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挂了通讯,那边的依旧坚持不懈的给她传讯。
几次后沈璃不耐烦的再次接通后皱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对面的人没想到这次能成功愣了一瞬，才回道:“我知道你师兄在哪里。”
沈璃:“哦。”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沈璃:“哦。”
对面的人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你不担心他吗？”
沈璃靠在背椅上，声音辨不出情绪,“我的师兄,可不是什么人能轻易伤到的。”
“倒是你，你是谁？你跟我联系的事，沈戈知道吗？”
过了许久,对面才再度传来声音,“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沈璃哼笑一声，“让你来联系我的人不都什么都告诉你，不信他,偏要再来问我？”
“……我是离阙。”
似是顾虑到她现在失去了记忆,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是尊上座下的第二大将。”
沈璃眼眸闪了闪。
这个魔她倒是认识。
书中剧情曾有提及过他，说是爱惨了冉皎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她如今回了魔界，又被沈戈安置在魔宫,冉皎皎估摸着早就忍不下去。
她不想亲自出手,怕被沈戈查到，便让他来告知自己谢碎玉的消息,好让她离开沈戈。
知道了这人的目的后,沈璃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嗯,说吧,你来找我干嘛？”
毕竟现在他们可比她急得多。
离阙大抵是猜到她几分想法,直接道:“我可以送你离开魔宫,只要你保证不再回来。”
沈璃饮了一口茶,笑出声来,“离阙大人，你为何要帮我？我又为何要信你呢？”
他的目的，沈璃需要他亲口说出来，他说的越多，她能找到的漏洞就越多。
“你可以……”离阙意识到什么住了嘴。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沈璃对他师兄的担忧，原想作为谈判最后说出，可现在……
“你知道谢碎玉在哪里吗？”
沈璃:“不知道。”
“他在寂灵崖，那里是魔界的禁地，没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沈璃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看来原主跟其他魔将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竟然连原主便是从寂灵崖底爬出来的都不知。
如果说她一开始还对谢碎玉抱着几分担忧，现在听完这些话后，她的担忧反而减轻了许多。
寂灵崖底最危险的祟灵，早便被这副身体吸收了大半，剩下的那些还伤不到渡劫后期的谢碎玉。
“嗯，真可怕呢。”她巧笑嫣然道。
对面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璃以为他已经单方面结束通讯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的时候，对面再次传来声音。
“你想怎么做？”
沈璃满意的眯起眼，“我不想怎么做，我不相信你，沈戈想让我待在魔宫，一刻都不许离开，而你作为他的属下却想帮我离开这里……”
她并未说出后面的话，可她知道离阙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确实，以我的身份而言，我不该这么做，”他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柔和几分，“但有人想让你离开魔宫，尊上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们需要你配合。”
“那个人是谁？”她明知故问。
离阙声音立刻冷了下来，“无可奉告。”
沈璃耸了耸肩，“抱歉，我没想打探这件事，但我想你也没必要瞒着我，只要我出去随便找一个魔宫里的消息灵通的魔问问，我就能知道答案。”
对面再次陷入沉默。
她贴心道:“我只是想要确认那个人是否会对我造成威胁，你知道的，我是被迫来到这里，如果有离开的机会，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
“……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
沈璃略带几分惊讶的挑了挑眉，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阙竟然还不愿意说出口，倒真让她有点意外。
“但我可以告诉你，她虽然想杀死你，可她伤不到你。我会尽力阻止她。”
沈璃未置一词，“嗯，希望你真的能阻止的了她。”
离阙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这话很没有可信度，转移话题道:“如果你想离开魔宫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方法，只需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沈璃并未立刻答复，她继续问道:“你们的办法是什么？”
“再过七日是魔界的月初节，魔界的魔会约自己心喜的姑娘出门游玩，那时魔尊会带你出去，我会提前布置好，你可以趁机逃出去。”
沈璃道:“万一沈戈不带我出去呢？”
对面传来笃定的声音，“尊上会的。”
“对啊，他会的，但你能保证在沈戈在场的情况下成功让我逃走吗？且不论如果被捉住，我会迎来怎样的惩罚，单是我逃走后说不定还要被你身后那位追杀……”
沈璃嘴角含笑，眼神微冷，“你说，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你想如何？”
“只要你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便同意与你交易。”
“好。”
她食指敲击桌面，“把你所知道的与我有关的事都告诉我。”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瞬，“只是这样？”
沈璃回道:“只是这样。”
她已经知道许多关于原身的经历，但距离拼凑出原身的一切还差一点。
如果顺利，她应该可以从离阙这里得到答案。
离阙似乎在组织话语，静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以前住在魔宫，除了尊上外其他人都不常见到你。但如果是你来魔宫之前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毕竟……是我把你带回魔界的。”
原身的家乡是魔界的一个边陲小镇，如今几百年过去，早便不在了。
她的生母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没过多长时间，原主爹便娶了其他人，按离阙的话，原主爹和后娘对原主似乎不怎么样。
而沈戈在还未成为魔尊时似乎跟原主有些渊源，在他成为魔尊后的不久，突然把离阙召到魔宫，告诉他原主的名字和样貌，让他把原主带回魔界。
他来到小镇后估摸着尊上的语气，没有直接把她绑回魔界，反而和她的爹娘做了一个交易——他给他们足够的金银灵石，而他们只需要把原主交给他。
他们立马同意了。只是那时候原主早就因为他们要将她卖给一富贵人家的老爷做妾逃了出去。所以他们祈求离阙多宽限他们一些时间。
离阙也同意了，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限。
一个月后，他们依照约定把沈璃送了过去，是被人缚了双手抬过去。
听说在送来之前饿了四天，就是怕她半路逃走，给小镇其他人带来灾祸。
离阙见她快死了，就往她嘴里塞了颗丹药续命。
“后来到寂灵崖附近的时候你逃了出去，再后来……就是尊上把你带回魔宫，炼制成傀儡。”
离阙迟疑片刻补充道:“你那时候状态有些奇怪，明明感受不到身体内有魂魄存在，可却会对一些东西有奇怪的反应。”
沈璃:“比如什么？”
“你有一段格外怕水，不……准确来说，你害怕任何东西，每当那时，尊上就会派人去魔宫外买一串糖葫芦。”
沈璃眉头紧皱，好半响回了一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月初节那天，你需要我做什么？”
离阙似乎松了一口气，“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按我的指挥行动就可以。避免被尊上察觉，直到月初节之前我都不会再联系你。”
沈璃点头。
临截断通讯之前，她又忍不住问了句，“修仙界那边……情况如何？”
“如果你问的是你的师门，他们没事。”
沈璃再次道谢。
“沈璃……”
这次是离阙主动开口。
“嗯？”她疑惑的应了一声。
“……你喜欢尊上吗？”
沈璃不知道离阙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如实答道:“不喜欢，我不会喜欢把我当成木偶控制的人。”
离阙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终究没说。
“那便七日……”
沈璃打断他的话，“离阙。”
她认真道:“喜欢不是一味顺从，至少……不要失去自我。”
对面久久没有传来回应，沈璃也没太在意，随手放到一边，让系统解开屏蔽。
此后三天，沈戈都未曾来过。
不，准确来说，是他从未在她清醒的时候来过。
也不知是不是傀儡令留下的后遗症，自从来魔界后，她总是很疲惫，时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沈戈偶尔会在她睡着之后来，站在榻前站上一会再回去。
这些都是系统在她醒后告诉她的。
沈璃对此没什么感觉，只要他不在她眼前晃悠，还要让自己费心怎么应付就好。
在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她经过几天的休息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不少，可魔界灵气匮乏，系统又说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不要修炼。
