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樊羡那双冷漠疏远的眼眸。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他。
不过她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握住手腕。
他下手没有轻重,抓得她生疼。
她吸一口气，他才微微卸下力道。
明明是他主动凑过来，他却还质问她,“想吃人？”
她舔着干涩的唇,没有说话，眼眸中的蓝色趋向于深海的蓝,比平时少几分鲜活。
对狐妖来说,人类的确是大补之物。
在她恍惚的时候,樊羡甚至把自己的手臂压过来，横在她唇边。
“试试看？”他的眼神没有波澜，说话的嗓音微哑,仿佛他才是那个极尽手段诱.惑着人类的妖精。
血管微微鼓起,血液流动的声音成倍地放大,落在时玥耳中。
她感受到对方身体里的能量，她在濒危中本能地觊觎他，想要得到他,吞噬他。
樊羡的动作，让周围的人也懵了。
他不但让小怪物把能量转移给她，甚至还想把自己喂给她？
不是说狐妖吃人之后再也戒不掉，只能一步步沦陷在欲.望中？要是她真的下嘴，那她就彻底成为人类的敌人。
樊煊并不想要看到那样的结果,他下意识地想要制止，但是时玥已经张嘴咬住樊羡的手臂。
“樊羡。”樊煊皱眉喊道。
“嘶……”姜天琪吓得伸手捂住眼睛，以为有什么血腥的场面。
她在监控里见过狐妖吃人，是真的吃，吸干精血，再吃躯体。
玥玥现在这么虚弱，被樊羡这么一蛊惑，很容易会失去理智的吧。
“你们出去。”樊羡沉声道。
小怪物第一个有反应，它转头就朝着窗户的方向走，手里还不忘提着早就变形如同破抹布的老狐狸。
樊煊神情严肃，看着他没动静，姜天琪张开手指，从指缝间看向床边。
时玥根本连樊羡的皮肤都没咬破，她用尖牙在他手臂上啃几下，只留下几个牙印和一片水渍。
她随即又退开，语气微弱道，“我不吃人。”
樊羡看着她留下的印子，冷笑一声，“你先把口水擦擦吧。”
时玥：“……”
姜天琪看到两人这个小互动，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刺激，刚才他们是不是有点暧.昧？
樊煊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去，顺便拖一把呆住的姜天琪。
将门关上后，姜天琪才回过神来，只是耳朵有些发红，“可是玥玥看起来很不好。”
樊煊确信地道，“她是狐妖，跟人类不一样，她能撑下来的。”
姜天琪点头，“希望是这样的吧。”
想到樊羡刚才的态度，她忽然有些八卦，“你大哥真的很喜欢玥玥吧？”
樊煊一怔，却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大哥那样子，大哥对小狐妖的在意程度已经严重失常，所以，应该是喜欢的吧。
时玥只是清醒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樊羡脸上的冷意也好像已经凝固，目光还静静落在她煞白的脸上。
周围传来吵杂的声音，樊羡的心思却全系于床上那只昏睡的小狐妖身上。
无人在一旁时，他僵硬如机器人般的脸上才泻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
时玥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这次她的消耗太大，能活下来还多亏自己能吸收小怪物的能量，还有樊羡给她投喂的各种药剂，帮助治愈外伤。
她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小怪物的长鼻子，接着是它的红眼睛和光头。
一股臭狐狸味袭来，她微微蹙眉，“好臭……”
小怪物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什么似的，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嘶……”
时玥一看到被砸得稀烂看不出原来面目的老狐狸，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连忙捂住鼻子，它怎么还留着这玩意！
小怪物：“嘶——”
——快看，它死得不能再死了，我砸的。
时玥听懂了，她艰难挤出一个笑容，“……好厉害。”
小怪物这才咧开嘴，仿佛在笑，顺带将手里的东西往窗外一扔，要不是想让她好好看看，它早就想把那狐狸扔掉。
时玥：“……”
很快，小怪物闪到一边去。
樊羡出现在她面前。
那张脸还是那般俊美无俦，却也异常冷漠。
“樊……”时玥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还扯着腹部的伤口，就更加不好受。
樊羡站在床边，就那样俯视着她。
他以为看到她痛苦，他才会解气，可是事实上，随着她的咳嗽声，他的心脏再次被无端拉紧。
