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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弗朗克夫妇与波罗姐妹这对合伙人,从最初合作就决定走精品路线,所以,这对于被选中的霍森他们来说,真的是幸运的。


    他们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这也是一段筛选,那些太蠢笨的不知不觉在他们身边消失了。


    到了他们这些商品被推出的时候了,霍森和同伴们都穿着黑色长裤和白色衬衫,他们站在舞台上,一个又一个地走上去,介绍自己。舞台下是一张张圆桌,圆桌后坐着的未来客人们有男有女,都戴着面具。


    第一次的时候霍森还不到十六岁,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第一位客人是个老人。过去在他生活的圈子里见不到衰老到那个样子的老人,他的皮肤都像是树皮一样皱起,手指冰凉得可怕。


    但霍森就如感谢弗朗克先生那样感谢他,因为这是一位很绅士的客人,他是温柔的,甚至还注意着霍森是否快乐。


    这位老人做了霍森三年的常客,后来很遗憾地对霍森说“你的年纪大了,真可惜,我要和你说再见了。”


    “我也很遗憾地和那位先生道了别……他真的是一位好客人。啊!抱歉,我……我竟然……真太抱歉了,蒙代尔先生!”


    霍森因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窘迫得面红耳赤。


    “不用道歉,请继续随意地说您想说的。”奥尔摆了摆手,“坦率地说,重开的案件目前没有任何能继续追查的线索,您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线索。”


    奥尔能看出霍森确实想要倾诉,才会这么说的。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他……也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如何在索德曼生活的。


    至于霍森是否是故意讲述这些,好博得他的同情?奥尔知道,这基本是不可能的。看霍森脸上的红到现在还没消退就能知道,他可是个经历颇多的男人,寻常小事很难让他动摇。在索德曼的标准里,这些可都是下流的事情,绅士淑女们能做,但被提出来,甚至说给另外的人听,可就是一个下流的行为了。


    谁会用下三滥的污点博取别人的同情?


    对奥尔来说,这些事不是霍森这样的贫民的污点,可霍森即使听过奥尔的诸多传闻,但他还没这么了解奥尔。


    霍森抓着那个空杯子沉默了几秒,重新开始讲述,这次他所说的内容,开始向着缎带杀手——郎德利·谢尔——身上倾斜了。


    谢尔和霍森是同一批人,也就是最早的那批,也是蓝缎带俱乐部最受欢迎的那一批。


    虽然有些客人对于年龄有着特殊的偏好区间,但其余的那些,都很乐意长期光顾他们,他们每个人都有几个,甚至十几个老客人,也总有新客人愿意花更高的价钱插队。


    “……我们大多都适应了那样的生活。”霍森小心地注意着奥尔的眼神,假如看见了厌恶或者不以为然,他就会立刻转移话题,可他从那双灰眼睛里,看见的是关切与……伤心。霍森收回了视线,他吸了吸鼻子,“相对于我们的同龄人来说,那真的是不错的生活,毕竟,在俱乐部里的伙伴虽然还都活着,但在俱乐部外,我的同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他看向奥尔,用眼神示意——您真的不需要可怜我,我并不可怜。


    “很抱歉,我过于自大了。”奥尔瞬间低头。


    死去的才是真正可怜的,能不用偷盗、抢劫、欺骗,甚至杀戮的手段活到三十多岁的穷人,都是生活的强者,他们确实不需要谁可怜。


    “不不不,请别……您误会了,我这该死的语法。”霍森再次脸红了,“我的意思是,像我这种人,不值得您的怜悯。我是……我继续说谢尔的事!很抱歉,我不会再多说废话了。”


    “您这样反而会让他难受。”达利安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爱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包括您。所以他不是在可怜您,他只是在为您心痛。”


    听起来可怜和心疼有些类似,但一个是为别人付出的,一个是自身的。


    说自己的伴侣爱别人有些奇怪,可这是事实,没有人能够占有另外一个人全部的爱。


    “……”脸红的变成奥尔了,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马车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霍森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始了讲述。


    虽然在蓝缎带出卖身体,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中的大多数娶妻生子,甚至他们还是很抢手的男人——他们的妻子都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干什么,但没人在意这个,拿钱回家能养家糊口才是重要的。当他们在家里的时候,是幸福的。


    从霍森不时露出的温柔微笑能看出来,他并没有说谎。


    也有人在结婚之后出了问题,他们没办法和女性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或是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谢尔则是根本没结婚的几人中的一个,这些人有两人结成了一对,还有的虽然没说什么,显然也是喜欢男人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到底确实是天生的,还是被俱乐部里的生活扭曲的。


    “在我们当中,谢尔是最受欢迎的,他很英俊,并且热情,我并没注意到,他的热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熄灭的。好像只是一回头,笑容就从他脸上消失了。那是二十三岁,还是更早?


    他……很容易吸引那些有着恶劣癖好的,糟糕的客人。虽然我们也都有一两个那样的常客,但也只是一两个,他则……”


    霍森叹了一声。


    “我发誓,在您将我们抓起来之前,我们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当我们被带进警局审问时,我们却又在瞬间意识到了‘啊,那个缎带杀手,就是谢尔。’


    他从三年多前开始,就已经不正常了。我也听到过他的嘀咕,‘为什么他们不去找女人?’‘为什么那些女人反而能保持纯洁?’‘那样真的让他们很快乐吗?’我劝过他,我们都劝过,也向弗朗克提过,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后来,突然谢尔自己主动表示不干了。


    我们每周能拿两到三个金徽……”


    奥尔冷哼一声,他怕霍森误会,立刻加了一句解释:“那些混蛋趴在你们身上吸血!”


    他记得弗朗克夫妇当时说的抽是八成,这是八成吗?怕不是得有九成九。


    “我们确实只拿了零头,但弗朗克为我们提供了这个机会,而且俱乐部很安全,离开俱乐部,我们根本不可能赚那么多。”


    “……”


    霍森笑了,他相信了,这位蒙代尔先生竟然真的是为他们心痛:“总之,我们赚得不少,但是,这笔钱不只是养活我们自己,甚至不只是养活我们的妻儿的,我们大多数人背后,都有很多人。”


    他的笑容消失了,痛苦再次浮现上来,很显然,随着他们的入狱,那些指望着他们的亲朋都再次陷入了绝望。


    “谢尔不一样,他已经和家里人断了联系,又没有结婚,他的钱应该都在他自己的手里。坦白地说,我也曾经想过那么干,因为养活那么多人实在是太艰难了,但是现在的我,为当年的想法感到深深的歉意。”


    不用他解释,很容易理解。这三年里,那些曾经被他们拉扯过的亲朋好友,也在努力地拉扯着他们。


    “霍森,你们当中谁和谢尔的感情最好?”


    “我。”霍森说,“确切地说,我结婚前和他的感情很好。但当我拥有了家庭后,他就突然疏远了我,他这个人原本就不像看起来那么外向……”


    “你认识和他在一块的那个巴维·列索特吗?”


    “认识。”霍森点着头叹了口气,“小时候他也是我们的朋友,后来我们被弗朗克先生选走,他想和我们一块,但被拒绝,之后我们就渐渐疏远了。至于他怎么和谢尔走到一块,我就不清楚了。”


    奥尔皱眉,这趟夏肯堡之行,绝对是值得的。但是,看来这一趟是无法得到关于模仿犯的线索了。


    “但是……”霍森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没什么用,但他努力地想给奥尔帮上忙,“但是如果说到缎带杀手,主要是说到缎带杀手的杀人方式,我想起来了一个客人。贝尔特男爵,萨布里埃尔·贝尔特,他很喜欢用缎带勒我们的脖子。


    勒脖子不是很罕见的癖好,我们的客人里有不少这样的。很多客人甚至更喜欢女人,但也来找我们,原因就是我们比较强壮。但他比较特别,他用来勒我们的,不是缎带就是蕾丝。”


    奥尔知道这个贝尔特男爵,第一位被害人舒尔小姐,就是在他家做家庭教师,他还拜访过这个男人。


    “谢谢。”


    “我不确定是否有用,回去后我和其他人会把我们的客人名单写一份交给您。”


    “我会为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提供保护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他们这种职业的客人名单,是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要命。不过,三年前,无论弗朗克夫妇或他们,都不会把这份名单交出来的,三年后,不用奥尔要求,霍森就主动说了。


    这也说明,他们是真的无所顾忌了。车内陷入了沉默,奥尔皱着眉闭着眼睛,他在复盘白天看到的那些案卷,主要是验尸报告与被害人的家庭情况。


    百莲娜·波尔特,银行职员,失踪两天,被人发现时,一只脚吊在路灯上。她的未婚夫在不久后殉情而死。


    柯温·维多姆,打字员,失踪了一天半,被人发现时,头朝下在垃圾桶里。她做洗衣妇的母亲在两个月后就去世了。


    卡尼娅·贝索,在自家的书店中做店员,失踪两天,被人发现时,挂在路边长椅的椅背上。书店被卖掉了,她的父母与兄长一家,已经搬离了索德曼,不知所踪。


    迪迪·奥拉霍,百货商店店员,失踪两天,被人发现时,倒在邮筒边上。众多死者中唯一的一位希克林人,是珠宝商的外甥女,她的母亲与兄长彻底决裂,两家成仇。并且两家人都彻底在去年希克林区的混乱中,失去了踪影。


    贝尔特男爵的特殊癖好确实嫌疑很大,但这点证据还不足以让皇家警察有足够的底气,去敲开一位贵族的大门,去审问他。线索还要着落在这些死者身上,虽然三年过去,物是人非,但还是希望她们能“告诉”奥尔,凶手到底是谁。


    回到了鱼尾区,不需要奥尔过问,带回来的一千多人就被分了。送去医院,送去白桦镇,还有送去各个工厂的职工宿舍,应该勉强能塞进去。


    当奥尔和达利安要下车离开,让霍森继续坐着车前往医院的时候,霍森突然叫住了奥尔:“蒙代尔先生!能、能请您和我……拥抱一下吗?”


    他提出这个要求显然是经过了一路思考的,但当他亲口说出这些话后,却顿时满面悔恨。


    已经站起来的奥尔转过了身,给了局促不安的霍森一个拥抱:“您没有错误,您是一位努力生活的英雄。”


    火鸟:“亲亲他!亲亲他!亲唔唧!”红龙的爪子准确无误地把他按进了地面。


    奥尔……真的亲了一下霍森,亲在了他的额头上。


    就如他亲吻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那样,带着满心的祝愿。


    当奥尔下车时,能听见背后传来清晰的哽咽。


    马车走了,奥尔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他的办公室,达利安跟在后边,他看见奥尔打开了在他办公桌上的验尸报告。


    奥尔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看,但眉头久久地不见舒展。


    达利安在奥尔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原本想安慰他,但是,此刻的奥尔不需要安慰。


    第二天早晨九点,奥尔满脸失望地放下了案卷。


    “没有新的发现?”


    “对,还是过去的那几点。”奥尔闭着眼睛一手撑着头,一只手伸出来比划着数字,“一死者的失踪时间与死亡时间距离较近,全部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二死者的容貌偏美艳,但根据之前收集到的情报,四人的名声都极好;三死者被发现时,身体都被摆成极其糟糕的侮辱性姿势;四死者们的工作地点都在琴弦街附近,抛尸地点也局限在梧桐区的范围内;五死者的伤口内都发现了灰色的铁砂,疑为某种折磨的方式,但也帮我们确定了她们大概率都被同一名凶手所害,而缎带杀手谢尔的地下室中,是没有铁砂的;六……


    六死者所生活的环境周围,都至少有一人,是蓝缎带俱乐部的顾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把她们误认为缎带杀手被害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奥尔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天花板继续说着:“百莲娜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位被害人,但绝对不是凶手的第一位被害人,凶手经验老到。仔细检查受害人的伤口,能发现死者的身上遍布伤口,但其实是错落有致的,和只是为了发泄的谢尔与享乐的列索特不一样,后者造成的伤痕是杂乱无章的。


    倒是……和我们在黑峡镇遇到的那个悍匪布雷顿有点像。”


    “那个给被害人穿粉袜子的?”


    “对。”奥尔忽然意识到,如果是现在的他接手缎带杀手的案子,那他会立刻看出这四起案子的不同,他更有经验了,“将死者摆成那样的姿势,如果是谢尔确实是为了羞辱,但这个凶手是冷静的,他……没那么愤怒?”


    奥尔再次翻阅起了那些验尸报告,它们就摆在那,奥尔也看过了不知多少遍,很多线索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可他就是没办法把它们像以往那样整理出来,因为,他太暴躁了,尤其是知道证人们的处境后,他就暴躁到没办法集中精神。


    ——就算对着那些案卷看,但也只是看了,过脑子了,却没过心。


    在刚才,逐条地将线索讲述出来后,他的注意力才得以重新集中起来。


    “谢谢,加西亚!”奥尔的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探了过去,给了达利安一个吻。


    达利安眯着眼睛享受了这个吻,笑看着奥尔再次捧起了验尸报告。


    “我之前对那位霍森还是有所怀疑的。”奥尔一边看一边说。


    达利安赞同地点点头:“他们很可能是最早知道缎带杀手的人,并且他们被抓了,缎带杀手的行为也确实结束了。”


    “对。其实现在我对他们也依然保持怀疑,因为这太巧合了。一个如此频繁行凶,从中获得快乐的连环杀手,不可能停下来。”


    一个连环杀手停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了,二是他被捉了。


    第一次听说这句话,是从电视剧里,之后奥尔看到的无数真实案例也证明了这一点。连环杀手就如游走在密林中的野兽,一旦尝到了人肉的味道,就会一直去捕猎人类。


    奥尔再次翻看了四位受害人的验尸报告,每人的报告都有两份,一份是最初发现她们遗体时,梧桐区警局做的验尸报告。即使前两位女士被发现时还没有缎带杀手,但因为她们都出身于中产家庭,所以梧桐区警局当时没有敷衍,正经地写了验尸报告,这份验尸报告,可以算是很具体的。


    当总局接手之后,他们还是想做出些成就来的,因此对于四位死者都进行了开棺验尸,但没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甚至两份报告有时候还有相同的错别字,所以……不过总局的验尸官,可以理解。


    又一次地将验尸报告从头看到尾之后,奥尔确定了:“我的推测没错,这个凶手对于受害人的虐待,是按部就班的,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强壮、冷静、老练、有条理,三年前他至少三十五岁。这是一个‘做游戏’的凶手,但他并没有暴露并展现自己的欲望,他在自娱自乐!”


    奥尔站了起来:“这是个和谢尔完全相反的家伙!他一定还有受害者!奥丁!”


    “哇!”


    奥丁瞬间从屋顶上到了做过加固与延伸的窗台上,快速伸出一只脚。


    “啊,抱歉,亲爱的,我还没写信。”奥尔快速回到了办公桌上,给梧桐区的克拉罗斯写了一封信,他需要对方找出最近三年所有女性被虐杀致死的案件,尤其是伤口中发现了铁砂的案子,不是让他送过来,而是请他在收信之后尽快整理出来,奥尔这就去梧桐区警局查看。


    奥尔走到了门口,发现达利安没动:“?”


    “我去查抛尸案,而最后那起案子,交给安卡,怎么样?”达利安站了起来,拿着头盔。


    他想跟着奥尔一块儿,但……他曾经以为这位娃娃脸血族的心很小,只能住进去一个伴侣,可竟然在昨天晚上才真正的意识到,血族王储的心有多么宽广,有太多的人住在里头了。


    奥尔转过身,对达利安张开了手臂。


    达利安也走过去,抱住了他:“是我追上来的,可……我发现我又不想这么干了。我不想只是跟住你的脚步,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了。因为我发现,即使我和你的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但那也并不代表着你能看着我。”


    达利安搂住奥尔的胳膊一收,他咬了一口奥尔的耳垂,这成功地让已经张开嘴的奥尔,把他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别道歉,你没有任何错误。我只是重新做出了一个选择——在纯粹的家庭伴侣,与不那么纯粹的家庭伴侣加事业上的伙伴之间。


    我本以为你的伙伴有很多,但伴侣只有一个,但我错了。我不像我认为的那样没什么欲望,只守在你身边就好。”


    “加西亚,我才是一直被你保护在羽翼之下的那个,我也才是不愿做累赘的那个,我要和你,在天空中一起飞翔。”还是比翼齐飞这个词更美丽,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词。


    这强大美丽的狼王,正是他今生的挚爱……


    奥尔带着托马斯、约德尼、大麦克、雪莉、葛雷帕与禁卫军艾尔迪,以及二十多位男女警官,前往梧桐区警局。


    (挤在一群高大警官中间的花花公子葛雷帕:QAQ女、女警竟然比我高)


    第332章


    “关于铁砂的案子,三年前总局也询问过,但很遗憾,我们局里并没有类似的案件。我听说他们也去其他分局问过,同样一无所获。不过,关于虐杀的案子,我们区这三年间还是有……很多的。”克拉罗斯略羞愧地说,作为一位分局长,自己负责的区域里治安问题严重,不羞愧就怪了。


    奥尔苦笑着摆了摆手,这种被虐杀的案子,鱼尾区这些年也有几起,而杀人凶手,全都是伴侣——被害人女性居多,男性只有一起。对那些凶手,奥尔从不会在报告上写“家庭暴力”这个词,那就是虐杀。那些人结婚也不是要寻找一个未来生活的伴侣,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免费的佣人与发泄对象。


    罪犯找这样一个对象还要绑架,他们直接结婚,但在奥尔看来,后者比前者更恶劣。这还是鱼尾区风气极好,左邻右舍都喜欢“管闲事”的情况下,但即使这样,奥尔也不能确定,目前鱼尾区就没有家暴的家庭了,被虐待却不说的绝对有。


    克拉罗斯看奥尔的表情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众人走进了一间堆满了案卷的会议室:“一共有八十七桩案子,左边是破了案的,右边是没破的。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吗?”


    “当然需要您的帮忙,请将案件根据时间以及身体受害的严重程度帮我排序一下。”


    “好的,先生。”


    葛雷帕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


    托马斯抱起一摞案卷,直接递给了葛雷帕。


    “咳咳咳!”案卷的灰尘让葛雷帕咳嗽了半天,等他停下咳嗽,发现所有人都开始忙了,“……”


    葛雷帕也抱着他的案卷坐到了一边,在看了两本后,他就跑出去吐了。


    吐完回来,葛雷帕的脸色都是青的。


    奥尔抬头瞟了他一眼:“把他的案卷分了。”


    “我可以!”


    “想看你可以去看分类好的,你的情况我不认为能完成工作。”奥尔重新低头看他的那份了。


    其他人已经陆续过来,分走了葛雷帕的案卷。葛雷帕气愤得脸色发红,他已经转身走到门口了,却最终又走了回来,坐在已经被分类好的一小部分文件后边,默默地翻看。


    ——还有救。


    两个多小时后,最先有所发现的是大麦克,他将一份已经结案的案件反复看了三遍,拿着这份东西,站起来到了奥尔身边:“先生……”他有些紧张,短短三年,他和奥尔都变了很多,曾经那个能被他随便说教的年轻血族,现在已经让他仰望了,“这个案子有些问题。”


    大麦克没想和那些狼人血族并驾齐驱,但他能看得出来奥尔在努力拉着警局里的人类也朝上走,曾经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警探,现在也已经达成了的大麦克想,或许,他还能朝上走一点。


    大麦克将他发现疑点的部分都标记了出来,逐页对奥尔讲述。


    这起案子的女死者贝瑞卡·奥多夫在香水店做销售员,她的父亲也是一位调香师,她本人嫁给了她父亲的弟子博莱克·奥多夫。在贝瑞卡的父母相继离世后,博莱克的本性暴露了,他开始酗酒,并时常殴打妻子。


    有传言说,贝瑞卡要与博莱克离婚,可就在这种传言流出几天后,贝瑞卡失踪了。最先发现她失踪的是贝瑞卡香水店的老板,胡克·哈利文先生,因为贝瑞卡那天没来上班。一天后,他们发现了贝瑞卡的遗体,她被遗弃在一处暗巷里,整张脸都被打得变了形,满身酒味,人们是从她的衣服认出她来的。


    稍后发现的博莱克醉倒在家里呼呼大睡,浑身都是血。在牢里睡了整整一天后,清醒过来的博莱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找贝瑞卡要钱,当警察说明了贝瑞卡的情况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否定,而是努力回想,过了几分钟后,他哈哈大笑着嚷嚷:“我杀了她!我终于杀了她了!”


    毫无疑问,他这样的发言是认罪了。


    可大麦克发现的疑点却不少:一、暗巷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里没多少血迹,一个醉得失去意识的人确实可能暴起杀人,但他是怎么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把尸体弄到一个离家有三个街区外的暗巷去的?


    二、从物证拍照上看,贝瑞卡衣服上的血迹大部分都是浸染的痕迹,没有飞溅血迹也没有滴落血迹,几个血手印的位置很奇怪,而且警察竟然没核对血手印与博莱克的指纹。


    三、尸体的脸虽然不可辨认,但她的双手极其粗糙,手上有两片指甲掉落,但照片上她的指甲虽然被血迹和污渍糊住,但依然能辨认出,它们已经长出一点点了。从经验看,这两片指甲是因为严重的冻疮,从手上冻掉的。但贝瑞卡可是一位香水店的销售员,是要用手托起香水瓶为顾客展示与试用的,她可能有这样一双手吗?