魔宫出不去，修炼又修不得，为了不让沈戈派来看守她的魔察觉异常，她只能闲来无事搬个竹椅放在庭院看侍从在是侍女的指挥下转来转去。
而今日侍女请了半日假，侍从打理好庭院就自觉退下了。
四周一片寂静，她在竹椅吱呀声中渐渐合上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侍女唤醒。
“姑娘，姑娘？”
沈璃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唔……你回来了？”她打了个哈切道。
“嗯！”侍女从身后拎出一坛酒，“姑娘，这是我们魔界最好喝的酒，名为相见欢，爹娘给我送来了几坛，我便给姑娘带来了！”
“相见欢……为何叫这个名字？”
“传说是喝了这酒就能在梦中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或物，而且过不了多久，梦中发生的事也会真的发生，是以叫相见欢。”侍女解释道。
想见的人么……
沈璃垂下眼睫。
侍女的话唤回她的神思，“姑娘，这酒还是我前几年亲手酿的呢！您要尝尝吗？”
对上侍女期待的目光，沈璃从她手里接过喝了一口。
入口清甜，带着淡淡的酒气，确实好喝，她忍不住多贪了几口。
这是……
沈璃忍不住皱眉，看着面前的侍女身影摇摇晃晃，又用力摇了摇头。
晃的更厉害了。
“姑娘，您怎么一下子喝了这么多啊——”
第62章
沈璃听着耳边叽里呱啦的声音难受的皱眉。
正当她想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隐约听见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她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那人的同时疑惑的歪了歪头。
穿着跟侍女一样的衣服,白玉般的面颊,五官精致，脸部的线条显出几分锐利，眸色浅淡似琉璃一般,低眉敛眸,乖顺的站在她面前，倒是恭谨听话的模样。
可这人明显不是侍女，也不是侍从,沈璃努力眯眼想要看清他,口齿不清道:“你谁啊？”
那人还未回复,她就不高兴的皱起眉头，“你挡到我太阳了。”
此时最后一道日光隐入地平线,少女坐在树下，落花慢悠悠的飘落到她发间,脸上两片酡红,醉眼迷蒙。
察觉到面前人朝她伸出手来，沈璃登时往后退去,凶巴巴道:“你离我远点！”
那人手指一顿,依言退后了半步。
沈璃满意点头。
“你……”她含糊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是来照顾姑娘的侍女。”她低头道,声音恍若玉石相击。
沈璃晕乎乎想道,还挺好听的。
大抵是喝了酒脑子不好使,她晃晃悠悠的扶着桌沿想要站起身,却腿一软朝一旁倒去。
可落地的疼痛却久久没有传来，沈璃被侍女抱在怀里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迷惑的抬头看着侍女紧抿的嘴唇。
她上手扯着她的嘴唇强迫她笑起来，满意点头的同时还不忘质问道:“又是沈戈派你来监视我的？”
“不是。”侍女道。
沈璃没听到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嘟囔，“算了，左右都那么多人了，也不差你一个。”
见侍女没有搭话，她不满的嘟嘴，挑起事来，“你胸口硬邦邦的，靠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还有……”她压着她的肩膀踮起脚尖，却还是低了半个头“你们魔族的都这么高吗？”
“我……”侍女声音透着一丝低哑。
沈璃踉跄着从她怀里退出来，抬起头皱眉道:“我不高兴，你蹲下来跟我说话！”
侍女还未动作，她就又说道:“还是不要了，蹲着太累了……你坐我对面。”
见侍女不动，她皱眉催促道:“快点，不然我罚你打扫庭院。”
侍女这才坐下。
沈璃翘起嘴角，拿起酒坛就要倒酒，“好啦，你陪我喝酒。”
侍女按住她的酒坛。
“不要贪杯。”
“我就要！”沈璃想要挣脱出来，可她拽了半天竟然没拽过。
她快气死了，“你是我的是侍女，要听我的话！”
“我是来照顾你的侍女，喝太多酒明日醒来会头疼。”
“我不怕！”
侍女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少女就说出了下一句。
“我有师兄！”她骄傲道，“我师兄会煮醒酒汤，比糖水还好喝！”
侍女愣了，神色难辨的看着她。
沈璃趁她失神立马把酒抢了回去，对着坛口猛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酒太烈了，她被呛得一阵咳嗽。
“你……！”侍女恼怒开口，话还未说完，红着脸难受的咳嗽的少女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猛地拉近了距离。
“嘘……”
她食指抵在唇上，“小声点，被师兄师姐听到就完蛋了！”
侍女身体一僵，有一会才反应过来，僵硬的伸出手用手帕擦去她嘴边的酒滴。
沈璃愣愣的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侍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了？”
沈璃抽噎着抱紧酒坛，“我想我师兄了……”
“我想我的猫了……”
“我想回家……”
侍女一时失语，迟疑的朝她伸出手。
“……不哭。”
“她骗我……”沈璃哭的更厉害了，“明明说喝了酒就能看见想见的人的！”
“小璃，这酒实现不了你的愿望，我却可以。你把它给我，我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好不好？”
侍女眉眼温柔，几乎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喃喃道:“你长的好像我师兄。”
侍女未置一词，只是语气温柔，“嗯，所以把酒给我好不好？”
沈璃纵使喝了酒脑子不清晰，但她仍旧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人话语下暗藏的危险。
可她向来是个不怕死的人，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甜甜，“不好。”
她摇头退后，斜看她一眼，又抱紧了酒坛，“除非你先把师兄变出来，我只听我师兄的话。”
侍女刚皱起的眉头，就被这句话抚平了。
她哑然失笑，解开伪装的术法，看着小师妹瞬间瞪大的眼睛，嘴角含笑:“师妹，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沈璃乖乖把酒坛递了过去。
谢碎玉在拿到的一瞬间就掐诀把酒送走，却措不及防被人掐了下脸。
“是真的欸……”
少女脸颊通红，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眸又清又亮，含着蒙蒙的水雾，一时之间倒是让他愣住了。
可不过片刻，她就收回手，沮丧的低下头。
“才不是真的，师兄还在崖底等着我去找他呢……”
他心念一动，想如之前那般摸摸她的头，却被人躲过了。
沈璃皱着眉，不喜的往后退去，“不要碰我，你是个骗子。”
“明明说好带我去见师兄的，结果却是假扮成师兄的模样骗我……不要理你了！”
谢碎玉张了张嘴，“抱歉师妹，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几日我便带你走好不好？”
沈璃炸毛了，“你不要用我师兄的样貌和语气说话！”
谢碎玉无措的看着她，“师妹……”
她气呼呼的转过头去，瓷白的面颊上红晕如霞。
“算了，”她嘟囔道，“不跟笨蛋计较。”
她不让那侍女过来，他便听话的站在离她三步远处，注视着她的动作，每当她因为醉酒而腿软摇晃的时候都会伸手扶她一下，然后在她生气前立马松开手回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璃脸压在石桌上努力睁大眼盯着他。
她脑袋晕乎乎的，渐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对不起……”她软声道，眼睛湿漉漉的。
“我不该随便冲你发脾气。我不该不听话的，我把酒给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谢碎玉看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四处想要找酒，上前两步扶住她。
“我没有不理你。”他道。
沈璃歪头看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高兴的眉眼弯弯。
“你真是个好人，和我师兄一样好！”
鼻尖是清幽的花香，少女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眼睛明亮，恍若落了满床星河，谢碎玉突觉喉咙有几分干渴，他压下心底不明已的情绪道:“你……觉得你师兄如何？”
她不带任何迟疑开口:“我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温柔善良，细心妥帖，是霞姿月韵，霁月光风之人。”
“他当在天地间剑破万钧，而不是葬身在阴暗潮湿的崖底。”
少女一字一顿，语气珍重，迷蒙的眼底显出几分坚定。
“而且我答应过师兄，我一定会带他出来的。”
谢碎玉抱着她的手指微颤，浅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女的模样。
少女大抵是累了，见他半响没有回声慢慢的阖上眼陷入沉眠，呼吸绵长匀称，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做了一场好梦。
谢碎玉伸出手，一股灵力从指尖飘出，落入她眉间，他伸手替她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打横抱起朝殿内走去。
“至多三日，师妹所想的便会实现，至于现在……”
他弯腰把她放在榻上，在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师妹，好梦。”
***
沈璃是被侍女嘟囔醒的。
“姑娘，您怎么喝这一点酒就醉了？我们魔族的小孩子都不会这样的。”
她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递过来一碗醒酒汤。
“你怎么变得这么矮了？”沈璃揉着脑袋道。
侍女:!