在他弄清楚自己想法之前，他已经坐到床沿，伸手扣住她肩膀。
时玥被他的力道拉起来，这样坐着她才感觉好些，渐渐安静下来。
她伸手掩着嘴，飞快掀眸偷觑男人一眼，又“咳咳”两声。
他却精准捕捉到她的视线，眼神阴郁，像是在嘲讽她演技拙劣。
“是真的难受……”时玥轻轻按在腹部上，失血的脸蛋，晶莹剔透，银白色长发美归美，却也暴露她的虚弱。
“嘶……”小怪物将私藏的营养剂递给她。
她没有马上接，而是先瞟向樊羡。
从昨晚见到她开始，他就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整个人都在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压迫感十足。
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勾他的手。
几乎是在她碰到他的同时，小怪物倏地躲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走，让人窒息不已。
“你找死？”
樊羡的手毫不迟疑落在她颈间，将那纤细脆弱的脖子握住。
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她的颈椎都折断。
这世上便不会再有敢戏耍他的小狐狸。
可是他和时玥心底都很清楚，如果他真的想杀她的话，就不会等到现在。
“咳咳咳……”
时玥才一咳嗽，樊羡就好像被烫到一样，僵硬地缩回手。
不过她却还是不怕死地靠过来，如愿以偿牵住他的手。
樊羡垂眸睨着她的动作，丝毫不为所动，但是森冷的表情俨然在无声警告她。
然而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拒绝，她更加得寸进尺地挪到他面前。
她整个人钻到他怀里，双手抱住他，轻轻拱着。
因为受伤，她的动作其实很慢，但凡他有心推拒，她都不可能这样接近他。
所以他的内心分明是跟表面的冷漠截然不同。
她的脸颊在他身前蹭一下，闷声道，“樊羡，我好想你。”
樊羡看着前方，扯着嘴角冷笑，“你现在还想演戏？”
她一着急，就感觉气血翻涌，“咳咳咳……”
他低下头，身侧的手握成拳，最后还是落在她身后。
他现在是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了。
可是她这样窝在他怀里，却意外地将萦绕在他心头的戾气都拂去。
也就这么折腾一会儿，怀里的人已经耗光精力，竟然合上眼秒睡过去，只是胳膊还缠在他背后。
樊羡应该将她扔开，可是身体却不听话，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拿起一旁的营养剂，捏着她的下巴，塞到她嘴里。
她倒还知道饿，哪怕是昏睡着，也还是一点点将营养剂嘬完。
毛茸茸的耳朵扫过他下巴，他扭开头，但是没一会儿又转回来。
那狐狸耳朵再动时，碰到的是他紧抿的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忽然张嘴，咬住那耳朵，虽然没有用力，但也让怀里的人嘤咛一声，身体微动。
樊羡回过神，蓦地后仰着头，将空下来的管子扔到一边。
他深呼吸，发现没法将小狐狸掀开，便抱着她顺势躺下。
小狐狸吃饱后，睡得挺香，尾巴无意识地轻扫，最后索性缠到他腰间。
樊羡微微变脸，可是在最初僵硬过后，他又恢复面无表情。
他之前可以整宿整宿不休息，但是如今听着小狐狸缓慢的呼吸，却觉得所有的疲惫都被勾起来。
他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算账。
这样想着，樊羡合上眼，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樊煊进门看到那相缠的身影，又沉默地退出去，神情复杂不已。
时玥这一觉，十分香沉。
直到被狐妖凄惨的叫声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看到身旁只有姜天琪。
她正在给她擦脸，“玥玥醒了？”
“我……”
“你又昏睡了两天，饿不饿？”
姜天琪刚说完，时玥的肚子就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时玥艰难坐起身，问道，“外面怎么了？”
姜天琪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没、没什么，你伤还没好，躺下休息吧。”
时玥哪里呆得住，她从床上下来，起身往外走。
姜天琪也不敢用力去拉她，只能着急地跟在她后面。
这是一栋民居楼，走出去就是一个院子，时玥刚走没几步，就看到樊羡走回来。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湛蓝的眼眸小心翼翼看着他。