    四、博莱克身上的那件血衣,同样没有任何的飞溅血迹或滴落血迹,他的两只手虽然有血迹,却没有任何的伤痕,指节没有发肿,皮肤没有被划伤。在一个人把另外一个殴打得面目全非后,除非是练过的,手上已经结满了厚厚的老茧,否则不可能自己完好无伤。


    “我知道这案子和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无关,但是……”


    “带着葛雷帕一块去吧。”


    “是!先生!”


    叫上人手前,大麦克当然还要和克拉罗斯说一声,克拉罗斯有点印象,因为这是最近的案子,博莱克还在牢里没被提走呢。但这在谋杀案中属于小案子,第一嫌疑人又十分干脆地认罪了,当时克拉罗斯只是稍看了两眼就点头签字了,现在他才终于仔细地了解了这件案子。


    他记得两年前也是这样,他以为的万无一失,可结果却是不堪一击。


    克拉罗斯拍了拍大麦克的肩膀:“谢谢。”


    已经被打击了两次了,他必须吸取教训。呃……今天假如再出现错案,不算在教训之内。


    大麦克带着葛雷帕离开了,奥尔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原来不只是他和达利安,大家都在“长大”。


    之后的半天内,也“果然”出现了错案,到下午六点时,包括大麦克找出来的那宗案子,累计发现了四件明显的错案,三件存疑案件。未破案件里,也有六件被点出了明显的疑点。


    奥尔带着人,是来破模仿犯案件,不是来给克拉罗斯查漏补缺的,后来这些案件,他们点出问题后,都交给了克拉罗斯。只不过,每次交给克拉罗斯案卷的时候,奥尔都会颇有深意地看他两眼。


    克拉罗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着急地解释什么,毕竟这个烂摊子就是他自己的地盘。把案子都解决了,才能说别的。


    第二天早晨八点,葛雷帕无比兴奋地与大麦克回到了梧桐区警局。


    跟在奥尔后头看他破案很刺激很精彩,现在他自己破案,更刺激更精彩。他们找到了真正的凶手——香水店老板。


    原来贝瑞卡是一位出色的调香师,香水店里那些挂着“奥多夫大师”签名的香水,实际上都是她的作品。但她是个女人,没有贵族愿意用一个女人调制的香水的,即使使用香水的也有很多女性,所以那些香水只能挂她丈夫的姓。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丈夫博莱克才会酗酒度日,显然在发现自己的才干根本比不上妻子后,这个男人彻底自暴自弃了。


    “……那个老板说得好听,说什么‘只是为了让贝瑞卡脱离博莱克的那个废物的掌控~’”葛雷帕兴奋地为奥尔表演着当时的情况,“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把人锁在地下室里,尤其那个死去的女人又有什么错呢?恶心的下流坯!”


    他甚至十分不贵族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奥尔喝着咖啡,微笑地看着他。


    葛雷帕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是比奥尔更年长的那个,但他又不敢直接抗议。


    “这位女士现在情况怎么样?”


    贝瑞卡的遭遇,正是索德曼那些看似能够自立自强的职业女性的真实写照。


    她们自己必须出身于一个中产家庭,或者是某位人物的私生女,要有人脉,有靠山,才能获得一个足以让她们养活自己的工作。这样的女性,在整个索德曼的女性当中,数量其实是很稀少的。但这种生活并不安定,一旦家庭发生变故,如贝瑞卡这样,疼爱保护她的父亲去世,丈夫露出了真面目,她们就在瞬间失去了庇护。


    假如放着不管,等待着贝瑞卡的,就只有沦落到底层。


    “因为她之前意图逃跑失败,所以被砸断了左脚的三根脚趾,但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十分坚强镇定。”


    “问问她,是否有意接受圣·安德烈斯研究院的邀请?进行香料的研究?”


    “你要让她给你调配香水吗?呃……我会买的,我也会介绍我的朋友去买的。”葛雷帕紧紧抿着嘴唇,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壮烈,


    奥尔笑了笑:“感谢您的勇敢,您累了吗?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虽然大概率是用不到他的支持的,可总不能寒了“小朋友”的心。


    “被您这么一说,我确实累了。”葛雷帕摸了摸肚子,他的胃确实在抗议,在感觉到饥饿的同时,疲劳也一起来凑热闹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看了看奥尔手边放着的案卷,“那我先离开了,您也请注意身体。”


    “谢谢。”葛雷帕和大麦克离开了,奥尔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案卷上,现在被他筛出的案子有十二件。


    筛出这些案件的最初条件是:一、死者是美艳类型的年轻女性;二、死者从失踪到被发现的时间在四十八小时左右;三、死者被发现时被摆出的姿势较特别。


    奥尔没把这些条件告诉给其他人,他只是让他们按照死者受到伤害的严重程度区分,因为,奥尔甚至不能确定,这位模仿犯真正的狩猎范围与作案习惯。


    毕竟他借鉴了众多缎带杀手的作案习惯,完全是他自己的风格,那就不是“模仿”犯了。


    他最终筛选出的这十二件案子,被害人的年龄跨度有些大,从十七岁到三十二岁,她们也不再都是有正经工作可以养活自己的女性。有女佣,有站街女,有已婚在家的少妇,还有待嫁的少女。


    奥尔选择她们,因为这些女性被发现时都很……干净。


    她们不像缎带杀手的被害人那样,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缎带,她们衣着整齐,身上有着多少不等的虐待痕迹,致死原因都不同,但她们被发现时,身上没有任何污秽,衣服也很干净。


    每个人被发现时的姿势也各不相同——有两人被第一目击者移动过,不能确定被发现时的动作了——靠墙坐着的死者,双腿岔开,双臂摊开在身体两侧,太阳穴被敲开,脑浆迸裂,很像是洋娃娃被摆在橱窗里时的模样,坏掉的洋娃娃。平躺的死者交叠放在胸口,姿态虽然安详,但她是被勒死的,满脸都是狰狞与痛苦。被锁链X形捆绑在路灯上的死者,被割断了脖子,而且凶手在她被割开的器官里,插入了一支红玫瑰……


    这些案子是不同的,却又有着一种让奥尔觉得类似的诡异。


    “你们去休息吧,明早开始查案。”


    奥尔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这看这十二个案子了。


    他考虑过是否要将案子分散给众人,让大家分别查案,但最终没那么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奥尔几乎将十二个受害者的案卷背下来了。


    六点半,所有人就都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了。奥尔把最近的三个受害者的名单交给了克拉罗斯:“这件事需要梧桐区警局协助,请筛查三位一个街区内的邻居,询问他们一切关于受害者的情况。在受害者失踪当天,是否有人见过她。她的交友情况。以及,在失踪前她是否有过异常状况,这三个问题必须每一个人都问到,包括孩子。”


    警察们在探案的时候,当然会询问相关人员,但最多是死者的亲友与附近的邻居,这种大面积的筛查,是很少在皇家警察办案时发生的,因为太“浪费”时间,又不会有人给警察额外的工资。


    “是!”克拉罗斯扫了一眼三个地址,就要走。


    “别着急离开。发现重要线索的警察,可以从三种奖励中选择两种:十张博览会广场的贵宾券、甜蜜炸鸡一年份的每月20金徽限额餐券、家里的孩子去蒙代尔孤儿院上学。血族和狼人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我接受范围内的要求。”


    如果在蓝星,那么这种奖励是开玩笑。但在索德曼,却是很丰厚的奖励。目前博览会广场的贵宾券在市面上属于一票难求,每张能卖到25金徽左右。甜蜜炸鸡的限额餐券可以买到一些限量供应的食物,专卖同样能卖出高价。至于蒙代尔孤儿院,现在那已经被称呼为孤儿的私立学院了。


    奥尔没有直接给钱,因为他拿不出钱来,他穷。


    _(xω x」∠)他的现金除了工资之外,全部在庞大的蒙代尔集团的现金流里。而他和达利安的工资还要支付他们俩的生活支出,奥尔去孤儿院给孩子们买个玩具,或者请狼人们吃顿饭,再或者和达利安吃一顿好的,每次得花出去一大笔。


    奥尔就是个彻底的月光族……


    克拉罗斯召集梧桐区的警员大筛,奥尔又拿出了一份案卷:“我们去查这位受害者。”


    被他单独拿出来的受害者名叫格劳丽亚·梅苏利特,于一年前被害。她就是那位年纪最小,被敲破太阳穴后,摆成了被毁坏的洋娃娃模样的十七岁少女。


    会查她,因为她的情况比较特别。根据办案警察搜集到的资料,他们家都是守律教的信徒,还是守律教里的守旧派。所以,格劳丽亚从八岁开始,就被父母禁止在没有男人陪同的情况下外出了,因为未曾婚配,所以在她被害前,这个男人指的是她的父亲与兄弟。


    她失踪的那天,是去朋友家参加茶会,是她的弟弟接她回来的。但在经过一处拐角时,这位十五岁的少年说他突然被打晕了,醒来时,格劳丽亚已经失踪了。一天半后的清晨,有人在四个街区外发现了她。


    这是一起事先预谋的绑架,凶手显然很熟悉格劳丽亚的动向。在守旧派的守律教信徒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凶手本该相对容易发现,或者至少也该相对容易地找到一个范围。


    一年前的负责警员,也有着相同的想法。案卷里有着大量的相关人员证词,看得出来,那些被他人证们也都在配合着他,努力寻找着那个拐骗犯,然而遗憾的是,证人证词很厚,却没有任何一条是有用的线索。


    克拉罗斯刚安排好了人手,就看见奥尔带着人走出了办公室,在他背后的众人正在分看着一份案卷。


    “您要亲自去查案吗?”


    “格劳丽亚·梅苏利特案。”


    “啊,我知道那个案子……”克拉罗斯叹了口气,“可怜的女孩,她的父母很爱她,并且迫切地渴望着找到凶手,为此甚至愿意我们进行验尸。她所居住的社区里,也大多是诚实的好人,但是很遗憾……我可以陪同您一起查案吗?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影响另外三个案子的筛查。”


    “您不提我也要邀请您,毕竟这案子涉及到守律教,我可并不擅长和宗教人士相处。”


    奥尔说的是真话,死亡的虽然只是普通少女,但根据原主的经验,守律教信徒也只是比信奉贝尔东教的希克林人在排外上好一点有限。


    “先生,我觉得没有破案的我,在他们的社区里,并不会受到他们的欢迎。反而,我们要借用您的名声了。”


    名警探奥尔吗?虽然查案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但奥尔此时还会忍不住觉得有些羞耻。


    他们前往的庞瑟街,正是索德曼守旧派守律教聚居的社区,与周围砖石结构的索德曼住宅不同,这条街道上的住宅都是木结构的,而且所有的房屋都被刷成了黑色。这里的男女也都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色,未婚的少女扎着麻花辫,已婚的妇女裹着黑色的头巾。


    虽然这是宗教传统,但这种全黑的环境,确实会让人感觉到一阵压抑,红色的警车和这里格格不入。


    原本在路上走着的人们快速走进房屋里,两边敞开的窗户也飞速地关闭。奥尔这是在现实中享受到瘟神过境的待遇了。


    梅苏利特家的宅子相比起别人家更加的暗沉,因为他们所有的木窗都闭合得紧紧地,其他的房子,至少主人敞开着窗户,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中,能看见房子中摆放的艳丽鲜花,给周围增加了点滴的亮彩。


    “嘭!”那扇门绝对是看见他们的马车停下后,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关上的。


    奥尔和克拉罗斯一起下了马车,克拉罗斯请奥尔稍等一会儿,他去敲门。


    “梅苏利特先生,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现在负责格劳丽亚的案子了!”克拉罗斯敲着门,十分干脆地说明了情况。


    “……”几秒后,门开了,“那个蒙代尔吗?”


    奥尔没想到,原来这些中产阶级,也称呼他为“那个蒙代尔”。


    “是的。”克拉罗斯退到了一边,把奥尔显露了出来。


    “您能找到杀害格劳丽亚的凶手吗?”


    “我无法给您肯定的答案,我只能说会尽力。”


    “……为什么您会突然在意格劳丽亚的死?毕竟我们付不起雇佣您的钱,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大案子。”梅苏利特先生的嘴角撇了一下,因亲口说出女儿的死亡只是小事而明显地流露出痛苦。


    “我正在追一个连环杀手,您的女儿很可能也是他的受害者。请保密,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凶手很可能会逃离。”


    第333章


    “我会配合您的。”梅苏利特先生最终还是让开了门口,让警官们进来,“请找到那个畜生,找到他!”


    这是一位父亲愤怒的低吼。


    “我想见一见迈克,他是最后见到小姐的人。”


    “迈克!”


    一个大男孩被叫了下来,格劳丽亚失踪时他十五岁,现在也只是十六岁,鼻子下面刚刚长出了一层小绒毛。他看向奥尔时的眼神,是害怕加戒备。


    “别害怕,先生。我只是问几个问题,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格劳丽亚小姐前往的史莫因家,那里距离您家只有半个街区,您是在哪个拐角被袭击的?”


    “就是从他们家过来的第一个拐角。”


    “有棵桂花树的地方吗?”


    “是的,就是那个路口。”


    “就是说您正在右拐的时候被袭击的,迎面被袭击的?”


    “是的。”


    奥尔笑了,他温和地说:“能跟我出来一下,我们看一看现场吗,迈克?”


    奥尔态度很自然,可这个少年却像是看见天敌的刺猬一样,瞬间竖起了浑身的刺:“我不去!你不是来找我的姐姐吗?我被打晕了,什么都没看见!你和那些警察一样,只是来糊弄我们的!爸爸,赶他们走!”


    站在一旁的梅苏利特先生对于奥尔的提问也有些奇怪,但他很有耐心,毕竟奥尔名声在外,他来他们家也不单纯只是为了格劳丽亚的案子,那么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糊弄他们。


    “冷静,迈克。请原谅这孩子的激动,毕竟,他姐姐是在……”


    “梅苏利特先生,那么,您能帮我到那去看看吗?”奥尔示意。


    梅苏利特先生眉毛一挑,注意到有些不对劲了。


    当奥尔走出来时,低声对克拉罗斯说了一句:“别让那男孩离开。”更是让梅苏利特先生瞬间怒火中烧。


    “您是什么意思,蒙代尔先生。”


    “非常感谢您能保持冷静,梅苏利特先生。”奥尔在街道上站住脚,“请别误会,我并不是要让您的儿子当替罪羊,那太可笑了。但这位年轻的先生,显然隐瞒了什么。他说他是迎面被打的,但您还记得一年前,他是什么地方受伤的吗?”


    “他是……呃,侧方?”梅苏利特先生抬起手,捂住了他耳朵上方的脑袋。


    “而且,您的社区邻里的关系都很好,大家彼此认识。他们姐弟两个距离背后的史莫因家也并不是太远。当迈克被打晕,格劳丽亚小姐即使是被吓住了,也不至于连尖叫都发不出吧?可后来,却是几个小时后,才有人发现了晕倒的迈克,进而意识到格劳丽亚小姐失踪了……”


    “您……说得没错,蒙代尔先生。请您稍等,迈克会说的。”


    梅苏利特先生黑着脸,冲向了家里。门厅里没见到迈克的人,梅苏利特先生大叫着“迈克!”正要冲向二楼,就听见了后门传来的吵闹声。


    “我要出去!我不是罪犯!你们这些无能的警察!”


    “迈克!”


    梅苏利特先生发觉,迈克不但没有因为靠山来了而镇定下来,恰恰相反,他吓了一跳,就要直接蹿出去,可是被约德尼直接拦腰抱住。


    “爸爸!爸爸!您不会相信他们的,对吧?”


    “……”


    “我们进来再说。”周围的邻居已经从窗户朝外探头了。


    “十分感谢您,蒙代尔警官。”


    “爸爸!”被抱进了房子里的迈克还在挣扎。


    “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都在尽量地保护你的名声,没谁想诬陷你我们只想知道真相!你狠心地看着你的妈妈痛苦了一年,却一言不发。你的姐姐被人谋害,你作为她的弟弟,竟然没想着为她复仇,却要保护杀害她的恶魔吗?你的良心呢,迈克?”


    “父亲,我……什么都不知道……”迈克终于停止了挣扎,可他的发言还是让梅苏利特先生失望了,他匆忙解释,“父亲!我不是在欺骗您,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我那天没去接格丽,我没去……”


    格丽应该是格劳丽亚的昵称。


    “你没去?”梅苏利特先生抓住了迈克的肩膀,这个答案让他难以相信。


    “是的,我没……没跟去。我和乔迪他们去玩了,后来也是乔迪打的我。史莫因家距离我们只有半个街区!只有……只有半个街区。”约德尼松开了箍住迈克的胳膊,少年就那么被父亲抓着肩膀僵硬地站着,痛哭流涕地讲述着一年前的事情,“格丽也说,路很近,一路上都是我们认识的人,只要我在六点半左右,在杂货店附近等她就没问题了。”


    梅苏利特先生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想咆哮想咒骂,可是……他最终只是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爸爸,我没能保护格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在那。”在父亲的怀里,迈克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打着哭嗝,继续说,“六、六点我就等在杂货店那了。乔迪说格丽喜欢沃特·史莫因,一定是想多留一会儿,我没听他的,一直等在那。七点半的时候,格丽还没来,我就去了史莫因家。


    结果崔西娅告诉我,格丽那天已经准时走了。我们到处去找,可没找到。崔西娅告诉我,格丽喜欢上了一个外头的人,很可能是跟那个人私奔了。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张扬开,那样对格丽不好。而且……而且我没有陪格丽,也会被惩罚的。


    我怕了,就让乔迪打了我,然后让他去叫你们。我们以为警察能找到格丽的,我们自己也会一直寻找格丽的,总能找回她,总能……我没想到!爸爸,我没想到会有人、有人杀了格丽!怎么会呢?怎么会……”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激动起来,双眼呆滞,浑身发抖。


    “乔迪的全名是什么?他住在哪儿?他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奥尔的声音把迈克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他用指责与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奥尔。


    “乔迪是我们隔壁邻居的第五个孩子,乔迪·劳瑞。”


    “您能和我们一块去拜访劳瑞家与史莫因家吗?”


    “当然可以的,蒙代尔先生,只是请稍等一会儿。”他答应着,把儿子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迈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站直了,“你错了,迈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成长成了这个样子。我拥抱你,只是为了让你冷静下来,但我……目前无法原谅你。”


    “爸爸?!”


    “我可以接受你一年前没去接格丽,就像你说的,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人想到竟然会出事。即使真的出事了,那也只是一个意外。我无法原谅的,是你的欺骗,你为了隐瞒一个意外,为了逃避惩罚,就那样看着我们痛苦。”


    一开始迈克还乖乖地停训,可过了一会儿,他就忍耐不住了:“我已经将隐瞒的都说了,您也听见了,我说与不说和找到格丽的凶手有关系吗?我隐瞒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我就知道,一旦我说了,所有的罪过就都是我的,果然是这样,现在你们可以像恨凶手那样恨我了!反正这些废物的警察最终也将一无所获!”


    “当然有关系。”奥尔说,在这种封闭的宗教社区长大的孩子,看似纯良,实际上从另外一个角度被养坏了,“你给出的线索,歪曲了格劳丽亚的失踪时间和失踪地点,将警察们的调查方向引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


    “哼,反正是你说的。你们找不到凶手,当然得找个怪罪的方向,或者找一个倒霉鬼作为罪犯。”迈克盯着梅苏利特先生,抬起胳膊指着奥尔,“看着吧!当你在失去女儿的一年后,又失去一个儿子,这就是这些红皮子能做的。”


    “啪!”梅苏利特先生给了迈克一巴掌,在对方还晕乎乎的情况下,他站到了奥尔的面前,“蒙代尔警官,真抱歉,我耽误的时间有点多。我们走吧。”


    迈克这时候捂着脸要跑上楼,但再次被约德尼拽住:“梅苏利特先生,我们需要您儿子的证词,是否能让他一直留在门厅里?”


    “当然可以。”


    “请您对您的家人说一声,以免稍后产生什么误会。”


    梅苏利特先生点了点头,上楼去了。几分钟后,奥尔听见了一声尖叫,托马斯低声说:“好像是一位女士晕倒了。”


    又是五分钟过去,梅苏利特先生下楼来了,另外一位年轻男士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的脸就能确定,这位先生是梅苏利特先生的另外一个儿子,迈克的哥哥。


    几乎是刚敲门,劳瑞家的门就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同样是一位中年的绅士,一位大家长。


    “这位是蒙代尔警官……”


    “啊!”劳瑞先生发出一声惊呼,“是‘那位蒙代尔先生’吗?”


