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90分钟的鏖战，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但现在他们必须要接受这个。
在上下半场各15分钟的加时赛开始前，有6、7分钟的休息时间,球员们需要补充水分，去趟卫生间,或许让理疗师缓解腿部紧张的肌肉,同时,这点时间也能让主裁判喘口气。
巴蒂不需要那些,他站在场边喝了两口水，然后把剩下的全部从头顶浇下。
顶着睫毛上的水珠,他想看台中央看去,在那里有个玻璃罩,里面放着的正是象征冠军的大耳朵杯。这是原装货，不是给冠军俱乐部的复刻品,银光闪眼的杯身上刻着从最开始到上个赛季所有冠军的名称。
他希望曼城的名字也能被刻上去。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有队友，有对手，有球迷，巴蒂用余光能看到瓜迪奥拉正急切的拉着德布劳内说些什么。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主教练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小。
120分钟拼的是什么？
拼的是意志力,和谁能不犯错。
巴蒂甩甩胳膊和腿,环顾四周，他心里突然有些迷茫。
迷茫这个词本不该用在他身上,那个嚣张又狂妄的巴蒂斯塔会迷茫？开什么玩笑。
但这事就这么发生了，和加时赛一样，躲也躲不掉。
这是他在过去18年的人生里不曾感受过的，拿着枪在毒|贩据点后面给干爹们放风时他没有迷茫,被警察塞进警车粗暴审|讯情报时他没有迷茫，被球探发掘要走上绿茵场时没有迷茫，转会来英超更没有迷茫，但就是在今天，欧冠决赛的场地上面，他不知所措了。
不就是场比赛吗，不就是个冠军奖杯吗，有那么难？
在巴西，他横扫了所有的冠军和奖项，甚至不用‘几乎’来形容，他已经把能拿的奖都拿了个遍，每个曾经闪耀足坛的球星都告诉他，他会走得更远。
所有他想，欧洲，也没什么难的。
但事实却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不，你想错了，就有那么难。
四线作战确实是个理由，巴蒂接受它，但不想承认，他们（曼城）本来能做的更好，比如输给阿森纳的足总杯，又比如刚刚过去的欧冠决赛下半场。
被绝杀是球员们心中排在首位不想面对的，对手球迷的欢呼对他们来说就是毒药，当拉莫斯头球将皇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代入加时赛后，看着皇马队长激动亲吻球衣上的对标，巴蒂沮丧又难过，那种感觉让他想要把手伸进喉咙连带着气管和脊椎一起扯出来。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连泥鳅到他耳边大声鼓励他的那些话也没听进去。
除了沮丧，还有个最重要的——
体力。
还有个3分钟左右时间，他们就要重新投入战斗了，但巴蒂感觉自己的肺部正在燃烧，每次呼吸都带动神经颤抖。
第一次欧冠就踢决赛，还要加时，实在是太残酷了些。
就在这时，有人伸手按住了巴蒂的后脑，变冷的汗珠玉头皮重新接触让他下意识抖了抖，然赶在他回头去看是谁时，那只手的主人用力让他转了半个圈，一下把他的头按在了肩膀上。
同时，有人在抚摸他的后背。
“你做得很好，巴蒂，你已经超乎想象了，最后的丢球不是你的错，那根本不是你的责任。”
哦，是瓜迪奥拉。
还有站在他旁边的德布劳内。
在对德布劳内交代完加时赛要注意的事情后，他们同时注意到了场边那个意外变的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几乎是立刻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趁着最后的时间赶过去安慰小朋友。
本就还是个孩子呢。
在几次尝试挣脱未果后，巴蒂放弃了。他靠在主教练身上，扭头看看德布劳内。比利时中场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把手搭在主教练身上。
谁也没说话，但好像又已经把什么都说明白了。
主裁判从通道里走出来，他咬着哨子，用手势告诉球员们快归位，加时赛马上开始。
“走吧。”巴蒂从主教练身上起来，深呼吸，和德布劳内一起走向球场，“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
……
曼城的确还有机会，如果那个名叫本泽马的男人没有出现的话。
开场仅30秒，曼城后场控球出现失误，斯通斯回给门将的球力度稍小，而卡巴列罗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导致的，竟然在接球时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坐在了草皮上。
球脱离了他的控制。
而本就徘徊在附近的本泽马抓住机会伸脚将球捅进了球门。