她委屈道:“我一直就这样啊。”
沈璃上下打量她一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姑娘要是觉得我矮，我明日可以穿高一点的鞋子过来。”
“这倒不必，”她摆了摆手，“大概是我刚醒脑子糊涂了吧。”
侍女眼睛一亮，“来姑娘，您是不是头很疼？喝了它就能好了。”
沈璃看着她碗里黑不隆冬的‘醒酒汤’沉默了。
她伸手推到一边，“醒酒汤是睡觉之前喝的，现在我已经醒了，喝了没用，而且我头不疼，没有难受。”
“啊？”侍女失望道，“这可是我专门问了其他魔为姑娘熬的呢……”
沈璃看了侍女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黑乎乎的醒酒汤，到底没敢接过。
“嗯，辛苦你了。”
侍女也没太纠结，把碗放到一边说起其他的事，“不辛苦，不过姑娘酒量这么浅，是第一次喝酒吗？”
沈璃摇头，“不是，我之前喝过一次。”
那时她偶然得了一壶酒，一时好奇就在庭院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原本打算像山下其他人那样浅酌几杯，结果没喝几口就醉了。
不过她喝醉酒后还算安分，听偶然过来找她发现她喝醉的谢碎玉说，那时自己乖乖的喝了他熬的醒酒汤就躺回床上睡了，也没闹腾什么。
不过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我喝醉后没做什么事吧？”
侍女摇头，“没做什么事，姑娘醉后没多久就把院里其他魔都给赶走了。我担心姑娘，就趴在墙头多看了一会，姑娘醉后又喝了几口酒就回屋休息了。”
“对了姑娘，您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吗？”侍女好奇道。
沈璃愣了一下，皱眉回想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侍女安慰道:“没事，我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到过。”
“咚咚——”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沈璃皱眉看过去。
“姑娘……?”
“去吧。”
侍女闻言起身开门。
是侍从。
他站在门外，身边领着一个侍女，比她高了半个头，身量挺拔，脸部的线条隐约显出几分锐利，浅色眼眸，微垂眼睫，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
“这是尊上派来照顾姑娘的新侍女。”
第63章
侍女警惕的看着她。
又一个来抢她在姑娘心目中地位的！
可姑娘早就说了只喜欢她一个侍女,就算再有其他人来姑娘也不会许她们进屋子的！
“你去……”
“让她进来吧。”
身后突然响起姑娘的声音。
侍女猛地回头震惊的看着她，“姑娘！”
“让她进来。”
她委屈的低下头，领着那个侍女往里走。
到了榻前,她又唤道:“姑娘……”
沈璃朝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事的，你昨晚应当没有休息好吧？”
侍女道:“没有啊。”
只不过是学了一晚上的醒酒汤，比起伺候其他魔好了不知多少。
她笑着摘下她发间的杂草,“那这个呢？”
侍女一下子红了脸,羞愧低下头。
沈璃摸了摸她的头，“我没有笑话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
她急切道:“姑娘,我不累……”
沈璃摇头制住她的话语。
“我心疼你。”
侍女:!
“所以现在去休息吧。”
侍女眼泪汪汪道:“多谢姑娘关心！”
沈璃微笑着挥手送别她。
等侍女走后,她偏头看向一旁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她打量着开口。
门口还未离开的侍从积极道:“姑娘，她叫如花！”
侍女如花身子一僵。
侍从后背感受到到一股寒气,奇怪的摸了摸自己脖颈，决定回去后再加一件衣服。
“咳咳——”沈璃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好几声才回道:“呃……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花花吧。”
侍女:“……好。”
侍从不满道:“你应该说多谢姑娘赐名！”
他们跟了姑娘这么多天姑娘都没有给他们起名字，这魔凭什么一来就有！
“……在这里不必循那些礼数。”沈璃尴尬道。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侍从道,“树叶扫完了吗？”
侍从回道:“只剩下一点了。”
她夸赞道:“做的不错,你看起来昨夜似乎也休息了不好,剩下的便不用扫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侍从试图辩解:“我没有……”
沈璃微笑道:“好了,你不觉得那些落叶很美吗？回去休息吧。”
侍从也退了下去。
看见门彻底关闭后,她一下子冷了脸,看着侍女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尊上派来照顾姑娘的侍女。”她道。
沈璃目光落在她毫无破绽的脸上嗤笑一声。
“尾巴露出来了。”
侍女依旧恭敬温顺，“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璃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络景珠，歪头笑了一下，一股灵力迅疾之速朝她袭去。
侍女一动不动。
灵力轻巧的取下了她发间的簪子，送回沈璃手中。
她奇怪的看了侍女一眼，嘟囔道:“什么毛病，有话直说会死是吧？”
她躺靠在椅背上朝发簪输入灵力，一股烟雾四散开来，又在她面前形成一段文字。
沈璃皱眉。
可不过片刻，她眉头就舒展开来，复又看向侍女。
“离阙除此之外，还有跟你说别的吗？”
侍女摇头，“我只是来照顾姑娘的侍女。”
沈璃眉头皱的更紧。
也就是说，是离阙派她监视她的，防止她在月初节临时反悔的‘侍女’。
可哪怕依照她对离阙少有的了解，也知道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惹恼她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若是涉及到她的事情上……
“是冉皎皎派你来的？”
侍女难得皱眉，“不是。”
沈璃管她是不是。
“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打扫庭院去。”
侍女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眉间显出几分讶异。
沈璃不满的看着她，“怎么了？不乐意？”
侍女摇头，乖乖出去打扫庭院去了。
把她赶走后，沈璃确保031还能再屏蔽沈戈派来的人一段时间后才拿出之前离阙给她传的讯认真看了起来。
“后日便是月初节……”
如果不出意外，沈戈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来找他。而她只需要在月初节那天跟着他离开魔宫，跟着离阙派人来接应的人离开就好。
“31，谢碎玉那边情况如何？”
过了好一会，系统才回道:“还活着。”
沈璃并未直接结束话题:“31，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系统只是问她:“你又打算做什么？”
……
她扯嘴角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打算敷衍我。”
系统反问:“你会信吗？”
沈璃:“自然不会。”
系统:“所以不需要。”
“……你是不是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想救谢碎玉是你的事，救不救得了是我的事。”
沈璃沉默片刻回道:“……抱歉。”
大抵是心中有事，这一天夜里沈璃难得没有睡觉。
她走出房间抱了一壶茶爬到屋顶，魔界极少见月亮，常年被雾气遮掩，偶尔出现也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但每逢月初节，遮掩着月亮的雾气就会彻底散去，高高悬挂在高天上，明亮而皎洁，看上去竟比修仙界的还要美上几分。