    劳瑞先生是一位胖先生,厚嘴唇小眼睛,笑呵呵的,充满喜感却不让人讨厌。他的头很小,身材也不高,看起来就像是个梨子。


    “是的。”


    “你可真是舍得花钱……”劳瑞先生感慨着,“是来问我们线索的吗?请吧,蒙代尔警官,都请问吧。”


    “能请您的儿子乔迪·劳瑞先生出来一下吗?”


    “我的儿子?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小孩子而已,他能知道什么?”


    “波普斯,我的朋友,你知道格丽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多难熬,请让乔迪来帮帮我们吧。”


    劳瑞先生叹了一声:“老朋友,难道我没有帮你吗?从去年到现在,我们一家一直在帮助你,但是这种面对警官先生的事情,找一个孩子有什么用呢?他难道能帮忙吗?”


    梅苏利特先生刚要继续说点什么,就被奥尔插话了:“在这问,还是稍后我请你们一家前往警局配合调查?”


    假如是格劳丽亚的个人案件,奥尔会更温和一些,毕竟梅苏利特先生一家还得继续住在这,他们家的孩子还得和周围的邻居婚配。但现在的案子关系着几十条人命,他们现在废话的时候,说不定就又有一位女性被害了。


    “……”劳瑞不笑了,他看着奥尔,那是衡量的眼神,他在思考奥尔是否能在守律教的教区里,带走一家子虔诚的信徒,“稍等,蒙代尔先生。”


    劳瑞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间了,稍后,他带着一个大男孩回来了。


    乔迪·劳瑞,他和隔壁的迈克同龄,和父亲相反,他很瘦,但同样的厚嘴唇小眼睛,也同样的个子不高。


    “您就是那个蒙代尔先生吗?我听说过您,我知道您十分的厉害,我很乐意能够帮上您的忙。”


    “隔壁的迈克·梅苏利特先生已经承认了,在格劳丽亚失踪的当天,他并没有去接她,而是和您在一起。”


    “他说谎。”乔迪肯定地打断了奥尔,“我记得很清楚,我那天一直在家里,帮助我的妈妈做馅饼,我的爸爸和妈妈都能作证。而且……梅苏利特先生也能作证,我和迈克的关系可不好,他很少找我玩。


    我怎么可能让他放弃了陪伴格劳丽亚小姐,而把他叫走呢?”


    奥尔看向梅苏利特先生,对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主动去劝乔迪:“乔迪,迈克不会说谎……”话刚出口就让他自己咽回去了,怎么可能不说谎?他只是不说小的谎话,一说就是个大的。


    “我要把乔迪和迈克都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劳瑞先生立刻嚷嚷了起来:“我们配合调查了,警官!”


    “一家子一块去,还是只他一个?”奥尔面无表情地威胁——他只想尽快找到线索,谁知道这案子里头的证人这么混乱。


    劳瑞先生抓在儿子肩膀上的手,开始朝下滑。


    而梅苏利特先生,更是早已经点了头。


    一脸沉稳的乔迪终于慌了:“爸、爸爸?”


    “别担心,孩子,我这就去找丹尼斯神父,我们不是睡在街边的什么随便的人家。”劳瑞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彻底放开了抓住儿子的手。


    乔迪很聪明,他的脑袋在劳瑞先生和奥尔之间左右摇晃,他希望在提到神父的时候,能够从奥尔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动摇,可是没有,他毫无表情,更确切地说,是他不以为然。


    “梅苏利特先生,我们去史莫因家。”奥尔邀请梅苏利特先生上警车的时候(半个街区虽然不远,但走着去依然是太浪费时间了),劳瑞还在他们的背后大喊:“乔迪别怕!我这就去找丹尼斯神父!”


    “爸爸!”迈克也在这个时候被带了出来,他戴着手铐,只是一会儿没见,就已经脸色苍白,但梅苏利特先生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我有些意外,您没有动摇。”


    “作为一个父亲,我该保护我的孩子们,假如我没能做到,那我就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他们复仇。‘杀死你子女、兄弟、父母,或任何亲眷的,便是你毕生的仇敌。倘你的手上流着他们的血,便不是违反我的教义。仇敌不该将之视为活的人类,其为恶魔。’我主永存。”梅苏利特先生拿出念珠,默诵着。


    “……”


    虽然但是……奥尔还是认为这个男人的行为是因为他爱着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单纯出于教义。


    半条街区外的史莫因家,比梅苏利特或劳瑞家都要大得多,还有个小小的庭院。并非这片街区的房子都这样,而是只有他家的房子特别,这一家应该拆掉了原来的至少四栋房子,才建起了新房子的。


    具体地说,这附近的建筑是这样的——卅口卅


    于是,从史莫因家朝梅苏利特家的方向去,可以从中间的“一”,就是那些房屋中间的窄巷里穿过去。迈克谎称被打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处路口。他与格劳丽亚约定的杂货店,就是窄巷另外一头的出口。在那等人,只要不探头出来,包括杂货铺里的人,没人能看见他们。


    可这种隐蔽只是相对的,毕竟终归人得从巷道里出来,而一旦出来,就很显眼了。这里的基建做得不错,人行道规整且占地面积很大,人从巷道里出来到走到马路上,奥尔的大长腿也要走上五、六步,这段距离绝对不能称为短了。


    所以,凶手到底是怎么在没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发现目标,实施绑架,并最终抛尸的?这也是当时抓捕到缎带杀手时的疑问,难道这个凶手也是一位马车夫吗?


    可缎带杀手实施绑架,都是在被害人上车之后的——那四位模仿缎带杀手的被害人都是离家或从工作地点回家后失踪,她们是需要乘坐马车的。但其她的被害人,比如这位格劳丽亚,她没有乘坐马车的必要,而且她的家就在附近,使用诓骗的手段几乎不可能。


    而在这里居住的人,都很爱看热闹,他们简直是睁大眼睛支起耳朵,探寻着四周的动静,有只耗子在街上跑过都会吸引几十只眼睛,在这种环境下,有外人进来会没人察觉吗?


    虽然奥尔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点,才选择了这件为突破口……他开始怀疑自己了,很可能这件案子并非连环杀手案件中的一起,只是一起单人案件?但即使怀疑,他也不可能转身离开,要把案子解决了。


    史莫因家显然是这个街区的大家族,但这次没用奥尔的名头,在克拉罗斯亮明身份后,别墅的大门就立刻敞开了。


    对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身份的人来说,本区的警察局长,确实比外区的副局长更有震慑力。


    史莫因家也是只有老史莫因自己出来迎接,圆脑袋、圆眼睛,还有个大大的枣红色圆鼻头,可是他的身材偏瘦,于是脑袋和身体产生了严重的违和感。更违和的是,他的声音清朗透彻,闭着眼睛听会以为说话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这是个如同缝合怪一样的中年人。


    “格劳丽亚·梅苏利特小姐的案件重启了,这位是蒙代尔警官,案件的负责人,请您配合调查。”


    “当然。您知道我们史莫因家的,我们对皇家警察的各项工作,一直都很配合。您想问什么,我们一定都会说的。”


    “我想见您的两个孩子,崔西娅·史莫因小姐,以及沃特·史莫因先生。”


    “啊,是他们呀。好的,我这就把他们都叫来。”


    守律教奉行家庭教育,所以男孩子们也都在家里,没有进入学校学习。


    沃特·史莫因的年纪比之前的两个男孩都要大,他应该是二十岁左右了,身材已经彻底偏向于一位成年人了,他也长着一对圆眼睛,身材修长,一开口声线也同样清澈,除此之外他的面部轮廓深邃,鼻子挺直,唇线阳刚。


    他的眼睛直视着奥尔,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和煦的笑容,明明他的仪态很好,却让奥尔觉得怪怪的,还有点眼熟……贵族的仪态?只是太刻意了,学得不太好了。


    崔西娅小姐也长着和父亲一样的圆脑袋,圆鼻子,三角眼,唇线和她的哥哥一模一样,她瘦得厉害,脸色苍白,两条辫细得只有手指粗,头顶的头发不太正常地斑秃着,看起来像是生了病。


    “您还记得一年前,您开的那次茶会吗,崔西娅小姐?”


    “是的,我记得。”她的嗓子哑哑的,应该是生了病。


    “请坐下来吧,崔西娅小姐,您看起来很不……”


    “救命!是我哥哥干的!是他干的!”崔西娅突然尖叫着扑向了奥尔。


    “崔西!”史莫因家的两个男人都是一怔,但立刻同时扑上来,意图拦住她,结果毫无意外的,被奥尔和克拉罗斯一人一脚踢飞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没轻没重地朝下拽,“对不起!”


    奥尔跪在她身边,史莫因家离得更远的其他人,已经被其他警察处理了。


    当奥尔听完了崔西娅的讲述,他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另外一种犯人绑架被害人的方式——雇人。


    第334章


    那天的格劳丽亚小姐,确实来到史莫因家参加了茶会,她在五点半就要求离开了。如果当时她真的在那个时间离开了史莫因家,接下来她就会按照约定,在六点左右到达杂货铺的那条巷子,见到正等着她的弟弟迈克。


    但当崔西娅将格劳丽亚送到楼下时,早就准备好的沃特,端着一杯奶茶出现了。


    “格劳丽亚喜欢沃特……那些接近我的女孩,又有谁不喜欢他呢?他得到了父母最好的礼物。”崔西娅跪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脸,“沃特说那只是一个恶作剧,一个会让她们出丑的恶作剧,我以为是……是泻药。可她喝下那杯奶茶后,走路就开始变得不稳当,还没走到门口就倒了下去。


    沃特把她接住,抱进了一间客房里。并让我告诉其他的女孩,说格劳丽亚已经离开了。我……我知道不对劲了,可是……父亲也出现了,他告诉我,按照哥哥说的做。”


    崔西娅抱紧了自己,开始瑟瑟发抖,事实上,她整个讲述的过程中,都不敢抬头,既不敢看向警官们,也不敢看向她的父亲与兄长。


    她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抬头:“不、不是他们杀害的格丽,真的不是。我很害怕,我以为……以为他们要伤害格丽。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一直在听着动静,我听见了马车的声音,有人在晚上来了。透过窗户,看见他们抬走了一个箱子。


    然后、然后她……她……”


    崔西娅再次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大概没办法继续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要离开这吗?”


    “我能离开这里了吗?去哪儿?修道院吗?我、我愿意。”


    “一个比修道院好得多的安身之处。”奥尔向崔西娅伸出一只手。这个女孩做错了事情,但比起其他人,她的隐瞒完全是被迫的,并且一直在遭受着良心的折磨。她应该有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只要有个地方就好了,我会为格丽祈祷,为她祈福。”


    “你还有其他想一起带着的人吗?”


    “……不,没有了。”


    奥尔拉着崔西娅的手站了起来,他看向梅苏利特先生,这位先生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仇人。”


    这位先生是奥尔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少有的几个三观正直的人之一,但命运对他实在是不太公平。


    “感谢您的仁慈,先生。”崔西娅行礼,雪莉此时已经叫来了一位女警,带走了这位女孩。


    奥尔没去看那位沃特,直接示意松开了对史莫因先生的桎梏。这位先生站了起来,用他那清澈的嗓子说:“蒙代尔先生,我正要说但却被您阻止了——我的女儿,可怜的崔西娅,因为天生的丑陋所以一直嫉妒她的哥哥,她已经疯了,总是胡乱说话,污蔑她哥哥的声誉,意图毁坏她哥哥的人生,毁坏这个家族的一切。”


    他声情并茂地演讲,表面上是在抹黑崔西娅,并证明自己家族的清白,但实际上,所有的言语组合起来就只有四个字——没有证据。


    一切都是崔西娅的一面之词,甚至放在蓝星,连崔西娅的证词都没办法用。因为奥尔是在监护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和未成年的崔西娅进行的交流。还在没有任何文件的情况下,将父子俩锁了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梧桐区的警官进来了,先是对克拉罗斯耳语,克拉罗斯神色一变,赶紧来通知奥尔:“这个教区的丹尼斯神父来了。”


    奥尔皱眉,这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在希克林区查案,被贝尔东教神父干扰的糟糕经历。


    “我出去看看。”奥尔说。


    “我跟您一起。”克拉罗斯说。


    “不,你留在这。”奥尔拒绝了,“这案子是我要查的,这种情况该由我来应付。”


    克拉罗斯没再多废话,恭敬地退让在了一边。


    每次看见穿着黑色荆棘花纹白底长袍的守律教神父,都让奥尔有种看见了朋克青年的感觉。不过朋克青年是非主流,守律教却是过于保守,只有在面对原始宗教主义者时,他们敢说自己开放。


    这位丹尼斯神父,有着长长的白发和长长的白色胡须,《X环王》电影里的萨鲁曼和他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一位强硬的老先生,奥尔看见他的瞬间就头皮一紧,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非常高兴见到您,蒙代尔警官。我是本地守律教教区的主事神父,我已经知道您是为什么而来的了,我很乐意能够在格劳丽亚小姐遇害的案子上配合您。尽快抓到凶手,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


    奥尔:“……”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就是这样的感觉的。


    “很高兴认识您,丹尼斯神父。我们目前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但即使是克拉罗斯警长,对这里也并不熟悉,我们假如想进一步获得线索,就需要本地人的支持了。”


    丹尼斯神父十分干脆地问:“怎样的支持?您不需要怀疑我的来意。克劳莉娅小姐的惨剧,给我教区的民众带来了巨大的恐慌,谁都不想居住在恶魔栖息之地。”


    “稍后您与我站在一起就是支持了,至于更具体的原因,请原谅我无法告知。这并非对您的歧视,而是作为一位警官,在案件尘埃落定之前,我不能将案情告诉给任何人。无论是您,又或者是国王。”


    “好的,那么现在我回到马车上去了,您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请叫我。”丹尼斯神父直接转身就走了,甚至没表现出进屋坐一坐的态度。


    ——他应该已经看出来情况不对了,否则出门招呼他的,至少应该有一个史莫因家的人。


    奥尔意外轻松地回到了屋里,奥尔听见了女人的哭声,是从楼上传来的,但应该没人下来过。老史莫因看见奥尔,叹了口气:“是神父来了吗?丹尼斯神父是一位不愿意多事的人,看来这次他依然没想保护他的教民。但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不是吗?”


    他依然有恃无恐,他的靠山,并不是教会。


    奥尔皱眉,不是因为史莫因的态度,而是因为他的某些观念被打破了。


    过去在他脑海中的连环杀手,无论是他在现实中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当他犯案的时候,总该是小心翼翼,掩人耳目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该是见不得光的。但他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竟然还那么天真。


    在索德曼,有权力的恶人,是不会忌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恶的,他最多在表面上敷衍一下,就如在垃圾箱上盖一层透明的薄纱。


    假如有一位有权者是连环杀手,那么他不需要像缎带杀手那样“疲于奔波”,他可以自己找,但也可以在发现了合心意的目标后,交给手下人处理。


    奥尔看向梅苏利特先生,他双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肩膀看起来十分僵硬。


    “梅苏利特先生,史莫因家是干什么的?”


    “他们家有两间当铺,一间旧货铺,还有一间首饰店。”


    “哦……去他们家的当铺和旧货店查赃物。”


    “你们不能这么做!”老史莫因这时候才露出几分慌张来。


    这年头的当铺可就是销赃窝点,没有例外。只要警察想查,就一定能查出东西来。


    “史莫因先生,我不知道您仰仗着谁,但您最好知道,我是在国王陛下的命令下,重开缎带杀手案的。”他指了指一直站在后方,并不轻易露头的禁卫军艾尔迪,“无论您的靠山多大,在索德曼,他能比国王陛下更尊贵与崇高吗?


    现在您和您的儿子只是谋杀案的从犯,是绑架犯,依索德曼的法律,缴纳一些赎金,你们是能够脱身的,但是,假如你们依然保持沉默,那在我的报告上,你们父子就会以共犯,甚至主犯之一的名义被上报。到时候,等待着你们的就只剩下绞刑架了。”


    “呜呜呜!”被捂着嘴的沃特向着他的父亲嚷嚷,老史莫因此从惊慌变为沉思。


    “我给你们两个小时考虑。”奥尔带着大队人马出去了,只留了几位警官在这,监控史莫因一家。


    五分钟后,皇家警察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


    “您好,这位先生,很抱歉打扰了。皇家警察与守律教教会联合查案,我们在寻找杀害格劳丽亚小姐的凶手,我想一年前的案子您也有所耳闻。请问,您有没有在一年前的某个夜晚,听见有马车在黑夜里驶进史莫因家?


    假如您能提供线索,那将能得到守律教丹尼斯神父的赐福与褒奖,以及警局至少2金徽的奖金。


    史莫因家怎么了?他们因为贩卖赃物被捕了,是的,成年的男人都被捕了,并面临着严厉的惩罚。”


    “神父,您听见那些皇家警察怎么说的吗?”一位年轻的教士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气得满面通红,“他们把您当成了奖品!”


    “把我当成了奖品?我亲爱的小艾斯克,你的这句话可真是吓到我了,作为一个老家伙,我竟然还能够作为奖品吗?”


    小教士的脸更红了:“神啊,我代神父向您忏悔,他不是故意说出这样污秽的言语的。”忏悔之后,他一脸正色地看着神父,“神父,他们说,提供线索的人,可以得到您的赐福与褒奖。”


    “只是这样吗?可真让我失望。”丹尼斯神父哈哈笑了起来,这引得小教士再次开始忏悔,就在他的忏悔声中,神父说,“这是应该的,‘我们该给善的人以褒奖。’神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啊。”


    一个多小时后,在众多皇家警察撒网式的调查后,他们还真的得到了一些线索。


    确实有人表示,在那天晚上听到了马车的声音,这位先生甚至还表示,他去年在格劳丽亚的案子发生后,曾经主动去警察局讲述过情况。


    “您主动去过警察局?”奥尔立刻将这位人证叫到了面前。


    “是的。”这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绅士说,“当时有一位警官接待的我,他为我做了记录,并表示如果需要会再联系我的。但那之后并没有和我有什么联系,我以为,这代表的就是‘不需要’了。”


    “您还记得那位警官的姓名与长相吗?他还在这吗?”


    “那位长官说他叫约翰·帕里,他大概这么高,很强壮,棕色的头发,棕色的胡子,在这,有个这么长的伤疤。”他在自己左侧眉骨朝上的位置比划了大概一公分长短。


    “我认识他,他在去年年底辞职了。”克拉罗斯说着立刻命令着梧桐区的警官,“谁知道约翰·帕里现在怎么样?”


    正因为对方辞职,克拉罗斯才记住了他,辞职的皇家警察可真是太少了,即使没有最近两年多出来的福利待遇,这本来也是一件体面的工作,外头有无数人眼红。


    那边去找人,这边奥尔继续询问这位难得的证人:“您当时看到那辆马车的样子了吗?”


    “我确实探头看了两眼,担心出了什么乱子,可当时太黑了,我们这没有路灯,那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马蹄声飞快地掠过去了。”


    “十分感谢……请稍等,您说‘马蹄声飞快地掠过去了’?”


    “是的。”


    “听起来马车的速度很快?”


    “对,大概是因为夜晚的街道上没人吧,马车的速度确实很快。”


    “谢谢,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一切只是为了那可怜的姑娘,我也有儿女。”这位先生向两人行礼,“愿慈爱的神祇指引你们早日找到凶犯。”


    之后又有几位居民,也陆续前来作证,送走几人后,奥尔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您有什么发现?”葛雷帕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凶手,或者至少是凶手的狗腿子,很可能有异族,或者他们佩戴有某种特殊的装备。”


    “从哪两句话里发现的?”


    “一片黑暗中,在陌生的地点高速驾车?你今天晚上可以试试,看看最后摔断的是你的脖子,还是马的脖子。”蓝星夜里能开车,那是因为路灯和车灯,在索德曼,连一盏马灯都没挂的情况下,高速驾车行驶?车夫要么是借助外力,比如机械造物的,要么就不是人。


    “……”经常结束舞会后深夜回家的葛雷帕,还是有点不明白,但他决定……案子结束后去试验一下。


    奥尔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决定随他去吧。


    而克拉罗斯那边,已经找到了三名熟悉约翰·帕里情况的警察,并带了过来,三人站稳后,说:“约翰去南大陆了。”


    所有人:“……”


    “不是去当破落户的,听说他得了一笔遗产,要去那边买个庄园享福。”


    所有人再次:“……”


    这家伙就是有鬼,他赚够了钱,或者发现警察系统里的规章制度越来越严格(克拉罗斯也在琢磨着给自己局里的警察进行整改,更详细地划分警察的职责),所以跑路了。


    “关于他,你们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包括他和谁交往,他的父母,他的情人!”克拉罗斯鼻子都要气歪了。


    “呃……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他很可能被灭口了。”奥尔突然插嘴说,“假如他真的被灭口了,我们追查这件案子,能够为他复仇。假如他只是跑到了南大陆,我们也追不到南大陆。你们也不需要担心因为刚才的犹豫而失去工作,该有的奖赏都会给你们。”


    三个警察彼此看了看,终于开口了。


    “约翰是个很大方的人……”


    约翰·帕里经常会请同事们喝酒,乐意与其他人分享食物,当有人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也会出手帮忙。在普通警察中,他是一个很大方豪爽,人缘很好的人。


    但是,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帕里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次抓捕强盗的行动中殉职。当时是诺顿帝国建立警察系统的第二年,皇家警察们还多是禁卫军里的同僚,呃……禁卫军里不得上司,更不得国王喜欢看重的那群人。


    他们当时还算是团结,所以帮助帕里得到了他父亲的皇家警察工作。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以奥尔刚进入警局时的情况做对比,虽然当时在警局里有熟人帮助,奥尔也有大麦克,可相差不多。没有真正的资本,只是靠人情,日子过得不会太好。


    据这三位帕里的熟人警察所知,当他们刚进警局的时候,也就是八年前,二十出头的帕里情况很糟糕。那时候他的母亲也死了,他没结婚,和他一队的人把什么脏活累活都扔给他,还有人克扣他的工资。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那一队的队长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竟然冒犯了一位大人物,直接被局里辞退了。谁都没想到的是,帕里竟然直接被提升成了资深巡警,成了那一队的队长。


    之后帕里就变了,变得热情又大方。而且他还十分地醉心工作,但很遗憾,他的能力不够,最多也只是破了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罢了。


    “能力不够?”奥尔挑眉,一个可能很早就发现了缎带杀手的人,能力不够吗?