他微微垂下眼睫，凝向她的腹部，视线又缓缓向上。
被他扫过的地方，好像有一把刀子割过。
“恢复得挺好？”烈日下，他的声音冷得好像迎面砸来的冰碴一样。
时玥捂住腹部，摇头，“不好，还疼。”
姜天琪连忙伸手过来扶她，“让你乱跑，先回去休息吧。”
时玥正要点头，却见到樊煊的身影，他身上有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她看向他，忍不住开口，“樊煊，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樊煊一怔，不知道她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嗯？”
“你答应过放过无辜的狐妖啊……”
时玥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弱下来，因为樊羡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发冷冽，想是要将她凌迟一样。
樊煊走上前来，回答她，“我也说过，没有办法定义你说的无辜。”
他看一眼樊羡，补充道，“剩下的狐妖，都由樊羡来处理。”
其实剩下来的狐妖也就二十来个，算得上是时玥所说的无辜的狐妖。
时玥听到后，眼巴巴看向樊羡。
樊羡幽幽问道，“你想我怎么处理？”
时玥：“……放了？”
樊羡看着她，眼神带着嘲讽，“杀了。”
时玥硬着头皮再次说：“放了。”
樊羡冷冷扯动嘴角，“你以为你就没事了？你用什么立场来要求我做事？”
这下，小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本来以为小狐狸出逃后开始硬气起来，结果她挺了挺胸.脯，却说着最没骨气的话，“我错了，对不起。”
“……”
樊羡眼眸乌黑压抑，看着她半晌没开声。
樊煊本来已经做好他大发脾气的心理准备，看到这里，便知道他这气大概是发不出来的。
小狐妖能屈能伸，做坏事的时候不用思考，滑跪也飞快。
樊煊给姜天琪一个眼神，转身走出去，独留两个人。
樊羡并没有放过时玥的意思，“说说，你错哪儿了？”
时玥：“……你说我错哪儿我就错哪儿。”
樊羡死亡注视。
这话显然又踩到樊羡的逆鳞。
绿茶系统：【樊羡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59！依旧是新纪录！】
时玥忽视那负值的好感度，在激怒樊羡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樊羡没出声，眼看着他神色越发黑沉，时玥还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在经过他身旁时，她被他一把扯住。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轻巧将她抱起，重新回到屋子里。
时玥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她的动作还是不敢太大，怕会再次扯裂。
樊羡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但是她却是柔软温暖，毛茸茸的。
许是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舒服，那软乎乎的狐狸耳朵不自觉地颤.抖。
银白色的长发丧失些许光泽，散落开时，给她增添几分病态的虚弱感。
她也不挣扎，无力地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喊着他名字，“樊羡……”
樊羡以为她还要提起她那些同伴，黑眸沉沉盯着她，“你再提它们试试。”
时玥当即抿紧唇，仅用那双眼睛盯着他，那尾巴还微微翘起，往他手掌里钻。
他冷着脸拂开，“缩回去。”
她这才张嘴，“……缩不回去。”
她现在没力气，能量也耗得差不多，没法控制自己的形体。
她伸手拉住他衣角，声音细弱，“……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樊羡再次将凑到面前狐狸尾巴挥走，一记利眸射向她。
她无辜地眨着眼，伸手将自己的尾巴抱回来，死死压在怀里，不让它乱来。
是尾巴想要撒娇，跟她小狐狸没有关系。
樊羡望着这一幕，眼眸微闪，随后将视线移开。
没一会儿，小狐狸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尾巴呼呼大睡起来。
樊羡重新看回她身上，眼眸已经是深不见底的黑，所有情绪被藏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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