沈璃喝了一次酒醉了一晚上，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但就这么上去也不对劲，她便拎了一壶茶和侍女送来的糕点上去。
“唉……”
看了一会月亮，沈璃想起什么叹了口气。
“阿璃，你在想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沈戈的声音，她猛的一惊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
“你干嘛？！”被吓了一大跳，她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沈戈眸色暗了暗，“阿璃在怕我？”
沈璃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尊上，如果我幸的话，我希望可以在您半天刚睡醒的时候站在您床头。”
“好啊。”
“届时您就能……”
沈璃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沈戈说了什么，眼睛瞪大。
“阿璃，之前我每夜入魇之时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沈戈眼神蜷缩，怀念道。
沈璃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我那时只是你的傀儡，自然陪在你身边。”
沈戈摇头，“阿璃，我那时并没有对你下傀儡令。”
在那个时候，他一向是不信任任何人的，在发觉沈璃不愿离开后，他甚至下了让她离开的傀儡令，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离开。
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
“阿璃，在那时，你最爱的便是我。”
他看着少女在月光下清亮眼眸恍惚伸出手。
“咔嚓——”
伴随着木头被折断的清脆声响，一道声音自屋顶下响起。
今天来的那个侍女拿着扫把扬声道:“姑娘，院子打扫好了。”
沈璃震惊的瞪大眼，身子前倾惊讶道:“你从那时候打扫到现在？！”
沈戈看着少女离开，脸色阴沉下来。
“毕竟是姑娘安排我做的第一件事，自然也做好才行。”
“啊……”沈璃看着侍女温顺乖巧的身影张了张嘴，心底升起一抹愧疚。
“你做的很好，回去休息吧。”
侍女没有离开，抬起头浅色的眸子看着她，“姑娘，您在上面做什么？”
“赏月品茶……”
沈璃偶然瞥见沈戈的表情，一个哆嗦催促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吧。”
侍女朝她伸出手，“姑娘，更深夜重，再待下去会着凉的，您快些下来吧。”
沈戈想要站起身，沈璃压住他的手臂对他讨好的笑了笑。
“尊上，她也是为了我着想。”
沈戈看着她半响突然开口:“你很中意她？”
沈璃知道他想听什么，“她是尊上派来照顾我的。”
沈戈闷笑出声，眉间的郁气一扫而空。
“阿璃，后日我带你去宫外玩如何？”
她阴阳怪气道:“哟，您晾了我这么些天，今日怎么想起我了？”
沈戈非但没有生气，表情更愉悦了。
他摸着她的头发宠溺道:“阿璃，是我不对，这段时间冷落了你。”
脊背传来一股寒意，沈璃顺着这股气息看过去就看见了依旧站在屋顶下眼神晦涩的侍女。
“咦花花，你还没走啊？”
侍女抬眸神色难辨的看着她，正待她想细看的时候，她却垂睫温顺道:“姑娘，我不知道去哪。”
“什么？”沈璃愣了。
“您并没有给我安排住处。”
她猛然反应过来，对哦，她看来就被自己打发去扫院子了，扫到现在才结束。
她随即转头对沈戈道:“尊上，那我就先走了？”
沈戈含笑道:“不急，倒是这位侍女……和常待在你身边那个似乎不一样。”
“这不是你今日安排过来的吗？”沈璃疑惑道。
一直低着头的侍女突然抬起头和沈戈对视，那双浅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色。
沈戈眼神恍惚了一瞬。
“……确实。”
他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温柔的看向沈璃，“也罢，你一向心软，后日我派人来接你。”
“好。”
沈璃应声道，翻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走花花，我带你去选房间！”
侍女被她挎着脖子，乖顺的顾着她的身高弯腰。
寝殿里没几个仆人，沈璃轻易便给她找了一个房间。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侍女乖巧道:“嗯。”
她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我就先走了。”
“姑娘。”
侍女喊住了她。
沈璃疑惑转身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您……喜欢魔尊吗？”
沈璃啧了一声，“他们两还真配，离阙前些日子才问了一遍，现在冉皎皎也派你来问。”
“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以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经历了如何与我无关。”
“我讨厌被控制，讨厌欺骗。但很可惜，我遇见的人要么试图控制我，要么试图欺骗我，剩下那部分人则在与我相关的事情上瞒着我。”
“无论他们抱着怎样的为我好的想法，我都讨厌。”
作者有话说：
沈璃:所有人都判死刑！
第64章
沈璃没注意到侍女瞬间僵硬的身体,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花，虽然你说你不是冉皎皎派来的，但是你知道吧,我不信。”她说得自然。
“但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所以别来折腾她了。
她事还多着呢,没功夫应付他们。
沈璃说完这句话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一天，她着手准备离开魔宫的事，倒是没再折腾花花,但她要做的事也不方便有人在一旁看着,就打发她去扫院子。
侍从不乐意了，“姑娘，您不是说让我扫院子的吗？”
话语里还藏着几分委屈。
沈璃:……
“那花花,你去帮我做份糕点……”
她话还未说完,侍女就端着栗子糕进了屋,“姑娘，栗子糕好了！”
沈璃再度沉默。
她看了看花花,又看了看她，愁眉苦思了半响,还是没想到能打发她去做什么。
“姑娘。”
花花突然开口。
“不如让我在门外守着姑娘吧,这样姑娘有什么事也喊着方便。”
沈璃心动了。
不是因为喊着方便，而是终于有地方能安置她了。
“那行,你搬个凳子在门口坐着,有事我会喊你的。”
“是,姑娘。”侍女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沈璃终于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做好了准备。
虽然答应了和离阙交易,但他那边还有一个冉皎皎,不确定性太大了。
她必须要保证自己能完完整整的到达寂灵崖,然后……
沈璃敛眸看向窗外，却措不及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体。
“师、师兄?”她下意识开口唤道。
那人扭过头，温声唤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是花花。
沈璃失望的垂下眼，“无事。”
许是这几天太过担忧，看着花花的背影，她竟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谢碎玉。
正当她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花花突然开口叫住她:“姑娘。”
沈璃停下动作。
花花走到窗边停下，伸手在她发间停留了一瞬。
她垂眸笑道:“姑娘，这花很适合你。”
沈璃又恍惚了一瞬，伸出手摸了摸，“是魔界的花吗？”
花花摇头，“是修仙界的话，我想姑娘在修仙界待了许多时间，应是更心喜修仙界的花一点。”
沈璃张了张嘴，“啊，其实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若是真正算起来，她在魔界待的时间应该更长一点。
不过这些话倒是没必要说。