    “那个大人物是谁?”克拉罗斯更关注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局长。”


    “已经说了这么多,我们当然很清楚,在这种重要的东西上保持沉默,我们是找死。”


    “他自己从没和我们提过大人物。”“我们问过,每次他都说没有这个人,我们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我有个朋友监视过约翰……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其中一个警官略微窘迫地说,发现奥尔面色温和,点头示意他继续,他才松了一口气,“我的朋友说,约翰经常去墨菲大道的粉色玛丽夫人那儿。他跟进去过,但约翰已经不在那了,他也试着向那的女人们寻找过约翰,但她们的嘴巴都很严,什么都没露过。”


    “托马斯,你带人去墨菲大道,能抓的全抓回局里去。”


    “是!先生!”


    “非常感谢三位提供的线索,之前公布的奖品,你们可以选一个,这位先生可以选两个。当然,向国王陛下提交的功勋名单上,必然会有你们的名字。”


    这三位警官很高兴地离开了,可是奥尔一转身,对上的是不太高兴的克拉罗斯。


    “先生,您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我们局里有问题了?”刚刚得知约翰跑路时,其他人是郁闷或震惊,但奥尔的表情,是“果然”。


    “是的。我们要找的这个连环杀手,应该是从警局得到的关于缎带杀手的线索,可惜了……但也更可恨。”


    帕里本人应该是受到过欺凌,但一个人要欠款,应该去找欠钱的人,而不该举着棍棒殴打路人。帕里根本没变得坚强自立,他彻底变成恶鬼了。


    “局长,我们又发现了一些线索。”


    来人是史莫因家的邻居,自我介绍叫鲍比·潘森,他见到奥尔后,问:“史莫因家的男人们会被关进牢里吗?会被关几年。”


    “至少五年,有可能被流放,更糟糕的话,甚至会处以死刑。”


    “……他们家是亵渎者。”潘森点了点头,“好,这样很好。从不遵守《圣典》,他们家的那个男孩因为长得英俊,总是欺骗小姑娘。女孩总是弄些什么茶会、读书会之类的东西,那不该是好人家的姑娘搞的。还有老史莫因,他的老婆就是外边来的,根本不是信徒。”


    在奥尔的耐心消耗殆尽前,他终于说正事了:“一年多前,史莫因带了个陌生人来家里做客,他不是我们的教友,是个外人。金发碧眼,方脸庞,很高大,大概三十五岁,应该没到四十岁。史莫因全家对他都很恭敬,老史莫因亲自在门口等人,他把人引进房子里的一路上,一直都弯着腰。”


    金发碧眼,方脸庞……这范围也太广了。


    “我听见他们称呼他为卡尼迪斯阁下。”有个名字,奥尔松了一口气。


    事关贵族,这时候就要请葛雷帕出马了,但葛雷帕一脸懵逼:“诺顿帝国的贵族里,没有姓卡尼迪斯的,也没有叫这个的。”


    第335章


    “我可是用诺顿帝国贵族谱系启蒙的人,我很确定这一点。”葛雷帕挺胸抬头,“作为一个新手警察,查案我确实是菜鸟。但作为一个老手……相对你们来说的老手贵族,了解索德曼的贵族是我们贵族最基本的要求。


    呃,那些太过边角的家伙除外。或许,这家伙是某个老家伙的私生子?一个妄称阁下的家伙?不对……他能接触到机械造物或者异族……emmm……”


    这家伙自己把自己说得越来越不自信了,毕竟贵族这个阶层,表面上要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礼仪,可实际上,他们是最不守规矩,没有道德的一群人。


    “别着急,葛雷帕。”奥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史莫因家的其他人呢,我们应该可以找到这个卡尼迪斯阁下的。”


    稍后,警官们带回了更多的线索。不过这些线索都趋于零散,并不能确定是否与史莫因家有关。


    像是去年有一阵,有很多外人住进了史莫因家。这个街区里,也有其他女性消失了踪影。还有一家曾经发生过火灾,但有人说,这家被抬出来的尸体里,少了一具,但因为尸体全都面目全非,到底少了谁,也没人清楚。


    这片看似岁月静好的街区,实际上也是暗藏阴暗。


    安排了约德尼去整理线索,他们到时间回去史莫因家了。


    这次,一进门奥尔就让人把老史莫因带出去了。


    “别说!什么都别说!说了我们只剩下死路一条!”老史莫因一路嚎叫着,他是对着儿子沃特,但也是对着这房子里的,特别是楼上的妻子和孩子吧?


    沃特嘴巴里塞的布条被放了下来,因为被塞的时间太长,所以他的嘴巴甚至都合不拢了,口水朝外滴答着的他瞪视着奥尔,滑稽,却又充满了保持缄默的决心。


    “你确实很英俊,而且年轻,皮肤细嫩,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对你这样油滑的小毛头没有兴趣,但牢里的其他男人会对你很有兴趣的。


    我并不否认你父亲说的话是对的,假如你说出真相,你们背后的那位大人就算必死,也会拉着你们全家人一起陪葬,死咬住不说,说不定那个人反而会拉你们一把,或者说,拉他一把——我不认为你这样的人,能在重刑犯的监牢里活过一周。


    实际上,假如我们动一动手脚,可能你连两天都活不过去。你是个风流的小家伙,对吧?那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都是什么。”


    “……”沃特的嘴巴合上了,他咽了一口唾沫。


    随着奥尔平静的语气,沃特的神色也几经变换,从坚定到厌恶,再到怀疑,最终,定格在了恐慌。


    “我仁慈一点,多给你一个选择机会,你想一个对三个,对四个,还是……对五个?”


    “!”沃特打了个激灵,他哆嗦着,失禁了。


    奥尔皱眉,他的反应,不太对。


    “我……我说……别、别把我送进重、重刑犯监狱,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他颤抖着嘴唇,泪水流淌得近乎歇斯底里。


    “格劳丽亚小姐死亡的全部真相。”


    “她……我……她不是……父亲送去的第一份礼物。”沃特吸了吸鼻子,看向了梅苏利特先生,“我很抱歉,梅苏利特先生,非常地抱歉。”


    梅苏利特先生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彻底被黑暗包裹住。奥尔答应让他一路跟着,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宗教区域需要一个自己人,但梅苏利特先生也承诺过,他不会介入案件的调查中,他遵守承诺。


    “两年前……父亲说是他在出售一条古董项链时,认识了这位阁下,对方接受了父亲的邀请,与我们全家共进晚餐。”沃特又打了个激灵,“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


    ——原来是凯伊斯,那位潘森先生听到的卡尼迪斯,很可能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听错了。


    奥尔参与了博览会广场的建设,和很多贵族打过交道,但还真没听说过这位凯伊斯侯爵,他的爵位也不低了。


    但在沃特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葛雷帕像是一个被突然松开的弹簧那样,蹦跶了一下,看来他是知道的,那就可以稍后再问。


    沃特·史莫因在继续他的讲述。


    史莫因先生有一阵每天都要去拜访凯伊斯侯爵,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院子里的玫瑰花开得正旺盛,让崔西娅把她认识的女孩们都约到家里来玩,她们可以在院子里搭建一个玫瑰彩棚,在菜棚下野餐。


    守律教的教规里,女性应该谨慎小心,安于室内,游玩吵闹都属于不道德的。但史莫因先生是家里的大家长,他提出要求,没人敢反对。


    崔西娅当然也很高兴这么干,认为这是父亲对她的宠爱。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女孩们在下面玩耍的时候,凯伊斯侯爵就待在二楼,用一个小望远镜看着她们。


    他除了少女,也喜欢更年长的女性,这时候他就会在周六的晚上来到史莫因家做客,周日也就是礼拜日,他会和老史莫因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教堂。老史莫因的马车玻璃是这位侯爵带来的神奇玻璃,从里边能看到外边,外边却看不见里边。他就那样坐在马车里,观察那些前往教堂的女性们。


    “佩西·尼莫斯,是第一个被送走的人,是我父亲买来的,用20金徽,他们家也很规矩,没有到处乱说。艾达琳·昂赛科,父亲去试探过,那家人不卖。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家着火了,全家都被烧死了。凯迪·劳瑞,劳瑞家二儿子的妻子,她本就有不好的名声,总是独自外出,父亲雇了人手去劫持她。


    但是,被乔迪·劳瑞看见了。他来找我,想入伙……父亲答应了。


    她们都是在格劳丽亚之前的,格劳丽亚的事情后,平静了一段时间,直到四个月前,那位阁下又开始要人了。


    贝蒂·拜索塞,父亲雇用了她来家里当女佣,给她下了药,故意让她的丈夫看见她和我的哥哥躺在床上。她被家族抛弃了,父亲很轻易地将她送走了。”


    沃特讽刺地笑了笑:“贝蒂确实出轨了,但她出轨的对象根本不是我哥哥,是我父亲。”


    他对于事情经过的讲述很有些古怪,显然跳过了某些细节,奥尔该追问的,但他实在是想要质问一下:“一位女性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和人发生关系,你管这叫做‘出轨’?”


    “这难道不是出轨吗?她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你觉得我把你弄晕了塞进重刑犯囚室,算是你出轨了吗?”


    沃特顿时再次颤抖了起来,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牙,几次张嘴想说话都因为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而放弃。


    “那叫强J,先生,毫无疑问是强J。”他停顿了一会儿,等着沃特冷静下来,“为什么只有格劳丽亚的遗体被遗弃?”


    “……”沃特看着奥尔,“因为……凯伊斯阁下会杀掉让他满、满意的人……”他又开始颤抖了,“让、让他们永远停、停留在让他最满意的那、那一刻……”


    他的舌头都咬出血了,奥尔看着沃特,半分钟后,奥尔问:“你刚才说‘他们’?你……是‘他们’之一吗?”


    沃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他开始疯狂地挣扎,因为突然之间爆发的力量太大,椅子被他蹬翻了,“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还在尖叫,挣扎,当奥尔冲上去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接连咳嗽却吸不进一口空气,张大着嘴巴不过几秒就脸色发紫。


    奥尔拽断了他身上的绳子,让他侧躺着拍打背部,沃特渐渐缓了过来。


    在恢复清醒意识的瞬间,沃特就蜷缩成了一团,发出痛苦的呜咽。


    “稍后给他关个单间。”奥尔叹气,站了起来。受害人要翻倍了。


    他是被害人,但也是加害者,并且作为一个青少年,他的生命被父亲严格地控制着,他是可恨的,但也是无奈的。


    “雪莉,把史莫因夫人请下来。”还需要更多的人证,进一步证实一下,毕竟这案子涉及到了一位侯爵。


    “是的,先生。”


    史莫因夫人从楼上走下来时,奥尔还以为叫错了人——他要见的是老史莫因的夫人,而不是老史莫因的妈妈。


    外边那边热心邻居说老史莫因从外面找了一位妻子,奥尔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美貌的女性,眼前的这位从面部轮廓看,确实也是美貌的女性,但更确切地说,她是一位美貌的老太太。


    她的头发是彻底的灰白色,缺少生命的活力,脸上皱纹密布,双眼的瞳孔昏黄已经难以辨认她瞳孔的真实色彩。红肿的眼圈和眼睛里的血丝说明,她已经哭泣了一段时间。


    雪莉对着奥尔点了点头,示意这位确实是史莫因夫人,她没有弄错。


    史莫因夫人一下楼就看见了蜷缩在地板上的沃特——因为状况糟糕所以他还没被带走,但也只是看见,她没有走向沃特,反而很自然地走向了与沃特相反的方向。


    “您和史莫因先生有五个孩子,是吗?”


    “是的,警官先生。”奥尔一开口,史莫因夫人瞬间就将视线从儿子的身上挪开,仪态高雅却恭顺地站着。


    “您知道您的儿女们,现在的状况吗?”


    “是的,警官先生。”


    “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您的长子、三子与小女儿,都参与进了极其恶劣的案件中,另外两个孩子很可能也没有幸免,他们都将面临极其糟糕的处境。”


    史莫因夫人开始流泪,这种哭泣是静默的,没有任何一丝的声响,没有哽咽,没有呻吟。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而下,仿佛哭泣的并不是她,她只是打开了眼睛里的水龙头。


    “您想救他们吗?”


    “我不知道,警官先生。”


    “或者您想作为一个富有的寡妇,快活地度过下半生,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您,大部分史莫因家的财产,都将会在拍卖后,赔偿给受害人与受害人的家属。”


    “我不知道,警官先生。”


    “……那您知道,您有一个儿子被人强J,而您的丈夫和您的儿子们又去强J,或帮助另外一个人强J别人的儿女吗?”


    “我知道,警官先生。”


    奥尔也知道了,他没办法从这位夫人的身上知道些什么了,她已经被生活彻底地煎熬成一团灰烬了,或许还能够流泪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奇迹。


    “把雷克斯叫下来吧,他是我的第二个哥哥,他是我们兄弟里最倔强的那个。”沃特不再蜷缩着了,他在地板上坐着,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别逼迫我的母亲了,她已经疯了。父亲确实带着我去侯爵家‘做客’过,那场噩梦的起因是侯爵出于好玩的一次试探,他也没想到,我的父亲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这是侯爵亲口对我说的。


    他对我并不满意,他还是喜欢女人,但他作为一个贵族,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即使只是玩笑中的承诺。


    对不起,梅苏利特先生,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捂着脸,嚎啕大哭着。


    “……我怜悯你,沃特·史莫因。但是,我并不接受你的歉意,因为我的女儿死了,而你还活着。很抱歉,蒙代尔警官,我插嘴了。”


    奥尔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接下来,奥尔决定听从沃特的建议,先见见雷克斯·史莫因。当见到他的一瞬间,奥尔就明白,沃特说他是家里最倔强那个了——他本该和沃特长得很像,都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可他瞎了一只眼睛,鼻梁上有个可怕的疤痕,鼻头歪曲,下颌骨的位置也不对,右胳膊扭曲,一瘸一拐,他还有一对花椰菜耳朵。


    这个年轻人的残疾可不是天生的,他五官的情况都能上教科书了,这是标准的暴力伤害。尤其是那对花椰菜耳朵,奥尔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听起来有点萌,却是暴力导致的器官畸形病变,多见于拳击手与摔跤手。


    雷克斯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比他的母亲与弟弟更像是一个疯子,他张口,嗓音嘶哑得如同一个老烟枪:“您要知道什么,蒙代尔警官?我全都会说的。他会被吊死吗?或者更好,是烧死!”


    他说的“他”,很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您知道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吗,能形容一下他的长相吗?”


    “他很高大,金发碧眼,方脸庞,看起来像是个眼神坚毅的好人,可他实际上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与下流坯!”


    最主要的嫌疑人确定。


    他们可以返回梧桐区警局了,当坐上车,也正是请葛雷帕讲讲这位凯伊斯侯爵的好时机。


    “他……呃……咳!那个……我只能说,建议您去找殿下。”葛雷帕是很喜欢讲讲贵族的二三事的,可这次他不止变得磕磕巴巴,并且磕巴了半天甚至也没说个究竟。


    奥尔看向艾尔迪:“这人是谁?比海军大臣更要紧的人物吗?”


    这位禁卫军应该对贵族也有些了解吧?即使不能像“拿贵族谱系启蒙”的正经贵族葛雷帕这样,但至少能知道侯爵级别的贵族是怎么回事吧?


    艾尔迪笑了:“葛雷帕子爵,您有些太紧张了。”他先安抚了葛雷帕,才对奥尔说,“巴特鲁斯·凯伊斯,原名巴特鲁斯·博尼。他曾经只是个小贵族的远亲,根本没有封号,在三十年前不知道被谁献给了国王陛下。


    别误会,他不是三十五岁,到今年,他应该是四十九岁了,只是他天生衰老得很慢。


    曾经陛下很宠爱他,所以后来弄了个贵族头衔给他,不过只是荣誉头衔,没封地,也无法传给子孙后代。


    但早在十几年前,陛下就已经让他离开宫廷了,并且没有给他任何的特权。您想逮捕,就尽可以逮捕他,先生。”


    “不,我不这么认为,艾尔迪先生。这位凯伊斯侯爵一直都是坎菲尔特斯亲王的好友,亲王举办的私人聚会上,总能看见他的身影。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普鲁特恩伯爵、凯斯奥维公爵的聚会上,也少不了他。虽然这位侯爵远离了国王,也没有职务,但他依然是一位大人物。


    蒙代尔警官,我郑重建议您,先去询问王子殿下。”


    这几位奥尔都认识,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因为是女性所以没有实职,但她是国王的第一幕僚,又名“无冕的帝国首相”。普鲁特恩伯爵是帝国元帅,陆军大臣。凯斯奥维公爵是帝国商务大臣。


    但是,坎菲尔特斯亲王……这不是王夫吗?国王的合法丈夫和她的情人,关系良好?


    他不该大惊小怪,帝国的情况很显然是上行下效。


    葛雷帕的话让艾尔迪渐渐收回了刚才的轻松:“我为我的自大向您道歉,子爵阁下。先生,我收回刚才的建议,作为一个禁卫军,我所了解的情况太过片面,我也同意葛雷帕子爵的建议。”


    YUXIC


    “整理好证据,稍后我会带着证据,亲自拜访王子殿下。”


    不只是史莫因家众多人证的证词,当他们回到梧桐区警局,那里已经有更多的线索等着他们了——奥尔分发出去的那些案子,在经过大量的走访后,既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却又殊途同归。


    老史莫因相较于他的“同行”来说,还是小心谨慎的。在梧桐区的很多中下层街区里,竟然都会有那么一个“有着大靠山”的家族,绑架与拐骗年轻的女性。


    原本是没人想要开口的,但是这次大筛查,鱼尾区的部分警官也跟过去了。有人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对着那些沉默的市民说:“负责此案的是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他是位一心想要抓到凶手的警官。”


    奥尔的名字,真的很好用。


    不是所有人在一开始都当面开口的,但有很多人做出了暗示,有人偷偷塞了纸条,有人把纸条绑在石头上从窗户扔了下去。果然这是梧桐区,和鱼尾区那样的底层街区不一样,会写字的人有不少。


    而顺着线索找到的那些家族,有的竟然猖狂到家里堂而皇之□□着女性。其中一个家族就是开J院的,可在几年前,他们还是正正经经做服装买卖的。


    “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克拉罗斯。”奥尔按着克拉罗斯说。


    “是的,您说得对。”


    这么严重的情况,当然有人报警,但是,这些消息完全石沉大海,但这也不是克拉罗斯的责任,毕竟他在三年前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副局长,能管的人,也只是当时他手底下的十个狼人而已。


    最近他虽然获得了梧桐区分局的控制权,但不完全,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又能合理合法地筛出去一片沙子了。


    奥尔带着大量的证据,在晚上八点时,敲响了威廉王子府邸的大门。


    他和钱德勒是朋友,却是第一次来拜访威廉的家。他也已经有一阵没见到威廉了。上一次见面,还是那个“火车站屠夫”的时候。


    奥尔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口,作为一个普通的皇家警察督察,他可没资格走进去在客厅里等待王子的召见,而是要先在这里等候允许,然后……


    嗯?那是钱德勒和莫萨娜吗?(oω0)他们俩正在朝着门口狂奔?发生什么事了?


    奥尔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块来的托马斯也是一脸茫然,周围的仆人也表现出慌乱。他们纯粹是朝着他来的?


    钱德勒跑得气喘,他看着奥尔,再看了看他背后的马车,略有些紧张地问:“奥尔,你不是又来送黄金了吧?”


    这对尊贵的夫妻显然被吓坏了,上次奥尔没来就送了五千磅黄金过来,这次他亲自过来,那是送来了多少钱?