【这个球……曼城的后防线配合失误给皇马送去了大礼，这次，总是被球迷们调侃为背锅侠的本泽马终于将身上的黑锅甩给了卡巴列罗。加时赛开始不到1分钟，皇马1-0曼城，总比分4-3领先。还有一十多分钟的时间，欧冠冠军究竟花落谁家。】
如果说在拉莫斯打进头球的那一瞬间曼城的士气落了一半，那么本泽马的进球就是彻底摧毁他们的最后一击。
巴蒂在前面站定，已经没力气骂人了。
“佩普，我们要不要把巴蒂换下来，他明显跑不动了。”阿尔特塔皱着眉，紧张的问，“还有阿坤，他刚刚差点摔到，已经不能再继续剩下的比赛了。”
瓜迪奥拉想了想。说道：“换热苏斯和萨内上去，巴蒂，就让他继续跑吧。”
“但是——”
“或许我们的巴西玫瑰能给我们创造奇迹，就像这赛季他经常做的那样，即使不能，也让他感受一下这种残酷的氛围……相信我，如果把他换下来，他会把我们两个生吞活剥了的。”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阿尔特塔摇了摇头。
“知道了，我去找第四官员。”
加时赛9分钟，曼城打出换人牌子，热苏斯换下阿圭罗，萨内换下斯特林。
皇马那边也积极使用自己的换人名额，阿森西奥换下伊斯科，莫拉塔换下克罗斯。他们的替补席上岁称不上星光闪耀，但也是人才济济，反观曼城，瓜迪奥拉能打的牌非常少。
还是输在后防线上了。
瓜迪奥拉在场边站到了最后1秒，作为一个经历过多次大赛的教头，他已经能够很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并提前思考如何安慰手下的球员们。
120分钟结束，主裁判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曼城没能创造奇迹。
2016-17赛季欧洲冠军联赛的冠军得主是——皇家马德里。
……
看着满场的白色都在庆祝，巴蒂深呼吸，然后卸了力气，一下坐到了地上。
他把脸藏在手里，仿佛这样那些庆祝的人群就能理他远去那样。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巴蒂已经不记得了。
皇马的工作人员和家属都来到了场上，曼城的球员们也同他们握手，祝贺，说着场面话，无数个人无数只手在巴蒂头上，肩膀上略过，带着惋惜，同情。
“别哭。”
德布劳内的声音传来，巴蒂摇摇头。
“走开。”
德布劳内没有听话的走开，他来到他面前蹲下，伸手强行把他埋下去的头抬起来，然后用拇指捻掉脸颊上的泪水。
“我们还有下赛季。”他说，然后像是要活跃气氛那样笑了笑，“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呢，脸都花了。”
巴蒂扭头躲开对方的钳制，然后哑着嗓子撒谎：“没哭。”
“是，是，不是你哭，是威尔士的天气看不过去，下雨了。”德布劳内看了眼封闭的，他再次伸手帮巴蒂拿掉粘在脸上的草屑，“起来吧，我们要对球迷谢幕了。”
“……不去。”
“别这样。”
“……输都输了，干什么去。”
“我们得去告诉所有人，我们是曼城球员，我们输得起。”德布劳内站起身对巴蒂伸出手，“就像你说的，只是场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
巴蒂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握上那只手，借力站起来。
没等他擦干净脸上的乱七八糟，阿圭罗过来了。
阿根廷前锋带着他一贯温暖的笑勾住巴蒂脖子，然后亲了亲他的侧脸，“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哭成大花脸了！”
巴蒂嘟哝两句。
也不知道是谁带着两个红红的眼眶就过来了。
南美人，有时候也这么不坦诚。
“走了，去谢幕。”巴蒂从阿圭罗胳膊下面钻出来，然后拉着他们向观众席走去，“大不了下赛季从头再来。”
……
贵宾包厢里，大屏幕上正全方位播放着曼城球员的状况。
准确的说，是德布劳内安慰巴蒂的场景。
航拍镜头清晰的记录了每一个瞬间，有几个特写甚至能从巴蒂带着水汽的瞳孔中看到德布劳内的身影，正是这样，两人之间那种特殊的氛围才能准确的传递给电视前的每个观众。
“输了呢。”大导演摇了摇头，然后指指屏幕上的画面看向内马尔，“看看他刚才那个眼神，奥——巴蒂宝贝肯定要融化了。”
内马尔气息有些不稳，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看他吗？”
内马尔没说话，他点了点头。
“去吧，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不过你看，不管是输还是赢，辉煌还是失落，能最快出现在他身边的，还是队友。”
内马尔的脚步停住了，他回头看向那大导演。“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坐拥半个好莱坞的男人冲他笑了笑，“只是问问你——想不想和我的巴蒂宝贝一起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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