起来，食堂的饭菜是免费的，兔子不会缺吃喝。世界乱七八糟，单人宿舍早就没有不准养宠物的规矩了。
【建议放生，任务场内的生命体自有一套完善的生态系统。】
胆小鬼的回答总是简短而精悍的，解答完疑惑便不再出声。
桑玲月蹲下来，打开兔笼。
“走吧……”
灰毛兔子先是将脑袋探出兔笼，接着三瓣嘴唇轻轻蠕动，像是在嗅空中的气味。最后，选择一个方向，蹬腿头也不回地跑进灰雾之中。
此时的灰毛兔子似乎又失去“灵性”了。
它到底是不是垃圾同学。
桑玲月最后也没能知晓。
= =
融合图书馆，三楼。
这里只有弥漫着雾气的穹顶，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纯白的书架和站在烤箱前烘焙小蛋糕的美丽大姐姐。
桑玲月消耗掉一枚橙色水晶，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大姐姐有着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脸上带着温柔可亲的笑容。见到有人到来，对着入口处招手：“多面人同学，你来得正好。要品尝一下刚出炉的橘子味小蛋糕吗？”
“谢谢，”桑玲月在大姐姐对面坐下。这才看清她穿着一件束腰长裙，裙摆缀满精致的蕾丝。她的左小腿裹着绷带，右手边放着一根拐杖。
刚出炉的蛋糕散发着甜香，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一个接一个钻进桑玲月的鼻子里。她轻轻打了一个喷嚏，接过大姐姐递来的碟子。
造型可爱的橘子蛋糕旁已经贴心的放好小叉子。
桑玲月尝了一口，甜度刚刚好。调皮的小精灵从鼻腔来到味蕾，带来绝佳的体验。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橘子蛋糕。”
虽然桑玲月没吃过几次橘子蛋糕……
“你的夸奖对一名烘焙爱好者最好的鼓励。”
桑玲月慢慢将盘子里的小蛋糕吃完了。她其实并不饿，在小吃街吃了不少东西。不过人都是有两个胃的，一个是装食物的，一个是装甜品的。
“该怎么称呼你，第三层的图书管理员？”
“你可以称呼我为夏日。我和一楼的图书管理员奈斯是亲姐弟，他曾经跟我说起过你。”
“他说我什么了？”
“他对我说，多面人同学非常优秀。”
“谢谢？”
“他说的是实话，”夏日温柔地说：“不要骄傲自满，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从伟大的光明圣女身上，桑玲月早就学会不要被外表所欺骗。圣洁的少女可以是满肚子坏心思的传/销头子，温柔的图书管理员内里到底藏着多少黑泥，谁知道呢。
奇怪的是桑玲月身边明明没有夏日这个类型的同学，却觉得对方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种说话的语气……
这种鼓励的话语……
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卡文，短短。明天争取长长。
第49章 升级
夏日递给桑玲月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用这个配橘子蛋糕最合适，可以解腻。”
桑玲月接过来。
其实橘子蛋糕并不腻，不过吃完甜品喝一杯茶会让胃更加熨帖。
她品尝着红茶, 夏日静静等待着她将一杯茶喝完, 才开口说：“你的背包里有一张‘图书管理员的祝福’，现在需要使用吗？”
“嗯，现在使用。”
桑玲月点头。
夏日拿起拐杖，站起来，在前面领路。
桑玲月觉得奇怪。夏日一条腿不沾地，只能借助拐杖用另一条腿行走。
“你们的科技如此发达，不能治好你的腿吗？”
她在“搬家”任务中伤重濒死，也能瞬间恢复如初。就算是彻底失去一条腿, 重新长出来恐怕也不是难事, 再不济换上一条机械腿也行啊！跛着算怎么回事。
夏日没有停下脚步，口中答道：“可以治好，但不能治。这是我的特质。”
“特质？”
“嗯。”
夏日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眼中却流露出抗拒之色。显然是不愿意深入交流有关“特质”的话题……“就在这里, 请把卡片给我吧。”
桑玲月取出卡片交给夏日，自己的意识沉进人格空间之中，叫出人造人十三控制身体——完成升级。
图书馆的三层书籍更多，是一片书的海洋。
希望十三能在其中找到适合他的一本书。
站在书架上的高中女生站姿发生极为细微的变化，在旁人看来，她只是挺胸、收腹，抬起头颅。实则躯体中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片皮肤都被调动起来, 达到最佳的状态。这也是十三在使用桑玲月的身体时, 依旧能够发挥杀、手全力的缘由。