    第336章


    奥尔只能在心里说,咳咳,有点好笑。


    “您可是把我想象得太强大了,也太信任我了,五千磅黄金,今天之内您让我再弄一批?”奥尔摇了摇头,对着钱德勒,也对着落后了几步的莫萨娜行礼,“让两位殿下失望了,这次我可没带黄金过来,我是来向您们求助的。”


    莫萨娜的手捂着胸口,作为淑女,她没办法像丈夫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气,即使她现在肺都快炸了,也只能紧紧抿着嘴唇,在没法说话的状态下,她只能貌似矜持地对着奥尔摇了摇头。


    奥尔把整理之后依然厚厚一沓的案卷递给了钱德勒,开门见山地说:“缎带杀手的剩余案件重开,其中四起案子指向了一位凶手,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


    “巴特鲁斯?”钱德勒挑了挑眉,他脸上的轻蔑与不以为然几乎快溢出来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的朋友。不过稍等一下,我回去换一件衣服,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您一块查案了,我怀念那久违的感觉。”


    “感谢你的支持,威廉。”


    威廉转身,对着莫萨娜伸出手,僵硬站在那的莫萨娜立刻亲昵地抱住了这条胳膊,或者她只是实在没力气了?总之,这对尊贵的夫妻彼此支撑着,离开了。


    奥尔挠了挠脸颊,有种恶作剧成功之后的诡异爽感。


    奥尔回到了马车上,十几分钟后,身着皇家警察督察制服的钱德勒也登上了同一辆马车,同时,另外一辆马车也离开了:“那是莫萨娜,她去拜访我母亲了。你给我的案卷也被她带走了,毕竟要向母亲解释。不需要担心父亲,他从来都不是一位有责任心的男人。倒是母亲,她是一位念旧的人,多年前赶走了巴特鲁斯,因为他同时爬上了我父亲的床。”


    奥尔:“……”


    格莱帕和艾尔迪主动要求离开,坐到御者的旁边,是正确的。


    “别吓着了一样,我亲爱的朋友。”钱德勒笑了起来,“这些并非什么不能言说的王室丑闻,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巴特鲁斯只是个蠢货,他能惬意地活到现在,靠的依然是母亲的庇佑,可他却以为是自己有什么高超的手腕?


    现在是博览会期间,但他依然不加收敛,这次绝不可能只是一次申斥那么简单了。”


    “……陛下知道凯伊斯的所作所为?”奥尔一愣,这可是他没想到的。


    “别误会,母亲绝不知道他杀害了这么多人命,只不过,这家伙是贵族圈里最有名的皮条客。”


    钱德勒看着奥尔皱起了眉,很清楚又是那颗善良的心,让这位血族朋友不满,甚至痛苦了。


    钱德勒经常会因为自己的过分善良而认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面对奥尔时,他发现自己的善良丝毫也不过分,只是正常而已。


    “没有案卷了,那让我来给你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奥尔叹息着说。


    “那个杂种!”五分钟后,马车里传出了一声属于钱德勒的暴怒的咆哮,“他该被烧死!他怎么能……人类不该……”


    钱德勒的两只手抬起来举在胸前,呈现一种痉挛般抓握的姿势,然而奥尔刚刚对他说了一个开头。


    “他只是最大的嫌疑人。”奥尔说,“还不能确定他是凶手。”


    “不能确定,还是基本确定?”钱德勒摇了摇头,“不,我不该和你争吵,你并非那个混蛋的辩护人。继续吧,继续说说情况。对了,我们要回梧桐区一趟吗?”


    “不需要,奥丁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但是……我也不确信是否能抓到这位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


    “?”


    “我继续对你说,你就明白了。”


    警局里必然还存在着内奸,对方很可能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奥尔过去面对那些有名有姓的贵族时,他们都是被监控中的。但这位可是“活”的,为了自己的生命与继续享乐,谁也不知道对方会爆发出如何的能量来。


    果然,当钱德勒了解到内奸时,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们只是心里为难,另外一边已经到达王宫的莫萨娜,却已经直接面对“为难”的本体了。


    “我看见了书房亮着的光,母亲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莫萨娜是以候见的名义进宫的,换言之,侍从将不会打扰国王的休息,只会在国王明天早晨苏醒后,对她说起莫萨娜在深夜到来的这件事。


    “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在半小时前,前来谒见陛下。”


    “……”莫萨娜轻轻皱了下眉毛,“哦。”


    “殿下,陛下召见您。”另外一位在国王跟前服侍的侍从匆匆前来。


    莫萨娜点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那位刚才搀扶她下车的侍从正要关上车门:“殿下,您有文件忘在马车里了!”


    莫萨娜头都没回地摆了摆手,侍从也没有再问,规规矩矩地关上了车门。


    莫萨娜被带进了书房,国王穿着睡衣,头发杂乱地挽着,她的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手支着下颚,神色有些不耐烦。凯伊斯侯爵站在角落里,鼻尖还是红的。


    “让他放弃所有财产,滚去乡下两年?”国王也很无奈,她只是让艾尔迪随便找个借口回到奥尔身边去,谁知道那位血族王储的行动力这么可怕呢?但也怪巴特鲁斯自己是个蠢货,谁想到他竟然会掺和进这种下流的事情里呢?


    “陛下,这卑劣又愚蠢的男人就是一条肥大的水蛭,听听他都掺和进了什么事吧。


    康茨缇克郡大水灾后,他是全国知名的人贩子,甚至有外国人都跑去找他买奴隶。我们到底是诺顿帝国,还是南大陆?这是您饶过他的第一次。


    帕尔瓦索郡大雪,他又成了奴隶贩子,这次虽然闹得没有上次那么大,可是他的人竟然把索福乐伯爵的外甥女绑架了。伯爵差点一枪崩了他,又是您把他救了。那被送回来的姑娘已经疯了,他付不起伯爵要求的赔款,竟然还是您帮忙垫付了三分之一。


    索德曼建立工坊,谁都知道是他提议的。后来又建立的侦缉队,那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手,都是这位凯伊斯侯爵的护卫。


    陛下,这颗脓包该被戳破了。”


    巴特鲁斯在一边瑟瑟发抖,可他甚至不敢出言为自己辩解,因为国王没允许他开口。


    莫萨娜没拿那份案卷,因为没用,国王是会在意死了多少平民,这些平民死得多凄惨的人吗?当然,国王还是有一点点在意的,但在意的是她自己的名声。但正因为在意,所以,巴特鲁斯这颗恶臭的果子更该丢弃。


    这样所有的恶事,就都是巴特鲁斯侯爵干的了,国王依然是圣洁无辜的。


    “……”国王稍稍坐直了一些,她看着莫萨娜思索了片刻,她终于将视线转向了巴特鲁斯,能看出来,她也在考虑下刀了。


    “陛下!仁慈伟大的陛下!莫萨娜殿下显然有些误会,我是如此地敬您与爱您,当离开了这座宫殿,我甚至都不敢向外边的人提起您的名字,只担心我卑贱的嘴唇会让您尊贵的名声蒙尘。”


    这位国王的前男宠在为自己辩驳前,首先来了一段抑扬顿挫的马屁。看得出来他在朗诵上一定下了大功夫,如此谄媚的话语,莫萨娜都得承认听起来确实赏心悦目。


    “我承认,我是个贪婪的虫子,是个小人,但那是因为我远离我最挚爱的珍宝,那让我的胸口仿佛被挖了一个大洞般,无法填补。我的陛下,我愿意将一切献给您,我的爵位、土地、财产,我的生命,只为能够匍匐在您的脚边,做您恭顺的仆人。”


    ——我要用所有财产,换一条狗命。


    国王面露微笑,看向了莫萨娜。


    莫萨娜觉得……国王好像是把他们俩的辩论当成了一出休闲的戏剧?


    “陛下,他的愿望可不是做一条恭顺的狗,他掺和进了他不该掺和的事情里——亲王和威廉殿下,多特维孚·朗尼和奥尔维茨卡·蒙代尔。


    他用了异族,不止一人两人,甚至不止十几人二十几人,更不止一次两次,光明神都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少异族,又让这些异族给他干了什么。”


    瞬间,国王彻底坐直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


    “殿下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那位蒙代尔警官很善于将事情闹大,作为帝国的一员,我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能碰触的。更何况……”凯伊斯侯爵右手按在胸口,深深地弯下了腰,“殿下所说的都是那么尊贵与伟大,我或许认识他们,但又如何能够掺和进他们的事业呢?动用异族更是笑话,那些异族,怎么可能听从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命令呢?”


    “哦。”国王的回应毫无波动,“你留在宫里吧,巴特。莫萨娜,巴特在帝国的一切财产,都交由奥尔接手。告诉他,作为王储的他也该承担一位王储的责任和义务。”


    莫萨娜匆忙离开王宫时,钱德勒正一脸震惊地询问着奥尔:“奥尔……你确定凯伊斯动用了异族?”


    “八……成。”奥尔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可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怎么了?”


    “异族只能为王室与教会服务,甚至现在已经逐渐演变为,只能为国王服务,为其他人服务的异族,都为异端。”


    “……”奥尔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毕竟他几年前还是个唯物主义者(现在也是),“就是异族为其他人工作,都是违法的?”


    “呃,对,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那不是普通的违法,是严重违法,非常严重,可以与叛国罪同论。”钱德勒知道奥尔还是不大理解,毕竟他身边一直以来充斥着异族,这很可能给他造成了误解,“奥尔,拿我来举例,我的身边也是有异族的,但他们都来自我母亲的派遣,他们效忠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那些在军队、警察、国会中工作的异族,效忠的对象都是我的母亲,是国王。其余的异族,要么在他们本族的地方工作,要么就并不以一个异族,而是以一个普通人类的工作。


    明确以异族的身份与能力为除了国王之外的人服务,都是叛国者,是异端。”


    这时候,奥尔脑海中联想到的,却是之前来投奔达利安的那些野生狼人的情况,没有“主人”的他们,成了教会的狩猎目标。奥尔当时也曾经一闪而过的想过,为什么他们不找个人类的大贵族投奔,或者弄个佣兵团体之类的,现在明白了。


    “那么……假如我把我的族人暂时交给你使用呢?”


    “我是王子,并且你的这种行为我母亲必然知道,那么你的行为就是可行的。”


    “我觉得,这次的事,可能比我想得大?”


    “我也这么认为……”


    “哇!”原本是跟着克拉罗斯一群人前往凯伊斯侯爵宅邸的奥丁突然大叫着俯冲,她的身躯“嘭”地砸在了克拉罗斯的车顶上,“哇哇!”


    克拉罗斯赶紧叫停:“公主殿下,发生什么了?”


    奥丁蹦到了地上,用爪子在地面上刮出来了一个:停


    “好的,我明白了。”克拉罗斯毫不犹豫地点头,“车队靠边!原地等待命令!”


    凯伊斯侯爵虽然只是个贵族皮条客,但他和那些用钱买个荣誉爵位的贵族不同,他的交际圈极广,本人又极其富有,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奥丁没让他回去,已经是事情进展不错了。


    看着车队靠边停好,奥丁拍打着翅膀,冲天而起——回家,摇人。


    奥尔和钱德勒的马车也改变了方向,向着克拉罗斯的车队靠拢。


    在钱德勒没对他说这些的时候,奥尔以为这就是单纯的有道德败坏的异族接受了同样道德败坏的贵族的委托而已,这和强盗流氓接受贵族委托是一样的,但现在情况就彻底不对了。少量的狼人或血族不会有胆子投奔一个皮条客的,他们不会认为这样的人能保护自己。


    奥尔皱着眉坐在那沉思,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商量一下,但总不能拿血族内部的事情去问钱德勒。


    亲王那个老狐狸不会干这种蠢事,唯一的妹妹沙友娜如今在警局过得很欢乐,在女警里也算是领军人物之一了。她的人手本来就不多,现在也彻底融入了警局里。


    那就只剩下三个弟弟了,他们三个根本没冒过头,大家相安无事也挺好的——不过奥尔知道,贪婪血裔的狼人里,至少还有上千人没去找达利安报到,完成满月仪式。那就是属于他三个弟弟的狼人,应该亲王那也有一部分。


    毕竟血族做狼人主人的时间也不短了,总会有点手段让他们听从命令的。


    “其他异族私下里为贵族工作的事情被发现了,那会怎么办?”


    “已经几百年没出过这种事了,据我所知,该是全部被杀掉的。但是现在,你只做做样子就好了……应该是的,我也可以帮忙。”


    “谢谢。”


    奥丁直接落在了警局门口大喊三声:“哇哇哇!”


    留守的亚伦直接从二楼探出头:“奥丁,要带多少人?”


    奥丁站在地上,翅膀张开:“哇哇!哇哇!”


    “除执勤人员留守外,全体集合!”警局瞬间动了起来,有十几位狼人警官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要去把同僚从宿舍里叫起来。


    一位警官骑着马从教堂的方向狂奔而来,亚伦原本不想管的,现在执行奥尔的命令出发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但是,对方是跟着达利安出发的警官。


    “佩索!发生什么了?!”


    佩索从马上蹦下来却冲向了奥丁:“奥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给先生!”


    奥尔突然动了一下肩膀,接着他向后靠,皱着眉,靠进了椅背里,视线挪向了窗外。


    钱德勒下意识地看向了奥尔,奥尔的动作很流畅,可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是怎样的,那是一种温柔的骄傲与得意。钱德勒也很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他出现这样矛盾的眼神的?可既然奥尔想隐瞒,那他就没必要追问。


    “嗷呜——呜呜呜呜——”


    黑夜中,让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刚叫了一半,就变成了被踩了尾巴的狗叫。


    修长骨感的手掐在毛茸茸的粗壮脖颈上,直接将脖子的主人掀翻在地,并将他固定在了地板上,发出可怜的呜呜呜的叫声。


    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红色的光芒闪过,地上的倒霉狼人叫声一滞,从半狼人瞬间恢复成了人类:“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完全……使不出力气!”


    “你能使出力气也是废物。”达利安笑着站了起来,顺势将这个狼人也从地上拎了起来,交给了身后的警官。


    这位狼人的脸上一脸绝望和恐惧,因为他没办法变身了,那原本只能束缚人类的手铐,现在他也同样无法挣脱了。


    达利安走到了门口,警官们和狼人们砰砰哐哐地战斗着,没变身的狼人警官将变身的半狼人压在地上摩擦,敲断他们的骨头。


    狼人是能快速回复,但如果他们恢复的骨头是错位的呢?


    歪歪扭扭的胳膊腿可没办法让他们重新活蹦乱跳地与警官们战斗。看到同伴的模样,那几位被达利安亲手处理的狼人,大概会觉得庆幸。


    十几分钟后,整整二十名狼人就被塞进了囚车里,与十五名人类打手,被塞进了同一辆囚车里。


    看着背后的建筑,达利安头疼地叹了一声。它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座双层小楼,门口挂着个“剑鱼俱乐部”的牌子。这个名字会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是个正经俱乐部,成员都喜欢钓鱼之类的。然而这间俱乐部分成了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下部分是地上部分的两倍。


    ——索德曼的地下世界真的十分丰富。


    现在不断有人被从里边带出来,这些人才是他的大麻烦,有佣人、有特殊工作者,还有客人,很可能还有混进去的打手。客人有男有女,他们都戴着面具并拒绝摘下来。佣人是标准的黑衣,女佣围着白色的围裙。特殊工作者们则穿得五花八门,年龄也从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一应俱全。其中竟然还有几个孕妇。


    这地方就是达利安跟着抛尸案查下来寻找到的地点,他拿着那个破烂的机械造物遗骸去找了娜塔莉,没等他提问,娜塔莉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已经开口了:“看来我调查到的证据,没被塞进去。奥尔怎么没来?”她朝着达利安身后看了一眼。


    “他不想给你找麻烦。”


    当年可是娜塔莉亲自来带走缎带杀手案子的,还有波罗斯泰。不过波罗斯泰显然不是案子的负责人,他当年确实就是为了向奥尔示好的。可娜塔莉在那之后,就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再见面后也没提过缎带杀手的事情。


    奥尔是没对达利安说这些的,但达利安很确定。


    “暖心的小傻瓜。”


    达利安举起机械杂物的残骸在娜塔莉眼前晃了晃:“线索。”


    “我会把你诓进陷阱哦。”娜塔莉一脸恶意地对达利安笑着。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那我会连你一块杀掉。”


    “不担心小奥尔生气吗?他不来问也就代表着他不‘追究’过去了哦。”


    ——只看禁卫军带回来的案卷,不问明明该是当年负责追查的娜塔莉,把一切都当成了不知道,案卷里的线索从哪结束,奥尔的调查就从哪开始。


    “别人的过去可以不追究,你的过去,并且这过去和他的弟弟们有关联,那就必须弄清楚。”达利安要弄清楚的不是线索,而是娜塔莉的站位,“你既然要站在奥尔的身边,就必须彻底。”


    “很好。”娜塔莉的唇角上翘,十分高兴地笑了,“我也同意你的话。”


    第337章


    “机械造物的线索我追查到了,不过没用,它是在黑市上订购的,雇主出钱出订单,黑市机械师完成订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倒是能知道制作者是谁,但中间人不知道已经倒了几手,完全没办法追查到底说是谁买下又交给车夫的。


    但那位‘车夫’找到了。他叫弗朗西斯·巴比尼,是巴比尼子爵的私生子。早年间曾经在帝国陆军学院学习,但因为猥亵同学所以被学院开除,他父亲也就此放弃了他。后来他就在年轻的贵族中间厮混,人际关系十分混乱,没有真正的朋友,给钱就干活。


    他的朋友里颇有几个有身份的,那些人我可没办法查。所以,我选择挨个调查弗朗西斯胡混的重要地点,那些俱乐部、酒吧、夜总会。但我刚查了两家,这案子就被紧急叫停了,更糟糕的是,我派出去的三个下属被杀了——两个人类,一个狼人。”


    “异族?”


    “对,异族。他们的遗体被处理得很干净,甚至我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的遗体。确定他们死去,因为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


    我上报了这个情况,总局的上层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复,就好像我根本没上报过一样。所以,就是这些。”娜塔莉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奥尔的弟弟吗?哪一个?”


    “不知道。我可不想也不明不白的失踪,上头让我停止调查,我就停止了调查。你要怎么样?去找奥尔吗?”


    “给我个名单,继续挨个调查。”


    “我也加入。”


    “很高兴有您的加入。”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姑娘的身份我也找到了。她叫南希·瑞奇,是一位爵士的女儿。破落贵族出身,所以在外做声乐教师,那天她走在路上就被劫持上了马车。”娜塔莉叹了口气,“一个无辜的人,一个……运气不好的无辜的人。啊,我也变得会同情一个人类了。”


    “我们出发吧,杉多尔女士。”


    娜塔莉名单上的那些地点很多都已经搬了家,或换了主人。不过,接手的那些老板必定是多少了解一些“前任”的情况的。


    达利安没带着警察去扫荡,他走的是潜入流——潜入目前明面上老板或话事人卧室的流派。


    “没人知道我来过,也没人知道你说过什么,明白吗?”当这些人在黑暗中被箍住脖颈,耳边响起的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野兽发怒时的咕噜喉音时,他们都会立刻乖巧地点头,毕竟他们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父母妻儿都能卖掉的东西,怎么可能为别人保守秘密呢?


    即使他们是这两年才接手的,不清楚这个弗朗西斯·巴比尼到底是谁也没关系,巴比尼当年的狐朋狗友依然活跃着,可以先从他们入手。


    达利安也遵守了约定,得到了他要的消息就离开。


    剑鱼俱乐部没有出现在娜塔莉的名单上,达利安是从这些狐朋狗友的口中,才得到了这个名字。


    巴比尼原先只是在不成器的二世祖中厮混,葛雷帕这样的高端玩家都是他不能招惹的。但在四年前他和他们玩的时间突然变少了,偶尔过来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恭敬,反而变得洋洋得意,出手也阔绰了起来。


    可他的嘴巴很严,只在一次喝醉了又吸多了天使药后,吐露了真相,他说他攀上了大人物,以后都不会陪着小孩子做游戏了,更不会再到小孩子过家家的场子来了,他会在那些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高贵人士出入的场所工作。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接受一次考验。


    他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剑鱼俱乐部。


    巴比尼清醒过来之后害怕得要命,再三恳求众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为此付出了不少东西——达利安没兴趣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朋友们拿了好处,却不是能信守承诺的人,他们也不相信巴比尼这样的烂肉会知道什么真正高级的地方,但几个人还是准备打听一下剑鱼俱乐部在什么地方。但是,这时候巴比尼的死讯传来了,还死得那么莫名其妙。


    这群人虽然废物,但终究是贵族子弟,还是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的,顿时都吓得乖了。后来重新出来浪,也不谋而合地都选择了闭嘴。


    直到警官们出现,把这些家伙吓得尿了裤子,才再次把快扔进记忆垃圾桶里的往事翻出来。


    现在他们从剑鱼俱乐部这,又得到了两个名字:巴特鲁斯·凯伊斯侯爵和坎菲尔特斯亲王。


    “警、警官……”被带出来的人群里有个少年喊着。


    “?”站在他面前的狼人警官拽了他一把。


    “不是……警官……局长?鱼尾区的?!”少年很明显不善于和人交流,但面前的这位警官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鱼尾区的?”