沈璃移开视线随口问道:“是什么花啊？”
“是灵兰。”
沈璃动作一滞。
在寒栖峰上，最常见的花。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面前的人。
无论是冉皎皎告诉她，借灵兰来警告她不要动摇，还是这人误打误撞选中……
“呼——”
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你。”
“虽然大部分花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我很喜欢这种花。”
花花隐在袖间的手指颤了颤，低低应了一声。
沈璃随手变出一朵灵花簪来，“昨天拿了你的簪子，这个还你。”
她帮忙簪上后满意点头，“嗯，不错很好看。好了，这里没什么需要你的了，去休息吧。”
花花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沈璃几乎以为她要发现自己想做什么了，她却后退一步离开了。
她原以为这是最后一面，可她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在宫门看见了她。
“你怎么在这？”她皱眉道。
为了避免她逃走后牵扯到其他人，她谁都没有带，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照顾姑娘。”她低头道。
“我不需要，你回去。”她语气强硬。
“姑娘，”花花突然靠近一步，几近耳语，“离阙让我跟着您。”
沈璃犹疑的看着她，过了一会才为难点头。
花花朝她伸出手，浅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姑娘，我们走吧。”
沈璃愣了，“什……”
话还未说完，花花打横把她抱起来，在一种侍卫的惊呼声中带她逃离了宫门。
她缩在花花怀里，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就是离阙的计划？！”
冷风吹打在脸上，她气得头生疼，要早知道离阙是这么打算的，她死都不会跟他交易！
丫的她还是沈戈的傀儡呢，现在逃了沈戈随便对她下个傀儡令她就得乖乖回去！
她攥着花花的衣襟，“你停下来。”
“姑娘，后面还有魔将追着呢。”
沈璃震惊了，“他连几个魔兵都拖不住？这几天他干什么吃的，就弄出来个这！”
花花嘴角的弧度显出几分无奈，“姑娘，这不是他的计划，这是我的。”
沈璃瞪大眼惊讶的半响合不住嘴，还没等她问什么，花花皱了一下眉，随即加快速度。
“……姑娘抓紧些。”
沈璃下意识的依照她的话语指示。
花花的速度骤然加快，一刻钟后带着她在一处树林里停下。
她微微弯腰把她放下来，“姑娘，您不必担心傀儡令，那些魔兵也已经甩开了，接下来您想去哪里我都会送您去。”
沈璃警惕的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你到底是谁？”
侍女温顺恭谨道:“只是来照顾您的侍女。”
“只是照顾我的侍女？”沈璃冷笑着召出剑，“只是侍女就能随随便便甩来沈戈派来的魔兵，隔绝傀儡印的影响？”
连系统都时灵时不灵的，她如何这般确信。
她并未解释，只是乖顺的低着头，“……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您。”
沈璃烦躁的后退一步，“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侍女一动不动，“姑娘，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沈戈足以凭借您身上的傀儡印找到您。”
沈璃眯眼，“你在威胁我？”
“不，”侍女摇头，“我在担心您。”
“我知您怀疑我的目的，可抛却这些不谈，我是您一个很好的助力不是吗？我在您身边，沈戈不会发现您，我对魔界有几分了解，也可以带您去您想去的地方。”她恭谨道。
沈璃皱眉看着她。
面前这个侍女说的没错，在这种情况下，依靠她是最好的选择，但……
“你凭什么帮我？”
离阙帮她是因为冉皎皎，她又是为了什么？
沈璃不敢接受没有明码标价的帮助，毕竟谁也不知道掀去伪装之后，上面的价格是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的。
侍女无奈的笑了一下:“姑娘，若您实在不放心，您可以把我做的一切当做是受人所托。”
“谁？”她开口问道。
“您以后会知道的。”侍女道。
沈璃皱眉打量着她。
侍女维持着之前的模样，平静的接受她的视线。
风中传来对面侍女身上清淡的冷香，在和那双浅色眼眸对视的时候，沈璃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
“师兄？”
侍女垂下眼睫，盖住浅色的眼眸，并不回答。
沈璃惊喜道:“是我师兄让你来的吗？他还好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侍女表情缓和了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在数日前就托我来的。”
沈璃失望的低下头。
“……那你有什么能证明的东西？”她焉焉道。
侍女轻易拿出一个腰牌。
沈璃接过去看了几眼，确定了这是真的后神情更沮丧了。
没等侍女安慰什么，沈璃就自行缓了过来抬起头眼睛明亮道:“那我们走吧，去寂灵崖！”
侍女从善如流的牵起她的手，“好的，姑娘。”
寂灵崖离魔宫不算远，在加上用了一些特殊方法赶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快到寂灵崖之前，沈璃就让侍女把她放下来。
“多谢你带我来这里，接下来我自己一个就好，你回去吧。”她挥了挥手。
“姑娘……”
沈璃打断她的话，强硬道:“你既然喊我姑娘，就听我的话回去。”
侍女沉默半响，终是离开了。
沈璃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转身朝寂灵崖的方向走去。
寂灵崖情况不明，虽然侍女展现了不一般的实力，但她依旧不打算让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31，你知道谢碎玉在哪吗？】
【……】
【31？】
【……】
【31你在吗？】
系统久久没有回复，沈璃闭眼感受片刻，再睁开眼时若有所思。
“是错觉么……”
总觉得自从她来魔界之后，系统的气息就越发微弱了。
“是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可都这么多天了……算了。”
沈璃晃了晃脑袋。
31曾经说过这具身体在寂灵崖底待了几百年，有寂灵崖孕育而生大部分祟气，照这么说，她回这里就跟回家一样，出不了什么事。
沈璃看向面前的密林深吸一口气。
“穿过这里，就能到寂灵崖了。”
离阙层说过，寂灵崖外围的密林里的魔兽动辄就是元婴期以上，以她的修为但凡碰上一个就完蛋了。
她拿出来储物空间里所有的法器，做足了准备才踏进密林。
可别说元婴期魔兽了，她连一个小动物都没看见，路途出乎意料的顺利，不过一会就穿过了密林。
以至于最后她看着不远处的寂灵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就这么到了？！”
沈璃朝崖边走去，探头看了一眼。
31说过，谢碎玉就在崖底，可她要怎么下去呢？
她四周看了看也没找到什么路。
沈璃思考片刻，拿出了佩剑。
按理说崖底应该还算安全，这柄灵剑好歹也是书中谢碎玉的佩剑，应该差不到哪去，应该撑得住这么御剑下去吧？
沈璃又低头看了看崖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崖底隐约的祟气有几分熟悉。
“不对！”
不是错觉，她真的在崖底看到了一团乳白色的灵力团，带着令她熟悉的气息。
在那股灵力的诱惑下，她不受控制的朝前踏了一步。
在跌落悬崖之前，她隐约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傲慢而漠然。
“终于来了。”
第65章
沈璃重重的跌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四周是飘渺的云雾，看上去倒和系统空间有几分相似。
“31？”她试探性唤道。
一道白色的毛绒团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我不是它。”
沈璃瞬间召出剑指向它。