十三的脸上永远是缺乏表情的, 他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书架, 静静等待着。
五分钟过去，没有书籍奔向他。
夏日温柔地说：“也许是你的书藏得比较深，耐心等一等。”
“……”
十三沉默。
十分钟过去，夏日提出建议：“你可以尝试着在书架间走一走，也许能更快找到属于你的书籍。”
十三仍然沉默地看着书架。
夏日的脸上不由浮现出苦恼的神色，拐杖轻点地板。旁边出现两把椅子，她先坐下，然后邀请十三一同坐着等待。
可惜，十三的回应依旧是沉默。
一如既往的沉默。
半个小时过去，十三面前一直风平浪静的书架忽然极小弧度的晃动起来。一本极薄的，几乎和小学生作业本差不多厚度的书籍挤出书架。它的封面一半纯白一半漆黑，距离十三还很远，就迫不及待的化成一阵流光，尽数钻进十三体内。
仿佛之前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在观察，一旦决定动手，便要快、疾、速的达到目的。
夏日语气颇为复杂，带着深沉的感慨：“这本书和你还真的十分的契合呢……都极有耐心。”
十三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身体里的力量。确认已经完成升级，他的眼睛微微发亮，不过这一点亮光太微弱，谁也没有发现。
下一瞬，他将身体的控制权转交给桑玲月。
“恭喜你，又获得一项特质能力。不愧是和我最契合的优秀同学呢。”
桑玲月眸光微闪，主动坐下，鹦鹉学舌般问道：“契合？”
“嗯嗯，你具备多样性。”
多样性指的是困扰她许久的人格障碍症吗？若真是如此，同她一样的病患恐怕还真不多，放在高中生群体中，数量就更少了。
病得如她一般严重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一定是本年度最冷的笑话。
夏日没有理会桑玲月的沉默，还在继续说：“现在的你，比刚刚的你更好相处。一个沉默到快要和图书馆融为一体的你，让人根本无从判断喜怒，更加难以猜测内心深处的想法。同你相比，他完全是另一个人——这也是你能获得三种完全不同的特质能力的原因。”
“我有病……”
桑玲月很清楚，自己过往的人生对外星人来说是公开透明的。
他们或许无法理解多音字和同义词，但总归不会看不懂什么叫做“人格分裂”吧。
桑玲月认真说：“你知道的吧？”
“那不是病症，而是一种种族特征。”
桑玲月只有学习十三沉默以对……什么鬼？她忽然开始理解艾瑟儿为什么抗拒“副人格”的身份了！对任何人来说，三观碎裂都是一场疯狂的体验。
“你不会是想说——我不是地球人吧！”
夏日的笑容更加温柔，带着一点亲近的意味。
“目前来说，你是我同族的可能性最大。”
“……”
“等等，我捋一捋。你们来到地球，带来浓雾、怪物，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毁灭七十多亿人，只留下一点可怜的零头……最终目的，为的是区区认亲？？？”
饶是一直冷静面对人生的桑玲月，此刻也无法保持冷静。
天知道！她有多么努力的在维持平静的好学生生涯，而这一切都被他们毁了。
夏日端坐着，姿势没有发生改变。她对桑玲月的崩溃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微笑——“是的。”
“……”
夏日轻松、愉悦，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桑玲月重新冷静下来。
“我不是你们的同族，我是地球人，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地球人。我出生在地球，长在地球，继承的血脉来自地球。你认错人了。”
“你既然躲在地球，身份自然不会有破绽。”
桑玲月整个蚌住……“躲在地球？所以我并不希望被你们找到？我的身份难不成是逃/犯。”
呵呵，背景设定越来越丰满了呢。
“每隔几个世纪，总会有异类出生。多样性是种族的特质，我得接受它带来的一些小麻烦。请放心，你并非逃/犯，而是我们的一员。”
“谢谢你的安慰，但你真的找错人了。”
“没有哦。上一个副本——茕茕白兔，难度对地球人类来说，其实非常的高。根据可靠的数据进行统计，百分之九十九的地球人把合法打工赚到巨款列为人生第一大难题。你能只用一次特质能力就完成任务，过程万分轻松，难道还不能说明身份吗？”
这也行？
这么草率的吗？
荒诞中莫名有些合理是怎么回事？
“‘茕茕白兔’之前，你和我的契合度只有百分之八十二。你在任务过程中的表现，将契合度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三，是现存所有同学之中和我相性最高的一位。”