    “是的,我……蒙代尔警官!你们有人知道蒙代尔警官吗?我、我是送牛奶的丹尼!我、我是丹尼!丹尼!”


    达利安猛地冲了过来,他当然知道送牛奶的丹尼,这个男孩,可是奥尔的一块心病。


    “你是丹尼?你的妈妈是安妮塔·贝伦夫人?”


    其实看见丹尼的瞬间,达利安就确定这孩子的身份了。


    丹尼被绑架的时候是十二岁,现在还不到十六,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个少年人了。很多年少时惊艳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五官的长开,反而会变得泯然众人。丹尼显然是个例外,他也长开了,冰蓝色的眼睛丝毫不见阴霾,留长的金发柔和璀璨,拉长的五官只是淡去了他的幼稚,年龄反而为他增加了几分空灵感。


    如果不是精灵确实已经灭绝了,达利安一定以为丹尼是返祖的精灵。


    他穿着一件轻飘飘的白色荷叶领细亚麻衬衫,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紧身长裤,白色高筒袜,还有一双纯白色的男士方根高跟鞋。


    达利安注意到,在丹尼周围的那些人,客人们被面具遮挡下的眼睛,总是流露出几分遗憾,那些特殊工作者们,则是明晃晃的嫉妒与厌恶。


    “妈妈……”瞬间,丹尼的眼泪喷涌了出来,可他却又是在笑着的,“是的,我是丹尼·贝伦!我的妈妈是安妮塔·贝伦!对了!汤米也在这!”


    “谁?”达利安不记得当时有谁与他一起失踪。


    “他叫汤姆,汤姆·马崔斯,他的妈妈是洗衣妇,他还有个姐姐,丹妮·马崔斯,在杂货店里当帮工。”


    “汤姆·马崔斯?他还活着?”达利安万分意外,比尔可是亲自带走汤姆·马崔斯的,他那时候一脸轻松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已经完成了复仇,结果那个天生恶魔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是的,他也还活着。不过现在他被带走的,您能把他救出来吗?”


    “我会把他带出来的,你的母亲很想你,甚至差点为了你而自杀。回到家后你可以和你的母亲谈谈。”


    达利安示意警官们带丹尼去警车上,他现在是自己人了,一个需要被监控的自己人——他当然希望这个孩子没有改变,他依然是曾经的那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送奶男孩,但是……


    面前的这间剑鱼俱乐部,就是一座毒水满溢的魔窟,人类的恶意聚积在这里,滋长发酵。达利安自己落进这样的地方三年,都不一定能坚持住自己的本性。更何况是一个有着那么出色外表的孩子?


    达利安挑了挑眉毛:不,不对。


    蒙代尔孤儿院里,像丹尼这样的孩子,还少吗?对某些人来说,那间孤儿院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魔窟和怪物养殖场。


    每次跟奥尔一起去孤儿院时,那些孩子开怀大笑地叫着爸爸朝他们冲来,甚至都让达利安忘了,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了。


    想到这里,达利安竟然有些恶趣味的期待。


    现在“蒙代尔的孩子”只有三三两两开始外出工作,还没有显露什么,再给他们四年的时间,现在数量最多的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也将步入社会,他们会带给这个世界什么呢?


    “呜呵呵!”达利安发出一声怪笑,匆忙用手捂住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双眼圆瞪的奥尔,像是一只受惊吓的猫一样,被一群年轻人戴上王冠,抬向宝座。


    娜塔莉(oω0),搞不懂这家伙突然什么毛病。


    “喂,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麻烦了。”娜塔莉摊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我们即将对上的可都是大家伙了。”


    “想好了。”达利安点点头,“找奥尔。”


    “……”正等着达利安长篇大论的娜塔莉有着一瞬间的怔忪。


    “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并且还会引来更大麻烦的问题,当然是要找奥尔,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当然没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警官匆忙回到了鱼尾区警局,他们就是来找奥尔的。因为是晚上,所以没办法让警鸦送信。


    “哇!”奥丁直接冲天而起,她去找了达利安,达利安把所有剑鱼俱乐部的后续问题,全都交给了娜塔莉,自己骑着马,在奥丁的指引下去找奥尔了。


    娜塔莉对着达利安远去的背影,比了个拇指朝下的手势。其实比中指更符合她现在的心情,谁让这个世界还没流行起中指呢?


    当大堆人马终于集结完毕,准备出发时,莫萨娜也拿着命令赶来了,她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坎菲尔特斯亲王进宫了。


    听说之后,钱德勒面带微笑地耸了耸肩。


    “威廉,我和加西亚要到第一线去。”


    “我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莫萨娜的。”


    “有足够的人手留在附近,需要什么对外边的人说。”奥尔点了点头,赶紧带着达利安润(run)了。


    钱德勒是在笑,就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以己度人,奥尔知道自己的生父在外边不但养小三,还给他生了几个弟弟妹妹的时候,那心情可谓是糟糕透了。钱德勒面对的更糟糕,他的生父为了自己的享受,直接做了个老鸨。


    他就算是个亲王,但他干的事情,就是老鸨干的。


    以钱德勒的道德标准,他现在已经气炸了。而这个时候,他不会希望朋友在身边的。


    奥尔一走,钱德勒就开始用拳头捶椅子,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就像是还要生撕血肉的恶鬼。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钱德勒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难道缺情人吗?为什么……”


    面对痛苦又茫然的丈夫,莫萨娜坐到了他的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真是讽刺,最近半年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竟然比新婚时还要更亲密。


    国王也在询问她的丈夫,但相比起钱德勒的痛苦,她看起来很淡然,更多的只是好奇:“那是你的癖好吗?”


    坎菲尔特斯亲王跪在地上,涕泪交流:“我有罪,陛下,我只是……只是贪婪。但我没杀人,请您相信。”


    “路易,我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终于聪明了一次。”国王歪着脑袋,“我早知道你在外办干了什么,我对你和谁睡,怎么睡,这个‘谁’是怎么来的,毫无兴趣,这些事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显然我错了,你依然是个蠢货。


    你用了异族?”


    女王用的是问句,可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坎菲尔特斯亲王被国王说“聪明”才刚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越听脸色就越难看,他的鼻涕和眼泪再次开始了喷涌。


    国王叹气:“我竟然被你们这样的蠢货蒙骗了,到今天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真是可笑,我这把年纪竟然还能得到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它的名字就叫‘别小看蠢货’。在宫里住下吧,假如你的那根腊肠又想到处去钻,我会把它塞进蜂窝里,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坎菲尔特斯亲王捂着自己腊肠的位置,瑟瑟发抖。


    国王捂着额头,这时候侍从长进来了,凑到了国王的耳边小声说:“陛下,‘那位’亲王来了。”


    “他也该来了,瞧瞧他的儿子惹的麻烦。”国王嘟囔着,“让他进来吧。”


    “那位”亲王,正是奥尔在这个世界的血缘生父。当进入到国王的书房时,这位贪婪亲王彻底收敛了自己身上的张扬与骄傲,他谨慎地行礼,一举一动都近乎刻板:“我的长子会解决血族内的事情,陛下。”


    “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您在说‘滚远点,血族的事情由我们血族自己处理’?”


    “虽然有些夸张,但假如您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可以接受。”


    好吧,虽然收敛了外在表现的气势,亲王还是亲王。


    国王却没生气,她笑了起来,对着亲王摆了摆手:“我同意,去解决你们血族的事情吧。”


    亲王转身时,国王真挚地感叹着:“真遗憾,你是个血族。”


    当书房里再次只剩下国王一人,她终于露出了疲累,向后把自己扔进了椅子里。


    她的弟弟塞维利次顿亲王,虽然有点脑子,但太过自以为是,又对王位怀有觊觎,废了。她的丈夫坎菲尔特斯亲王……算了。


    她的儿子却又太过天真,且缺乏果断的,只能庆幸儿子的妻子足够强硬,但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来她的强硬是弥补了威廉的缺点,还是埋下了日后夫妻矛盾的严重隐患。


    “南德斯,给我……”国王下意识地叫着人,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接着惆怅地叹了一声,“你已经不在了啊。”


    正赶向凯伊斯侯爵宅邸的警察车队再次停了下来,奥尔正要开门问一下发生了什么,达利安按住了他的胳膊:“奥尔,你父亲在前边。”


    “找上来的速度可真快。”奥尔叹气,坐了回去,过了两分钟,车门打开,亲王蹦了上来。


    “让你的车队转向吧。”


    奥尔阴森森地看着他:“……”


    “北坎赛尔45团,那才是你们的目标。索德曼的问题,随时可以解决,北坎赛尔的问题假如不快点解决,会出大事的。”


    北坎赛尔的45团,是距离索德曼最近的常驻军团,也是奥尔那位前王储的弟弟现在任职的军团。


    “哦,对了,别慢吞吞地坐车过去了,他现在应该在回军团的路上,趁着天黑,我们从天上飞过去,半路截住他。”亲王用手杖敲了敲车顶,“停车!”


    车还没停他就已经跳了下去,稳稳站在街上的亲王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当奥尔下车时,听到了一声低弱的歌声。


    “海妖之歌。”亲王拿着一枚贝壳对他摇晃了两下,“现在不会有人看到我们。”


    他举起手杖,猛地一挥,凛冽的风狂啸着从高空劈下,却又轻柔地将亲王卷起,他完全违反地心引力的,直接升天了。


    巨大的翅膀撑破了奥尔的衣裳,在张开的瞬间从白变黑——奥尔的衣服又报销了一件吗?不,他没有。(⊙V⊙)他今天的上衣是马赛克做的,那撕碎衣服的效果也都是马赛克的,以假乱真~


    他助跑,起飞、滑翔!十分熟练地搂住达利安的腰,带着他冲天而起!


    钱德勒和莫萨娜也透过窗户看见了刚刚的一幕,钱德勒的眼睛里是纯粹的羡慕,莫萨娜则双目微垂,举起扇子遮住了眼睛以下的脸,她的眼眸露在外头的一丝缝隙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戒备……


    奥尔还从来没去过北坎赛尔,这座城市叫北坎赛尔,因为它确实在索德曼的北面,但还有一座叫作东坎塞尔的城市,却是在诺顿帝国的东边,是一座港口城市。不知道这些城市是怎么起名的,听说南大陆那边,还有起名叫做巴蒂拉诺赛尔的城市,读音很好听,可这个词的含义是黑色的脚底板。


    ——这就是讽刺西达路人刚刚到那边殖民时,当地土人赤脚踩地的黑色脚底板。


    奥尔胡思乱想着,跟上了亲王。高空中的风压竟然很低,这应该是亲王的力量。


    “您的力量是风吗?”


    “不,我的力量是寒冷。”亲王抬手,他的掌心出现了一团白色的雾气,这雾气旋转着凝聚在一起,冻结成了一枚巴掌大的精致六角雪花,“但掌握寒冷就等于掌握了炎热,而掌握了炎热与寒冷,也就等于掌握了风、水、冰与火。”


    他旋转着手杖,在他身体的四个方向出现了白色的风,流动的水,菱形的冰晶与燃烧的火焰。


    “……”他很少显示自己的魔力,在此之前更乐意展现自己的权谋,奥尔把达利安抱得更紧,做好了见势不妙就抱着人跑路的准备,“在关于族内的事情上,我当然会听从您的意见。”


    才怪。


    可是在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当然不能嘴硬。上次对上火焰祭司他就已经死了N次了,他被烧得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不能确定脑浆是不是还在头骨里没被蒸发,在生前就体验了火葬的滋味。


    他可不想让这位绝对比火焰祭司强悍得多的亲王,给他个冰火两重天……


    “我不会出手的。”亲王说,看了一眼达利安,又向更后方的地方斜了一眼,“你可以把他留在上面,你的那只鸟能看着他。你自己下去吧,死活都无所谓。”


    “……”


    “别像是个躲在洞里的耗子那样看着我,我……承认,我对他的感情,比对你的深一点。毕竟他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可是显然我不会养孩子。”亲王玩着手杖,那些风、水、冰与火都在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中,“但是我对他的偏爱已经够多了,我一直在给他机会。但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该明白,这样的人不会意识到我给了他悔恨机会,只会以为他还有成功的机会。


    如果他死了,动手的是你,但刽子手却是我,我很清楚这一点。我更清楚的是,你是血族未来的希望。”


    “如果您真的这么想的话,能告诉我‘弟弟’的能力吗?”奥尔大着胆子问。


    第338章


    “他拥有的也是寒冷的能力,伤口恢复速度很快,但仅止于此了。他很早的时候就有一个班底,但现在那些人已经找借口离开了。”亲王再次叹气,“无论为他,或是为你,我选择的都是最适合你们的,最出色的人才。”


    “我相信,谢谢您,父亲。”在这一点上,奥尔确实要相信。


    达利安悄悄地戳了戳奥尔的手背(奥尔的手臂搂在他的腰间),地面上,有辆马车正在凌晨的黑暗中狂奔。


    虽然从索德曼到北坎赛尔是有道路的,但那是仅容两车并驾的狭窄土路,没有路灯,骏马在这种情况下飞奔,随时都会马失前蹄,当然,假如御者是异族除外。


    “我下去了。”奥尔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达利安,他松手的瞬间,达利安感觉踩上了实地。他摇晃了一下,这种像是站在高空中的情况,让他有些眩晕,当他站稳时,奥尔已经带着尖啸冲向了马车。


    奥尔十指的指尖都闪烁着魔法的光芒,那是马赛克组成的魔法阵,他同样能使用风、水、冰与火,他还能用别的。


    无形的风刃直接切开了马的缰绳,大地在狂奔的马儿身后下陷,火焰从马车下方爆炸将整辆车瞬间炸成了零碎。


    六名狼人窜了出来,其中两人驾着一个血族瞬间钻进了道路边的林子里,另外四名狼人化身成了巨狼,然后……在原地转圈。


    他们也不想表现得像是四个憨憨,变身让他们有了四只爪子,却没让他们获得一对翅膀。


    “嗷呜——”嚎叫的是达利安,四名狼人全部倒在了地上,一脸挣扎却又无法控制地恢复成了人类……


    地面震动,巨岩从地面下顶起,狼人们直接驾着多特维孚跃起,踏在巨岩的顶端接借力,轻巧落地的瞬间已经快速向前窜出。但一张藤蔓交织的大网就挡在他们的面前,三人的行动看起来就像是自投罗网。


    一位狼人松了手,化身巨狼一头冲向了藤蔓,最后剩下的半狼人速度不减地抱起多特维孚蹬着同伴的背,跳了起来,风刃却已经在那等着了。半狼人一把将多特维孚扔了出去,自己被风刃劈了个正着。


    半空中的多特维孚身上聚合出了寒冰的铠甲,从另外一个角度劈向他的风刃,在击中后也只是打出了几点冰碴。


    多特维孚落地后一个前滚,顺势起身,他的手上已经多了鸢盾与长剑,同样是冰晶聚成,晶莹剔透。


    奥尔问着红龙:“冰的防御这么强吗?”


    红龙:“那不是冰,那是对方魔力聚合的铠甲,魔法火焰也比真实的火焰温度更高类似。如果你想得到那样的铠甲,可以学习魔法阵的复合使用。”


    “如果我直接用马赛克拼接呢?”马赛克能够把人像是琥珀一样封起来,前提是对方比他弱小,遇上比他更强的,马赛克的防御性就差了很多。


    “你的魔力因子很神奇,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任何历史的资料中看到过,你该找到更适合你的魔力使用方式。”


    火鸟扑腾了两下翅膀:“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不知道’?”他说完就立刻飞了起来,原来刚才活动翅膀是为了这个,“哎?这次你竟然没攻击我?”


    “……”红龙轻蔑地看着火鸟,“因为你说得没错,我不会因为别人说了真话而让对方闭嘴,不管那个家伙是谁,他的真话有多难听。”


    “哦~”火鸟落了下来,“那按照人类的话来说,你还真是绅士。唔噗!”


    火鸟再一次被红龙一爪子压在地上了:“唔唔唔!唔唔!”因为整张脸被挤压变形,所以火鸟说不出话来了。


    可红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对于揶揄我的家伙,我从来不会手软。”


    这两位老师的相处模式,也是很神奇了。


    在与两人问答的过程中,奥尔没有停下进攻。


    多特维孚朝空中投掷出了长剑,奥尔没有躲闪,那柄剑无论速度或角度都无法击中他,他十指上魔法阵的光芒闪烁,饱和式的魔法轰炸,让多特维孚上蹿下跳,狼狈得就像是受惊的猴子。


    突然,飞到空中的冰晶长剑炸开了!


    一柄长剑炸成了十几枚冰凌,它们炸开的瞬间速度飙升,像是黑暗中的流星,直刺向了奥尔!


    奥尔打了个响指,厚厚的冰壳凝结成半个巨大的蛋壳。


    “身后!”达利安焦急的警告响起的瞬间,奥尔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两个响指。一个加厚了冰蛋壳,另外一个让他的背后也出现了一个冰蛋壳。


    看起来个头不大的冰凌已经刺穿了冰蛋壳,且刺透冰壳后,它的尖端依然锋利尖锐。


    “嘭!”这些冰凌也炸了,没有炸成小冰凌,而是炸成了一团白色的寒气。


    奥尔第一次知道,冰还能被再次冻上。冰蛋壳的表面浮现了一层冰花,被冻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快速飞远躲避的奥尔,也觉得翅膀越来越沉重。


    他直接向下飞,落在了地上。


    火鸟:“你的战斗经验太差了。”


    “你觉得我一天有25个小时吗?”奥尔落在了地上,他的翅膀拢在肩膀两边,上面已经结一层厚厚的冰,没办法收起来。虽然从背后攻击的冰凌只有一枚,但背后的冰蛋壳也更薄,没能阻挡住寒气的侵袭。


    “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多特维孚来到了奥尔的面前,全遮的头盔让奥尔没办法看见他的脸,他一手盾一手剑,对奥尔行了一个骑士礼,“我们来进行公平的决斗吧,你……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面对多特维孚,奥尔突然一击掌,闪烁着多彩魔法之光的符文锁链,直接从多特维孚的脚底钻了出来。


    “索德曼警察办案,你被捕了!”


    身为一个警察,为什么要和罪犯讲骑士精神?因为距离的限制,这一招一直没法用,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当然要用。


    符文锁链碰触到多特维孚的冰铠甲,就如烧红的刀子碰到了黄油,随着铠甲的崩解,多特维孚发出惨叫。突然,他左手上有什么东西爆了,融化了大半的冰霜铠甲瞬间复原,甚至将已经箍住多特维孚的锁链又顶了出来,半融化的盾与剑也合成了一柄大剑,他举起大剑咆哮着冲向了奥尔。


    奥尔……嗖地飞了起来。


    多特维孚挥剑劈碎的,是一对空壳的黑色翅膀冰雕。夜空中奥尔白色的巨大翅膀,反射着月光的光辉,亮得刺眼。


    符文的锁链再次亮了起来,眨眼间,多特维孚湿淋淋地站在了原地,他的魔力被封住了。


    奥尔降落到了地面,终于与多特维孚面对面了。


    亲王的基因是很强大,这位弟弟也是个娃娃脸,灰眼睛,但他是个三白眼,而且比奥尔矮的他现在脑袋平视,但眼球朝上地看着奥尔,三白眼就更明显了,让他没有半点娃娃脸该有的柔和,反而充满了攻击性。


    “懦夫。”


    “要和他最后说几句话吗?”奥尔高声问着。


    “!”多特维孚立刻抬头,夜视是血族天然的能力,没有随着魔力的封印一起失去,可他依然无法在夜空中发现亲王与达利安的身影,“父亲!您已经夺去了我的身份!现在连我的生命也要一起收回了吗?”


    “是的。”奥尔说,多特维孚转头瞪视着他,奥尔笑了起来,“夺去?这句话只有婚生子有资格问。都是私生子,谁强谁上。你,作为弱者,就该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既然你有胆子做出格的事情,就得承担后果。”


    “你、你竟然说我是‘弱者’?一个靠着偷袭和作假获得胜利的取巧者!”多特维孚指向“证据”——包裹着冰层的黑色翅膀残骸还散落在那,有几分像是艺术品。


    奥尔抖了抖翅膀,纯白的羽翼被收了起来。正是因为他的翅膀如此柔软,所以能快速地脱离那层被冻住的马赛克外壳。


    “你让一个魔法师和一个战士打近战吗?那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来一次战士和战士之间的比拼,如何?你败了,就将你所知的,所有涉及人口与天使药买卖的产业全部告诉给我,无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多特维孚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奥尔也早已从无数经典影视剧里吸取了话多的教训,他无意让一个该死的畜生心服口服,只因为他还有用。


    “如果你败了,那就……”


    “让你活着跑到北坎赛尔。”奥尔一脸冷漠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还有别的比让你多活几个小时更重要的吗?让我就这么放你离开是不可能的。”


    多特维孚气的粗喘了两声,咬着牙说:“开……”


    “建立契约吧。”奥尔抬手,一道魔法符文组成的锁链从他的掌心伸了出来。


    被锁链坑苦了的多特维孚瞬间后退,但是他想想,已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奥尔没必要再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手脚。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住,一脸嫌弃地建立了魔法契约。


    两人的手松开的瞬间,奥尔一个左勾拳,直击多特维孚的太阳穴!多特维孚这次也算是吸取了教训,匆忙间向一侧歪头,可是,就当他快躲过这一拳的时候,奥尔刚刚和他握手的右手,竟然猛地一伸,抓住了多特维孚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腕,把他给拽了回来。


    “嘭!”