“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白团说,“我是壤灵，你体内的壤息生成的灵智。”
沈璃手指颤了颤，勉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你怎么在这里？”
壤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体内的那股外来力量在欺骗你,你并非其他世界的人，原本就属于此世界，是它模糊了你的记忆,我是来帮你的。”
她攥紧手中的剑,“我为什么要信你？”
壤灵摇头,“你不需要信我，等你想起来,你自会做出选择。”
它说完这句话，化作一道白光射如她的眉心,速度之快几乎让她来不及阻止。
霎时间,被封印的记忆如同雪花一般轰然炸开，飘飘洋洋将她淹没。
沈璃半跪在地上,身体因疼痛而轻微发抖,记忆一股脑的朝她脑子挤去,争先恐后的想让她记起。
最先想起来的是在临镇的记忆,那是她自幼生长的小镇,娘亲在生下她不久就去世,爹又娶了后娘,生了弟弟妹妹,后娘不喜欢她，对她也不好。
年幼时对她动辄大骂，后来等她长大一些，容貌出色，后娘便动了把她嫁给一户富家老爷当小妾的心思。
她在察觉到后娘的意图后，规划了数月抓住机会逃离了那里，开始在修仙界四处流浪。
那年她十四岁。
她遇到了很多人，见到了许多事，虽然因为惹眼的样貌遇到了一些危险，但都被她顺利躲过了，后来，行至一处的时候遇见了洛之遥，那时她正在与另一位修者对峙，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下了洛之遥，她们二人结伴同行，度过了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可不知怎的，临镇的人查到了她的踪迹，还得到了一位邪修的帮助，在她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追到了她们休息的客栈，她这大半年跟在洛之遥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关于修仙的常识，她能判断出洛之遥不是面前这个邪修的对手。
为了不拖累洛之遥，她匆匆留下一张纸条就被压着离开了。
邪修不知与她爹娘达成了什么交易，把她带回临镇后打断腿关在一处柴房饿了三天。
等到第四天，她饿得头晕眼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隐隐约约间她看到邪修推开木门进来，在她附近画了一个阵法。
体内稀薄的灵气随着阵法缓缓被导出体内，邪修眼神狂热，看着她的眼神就像那个掌门看着谢碎玉那般。
不知道过了几天，她被人抬了出去，一个魔修在镇门口等她，见她奄奄一息，喂了她一颗丹药，把她带到魔界，听魔修说，她即将被献给他们的王，她不想像在临镇那般活着，作为一个玩物供那个魔修把玩，她趁机逃脱了离阙的看守，拼了命的朝远处跑去，却误入了寂灵崖外的森林。
几乎是在踏进森林的一瞬间，她就遭遇了魔兽的袭击，靠着离阙喂她的那颗丹药蕴含的魔气，她拼了命从兽抓下逃生，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它们的追捕，绝望之下，她跳下了寂灵崖。
崖底的祟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她身体，她本该因为承受不住过量的祟气而死去，但系统发现了她。
一番检测判断后，它确定她是完成本世界任务最高概率的执行者，把她的灵魂带到系统空间，身体依旧留在崖底，等待此世界完成任务的最佳时机。
除此之外，它手底下还有许多任务者，系统时常待在空间查看各个任务者执行任务的情况，适当给予帮助。
是以，它最先发现了她灵魂的异常。
因它没有隔绝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在崖底她的身体吸收了太多的祟气，进而影响到了她的灵魂。
系统用程序运算许久，得出了解决方法——把她的灵魂投进其他世界。
它挑选了许久，选中的一个世界把她投放下去。可刚投下去没多久，她的灵魂波动就更严重了。
系统查探许久才发现了异常，她太过敏锐，察觉到了世界是假的。
它不得已把她又带回系统空间，开始测试如何不会被她发现，又能最大程度的缓解灵魂的震动。
经过上万次模拟和实验，系统找到了不会让她察觉异常的条件——足够的痛苦。
投入其他世界她所经历的人生不能是幸福的，她会轻易辨出它们是假的，可太多痛苦又会造成她灵魂不稳。
系统又实验了上万次才找到最合适的剧本，它又一次把她投放到其他世界，一手规划她的人生——一到三岁生活无忧，四岁到十三岁受尽冷眼苦难，然后接下来一年得到短暂的幸福，再在十四岁生日前后彻底失去，最后在十五岁死去。
按照这个剧本安排，往往不会出现意外，能顺利的让她在那些个世界度过一生。
因为她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系统通常把她安置在任务者附近。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世界，她的灵魂状态一直很稳定，直到那一次。
那次她被投放到一个架空的古代世界，是丞相不受宠的二小姐。
而本世界的任务者则是寄身在本朝凛王的不受宠的王妃身上，任务则是让凛王爱上她。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世界，系统至今都不明白她的灵魂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波动。
但沈璃知道。
那个世界她作为丞相府不受宠的二小姐，是花楼姑娘的孩子，丞相不在乎她，大夫人不喜欢她，府里随便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她。
她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床单，在其他人吃完饭后偷偷去厨房里拿些剩菜，在阳光很好的时候爬上树晒太阳。
她最喜欢日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金灿灿的，就像娘亲的怀抱一样。
她最讨厌的就是冬天，不只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用来御寒的衣服，更重要的是京城的冬天极难出太阳，空气又冷又干，还很容易生病，可以她的情况，即使得了风寒也没钱去看。
是以每年冬天除了吃饭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待在屋里房门紧闭，躲在被子里祈祷着冬天快点过去。
可今天不一样。
她小小的推开一道门缝，外面雪已经停了，院落里白茫茫的一片，阳光洒在上面看起来好看极了。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今天是她的生辰，能在这天见到阳光对她来说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她回屋取来一件红色的又白色绒边的兜帽斗篷披上，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小巧精致的嘴唇和略显清瘦的脸颊，全副武装后她哼哧哼哧抱着树往上爬。
“啊……”
等真正爬上树后，她失望的低下头，太阳太小了，照不到她这里。
可是……在生辰这天，稍微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她如小猫般四周警惕的看了看，又爬下树，悄悄的翻出院墙。
她经常这么做，翻墙对她来说并不算困难。
出了丞相府后，她沿着角落的阴影小心的朝阳光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她就到了一处日光能照到的庭院。
隔着一堵墙，她稍微伸出手就能碰到阳光。
“就一下。”
她小小给自己比了一个手势，挑了一个安静的不会惊扰到里面人的位置小心的爬上墙。
爬上去之后，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日光眼睛明亮，期待的伸出手去。
日光照在她指尖并不温暖，还留着冬日的寒意，可依旧让她弯眼笑了起来。
“你……”
墙内突然有人出声，沈璃吓了一大跳，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从墙上跳下去。