桑玲月一时被震惊到无法发出声音，好半晌才据理力争：“我的身份，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你的确不知道。”？？？
“若非你将‘真实’掩藏，以编织的虚假‘过往’把自身都骗过去，我在降临地球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锁定你。不至于将范围缩小到全世界的高中，再逐一筛查。”
“……”
糟糕，逻辑通畅，竟然被她给圆回来了。
“所以呢？”
桑玲月内心充满警惕，“你要把我带回外星球？”
这摊牌的架势真的让人很慌啊。
“怎么会？毕竟还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我要找的就是你。”
“然后呢？”
夏日站起来，一边弯腰鞠躬，一边说道：“请在接下来的任务之中好好表现，千万不要死掉！”
桑玲月现在相信她和一楼的图书管理员奈斯先生是姐弟了。
“如果我死掉呢？”
夏日理所当然地道：“很遗憾！那只能证明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
“请务必努力将契合度提升到百分之百，加油！”
“……”
= =
单人宿舍之中，桑玲月背靠墙壁，放松背脊坐在柔软的床铺上。
“刚刚图书管理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艾瑟儿极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犹如放屁的话，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这些年，你一直跟我强调——你不真实存在的人！你只是我分裂出的一个人格。我从来只当你犯傻，没有一分当真。”
“这种大实话就不必说了。”
只会让人更郁闷。
桑玲月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打开个人面板，查看十三获得的特质能力。
【必杀一击（不可升级）：你可以看到目标的血条。当目标的血量低于百分之二十时，使用该特质能无视等级对全属性怪物造成死亡打击，不可逆转、无法治疗[熟练度·0%·安全]。】
艾瑟儿同样能看到属性面板，不由露出嫉妒的神色。
“虽然条件苛刻，但足够逆天了。呵呵，无视等级伤害全属性怪物……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嫉妒是圣女的天性，只要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有人过得比她更好，她心灵的泉水就会涌出毒液，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喷涌而出。
现在只是从嘴巴里喷出来，人品已经有所提升了。
桑玲月没有搭理她，意识沉进人格空间之中。
先敲顾老师的房门，许久没有听到动静。
桑玲月推开门走进去，光线昏暗的山洞里，顾老师怀中抱着本命灵剑正在沉睡。他睡觉的时候，是一定叫不醒的。
桑玲月退出房间，关上门。
“咚咚咚——”
她敲响十三的房门。
这一次，门内很快就有响应。
十三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老板。立刻退开一步，让出道路。
如果敲门的是邬声和艾瑟儿，就会吃闭门羹。
“感觉怎么样？”
桑玲月在调酒吧台前坐下，台面上放着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绚丽如彩虹，有七种以上的色泽，玻璃杯外壁上还挂着凝结的水珠。
“我感觉很好。”
十三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相处时间并不短的桑玲月，隐约能感觉到他平静无波的声音里，隐藏的激动。
果然，下一瞬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
十三主动提问了！
“你肯为我升级，代表着永远不会再销毁我，是吗？”
对于组织来说，为一个人造人升级带来的消耗是重新生产一款新型人造人的数千倍。因为不理性，所以很珍贵——甚至是昂贵。
现在的他即使失去使用价值，也会被妥善的安置在展览柜中，直到生命终结。
桑玲月认真说：“我以前就承诺过，绝不会销毁你。”