    虽然因为多特维孚歪头,这拳不太正,但多特维孚还是被打晕了。奥尔右手依然拽着他的手腕,左手开始疯狂出拳!


    鼻梁、下颚、脖颈、胸腔、肋侧!


    奥尔转身,一个大背跨,把多特维孚抡到了地上。随着一个膝撞跪在多特维孚的腰间,一切结束了。


    “我赢了。”奥尔站了起来,扔垃圾一样,把多特维孚被捏碎腕骨的右手扔到他的胸口上。


    ——魔法战斗他是经验不足,可自由搏击的经验他还是十分充足的。


    多特维孚吐着血和牙,他想咒骂奥尔,可是从嘴里吐出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地名。


    魔法契约承认奥尔的胜利。


    奥尔用马赛克拼出纸笔,把这些地点都记录了下来。


    当地名重新变成了谩骂,以及对奥尔不道德的指责时,多特维孚依然躺在地上,无法起身,他的双腿虽然没事,但腰部以上的骨头在刚刚的战斗中碎裂超过了八成,这些骨头全都严重错位,快速愈合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他根本无法行动。


    “父亲,最后的机会了。”奥尔看着天空,问。


    这不是奥尔给多特维孚死刑犯的权力,奥尔只是为了亲王。


    默数了十个数,亲王落下来了。


    多特维孚停止了谩骂,他一脸委屈地问:“他比我优秀吗,父亲?”


    “是的,他比你优秀。”


    被奥尔打成残废但嘴上依然很强硬的多特维孚竟然哭了。他嘴巴大张,发出哀嚎,泪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留下混乱肮脏的印痕,哭得就像是个三百斤的孩子,奥尔不但没有任何的怜悯,还当场笑了出来。


    “多特维孚·朗尼我以贪婪血裔亲王的名义,要取走你的性命,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我族的生存。”亲王举起了手杖,随着咔咔冻结的声音,剔透的冰晶在手杖上冻出了一柄长剑。


    火鸟:“你的小盾绝对挡不住这个。”


    红龙:“这个我同意。”


    “所以,您要杀我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的行为被人类发现了,对吗?”号啕的多特维孚瞬间止住了泪水,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人类已经不再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了,诺顿帝国的国王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英雄,现在已经耳聋目盲,我们可以做点什么的,父亲。我们可以不用将成果送给人类,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父亲!”


    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亲王,可只是让亲王的神色越来越悲伤:“是我的错误,我只教给了你骄傲,却没能告诉你,谦恭。我们这样在夹缝中求生的民族,不能放弃骄傲,却又必须谦恭……”


    剑刺了下去,笔直地刺穿了多特维孚的脖颈,切断了他的颈椎,如果是人类,那多特维孚已经死了,可作为一个血族,他还活着,直到亲王拔出剑,直接砍断了他的头颅。满脸是血的头颅滚到了一边,嘴唇闭合了两下,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北坎赛尔。”


    “还去?”奥尔已经走到了达利安身边,和他勾着手,准备离开了。


    “带着‘那个’,还有‘那些’。”


    前者是多特维孚的头,后者是那些多特维孚的狼人们。


    失去了主人的狼人们虽然垂头丧气,但都很老实,任由奥尔将马赛克组成的魔法阵拍在了他们的衣服上,这些人顿时变得身轻如燕,奥尔能够像是拽着气球一样,拽着他们。在带着一群血族和狼人飞天,结果出发时是豪华客舱,到达时就变成“挂票”后,奥尔得到了魔法阵的知识后,就想过了解决办法。


    假如是自己人,接下来还可以有豪华客舱,对这些狼人,还是继续给他们挂票吧。


    “那就是北坎赛尔,一半的军营在城堡内,另外一半的军营在西边,还有一半的军营在北边。”


    北坎赛尔是奥尔想象中的古代欧式要塞城市,在索德曼和哈勒姆镇所见的工业文明的痕迹,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城市正中地势最高处,有一座塔楼林立的城堡,城堡所在的内城有着一圈城墙。更多的民众居住在外城,距离城墙越近的建筑越高大整洁,城市的最外围,就是些风吹就倒的稻草屋。


    “???怎么出来的三个一半?”


    “人类、我们、教会联合体。”


    “明白了……”人类和异族的都是诺顿帝国的,名义上都属于诺顿帝国,所以是“1”。教会这个第三方比较特殊,他们布置在这既可以说是防备异族的,但同为人类的帝国军队却又不一定是与他们合作的。


    “多特告诉你的那些地点,和教会有联系的那些,不要碰。尤其地址在北坎赛尔的,绝对不要碰,你现在已经很惹眼了,我怀疑有些教会已经开始研究私下里对你动手了,但现在局势紧张,诺顿帝国又正在举办世界博览会,你也是负责人之一,他们才迟迟没有动手。”


    亲王瞪了奥尔一眼:“我已经亲手杀了一个儿子了,短时间内,我不想看见第二个从肩膀上脱离的脑袋了。”


    “感谢忠告,我会躲开那些地方的。”奥尔以为将达利安搂得更紧,他没有害怕,但是他很确定,达利安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僵硬。亲王的话把他吓着了吗?达利安可不像是胆子这么小的。


    以为亲王就要降落的奥尔,却发现他还站在那,看着北边,教会军营的方向。


    “那儿……是诺顿帝国教会的圣堂骑士训练营地。”亲王开口了,“很显然没人告诉过你这个,但你应该知道了。那个营地,又被教会的家伙们称呼为‘养殖场’。”


    “这个外号……”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为了侮辱霸凌别人而起的外号除外。


    “圣堂骑士分两种,一种是人类,一种是皈依的异族。原本的后一种圣堂骑士,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但是,最近几百年,后一种已经变成了人类偷懒的产物。


    因为人类的圣堂骑士,需要经过长期的艰苦的训练,后续不断的改造更是十分考验运气的行为。但狼人与觉醒的异族,在躺上改造台后,活下来的机会比人类大得多。从诞生之初就给他们的脑袋里植入一些‘小玩意儿’,也就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忠诚问题了。


    我承认,在我成为亲王后,曾经将血族与狼人交给索要的教会。有幼儿,也有成年人。我也是个人贩子,奥尔。


    我是个无能的父亲,更是个无能的领袖。”


    “……”教会一直被奥尔压着打,让他有了种教会不过如此的感觉。亲王的话,像是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清醒了。


    “别害怕,奥尔。你找对了战场,你可以继续战斗下去。我们绕到西边吧,横穿主城会被认为是挑衅的行为。”亲王朝着北边看了一眼,教会那边也已经盯紧他们了吧?


    奥尔确实被吓着了,他也知道为什么达利安浑身僵硬了,他们俩现在应该是一对僵硬了……


    绕了小半圈一行人落在了地上,他们前方那个简陋的小军营的操场上,已经站满了士兵,有狼人,有血族。


    亲王一伸手把奥尔搁在一旁马赛克盒子里的人头拎了起来,朝着带头的军官扔了过去。


    军官接住了人头,直接原地单膝跪下,将人头高举过头顶:“陛下,我们一直忠诚于贪婪血裔。”


    其他人也在同时整齐地跪下,没有惊呼,没有辩解。


    “真是狡猾的回答,你们做的一切都能用忠诚来解释了?那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向我上报?”


    “……”依然没有辩解,所有人都像是雕塑那样,原地不动。


    “去给行李打包吧,你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你们的继任者正在路上。”亲王看了一眼奥尔,奥尔立刻后退一步,满脸都是拒绝,“你另外两个弟弟唐托斯和亚当会来这,那是两只小菜鸟,假如他们遇到麻烦了,请帮帮他们。”


    “……我会的。”亲王在示弱,奥尔不认为另外两个弟弟需要他的帮助,也只能答应下来——“养殖场”就在那立着,亲王怎么可能真的送来两只小白兔,那不是等于把整个军营的异族都白给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跪着的血族和狼人们终于都动了,他们去收拾房间了。


    “他们现在也是你的人了,我会陪着你直到他们都到了鱼尾区。”亲王说完后就去看着那些收拾东西的人了。


    众人都打包好了行李后,就站在操场上,毕竟要等新人过来正式移交。大概五点多时,另外一支摸黑赶路的队伍到达了。


    第339章


    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匆忙被召集的,无论血族或狼人,除了少部分穿着警服,其他人都还穿着便装。他们大部分都是男性,但也有大概十分之一是女性,和要撤出来的五百人比例相同。


    他们面色肃穆,他们看向奥尔时,眼神平静到如同死水,仅有的两个表情生动的,就是带头的那对娃娃脸双胞胎了。他们都穿着皇家警察的制服,奥尔记得,有一个应该是在总局当副警长,但几次和总局合作,奥尔一次都没和他碰上过。


    和奥尔对视的时候,其中一个看起来要被吓哭了。


    双方还是得认识一下的,随着他们的靠近,那个要被吓哭的娃娃脸躲在了另一个娃娃脸的后头。


    “他是唐托斯,只露出头顶的是亚当,都姓于德尔。”


    奥尔一脸平静地随着亲王的介绍点头:“叫我奥尔就好。唐托斯,亚当。”


    “你好……哥哥?”唐托斯一脸胆怯地看向奥尔。


    “我答应了父亲,你们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去鱼尾区警局找我。”


    “谢谢,哥哥。谢谢,父亲。”唐托斯立刻笑了,亚当也从唐托斯的背后露出头来,对奥尔露出甜甜的笑容。


    奥尔却没回应他们,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亲王看着这对双胞胎:“不需要对他演戏,态度正常些吧。”


    双胞胎脸色难看地彼此对视,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亲王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去换防了。


    奥尔的心情很不好,脸黑得像是随时都会抽出刀来砍人。


    ——亲王早就知道,他在两边下注!丹尼被拐的时候,多特维孚还是王储呢。


    可更糟糕的是,奥尔没办法因此怨恨亲王,毕竟异族现在的处境就跟狗屎一样。人类的高层压迫异族,也压迫他们自己的底层民众,外表看似光鲜的异族,用尽了一切手段,只为了生存。


    多特维孚走的是一条路,他与诺顿帝国的部分高层建立了肮脏又亲密的联系。亲王也有他自己所走的方向,停靠在索帕港的钢铁巨舰,正是他这条路的成果。奥尔走出的则是第三条路,恰好,他走的这条路与亲王的部分重合,于是,亲王选择了奥尔。


    亲王回来时,他直接将头偏向一边,明确地表现出不想搭理他的态度。驻军全员到齐了,没出什么变故。


    “你们的家属呢?”奥尔问带头的血族,那位举着多特维孚的头颅单膝跪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血族。


    他叫戈登·博□□,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黑发绿眼,眉间的皱纹与法令纹很深,站得笔直,充满了压抑的紧张感。


    “在北坎赛尔驻扎的,都是未婚的。”


    奥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脑筋在头骨下嘣嘣狂跳,随时都要窜出来。


    “那边的教廷……”


    “一些身份较高的人那么要求时,我们没办法拒绝,但至少我们是在这,而没有被送进养殖场。”


    奥尔沉默了两秒,问:“多特维孚来了之后,你们的状况是不是好了很多?”


    “是的。”


    奥尔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了亲王的衣领,亲王能闪开,但他没那么干,就这样就被奥尔揪着一路抵到了围栏上。


    奥尔张嘴,他有一堆问题要问,可却又没办法把任何一个问题说出口,只能僵硬尴尬地张着嘴,好像窒息的鱼。


    亲王的手慢慢地放在奥尔的手上,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指头掰开,推开奥尔,他自己也站到一边,整理着被拽出来的衣襟。


    奥尔在流泪,他的手指动了动,是将声音控制在直径两米内的魔法阵:“多特维孚那么干,是你命令的吗?”


    “不是。”亲王摇头,“他意图用那样的手段与诺顿帝国的上层进行合作,进而提高血族的地位。这完全是异想天开,这么做的结果只会让血族的地位变得更低,彻底被踩进烂泥里。


    他是个固执的人,不会改变想法的。所以,即使没有你,他也当不成王储了,这地方更适合他‘展现能力’。他确实是个坏人,你没误会他什么。这里的异族生活情况变好,不是他主动做出的改变,而是我为他选择了对的地点。”


    “你把你两个孩子送到这来是要干什么?”


    “多特维孚死了,但他的客人们可都还活着——没办法惩罚的客人。整个索德曼上层的某种需求将会出现空缺,总得要填补的。”亲王看着奥尔已经开始发抖了,“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着什么。


    但和平的时间太长久,教会与贵族都需要我们展现更多的驯服。就像是狗在吃饭前都要被命令趴下,并与主人握手。当然,实际上也是他们玩腻了养殖场里的木偶。”


    奥尔站在那,好像是在发呆。亲王走过去,手拍在了奥尔的肩膀上,被奥尔一巴掌拍开。


    亲王笑了:“我知道你很想问我,为什么我不自己去?只要那些客人的身份地位足够高,他们要求,我当然就会去。毕竟,血族亲王不能价码太低。”他的神色间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像是在说一件趣事。


    “你给了国王钢铁巨舰。”


    “那是给国王的,不是给教会的。”


    “不这么干教会又能把我们怎么办?”


    “走出去五十米,你就知道教会将会怎么办了。”


    “不需要走出去,我已经知道了……”他感觉到了血族和狼人,刚刚他还以为外头是新人们的亲属,只是有点奇怪狼人那边没有进行满月仪式的有点多,现在亲王告诉了他原因,“我只想……当个普通的警察。”


    他真的只是想当个普通警察,四年前刚来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谨慎小心,不想惹事,不想当英雄,只想混资历,可能的话找个伴侣,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奥尔自认为也尽量谨慎着,即使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司法体系有多糟糕,知道部分罪犯被送进法庭后很难被定罪,他也尽量约束着自己,不去越过那条线。


    他就如站在火山口,岩浆不断地朝上涌,逼得他不断越界,不断朝上,慢一步都会尸骨无存。


    奥尔看向达利安,达利安也在看他,皱着眉,充满了关切。


    他真想一把抱着达利安飞走,他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活下去,再也不管这个混乱又肮脏的世界。


    “全部集合!全部!包括新来的!拿着你们的行李,我们回家!”


    奥尔转身就要朝外走,但被亲王一把拉住了胳膊:“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如果你是怀着一旦失败就同归于尽的想法,那就赶快住手!没人逼迫他们,但他们来了,因为他们还有需要保护的人。”


    每个人都有想保护的人,哪怕付出一切,坠入地狱。


    “我知道。”奥尔拽下了亲王的手,他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既然要留下来,既然要承担起责任,那总得有些线是必须不能逾越的。


    奥尔走了出去,亲王的手指动了动,没去拉他。他也希望,奥尔能够彻底终结掉这噩梦一般的世界,但是……他更认为,这次的事情,会成为奥尔的一次“教训”。达利安抬脚走了两步,站住了,没有追出去,他站在那,支着耳朵,犬齿从嘴唇里龇了出来。


    一辆又一辆的教会马车停在五十米外,这可真是眼熟的场景,上次他们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还近在眼前。


    奥尔在距离第一辆马车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我要把人带走了,所有人都带走!从今天开始北坎赛尔不会再有异族的驻军!如果有反对的,请站出来!”他站得很随意,甚至还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他的声音坚定清晰,在清晨稳稳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奥尔很冷静,他确实并不是怀着一块死的想法来的,他站在这,因为他忘不了上次这些人是如何收场的,忘不了那个在他面前化成人干的血族圣堂骑士。


    他更记得光明教廷到现在还没定下剧本的电影,其他教廷各自为政的电影拍摄进程,还有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教廷彼此之间的防备、推诿、扯后腿、彼此陷害,却又彼此妥协。


    索德曼所有红衣主教级别的宗教领袖,都是至少七十岁朝上的老年人,从这四年几次与教会交锋的经历看,这些人足够狡猾,却不够果断与勇猛。他们对待血族的态度是想得到好处,对待同行的态度,是防备对方得到好处。很多情况下,宁愿放纵血族,也不愿意看见好处到同行手里。


    当年集合了那么多的同行意图围捕奥尔,可除了小喽啰,动手的大人物也只有一个奥古斯丁。


    教会强大,但……可以对抗。


    奥尔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看着那些拉紧窗帘的马车,转身走了。


    有马儿打着响鼻,有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


    “我们下去啊?”“该给那个血族一点教训!”


    “其他人都没有动手,难道你想做炮灰?”“火焰祭司和畸形马戏团都是被他灭掉的,你确定你打得过他?”


    “那个血族真的敢对我们动手?”“你还记得荣光教会吧?”


    “荣光教会只是小教会而已……”


    “你觉得贝尔东教是小教会吗?希克林区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呢。你相信贝尔东教是被吹笛人那样的小角色灭掉的吗?”


    “他把他弟弟杀了,还把他父亲打了一顿,他之前杀掉的大人物可不少。”


    “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吧,正好帮我们试试看,他到底是不是敢对我们动手。”


    “而且……即使我们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当然是让那些异族留在军营里!”


    “原来你喜欢那种风格的?那你就带着你的人去吧,我是无所谓的。”


    “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羞辱吗!?”


    “反正有三大教会顶在前面,看他们怎么选择吧。”


    “我们的圣堂骑士数量太少也太弱了,跟在三大教会的后边行动。”


    所有教会几乎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他们看向了三大教会的马车,当奥尔走进军营的大门时,车轮的声音响起,却不是谁冲了上去,光明教、圣辉教与守律教的马车,几乎是同时原地掉头了。


    他们走了,一些墙头草的小教会立刻跟上,现场乱了一阵儿,其他教会也不再多留,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小教会有人不忿,私下里嘀咕着三大教会的软弱,三大教会的人员却都是一脸的冷淡。


    “一件小事而已,真的打起来谁都很难下台。”


    “现在不能做出会引来严重损失的事情。”


    “让那个小家伙再放纵一段时间吧。”


    这个世界要起大乱子了,血族知道,权贵们也知道,教会的高层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王权借助与血族们的合作,盗窃了教廷与异族对抗千年所得到的胜利果实,一旦各国爆发战争,谁说不会是教会重回巅峰的机会呢?


    谁都不想在这之前,给自己带来太大的损耗。


    以大环境作为基础,以奥尔最近四年所作所为积攒起来的名声作为支撑,奥尔真的只凭借一句话,就敲定了撤军的事情——奥尔四年来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被无数的人们看在了眼里,无论是己方的或是敌方的,虽然有时候被扭曲了,但终归是起到了作用。


    从国际法律,尤其是军法上来说,这种行为当然是不对的。接下来就是奥尔和王室之间的交易了,当然也要找钱德勒帮忙了。


    亲王惊讶地看着奥尔,站在操场上的千多人有的听见了,比如那些狼人,有的没听见,但是从其他人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我们……我们能走了……”“这里以后都不会有人来驻军了?”


    麻木与畏惧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喜悦与尊敬。


    “收拾行李!快点!”回来之后,看见一切和他走的时候差不多的奥尔,皱眉呵斥着。


    他们终于坐上了回去的车,奥丁先走一步,去看看城市里警察们的情况——他们也没闲着,现在应该正在向各地接收与查抄凯伊斯侯爵的产业。


    而奥尔,根本不管对面坐着一个爸爸和两个弟弟,他正闭着眼睛,横躺在达利安的膝头。


    达利安的大手盖着他的耳,遮着他的眼,只有在这里,奥尔才能感觉到一丝世界的安宁。


    亲王一直在歪头看着窗外,双胞胎规规矩矩地坐着连喘气的声音都很低。


    感觉快进城了,奥尔才坐起来,他一把将杂乱的头发抹向脑后,他看着于德尔兄弟说:“以后要当狗,也找个好点的主人,好好吃饭。别向粪坑里跳,戒不掉这口嘴瘾吗?”


    双胞胎缩在了角落里,只会点头。


    “父亲,我为我刚才的鲁莽向您致歉,我的行为里赌的成分很大,以后我会尽量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你知道……假如刚刚有一个人冲动了,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那时候我只能带着达利安一块死了。”他的手和达利安握在了一起,“辛苦发展起来的鱼尾区将在一夜之间坍塌,至少数万人的生计在顷刻间毁灭。”


    就算是要起义,也要经过计划,明确目标后再组织人手的。刚刚的一切都是在突然之间发生的,除了达利安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同伴,亲王可能会在他快被打死的时候求求情,但绝对不会站出去和他并肩而战的。军营里的血族和狼人们已经都选择躺平了,更不可能冲出去帮忙。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


    奥尔抓紧了达利安的手:“依然会那么做。”


    亲王笑了:“放我下车吧,接下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了。”


    “父亲!”一直扮可怜的兄弟俩立刻叫住了亲王。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未来的路怎么走,该你们自己选择。当然,假如你们选错了……”亲王留给了兄弟俩一个和善的笑容,车还没有停稳,他已经开门下车去了。


    兄弟俩这时候只能看向奥尔了,只是他们的脖子发硬,表情也发僵。


    “要下车吗?”奥尔指了指根本没关严的车门。


    唐托斯立刻就想下去,一直表现胆小的亚当却把他拽回了座位上。


    “我们听说沙友娜也在您那?”