院内出声的女子见她这番模样后悔道:“早知道就不主动说话了……”
她话还未说完，墙头再度出现一个熟悉的小脑袋，粉雕玉砌的，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眉头皱起，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
下一秒，小脑袋就又消失了。
何芝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可爱的小姑娘，可惜被自己吓跑了。
可下一秒，那个小脑袋再度出现，往四处看了看，随扶着墙略显艰难的翻进了院子。
“那个……”她走到离她不远处后，略显羞怯的结下斗篷，低着头不好意思道:“那个，刚刚打扰了……雪地太冷了，你披着它会好一点。”
“我替你把风，有人来我就把它收起来，不会让你被罚的更重的。”
何芝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
沈璃头低的几乎要埋进地里，“我今天才拿出来，它很干净的……”
她鼓起勇气把斗篷搭她身上，“那个，我就去门口看着了……”
她拦住他的动作笑着道:“不着急，先不管这个，你能给我摸摸头发吗？”
“咦？！”沈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瞬间瞪大了眼。
“可、可以的。”
何芝被萌出一脸血，直接上手掐住她的脸。
小姑娘又乖又软，一声不吭，只是听话的任由她动作。
她一边揉脸一边吐槽，“要是那小屁孩能有你一半可爱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被罚跪……”
沈璃脸被揉捏的通红，口齿不清道:“姐、姐姐……”
“哎!”何芝笑开了眼，“再叫一声？”
“姐姐……”她指了指门口，满脸严肃，“会有人来的。”
“不会，他们忙着呢，哪有人会来这里。对了小丫头，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思，她撒了个慌。
“怎么这么瘦啊？”
何芝起身把斗篷重新披回她身上，帮她戴好兜帽，牵起她的手，“走，今天不走苦情戏份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是……”
“想吃栗子糕吗？”
沈璃歪头疑惑道:“栗子糕是什么？”
“嗯……一种甜甜的东西，很好吃的。”
“是糖吗？！”她眼睛一亮，随后低下头小声道，“……我还是不吃了吧。”
何芝只是半蹲下身问她，“你想吃吗？”
“……想。”
“那说好，吃了我的栗子糕，就要被我揉脸哦！”
那是她和何芝的初遇。
日光很温暖，栗子糕很好吃。
再后来，她经常从沈府溜出来去找何芝，每一次她都会带她到处玩，去吃好吃的东西。
偶然还会捏着她的脸问:“你真的十三岁了？”
沈璃两颊塞着糕点鼓鼓的，含糊应声。
“看着还没那小子一半高呢。”
沈璃歪头疑惑道:“那小子是谁？”
何芝思考一会说:“呃……是我夫君的弟弟。”
“姐姐很喜欢他们吧？”沈璃问。
“为什么这么说？”
她微微弯起眼角，“因为姐姐总会提起他们。”
何芝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是她不懂的情绪。
“也可以算做喜欢吧……阿璃想见见他们吗？”
沈璃摇头。
何芝瞥了一眼藏在角落的小屁孩，幸灾乐祸道:“那就不见。”
躲在角落的李宴清闻言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不见就不见，谁稀罕了！”
他刚转身想离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小姑娘身上带着糕点的香甜气息，声音带着几分忐忑软软唤道。
“你好……？”
他呼吸一滞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璃无措的看向一旁的何芝。
“噗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不是你要见人家小姑娘的，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你还凶人家。”
李清宴涨红着脸，嘴硬道:“谁说我要见她了！”
“那我可就带她走喽！”何芝作势要来牵她的手。
“等等！”他连忙站在她跟何芝中间，“那个，既然都见到了，那、那……”
他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反倒自己恼了，满脸怒气的转过身看向她。
沈璃猛地一惊，眼神睁大像只受惊的小鹿。
李宴清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小声道:“那、那个，我叫李宴清……”
沈璃眼神一亮，弯着眼角道:“宴清哥哥好，我叫沈璃。”
李宴清脸更红了，恼怒的朝一旁笑个不停的何惊羽吼道:“你别笑了！”
“哈哈……好好好，不笑了。”何芝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憋笑道。
可她难得见这小子这般模样，红着脸支支吾吾像个小姑娘似的，丝毫没有之前趾高气扬的架势，一个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沈璃见她笑得开心，也跟着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李宴清刚想发怒，一不小心看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知为何气就消了，嘟囔道:“算了算了，笑就笑吧!”
这是她和李宴清的初遇。
自此之后，他们经常这么一起去玩。
过了大半年，她在何芝的投喂下如抽了芽的树苗一般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即使穿着最素气破旧的衣服，也美得动人心魄。
她是在十三岁生辰见到的何芝，在十四岁生辰的前一天被带到皇宫，在夜宴上被指派给三王爷做妾。
“沈丫头，你意下如何？”高座之上的皇帝这般问她。
沈璃张了张嘴，她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大夫人带她来这里的意图，她不舍得让自己女儿嫁给暴虐的三王爷做妾，便想以她代替。
她身上穿着锦衣华裘，手指冰凉，从座位走出来跪下哑声道:“我……”
“父皇！”
身旁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李宴清跪在她身侧重重磕下头。
“今日既是儿臣的生辰，儿臣可否讨要一份生辰礼？”
皇帝道:“你想要什么？”
“儿臣想求父皇赐一件婚事。”李宴清看向她，“儿臣心悦沈家二小姐，想娶她为妻。”
皇帝皱眉，“十三。”
李宴清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一旁又一道脚步声传来，凛王在她身侧跪下，“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
“父皇，前些日子十三便与儿臣说心悦沈家二小姐，让儿臣牵个姻缘，只是近来忙着水患一事竟是忘了。”
“你怎么也……”
皇帝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老三，你怎么看？”
一长相阴鸷的男子在殿前跪下，“儿臣亦心喜沈二小姐，君子不夺人所爱，不知十三弟是否愿意把她让给三兄？”
李宴清道:“回皇兄，十三不愿。”
“十三……”
皇帝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打断道:“你们一个两个竟为了一女子争锋相对，此事既然是老三先提出来的，十三你也不要再争了，隔日我让你母妃替你留意些其他姑娘，你们几个下去吧。”
李宴清焦急道:“父皇……”
“十三！”
“……是，父皇。”
晚宴结束之后，沈璃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宫门外走，想起在宴会上三王爷最后朝她看来的一眼，忍不住抖了一下。
京城中人皆知，进了三王爷府的女子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阿璃!”