十三沉默了好一会，才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表达心中的想法。他说：“我现在信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放长假，泥萌激动不？
下章进副本，一共还有两个副本+（短小的）最终BOSS副本。
第50章 新的任务
清晨, 单人宿舍内。桑玲月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宽松的运动服，走进浴室里洗漱。几分钟后, 她便出现在食堂里——专门供橙色等级的同学用餐的区域。
一次次任务中, 遭到淘汰的学生越来越多。
哪一个区域用餐的人都渺渺无几。
这个区域没有橱窗，没有食堂工作人员。采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盛器装满各色美食，桑玲月只听说过、完全没有品尝过的奶酪就有好几十种，价格昂贵的海鲜更是早已制作成合适取用的大小。
桑玲月或许不熟悉烹饪的方式，但她能分辨出食物的好坏。
这迷人的、让人流口水的香气证明着餐点的品质。
桑玲月先吃下足够的碳水，然后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艾瑟儿，让她去挑选甜品。伟大的光明圣女对精致的甜品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吃下一块绵软的奶油蛋糕之后, 满足地眯起眼睛，甚至说出“世界末日来临也没什么不好”的话语。
搁从前，以桑玲月的吝啬根本不会消费高档甜品。
她没有尝过的味道, 在人格空间里自然也复制不出来。
桑玲月只是瞪圣女一眼, 没有加以指责的意思。她本人自然是觉得世界末日糟透了！消失的人太多太多……
不过一个自私、凉薄又对地球没有丝毫归属感的异世界圣女已经在尽力配合她，保证大家都能活下去。
你怎么还能对区区一句“真心话”心生抱怨呢？
等圣女摄入足够的糖分，桑玲月叫醒邬声，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萎靡不振的狼人——他昨天又熬夜了！
不过食物很美味，狼人没有丝毫抱怨。
整个用餐的时间一共花费半个小时。
至于十三？十三待在人格空间里喝机油。
离开食堂，桑玲月来到校园门口，打开智能手环, 任务地图上只有一个闪烁的光点。距离学校二十七公里, 光点的颜色为紫色。
【检测到任务地点距离学校较远, 可以调配附近的交通工具代步。你需要吗？】
胆小鬼一如既往的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当然需要。”
桑玲月点头。
迷雾里行走二十多公里, 怕不是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她不怎么在意每次完成任务之后，赠送的存活时间，往往都是在存活时间还剩下大半的时候，就离开学校做下一个任务。可不在意是一回事，并不代表她愿意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稍等，现在为你调配交通工具。请到校园外等待！】
桑玲月走出校门，脚下的紫色箭头已经延伸出很远。她在等待的时间里，使用班干部的权限，查看班级的情况。
班级成员的一栏，只剩下两个人。
班长、学习委员。
元气满满的白鹭没了。
曾有些交集的生活委员也没了。
桑玲月和班上的同学都不熟悉，她一直忙着搞钱还债，剩下的时间还得用来学习和防止几个副人格搞破坏。
即使如此，朝夕相处中，她也记下了班上每一个同学的脸。
他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这些年她收获的善意，同样逐渐消失在浓雾里。
“嘀嘀嘀——”
智能手环急促的响起提示音。
【交通工具到了。】
地面在震动，持续的震动。灰尘和细小的石子如同最优秀的杂技演员，疯狂的跳跃着、舞动着。
桑玲月不得不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树，才能勉强站稳。
一声野兽的咆哮，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滴滴答答——”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面前的地上，很快凝聚出一个水洼。
那是滴落的涎水。
桑玲月动作略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一个足以让人尖叫的怪物。
它有六条骨质结构的腿，腿长超过九米。