    “你们也想到鱼尾区?还是不想?”


    “想的,当然是想的!”亚当立刻点头,唐托斯也跟他点头。


    即使做着相同的动作,这对双胞胎也很容易就区分出来。唐托斯的眼神与气质更直白爽朗,没有特意做出胆怯姿态的亚当却城府更深。


    “我们愿意在您的麾下,奉献忠诚,哥哥。”


    “别叫我哥哥。”奥尔略感觉恶心地撇嘴,“刚认识几个小时,我们有什么兄弟感情?也别叫殿下。我们就是一个局里工作的,普通上下级的关系。”


    两辈子下来,叫他哥哥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尤其他还刚刚砍了一个。


    “是的……先生?”亚当试探地问,唐托斯有些生气,但也闷闷地叫了一声:“先生。”


    奥尔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奥尔,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情,丹尼找到了。”


    “丹尼?”丹尼、万斯、汤姆、迈克等等名字真的是太常用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一叫就一大片,只能连着姓氏的缩写一块叫——丹尼BK,万斯AJ之类的,“谁家的孩子丢了?”


    他用手指头按着太阳穴,以为自己忘记了谁家孩子走失这件事。


    “丹尼·贝伦,送牛奶的男孩。”


    “啊!”奥尔瞬间睁大了眼睛,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阳光,“丹尼找到了?!这可真是太……”他顿了一下,想想这两天他们抓的是什么人,明白这孩子是从哪儿找回来的,喜悦顿时就打了折扣,而且,这也不能算是他们找回来的,只能说是碰巧被发现的。


    “还有个坏消息。”


    “我以为除了两个主谋躲进王宫,一群帮凶无法抓捕之外,在这件案子里,没什么事可以被称为是坏消息了。”


    “汤姆·马崔斯,那个杀害杂货店老板娘的孩子,还活着。”


    “……”汤姆·马崔斯这名字对奥尔来说有些太久远了,这个人毫无疑问已经该死了,更让他把这个名字扔进了记忆的垃圾桶,但达利安的提醒,很快让他找到了那是谁,那个真正的恶魔的孩子,“他竟然还活着?”


    假如比尔让别人动的手,那还有一个万一,可他自己动手的。


    “看情况,他们俩很可能是被一块绑架的,并且相处了很长时间,但具体如何,我还没有来得及问。”


    “啊……”奥尔感慨了一句,丹尼可千万不要和那个混蛋成了朋友之类的,那简直就是宝石掉进了粪坑。


    奥丁先到了梧桐区警局,黑夜的警局现在灯火通明,犯人甚至直接用麻绳捆住手和脖子,一串一串地“放养”在大街上。警察们忙碌地跑来跑去,嘈杂的仿佛菜市场。


    奥丁果断朝着家里飞去,emmm……情况稍好,但有限。鱼尾区警局有着丰富的人力,还能向居委会传达消息,让民兵来帮忙——本地民兵穿着红马甲。不缺人,就不需要把囚犯捆绑成串串,只要捆住双手就够了。


    “太好了!您带来了这么多人手!”当奥尔和达利安回来时,安卡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他们不是人手,其中一半是嫌疑犯,另一半可能是要走的,其他人则都是菜鸟。”


    安卡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沙友娜呢?”


    “沙友娜在女犯人那边,我也不知道具体她现在哪儿了。”


    “这两个家伙交给沙友娜。”


    唐托斯:“什么?!”


    “沙友娜是经验丰富的警官,我不管你们过去是怎么样的,你们到了鱼尾区就必须从头开始。沙友娜是最适合你们的教官。”


    唐托斯的脸色更难看了:“教官?”


    他们刚刚以为沙友娜只是临时照顾他们的,这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对方竟然还是教官?


    “再废话就滚,给沙友娜惹事也滚。找个人带他们过去。”


    第340章


    亚当立刻拽住了唐托斯,他看起来真的很想滚,或者更糟糕,他想和奥尔吵架,一直道歉加赔笑着,亚当紧拉着唐托斯,跟上安卡叫来的人去找沙友娜了


    “他是王储,父亲正在将越来越多的实权转交给他,我们已经不再是亲王的儿子,而是未来新王的弟弟,还是不受宠爱的弟弟!”他们被带着刚走进警局,亚当就拽住了唐托斯的肩膀,把他拽向大门的一边,“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傲慢!”


    唐托斯脸色通红,他的眼睛看着亚当,还看着周围,大门口来来往往就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更别提那些原本就在大厅里工作的警官了。他们看起来都在干自己的事,没人给他们额外的眼神,但唐托斯依然觉得糟糕透了。


    “我说的全都是真实的,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明白了吗?”奥尔懒得跟他们多说话,那当然只能借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一下忠诚。而且唐托斯这糟糕的态度,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认错,最好传到奥尔的耳朵里,才能更多地挽回一些他们兄弟的印象。


    “……”唐托斯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低了头,“我明白了。”


    奥尔和达利安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在外头还一脸冷静淡定的奥尔,扑进了达利安的怀里。汗水从奥尔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向外涌,他双手拽着达利安的衣服,额头抵在达利安的胸口处,紧闭眼睛对抗着呕吐的感觉。


    达利安轻轻地将手盖在奥尔的背上,拥抱着他如拥抱着雪做的雕塑,怕他融了,更怕他碎了。


    奥尔在心里咆哮着“我想回家!”


    他不是从天堂来到了地狱,他是从天堂跳进了地狱的粪坑。


    假如有一个回去的机会摆在奥尔的面前,此刻的他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即使回去之后会整日被思念与愧疚所折磨,但……


    过了将近十分钟,严重的作呕感才从奥尔身上离开,但他还是很不舒服,不想动,也不能动。明明这一天没做出超过体力的事情,却像累垮了一样。


    达利安把奥尔抱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沙发上,自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用手盖着奥尔的额头。


    “我明白平民为什么那么相信神灵的存在了,我也想信神了,我甚至已经开始理解远古了,呵呵,从我的角度看来的那种理解。”奥尔依然闭着眼睛苦笑着,他说话有气无力,“加西亚……”


    奥尔将双臂伸向天空,达利安侧过身来,让奥尔勾住他的脖子。


    “我在这……”


    奥尔抱住达利安,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与这个世界妥协,因他从亲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鱼尾区,四年时间无数的人努力建设起来的家园,她能存在着,却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是因为某些人的“允许”。


    一旦这些人不再允许,他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鱼尾区就会如海边的沙堡那样,随着波浪崩溃成沙。


    奥尔过去也清楚这一点,他总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认为自己能做一条有能力的狗。


    可昨天晚上的事实,赤裸裸地告诉了他,一条狗能不能活下去,不是看它有没有用,而是要看它落在了谁的手里,以及它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狗是没有自主权的。


    “不能把自身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如果屋外全都是全副武装的敌人,而你的手脚上套着锁链,脖颈上挂着套索,胸口上还压着难以计数的负重呢?


    奥尔昨天是做出了与亲王不同的选择,可也只是昨天而已。有一天他会妥协吗?然后……万劫不复。


    那些穿越前辈到底是怎么在他们崭新的世界中适应良好,并且建立起一方势力的?


    现代……好吧,他从网络上所见的,蓝星上,在国门之外的地方,也有可怕的景象,可怕的“丧尸”一条街,还有以吸胶水来逃避现实的孩子。他在家乡的美好,只是因为有人把这一切隔绝在外了,人性的恶,永远都是可怕的。


    这个世界本该履行保护义务的人,却就是那些恶毒者本身,上层的人们有多快活,下层的人们就有多痛苦。异族看起来不缺钱,但作为一个甚至不敢明明白白说出自己所属族群的种族,本质上依然是下层人。


    是他矫情了吗?其他世界,古代的、异世的,甚至科幻世界,不是也有J院,也有人口买卖,也有一个种族对另外一个种族的压迫吗?他在一些后宫小黄文里看到主角去拍卖会上买人,当时也没有不适感。


    这纯粹是别人和他的区别,虚幻和现实的区别?或者……仅仅是坚强与懦弱,栋梁与废物的区别?


    彼得·潘从奥尔的耳后飞了出来,他一脸忧郁,对奥尔的情况束手无策,假如小精灵的精神是奥尔这样的状况,那已经心碎而死了。


    奥尔的精神岛屿,火鸟的岩浆池变成了一池坚冰,红龙的图书馆塔楼被冻成了一根超大的奶油冰棍。曾经郁郁葱葱的岛屿,现在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只有极其遥远的地方,还残存着一棵碗口粗的白杨。


    火鸟和红龙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依然是既没有靠近那棵树,也没有出声劝慰奥尔。


    他们住在奥尔的精神岛屿上,与奥尔的真实内心却没有太过亲密,以目前的情况,他们的劝慰,很可能在奥尔听来只是吵闹的噪音。


    现在能寄希望的,就是那棵树了。他是达利安在奥尔内心的具象化,看似其貌不扬,但在一片冰封的现在,那是仅有的唯一。


    “我带你走,好吗?”


    “回……家吗?”奥尔的呼吸艰难,然而他本已不需要靠着频繁的呼吸维持生命。


    “不回家,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只有你和我,随便到哪儿的野外,海上,或者南大陆的密林里,我们都能活得很好。我们也可以去做一对大盗,一对连环杀人犯,去偷去抢去杀一切你看不顺眼的人,不去管别人,不去管血族或狼人,无所谓这些事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我们可以在热闹的惨叫中接吻,在惨白的尸块中嬉戏,在赤红的鲜血里相爱……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奥尔的精神岛屿中,杨树的树叶抖动着,仿佛被风吹动,一道阳光从近乎封闭的精神岛屿上空,笔直照射在了杨树的树冠上,杨树开始生长,枝干变得粗壮,叶子变得宽大,树叶抖动的沙沙声也变得越来越吵闹。


    阳光被树叶折射向了四面八方,透过树叶照在地面上的光是明亮又温柔的绿色。


    被杨树树冠所覆盖的区域重新充满了翠绿的生命力,但是……


    火鸟的岩浆池只剩下了中间一块岩浆,外围的大片区域依然被冰雪所覆盖。红龙的图书馆高塔也是红白相间。


    奥尔的精神世界里,发生了巨大的,不可逆的改变。


    奥尔蹿了起来,吻住了达利安!达利安被他的突然袭击撞得从沙发把手上翻了下去,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在地板地上翻滚。


    但只是几分钟后,奥尔就坐了起来。


    达利安躺在那,用膝盖轻轻蹭了蹭奥尔,这是邀请,奥尔也已经准备好了。


    “听说男人在面临巨大威胁的时候,那方面的需求反而会提升,看来是真的。”这么说着的同时,奥尔笑着把达利安的膝盖推开,他站起来,弯腰把达利安也拉了起来,“我爱你,我和你的结合也应该是因为爱,不该是基于情绪变动的发泄。”


    曾经在吃了遗赠后,奥尔无法自控时发生的事情,一直让奥尔很后悔,他不能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在他的身上。


    “加西亚,我有个问题,皇室的超凡力量呢?”奥尔突然问,话题跳跃得太快了,让达利安都怔了一下,“教会有圣堂骑士,各国王室依靠的是谁?”


    能够在与教廷的争斗中获得优势,绝对不可能是单纯靠与血族结盟的原因。按照其他人所讲述的历史,在和血族结盟前,王权与神权的争斗已经处于相持阶段了,血族只是最后放上去的砝码——放在天平上时当然举足轻重,但当一切已成定局,被拿下来后,又微不足道。


    可奥尔所见的王室的武装力量就是手持武器的军队,拱卫王权的禁卫军竟然由大批的异族组成。血族已经凄惨到这种地步,奥尔才意识到这严重不正常的情况。


    “人类最初到底是靠什么推翻异族的统治的?即使他们创造出了机械造物,但机械造物发展到现在是需要一段漫长的过渡期的,还有,为什么在异族统治的漫长时间中,他们就没能发现机械造物呢?


    在魔力消退的初期,即使异族的两大种族,血族和狼人还处于敌对期,但人口数量和力量强度也比现在的我们强得多吧?那时候狼人萨满依然大量存在。”


    假如异族发现了机械造物,那现在……现在会是更艹蛋的世界,异族的统治依然不会动摇,人类依然是牛马家畜,如地狱翻了个面,可依然是地狱。


    奥尔突然问出了大量的问题,看样子他是彻底恢复了,重新开始思考起正事,甚至像是变得更加的敏锐。


    看着他,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瞳中却闪过一丝心痛,奥尔的状态变了。比起曾经那个一脸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吧”的娃娃脸青年,现在的奥尔几乎把曾经的稚嫩与天真彻底抛弃了。


    “天使。”达利安回答。


    奥尔:“?”


    “我也曾经问过其他人——这是一个不会被记载在族内的书籍中,必须有人询问才会被回答的问题。因为它代表的事情,太可怕了。


    ‘光明之雨从天而降,那是光明的福音,是神的使者,驱赶走黑暗死亡与灾厄,让恶魔重归地狱,让人类得以行走于大地。’


    那不是福音,是无数的火球,它们落地后化为巨大的金属球,表面有着诡异的符文,异族接近后毫无反应,人类接近后,却会与金属球融为一体,让他们获得强大的力量,它们就是最初的机械造物,也就是天使。


    那一天整个世界有数百万甚至近千万的‘天使’降临,战争开始了。现在制作机械造物的金属,就是掺杂进了当年天使的遗骸,大概正是因为天使遗骸的浓度越来越低,所以逐渐地,异族也开始能够使用机械造物了。


    但最纯粹的天使,异族依然无法使用的,它们存在于王宫之下,与教会的密窟之中。你的朋友钱德勒,很可能就是一尊天使的拥有者。”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问才会答了。”


    对于自身种族的骄傲,是异族繁衍到现在的重要原因。血族现在族群的士气低迷,正是因为他们正在越来越虚弱。对比之下,狼人的强大,已经让无数血族灰心丧志,只是由于血族最顶尖强者的存在,才让这个族群勉强维持着团结。


    一旦让血族最普通的那一群了解到,原来血族根本不算什么,人类拥有着在当年能够和他们的祖先对抗的大杀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直接崩溃。


    只有会思考的异族,才有必要让他们了解到真相。


    就如奥尔,这个答案对他没什么打击,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打击到他的吗?


    他看向达利安,搂住他的腰凑了过去,两人的脸颊亲昵地贴在了一起,就这样享受了一会儿平静,奥尔松开了手:“我们该忙了。”


    打开门,安卡就守在门口:“先生,关于那个女佣的案子,有些事我要对您说。”


    达利安有些奇怪地看着安卡——在说完刚才的那些话后,他已经做好面对愤怒指责的同族了,毕竟谁都不喜欢做被抛弃的人。可安卡很冷静,他甚至用疑惑的眼神回看过来。


    “到我办公室里去说吧。”奥尔说着扭头,对着达利安挤了挤眼睛,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安卡顿时就“哦~~”了。


    达利安故作得意地对安卡笑了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靠着门,双手捂着脸——为什么,奥尔要“长大”?他竟然在那样痛苦的情况下,还记得屏蔽室内的声音吗?


    “父亲。”彼得·潘从桌子后边飞了起来。


    “抱歉,我们刚才把你忘了,我这就去叫奥尔。”


    “父亲!”彼得·潘叫住了达利安,“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回到爸爸那了,他的感情太尖锐了。”


    “温柔的小家伙。”达利安叹息着,这个小家伙甚至不愿直说奥尔很痛苦,刚迈出两步的他回到了门口,“那么你大概也没办法留在我这了,我叫奥丁过来,带你走。”


    还是乌鸦公主最快乐,尤其是吃过饭的时候。


    “嗯。”彼得·潘讷讷地回答,他很沮丧,不是因为奥尔和达利安的情绪刺痛了他,而是因为,他一点都没帮上忙。


    “一点都没有……”彼得·潘抓住了奥丁的毛毛,很想哭。


    安卡那个女佣的案子极快地就查明了真相——夏肯堡监狱里,那个认罪的园丁,波杜·怀特也在被救出来的人之中。


    将近三年的监狱生涯,让这个当年坦然赴死的男人,清楚地了解到了好好活着的珍贵。安卡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这个人了解到的,还真不少。


    他确实是杀害女佣蕾贝卡·波普斯小姐的凶手,他是被雇佣的,雇佣者名叫克里斯蒂娜·伊贝林,是伊贝林公爵的儿媳,尤金·伊贝林子爵的妻子,以及奥雷德伯爵的女儿。


    奥雷德伯爵的女儿在很小的时候被家庭教师拐骗,是五年前刚刚被找回来的。克里斯蒂娜、蕾贝卡,和波杜是孤儿院时的好朋友——他们在一家还算负责的教会孤儿院里长大,在孤儿院里学习到了一些技能,有了一个还算清白的出身,以及部分人脉,两个女孩成了杂活女佣,波杜成了园丁。


    山匬~息~督~迦9


    波杜和克里斯蒂娜是情人关系,至少在克里斯蒂被“认回去”之前,是情人关系。


    找孩子的人,首先找到了波杜的身上,波杜意识到了,对方的家庭很可能是有钱人,他当时也没想到对方的身份竟然那么的煊赫。


    贪婪让他报出了克里斯蒂娜的名字。


    她们同样的黑发蓝眼,克里斯蒂娜知道蕾贝卡的左手腕上有一块胎记,巧合的是,她在那曾经被严重烫伤过。更妙的是,克里斯蒂娜在对外人讲述自己的经历时,用的都是蕾贝卡儿时记忆。


    克里斯蒂娜和波杜是不相信的,但克里斯蒂娜是婴孩期就被遗弃的,因为被抛弃的教会孤儿院还算不错,所以她很可能是一位富家小姐的私生女,也可能是某个职业情妇的女儿,说是走失的,总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出身好得多。


    这只是为了一时好听的做法,却成功地让克里斯蒂娜上位。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年的嬷嬷只依稀记得有个女孩说自己是被拐骗的,但具体是谁完全记不清了。孤儿院的记录更是混乱,如果记得清,对方也不会来找波杜了。


    一直到克里斯蒂娜与她的现任丈夫尤金·伊贝林子爵订婚,蕾贝卡都不知道她的家人来找过她这件事。


    那时候波杜已经得到了一笔钱,在奥雷德伯爵的一处房产中当园丁,娶了正经的妻子,也生了孩子。对于克里斯蒂娜成了伯爵小姐就拿钱和他分手这件事,波杜接受良好。当克里斯蒂娜来找他,要他杀掉蕾贝卡时,他也快速地接受了。


    即使蕾贝卡一无所知,她依然是他们头顶上的刀。


    杀了她,对所有人都好。


    波杜诓骗蕾贝卡说找到了她的亲人,并且给了她一笔钱,这个傻女孩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体面的衣裳与化妆品,她只是想在见到家人的时候,能让他们知道她过得还好。


    “……这个案子我们只有波杜·怀特一个人证,我去询问了那家孤儿院,克里斯蒂娜与蕾贝卡工作的场所。结果克里斯蒂娜的主人和同事都听她讲过小时候的大房子,还有带她走的古怪女人。反而是蕾贝卡的主人和同事,很少听她讲自己的事情。”


    涉及一个公爵一个伯爵,这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拿出来指证的案子。


    “人类贵族没有证明他们血统的魔法之类的吗?”亲王就是因为魔法,才证明了奥尔是他的儿子。


    “他们又没有魔力,怎么证明?”


    原来血族的血缘检测,是需要魔力的?


    血型……不行,血型检测不确定性太强。


    “这个案子先放下,等我们忙完了现在的事情再说。”


    “是,先生。”


    “怎么了?”


    “……没事,先生。”他总不能说,觉得奥尔的变化太大吧?虽然真的变化太大,只是两三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奥尔的气质突然变得锋利又冷硬了。


    “去忙吧。”


    “是,先生。”


    从这天开始,奥尔在忙,达利安也在忙,他们已经忙出一天有26个小时的感觉了。


    当五天后,葛雷帕哭泣着,几乎卑微地哀求奥尔,想要半天假期——晚上的那半天——时,奥尔才意识到最近他们都忙成什么样了。人类不该忙成这样,血族和狼人也不该,甚至……囚犯都不该。


    因为监狱严重超额,所以对囚犯的关押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轮班模式,囚犯们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被转进拘留室,而每人每天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算上被赶进监狱的时间,也要算上里边的囚犯被赶出来时偶尔浪费的时间)的睡眠时间,这三个小时到底是凌晨还是中午,完全看他们那一组轮到什么时候。


    在外边是绝不能睡觉的,和地面是否舒适无关,现在是冬天,囚犯们的衣着还不如流浪汉保暖,睡着了要死人的。


    警局还在街上建了四个简易厕所,以供囚犯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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