有人拽住她的手。
李宴清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璃你不要难过，我回去再求求父皇，一定会让他收回成命的！”
沈璃轻轻摇了摇头，“天命哪有收回的道理。”
李宴清自然也知道，“可……”
“十三王爷，”她松开他的手，褐色的眼眸倒映出他的模样，“不必为了臣女惹怒陛下，我愿意的。”
李宴清愣愣的收回手，如同失魂了一般。
身后赶来的何芝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三，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沈璃回到丞相府后就被关了起来，他们怕她逃走。
中间三小姐来过一次，扭着她的耳朵问她什么时候勾搭上李宴清的。
她自从被关进柴房就没吃饱过，自然也没有力气反抗，她只是安静躺在地上的任由她大骂。
三小姐打累后朝她吐了一口吐沫，骂了一句贱皮子走了。
沈璃看着她的衣裙上的花纹，想得却是今年不能跟何芝和李宴清一起看雪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从睡梦中疼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何芝红着眼眶替她上药。
“阿璃！”
见她醒来后，何芝把药放到一边避开伤口轻轻抱了一下她。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何芝抱着她递给男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太瘦了，就像一片羽毛一般，毫不费力就能抱起来，她好不容易养好的小姑娘却被人这般对待，她只恨自己没来的再早一些。
“送她离开。”她交待道。
“是。”黑衣人点头要离开。
沈璃轻轻抓住她的衣角，“姐姐。”
她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姐姐……呢？”
何芝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要陪着阿凛。”
“那我……陪着姐姐。”
“阿璃先去好好养伤，把伤养好在来陪着姐姐好不好？”
“……不好。”她固执的摇头，褐色的眼眸似乎看透了她的打算。
何芝朝黑衣人递了个眼色。
黑衣人一个手刀，小姑娘就晕了过去。
“现在京城不安稳，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看沈璃半响，轻轻说了一句，“阿璃……再见了。”
【你真的确定要用此次任务所有积分换她脱离剧情？】
【嗯。】
她故作轻松道。
【去了这么多世界，还是第一次这么对剧情人物有这种感觉。】
明明只有十三四岁，却总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眨眼间眼尾不经意到底流露出几分哀伤，却又在有人唤她的时候缓慢的上扬嘴角，露出一个温软又恬静的笑。
【系统，我觉得她不该死在京城里。】
【这般姝丽的色彩应该在游历过山川盛景后，葬在一个阳光明媚，四季如春的地方。】
沈璃被带到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她尝试过逃走，可还没等她跑出多远，那个黑衣人就发现她把她带了回去。
如此几次过后，黑衣人几乎是一步不离的盯着她。
半个月后，沈璃趴在窗沿上，目光搜寻着黑衣人的踪迹，心里动了心思。
“别白费功夫了，来吃饭。”
盛了半碗的白饭被重重放到她身旁的桌子上。
“麻烦您了。”
沈璃安静的从跪椅上下来，端起碗吃了起来。
黑衣人看着她皱眉，“要是让小姐知道你就吃这么一点，还以为我欺负你。”
看着沈璃呆愣的表情，他难得好心道:“小姐已经出京城了，说五日后就能到这里。”
沈璃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好了，接下来别闲的没事就想着跑出去了，可别小姐来的时候你不在。”
“嗯嗯！”她笑容灿烂的点头。
“何叔叔，您能带我去村口一趟吗？”
黑衣人不满道:“嘿，你为什么叫小姐姐姐，叫我叔叔？”
沈璃从善如流道:“何哥哥，您能带我去村口一趟吗？”
“你去哪里干吗？”
“我曾和何姐姐约定过今年一起去看花，我想为姐姐寻一枝最好的梅花。”她眼睛亮亮道。
“年纪不大，花招倒是不少，怪不得小姐特意让我照顾你。”黑衣人小声道。
“行，等你收拾好后来找我，我带你去。”他道。
接下来几天，沈璃依旧和之前一样从早到晚在窗沿爬在，只是心情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她总是遥遥望着那条羊肠小道，期待着她心里念着的人出现在那里。
黑衣则是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同样朝那条路上望去。
一天下午，小路上响起吱呀的马车声，沈璃几乎在马车出现的一瞬间就飞快窜了出去。
“姐姐！”她朝着马车内部眉眼弯弯，笑容甜得跟栗子糕似的。
“阿璃。”一道温柔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
沈璃愣在原地。
下人上前掀开帘子，摆好木凳，何惊羽下来后朝她伸出手，“阿璃，我来了。”
沈璃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笑容消失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死死的盯着她道:“你不是她，你是谁?”
“什么？”
“你不是她……”
少女喃喃自语，摇着头踉跄着往后退去，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切的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和她颜色不一样……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她哀求道。
何芝笑容温柔，“阿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凛王，“王爷您最喜欢姐姐了，你知道姐姐在哪里吗？”
“她就是阿芝。”
凛王皱眉道，把‘何芝’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沈璃看着眼前的情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起在半梦半醒时隐约听到何惊羽对她说的话。
“是告别……”
可她竟然现在才察觉到。
“呜……”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她用力擦干眼泪，推开上前的黑衣人一股脑跑了出去。
直至何芝离开，她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临近夜晚，她收拾好东西，趁着黑衣人心思在何惊羽身上逃离了村落。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跑，跑到双腿发软，重重的跌在地上，捂着脸啜泣。
她不想再看见那个拥有着姐姐皮囊的怪物。
她在寒风里蜷缩着身体，在冰冷的寒夜里意识渐渐涣散，在即将昏迷之际，她恍惚听见了何芝的声音。
——阿璃，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猛然惊醒，扶着树站起身，拖着冻僵的双腿继续朝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黑了又明，她丝毫感知不到疲惫，嘴唇干裂，只是那么朝前走着。
她找到了一处村落，留在了那里，用一半的积蓄买了一个茅草屋，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象，她已经感知不到饥饿，偶尔饿晕后再被饿醒，才如梦初醒一般往嘴里塞食物。
都是假的……
她嘴唇蠕动着，眼中空洞枯槁。
他们的颜色……都是假的。
【未知者沈璃灵魂波动异常，请系统尽快解决。】
【叮咚——即将强行使未知者离开世界。】
某一天，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沈璃转动了一下眼珠不为所动。
门外那人依旧坚持不懈敲门，沈璃安静的坐着。
从午后到傍晚，那人一直在敲。
她终于起身，扶着墙一步步的挪到门口，艰难而缓慢的打开门栓，沉默的看着门外的人。
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见她推开门就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家孩子吧姑娘！”
“什……么……？”
太久没和人说话，她几乎忘了怎么发音。
“姑娘！”妇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住她的双腿。
沈璃被扑地一个踉跄，如同失去支撑的木偶一般重重的跌倒在地。
妇女先是一愣，随即紧紧的拽住她的衣袖，“姑娘，我家孩子得了重病，大师说只有你能救他！只要您能去附近的雪山上采下雪莲，我家孩子就能活，求求您救救他吧！”
沈璃迟钝的伸出手，隔着一小段距离停留在她眼睛前。
妇女惊恐的看着面前皮肤惨白，毫无生机的女子，想起自家孩子的模样忍住没有逃走。
“你的颜色……不一样。”
过了许久，她扯出一个极轻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好啊。”
她答应了那位妇女的请求，在阳光很好的那日去了雪上。
那里终年大雪，一眼望不见边际，她在山上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位母亲口中的雪莲。
噗通一声闷响，身着灰褐色斗篷的少女倒在雪地里，她几次挣扎想要站起来，却又重重倒下。
她努力移动着手指，伸手往包裹里摩挲，一点点探进，直至摸到粗励的布料。
干粮早已发霉，打火石被替换成普通的石头，烟花的引信被剪断。
沈璃突然想起在她上山之前，那位娘亲问她要过包裹说要为她装瓶烈酒，然后就催促着她离开。
没有能暖身的烈酒，只有被瓶装的彻骨恶意。
生命在恶意中缓慢的流逝，少女瘦弱纤细的手指几次用力握紧，却只能让它们在指缝间溜走。
她想，她大概没办法把雪莲送回去了。
她在雪地蜷缩起身子，身体被冻僵，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
随着视野的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她恍惚间想起姐姐曾告诉过她不要总是看着雪地。
“对不起……”
她嘴唇蠕动，声音几不可闻。
系统感知到少女生命力的流逝，着手准备下一世的剧本。
少女才十四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比所有的春花还要动人。
可她很少笑，她自幼被关在深宅，那里只有高墙和看守的嬷嬷，嬷嬷不喜她笑，她便不笑。但在无人的时候，她也会笑，眉目舒展，面如桃花，可眼里却一片荒芜，像一株干枯的杂草。
少女轻轻勾了勾嘴角，失焦的眼底映出没有边际的雪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恍惚想起自己从未得到过什么。
来到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有的厌恶她，有的想让她死，还有的……永远离开了她。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如果有那么一个人……
“你……”
她不知道在问谁。
“……想我活着吗？”
山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只有呼啸的寒风和飘摇的大雪。
她心底突然升起强烈的不甘，缓慢的伸出手，努力朝阳光的方向伸去。
一点一点靠近，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日光的时候，少女手臂无力落下，永远闭上了眼。
她死的很安详，在这一刻，天地终于爱了她一次，死亡无损与她的美貌，苍白的脸，红艳的唇，美得触目惊心。
灰褐色的斗篷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呼啸的寒风带起鹅毛般的大雪，一点点将少女掩盖。
她死在了寒山一个不知名的雪地，那里大雪漫天，终年不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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