形似长颈鹿，却没有长长的脖颈，头部满是尖角，腹部长满触须，尾部长满足刀。唯有背脊较为光滑，呈现出一个S形的弧度。
总之，这是一只长相极不协调的、看上去十分扭曲的怪物。
“不要告诉我，它是你给我调配的交通工具。”
【抱歉。】
【非常抱歉……】
【不过它已经接收将你送到任务场的指令，难以更改。如果你拒绝乘坐的话，它可能会发狂。】
桑玲月沉默地盯着对话框，不发一言。
【请原谅我！都怪我胆量太小，不敢把神经丝直接探入灰雾之中。校园周边有很多具备自动导航功能的车辆，我没有想到它会抢在车辆之前接收指令。】
隔着对话框，桑玲月都能感觉到胆小鬼的焦急。
【你放心！这种怪物的性格比较温和……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接收指令……】
桑玲月扯动嘴角，“我怎么上去？”
【……】
【请你想办法爬上去。】
桑玲月再一次盯着对话框，不说话了。
对话框疯狂闪烁，那是愧疚不安的胆小鬼急速飙升的心跳。
一行鲜红的大字闪过——【程序错误……检测到指引系统胆小鬼情绪波动过大，主系统判定其短时间内无法再为你提供服务……检测到你的背包中有“指引系统调换卡”……现在为你调换指引系统……指引系统调换成功。】
几秒之后，一个新的对话框弹出。
【我，喷火龙，你新的指引系统。】
【你面前的家伙已经等待得不耐烦了。再不爬上去，它会一脚把你踩死，就像踩死一只路过的小蚂蚁。】
“胆小鬼说它性格温和。”
【没错，不饿的时候，它性格非常温和。】
所以它现在饿了？？？
“万一它攻击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不够塞牙缝。它会在前往任务场的路途中进食。】
桑玲月明白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邬声。她小时候爬过树，但没把握在不弄痛大怪物的情况下，爬到它的背上。而且它长得实在是太恶心了！足以造成精神污染。
她不想爬。
幸好，邬声完全不介意爬上一只大怪物的背脊。
他有一半的狼人血统，却没学会狼的谨慎。骨子里充满着草原平头哥的大无畏精神——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种新奇的挑战，他不仅毫无惧怕，还想试试自己的尖牙能不能咬破怪物厚重的毛皮。
万幸，桑玲月无法知道邬声内心的想法。
二十分钟后，桑玲月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大怪物已经走进浓雾之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在人格空间里的时候，并没有观看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一次，艾瑟儿没有和她唱反调，对美少女乘/骑大怪物的一幕毫无兴趣。
桑玲月朝着箭头指引的方向前行，一边留意周围的情况，一边说：“你们不经过我的允许，随便使用我的背包里的物品。这合规吗？”
秋后算账，就在此时。
【烦死了！会给你补偿的。】
“什么补偿？”
【你要是活下来，可以去图书馆的四楼领取。绝对是好东西，不会有人赖你的账。】
这个新的指引系统脾气似乎有点暴躁啊。
桑玲月没有再追问，因为她看到任务的发布者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老头，躺在地上，脸上覆盖着苍白的问号面具。
他极瘦，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桑玲月不得不走近一些，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我快不行了……多面人，你能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作者有话说：
下午有事，只写到这里。
明天进新副本~
《校园》的大纲本就不长，瓶子是想要尝试一下轻松愉快的无限流风格。中途断更太久（一不小心误发出来，又没时间更新），害大家等待好久。本来还有一些要完善的部分，再续写的时候，没能处理得很好。
总之，还是今年三次元事情太多，在写文上用心太少。
明年会用更优秀的作品和大家见面。
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本章发小红包，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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